继母难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姜嬷嬷答应着,心里暗暗琢磨着,该如何与郝氏说这桩事。
忽听老太太冷笑一声:“便是他们同了房,也不怕。到时候,脸面上过不去的,可不是咱们家。”
姜嬷嬷默默点头。
“她既然敢认下这个干女儿,就该想到他日会有怎样的结果!”老太太的音声泛冷。
说罢,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和姜嬷嬷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只是无论如何,不许弄出孩子来!不然我唯你是问!”
姜嬷嬷听着,额角湿淋淋地淌下冷汗来。
她自然知道这桩事何等重要,哪里敢掉以轻心啊?
遂只得打叠起十二分的心思关注着。
这还不算,还有另一桩事,也让她放心不下——
“二太太方才那般地离去,只怕会做出点儿什么事来吧?”姜嬷嬷担忧道。
老太太看得却淡:“由着她折腾去!我倒是想看一看,那个人的女儿,有几分能耐!”
自从昨日被季凝以牙还牙地教训了之后,简琮这熊孩子就再没敢作妖。
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吓坏了,还是再琢磨着其他的作妖的把戏。
季凝觉得后者更符合简琮的性子。
别看只是个那么丁点儿的小孩子,可跋扈霸道着呢!
季凝可以想见,这孩子之前在侯府里如何肆无忌惮。
阖府之中,唯一让简琮觉得害怕的,也只有他父亲吧?
简铭依旧每日忙于公务,见不到人影。
季凝也就渐渐习惯了。
其实不看到简铭也挺不错,至少季凝那颗心啊,不会觉得没来由地落不到实处。
或许是因为,简铭这个人是带惯了兵的将军,浑身上下自有一股子迫人的杀气?
季凝琢磨着。
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说不清楚。
这两日来,这间居室被重新布置了,季凝很觉得新鲜又高兴。
加上有歆儿缠着她,必要每顿饭都要在这里蹭的,季凝也没多余的时间思索她与简铭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铭似乎被暂时丢在了脑后,直到这日下了衙,简铭主动来寻季凝。
而且,还是开门见山地就抛出了简琮那日恶作剧的事。
继母难为 第55章
“这样的事, 为何未同我说?”简铭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问得直白,季凝反觉踏实。
季凝遂温和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事。”
简铭皱眉:“这还算是小事吗?以下犯上、以幼凌长,咱们家不该出这样的事!”
季凝听他越说越是严重, 忙道:“二郎才多大的人呢?小孩子家难免淘气。”
简铭脸色微沉:“你这么觉得?”
季凝被他反问,倒有些吃不准他的意思了。
“小时偷针,长大偷金, 这都是现成的话儿!”简铭气道, “这小子若是认真管教一下, 长大了还不定惹出什么货来!”
季凝愣了愣, 没想到简铭和自己之前想的, 竟是一个意思。
既然简铭已经知道了这桩事, 而且还看得这样郑重, 季凝便不能不重视了。
她朝简铭道:“侯爷若是要管教二郎,我也须得向侯爷认个错。”
“你认什么错?”简铭不解。
“二郎把那东西丢进了屋里,是我将它捏了起来,丢还了出去, 似乎还伤到了二郎。论起来, 我原本该把那东西远远撇开的,却存心报复了。这是我德行有失。还请侯爷先行责罚。”季凝欠身道。
简琮毕竟是简家最得宠的孩子,又是简铭的骨肉。
季凝这么个新进外来的, 还是个不被简家待见的继室, 两者在见家人的心里孰轻孰重, 季凝很掂得清楚。
她教训简琮不假,但她也还想在简家继续过活下去, 先认个错总没有坏处的。
简铭凝着面前身形纤细的少女, 忽道:“你有什么错?”
季凝眉峰微挑, 心道这话怎么说?
只听简铭道:“人生于世, 恩怨分明,这是根本。譬如,人家骂你打你,难道你就任由着被骂被打,丝毫不还击的吗?”
这种说法……倒也新鲜有趣。
“我们将门之家,常在战场上打转,敌人侵你家国、杀你百姓、伤你同袍,难道也任由着他们欺辱?”简铭又道。
说到他最擅长的征战沙场之事,他的表情竟十分地严肃起来,而且健谈。
这位常胜侯也是偏了心的,自己的儿子小孩子家家淘气的事,也能和敌国侵扰大齐相提并论?
季凝的心里却觉得温暖极了——
简铭自己或许并未觉察到其偏了心,但是季凝听得出,他在偏袒着自己。
一时之间,季凝看着简铭,有些看住了。
她早就知道,简铭的长相是极出众的。
这样好的样貌,又待自己很好,谁会不喜欢呢?
简铭说到战场,便有些忘情。
此刻见季凝只怔怔地看着自己,方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相干的话。
寻常人对那些打打杀杀,想必是没什么大兴趣的,何况季凝这么个长于深闺的女子?
女子柔弱,被简琮那混小子一闹,怎么可能不受到惊吓?
自己竟忘了该关切她,甚至安慰她这么重要的事。
“你觉得怎样?要不要请郎中过府瞧瞧?”简铭问道。
季凝被问得一愣:“郎中?”
她恍然明白过来,简铭这是询问她的身体呢,担心她被简琮的大蛤.蟆吓坏。
其实被吓坏的是玉篆啊!
不过,季凝打算按下这事不提。毕竟,玉篆只是个陪嫁的丫鬟,季凝不想平白给她招惹麻烦,便是照拂,季凝自己也是可以做到的。
“侯爷不必担心,我没有被吓到。”季凝轻笑。
接着笑意又深了些:“侯爷其实应该请郎中过府,给二郎瞧瞧才是。”
简铭薄唇微张,对上了少女狡黠的眼神,以及颊上两个好看的梨涡,简铭遂眼底也漾开了会心的笑。
有那么一瞬间,简铭觉得季凝狡黠的样子有点儿……可爱。
简铭右拳虚握,凑到唇边,轻咳一声,才将脑海里莫名跳出来的“可爱”两个字,按压下去。
“你胆子倒是大,那么大的蛤.蟆也敢用手抓。”简铭把自己的关注点,往“正题”上转。
“没有直接用手抓,我垫着帕子呢!”季凝道。
她并不意外于简铭知道了所有的详情。
毕竟,这里可是常胜侯府简铭的院子,除了玉篆,所有的仆从都是简铭的,多几双眼睛盯着,绝非意料之外。
简铭听说“帕子”,略点了点头:“那帕子便扔了吧。”
季凝摇头道:“不至于扔,洗干净了还能接着用的。”
简铭没想到她这么“节俭”,很有些意外。
他自幼锦衣玉食,虽然家教森严,但着实没把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的好东西放在心上。如今听季凝这么一说,便不由得想到季凝的身世,禁不住多看了季凝几眼。
此时,屋外常青来报,说门阍上有拜帖。
寻常拜帖,门阍上收下,转呈主人也就是了。能让常青巴巴儿地立时跑来禀报的,必定不是寻常的拜帖。
简铭不能不上了心,仔细一问,原来是赵王府的拜帖。
简铭皱眉。
赵王是先帝的妃子贤太妃的儿子,是当今天子唯一在世的兄弟,他的拜帖简铭是不能不理会的。
他于是与季凝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常青匆匆离去了。
季凝目送简铭离开,想起来当日皇帝大婚,便是这位赵王殿下做的迎亲使,想来感情不错?
她是不愿意想任何与皇帝有关的事的,每每想起,就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所以撇开不理会。
在桌边坐下,季凝回想着方才简铭的言行——
看起来,简铭对简琮是生气的。不过,简铭似乎也没有认真责罚简琮的意思。
不是简铭不想责罚简琮,而是因为一旦责罚简琮,便会牵动府里骄纵简琮的人。
能让简铭这么顾忌的,季凝猜测十有八.九是那位邹老太君。
这些季凝都看得分明。
她也没指望简铭为她出头如何如何。
对于简琮,她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惩罚过了。
如今简琮知道害怕,连着两日不敢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便是明证。
这就够了。
只不过,这偌大的侯府里,只怕还是会因为简琮的事,而掀起波澜。
而他们针对的,不会是替自己遮掩了的简铭,而是直指自己。
当初,季凝横下心丢回那只大蛤.蟆的时候,便知道这件事不会简单地以教训了简琮结束。
或早或晚,该来的总会来。
玉篆此刻陪着歆儿出去玩儿了,屋内只有季凝一个人。
闲来无事,季凝随手拿起了针盒里刚起了个头的络子。
前日,郝嬷嬷提议她为几个孩子各做一样针线,以示亲近,季凝便入了心。
三个孩子里面,季凝最喜欢歆儿,眼前这条颜色鲜艳的络子,便是为歆儿打的。
她打算把这条络子打成个如意结,再坠上两个银角子,给歆儿扎头发。
现下看着这刚起了个头的樱红色,季凝倒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想头。
她想起了方才不经意间瞥到简铭的腰间,鞓带上清清亮亮的几乎不见什么饰物,似乎也只有一枚压衣玉佩?
季凝没来得及看清简铭的玉佩上是什么颜色的络子。
她总不好盯着一个男子的腰间看个不停吧?
那枚压衣玉佩似是羊脂玉的?
季凝回忆着。
或者,她可以为简铭打一条悬那玉佩的络子?
不为别的,只为了简铭对她的回护之意?
季凝这般想着,便在针线盒子里翻找起来合适的颜色来。
正翻找着,她陡然觉得周遭的气氛不对,像是有什么在恶狠狠地盯着她,瞅着从哪儿下嘴似的。
季凝猛地抬头,正对上史嬷嬷皮笑肉不笑的一张脸。
季凝心内凛然,便知道这婆子来了定然没好事。
她之前让玉篆抽了这婆子耳光,已然结下了仇怨。瞧这婆子此刻的眼神,都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史嬷嬷怎么得空来了?”季凝含笑问道。
明知对方恨着自己,季凝仍笑盈盈地瞧着,她才不会被史嬷嬷这种小人以为自己害怕。
这就是身为主母的气场。
史嬷嬷原本以为季凝这种“乍入富贵的小门小户的丫头”再见到自己,会心里发怵的,没想到季凝居然还能大大方方地朝她微笑。
没吓唬住对方,反被对方的气场压制,史嬷嬷很不高兴。
她鼻孔里哼了一声,先是不由自主地扫了一圈屋内,看到只有季凝一个人,心里先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说季凝是主子,但上次亲手挥巴掌扇她的是玉篆。
史嬷嬷在侯府里跋扈了几十年了,从来也没挨过谁的巴掌。所以,玉篆这个破天荒头一遭扇她耳光的人,着实在她心里烙下了阴影。
哪怕是无数次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小贱婢”,想到玉篆,史嬷嬷还是不由自主地心里发慌。
没有玉篆在,史嬷嬷便寻回了威风。
季凝见她那副叉着腰、做个茶壶状的张狂劲儿,心中冷笑:这是上次挨的巴掌不够响亮吗?
“二太太让你去,有话要问你!”史嬷嬷扬着下颌道。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季凝心道。
贴身侍奉的仆妇是这么个样子,可以想见其主子是何等样的。
季凝深觉,与那位深不可测的邹老太君相比,简家的二太太说不定还真就是草包一个。
继母难为 第56章
史嬷嬷说:“二太太让你去, 有话要问你!”
这话原就是很带着些自以为的高高在上的,史嬷嬷说话的时候,又那样地扬着下颌,一副不把季凝当回事的架势, 若是玉篆此刻在场, 只怕都要忍不住一个耳光再挥过去的。
季凝是做主子的, 又是景贤公主的身份。史嬷嬷一个下人, 再有身份也只是个下人的身份。她若是懂得分寸, 至少该对季凝维持着表面的恭敬,如此才不是给她主子二太太招惹是非的意思。
季凝观史嬷嬷的言行, 俨然已将二太太的路数看了个通透。
能允许这样不懂规矩、言行无状的下人在自己的身边做亲信,足见那位二太太的格局,也不过如此。
季凝于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是二太太有什么教诲吗?”
言下之意, 她是因着听到“二太太”三个字, 因着二太太长辈的身份,才站起身来的, 可不是因着别的。
不过这层深意,以史嬷嬷的脑子, 是分辨不明白的。
她依旧昂着下巴、撇着嘴,拿眼角夹着季凝, 仿佛季凝此去就有去无回似的。
“二太太要问什么,我怎么知道?”史嬷嬷晃着脑袋道。
你意思, 让你去你便去, 废什么话?
季凝却不认同:“论理, 是该拜见二太太的, 只是——”
她话锋忽的一转, 脸上犹挂着得体的微笑:“只是尚未拜见老太太,便逾越了去拜见二太太,恐怕于礼不合。”
史嬷嬷不爱听了:“哪儿来的那么多的‘礼’?我们太太让你去你便去!”
“嬷嬷这话可就不对了,”季凝不疾不徐道,“老太太是老人家,是侯爷的祖母。论理说我早该去拜见的,皆因老太太近来病着,便暂且免了拜见的礼。我也想着,总不好因为我的缘故叨扰了老人家养病,这才迟迟未曾去拜见。二太太呢?是侯爷的婶母,便是拜见,也该是在拜见过老太太之后再拜见啊!”
季凝说着,眉峰微扬,带出了些别样的语气来:“怎么?我竟不知,在这侯府之中,二太太这个做儿媳的,比老太太还要高贵些?”
史嬷嬷听季凝这样说,登时脸色就变了。
“你浑说什么?”她朝季凝瞪眼睛。
“嬷嬷说什么?”季凝脸色微沉。
史嬷嬷犹不觉得如何,梗着脖子还想说些什么。
被季凝一句话便噎了回去:“嬷嬷的脸不疼了?”
史嬷嬷登时哑然,嘴角狠抽了两抽,才勉强忍住了差点儿脱口而出的难听话。
她上一次欺负季凝初来乍到,便被季凝因为“以下犯上”而命玉篆抽了她两个耳光。
这一次,她又要以下犯上,被玉篆抽过的脸颊,不免又觉得疼了。
季凝盯着她一副脸疼的模样,知道戳到了她的痛处——
这婆子仗着是二太太的亲信作威作福,上次季凝就差点儿被她欺负了去,这一次她又要狐假虎威。
若是再不让她清楚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只怕她下一次就不会只说自己是“浑说”了,怕不是要骑到自己的脖颈上欺负?
想及此,季凝的脸色愈冷,语声愈寒:“嬷嬷最好清楚,这里是什么所在。”
季凝的本意,是要提醒这婆子,莫忘了这里是常胜侯府的院子,而自己则是常胜侯的夫人。
孰料,那婆子越发被激出了几分癫狂意思,掐着腰,活生生地像个成精的茶壶,尖着嗓子叫道:“我自然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这是我家的府邸!这是我家的院——”
那个“院”字尚没咬实,背后冷森森的一道声音飘来,寒得彻骨:“我常胜侯府何时改姓史了?”
史嬷嬷听到那道声音,俨然见到阎罗降世似的,腿都软了。
她艰难地转身,硬撑着挤出一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笑容来:“侯、侯爷……”
简铭压根儿不理会她那个难看得紧的笑,也不问前情,张嘴便是直指要害:“你刚才说什么?”
“我……”史嬷嬷彻底哽住了。
她哪儿想得到,她不过是想趁着简铭不在的时候抖抖威风,这活阎罗便从天而降了呢?
史嬷嬷在简家几十年了,是看着简铭长大的。
她可知道简铭是什么性子。别看简铭的容貌,在简家的男人之中最是出众,可他真若是发起脾气来,连他们二老爷简仲达都有所忌惮。
史嬷嬷平素恨不得绕着简铭走,这会儿招惹了简铭,头皮都是麻的。
“侯、侯爷您……您说、说什么?”史嬷嬷装傻。
“爹爹说,我们家何时姓史了?”歆儿清亮的童音突然响起。
原来她就被玉篆牵着手,紧随在简铭的身后。
这么一句话,是真真正正把史嬷嬷的错处给凿实了。
史嬷嬷可再挨扛不住了,双膝一软,扑通跪在了简铭的面前:“侯爷明察!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说八道啊!”
简铭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史嬷嬷。
此刻的史嬷嬷,倒是虔敬卑微到了极处。
“你不敢胡说八道?”简铭幽幽地问道。
“是是!”史嬷嬷忙点头不迭。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方才歆儿在撒谎了?”简铭紧接着追问道。
史嬷嬷顿时觉得浑身如坠冰窟,没命地摇头:“没有!没有!咱们大姑娘怎么会撒谎呢?”
“是吗?”简铭的音声并没有因此而带出一丝暖意。
“是!”史嬷嬷直着脖子喊道。
又慌手慌脚地讨饶:“老奴眼花嘴瓢老糊涂了!侯爷大人大量,别跟老奴一般见识吧!”
“老糊涂了?”简铭尾音微挑,“老糊涂了,可还能记得住事儿?”
史嬷嬷愣了一下,马上捕捉到了关键:“侯爷有什么吩咐,还请讲来!”
“只怕你老糊涂了,记不住。”
“记得住!记得住!”史嬷嬷没命地应承。
简铭紧紧地盯着史嬷嬷,足足盯了几息。
直盯得史嬷嬷快要忍不住又要讨饶了,简铭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给本侯记住了!以后但凡让本侯听到这府中有人议论夫人如何,议论大郎和歆儿如何,本侯就要与你说道说道。”
史嬷嬷倒吸一口凉气。
她能听不懂简铭的话吗?
这是明摆着在回护季凝,不许侯府里有任何人议论。确切地说,是不许有任何人说季凝的坏话。
还有,关于大郎和歆儿,那不就是……不许议论大郎的生母是谁,以及……不许议论歆儿是个没娘的孩子吗?
史嬷嬷一下子想到了,就在几日前,自己还亲口讽刺过歆儿是个没娘的孩子,顿时觉得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
她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旁的?
只要简铭不处置她,已经是万幸之幸了。
史嬷嬷唯有哆哆嗦嗦地说了好几个“是”,只想赶快离了这要命的地方。
简铭倒也没再难为她,挥了挥手,打发她离开了。
史嬷嬷落荒也似的逃了。
简铭入内,在椅上坐了。
歆儿笑眯眯地凑过来,拉了简铭的手摇了摇:“爹爹好厉害!”
这是赞简铭三言两语都收拾了平素让她害怕的史嬷嬷。
简铭见女儿这般,心里既觉得微微酸涩,又觉得宽慰。
他回了女儿一个温和的笑,便让玉篆带着她去洗那张小花脸儿了。
季凝则亲自斟了一盏茶,递到了简铭的手边:“侯爷这么快便忙完公务了?”
简铭垂眼看看面前金绿色的茶汤,馥郁的茶香之中仿佛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道,若隐若现……
他略一晃神,察觉到那股甜香的味道应该是来自季凝身上。
简铭忙正襟敛容,眼神只盯着面前的茶盏:“也不算是公务。赵王殿下派了贺长史,亲自送了拜帖来。”
季凝点了点头。
王府长史是总理王府事务的官员,身份不低。赵王派了这位贺长史过府来,想必对常胜侯府是极看重的。
季凝并不知道简铭与朝中谁人交.好,更不可能置喙,遂只柔顺地听着简铭说话。
她坐得近,那股子若有若无的甜香气息,总是不经意间窜入简铭的鼻腔之中,让简铭想装作闻不到都难。
简铭身体微僵,此刻若是径直远远离开,反显刻意。
他于是擎起茶盏,饮了一口。
香茶入口,余味悠长,也不知道是那茶香还是甜香,在简铭的胸口流连,久久回荡不散。
季凝初时是看着简铭饮茶的。
简铭饮得快,一盏茶很快见底。
季凝于是想着去为他续杯,刚要起身,便被简铭阻住:“史嬷嬷方才来做什么?”
季凝顿住身形,将史嬷嬷传二太太的话,说是有话要问自己,以及自己如何应答的,都如实说了。
简铭眸子微凝:“脸疼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脸上添了几分肃然,与方才那个一派松弛模样的他,全然不同。
季凝没想到他竟问了这个。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关键只在于,简铭听到自己这个刚刚入了简家门没几日的新妇,竟然指使下人扇了他家长辈亲信奴仆的耳光,又会做何感想?
若是简铭会不高兴呢?
季凝不能不因之而心生忐忑。
简铭这样问的时候,恰巧玉篆刚替歆儿洗干净了脸,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她比季凝还要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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