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难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沧海惊鸿
季凝深吸好几口气,才把那种异样感觉强压了下去,又努力抑制着不再去偷瞄简铭。
简铭犹似未觉季凝的悄悄打量。
常青此时送来了小杌子和新的钓竿。
简铭没急着用,而是耐着性子在季凝的身旁蹲下.身,手把手地教季凝如何垂钓。
他一靠近来,季凝便又闻到了淡淡的皂角味道。
季凝轻轻撇开脸去,让河面上的水汽扑打在双颊上,好驱散颊上的热意。
她竭力地只关注简铭教导她如何钓鱼——
身子坐直,松而不弛。
不要晃动,否则会吓跑了水底的鱼。
握着钓竿的手要稳,不要颤动……
手腕上一热,简铭的左手蓦地扣住了季凝的腕子。
那么一截皓腕,在简铭的掌心里,盈盈不堪握。
季凝垂下眼睫。
“你的腕力有限,不必强求自己。”她听到简铭在她的耳边温声道。
季凝轻“嗯”了一声,手背上一阵粗粝的触感。
简铭的右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的右手上,还缠缚着裹伤的细布。
季凝盯着那细布几息,心想不知道他是怎样伤的,又伤得怎样。
看那细布的边缘打的结,很隐蔽,不仔细瞧都瞧不见的。
季凝可不觉得,这样细心的包扎,出自常青之手。
一定是林娘子的手笔吧?
季凝心想。
这样想着,唇齿之间,便有些酸涩之意,仿佛之前的鱼羹里,放多了醋。
简铭不知季凝心中所想。
他握着季凝柔细的手腕,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总是担心自己粗鲁,伤到季凝。
季凝在他的眼中,俨然是个一碰便会碎掉的瓷娃娃,漂亮的瓷娃娃。
河风醉人般绵.软,简铭的心亦有些微醉,像是年少的时候,第一次喝了桂花酒,甘醇而热烈的气息蕴在心头,嘴里却满漾漾的都是甜香,一直沁入神魂。
时光仿若凝固。
直到半浮在河面上的鱼漂突然上下跳了两下。
简铭双目凝住,已经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有鱼儿咬钩了。
“别急!”简铭在季凝的耳边低声道。
带着皂角味道的气息扑打在季凝的耳垂上,瞬间就让季凝的身体绷紧。
莫说是简铭让她别急别动了,就是简铭此刻让她动一动,她僵直的身体都得缓上几息,方能动弹。
简铭专注于河面上的动静,鱼漂再次上下急跳两次。
这样熟悉的场景,让简铭的脸上浮上了诧异,更有欢喜。
他低声嘱咐季凝莫慌莫要乱动,小心翼翼地侧移到季凝的身后,双手向前伸,双臂几乎将季凝的身体笼在身前。
季凝屛住了呼吸,不是因为怕惊动了咬着鱼钩的鱼儿,而是简铭此刻就在她的身后……
简铭或许并没察觉到这种姿势,有些……羞.人。
他的胸膛就贴在季凝的肩膀之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想忽略都难。
周遭静谧异常,唯有身后的心跳声,怦怦,怦怦……
季凝屏气,双眸紧紧盯着河面上的鱼漂。
唯有如此,她才不至于沉迷于属于简铭的心跳。
简铭在教她如何钓鱼,此刻鱼上钩了,她应该像他那般,专心于如何将鱼顺利地钓上岸,然后到那鱼篓里。
季凝小口小口地呼吸着,聚目。
简铭紧盯着河面上的鱼漂,双臂环着季凝的身体,两只手则将季凝的双手护在了当中。
而那根连着鱼漂的钓竿,就在季凝的手中,随着季凝身体的僵直,也似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
简铭觑着鱼漂的沉浮,就在鱼漂再次跳动的当儿,忽道一声:“起!”
他的双手骤然发力,托着季凝手中的钓竿,腾空而起——
一尾银色的鱼,随着钓竿的上扬,径直飞上了河岸边的青草地。
季凝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紧接着,她便看到鱼线因力脱钩,那尾银鱼好像长了翅膀,飞落在了两寸高的茸茸草丛中。
扑棱棱,扑棱棱……
银色的鱼在草地上腾跃着,极有力量的样子。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尾鱼鱼肉紧实,味道肯定好。
常青眼尖,银鱼刚一脱钩,他便兴冲冲地奔了过来。
不等那条鱼多蹦跶几下,就被他双手按住,攥在了掌心里。
“侯爷,夫人,是鲈鱼!”常青兴奋道。
季凝大觉意外。
她可没想到,她破天荒头一遭钓鱼,竟在短短的一刻钟里,就钓到了一尾鲈鱼?
季凝与简铭对视。
简铭的脸上,是了然之色。
显然,那条银鱼刚一离水的时候,他便认出那是一条鲈鱼了。
如今对上季凝既意外又欢喜的眼神,简铭实在觉得,这比自己亲自钓上一尾鲈鱼,还要让他喜悦。
他的小娇妻,还真是运气极好啊!
简铭眼中的笑意更深。
常青将那位鲈鱼小心放在鱼篓里,又忙将鱼篓的盖子扣紧。
鲈鱼的肉质鲜美紧致,与其身体柔韧、有力量脱不开关系,常青生怕这条体型不算小的鲈鱼,再借着力气蹿出来。
可不能白费了侯爷的心思。
方才简铭教季凝如何钓鱼的过程,常青皆看在眼里。
他们侯爷可没对哪个女子这般用心呢!
可不能浪费了侯爷的这份心。
季凝侧耳听着鱼篓里噼里扑噜的声音,肖想着那条鱼在里面怎么上蹿下跳地折腾。
她犹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极不真实。
纵然不善垂钓,她也看得出,像她这般初来乍到,就在短时间钓了这么一尾鲈鱼的,非比寻常。
垂钓,应该不是这么简单的吧?
季凝心道。
她瞄向旁边的简铭。
简铭已经在另一张小杌子坐下来,极熟稔地在新吊钩的钩尾缀了鱼饵,然后甩钩入水。
还要钓?
季凝挑眉。
简铭似是看到她心中所想,侧头向她一笑:“夫人已经钓得了一尾,为夫也得钓一条不是?”
季凝听惯了他说“夫人”云云的,如今连他在自己面前自称“为夫”,也要习以为常了。
只不过,听他自称“为夫”的时候,季凝每每觉得心里有些言说不清的甜丝丝。
大概,就像是吃了新做的桂花糖的感觉吧?
季凝轻笑。
她想着简铭是堂堂的一品军侯,是统兵的大将军,纵然钓鱼是细末小事,他应该也是不乐意被自己连钓竿都没摸过的夫人压过一头吧?
也罢,由他去吧!
季凝心忖。
这河边有微微的风,有细润的水汽,还有哗啦啦的、让人听着无比舒服的流水声。
青草的味道那么好闻,间或还有飞鸟经过,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纵然不钓鱼,只是呆坐在这里,也当真惬意啊!
季凝任由自己手中的钓竿,似垂不垂地搭在岸边,听着流水与鸟鸣,嗅着好闻的水汽,还有来自身边简铭的气息,心内安然一片。
似是过往十七年所经历的所有不愉快,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忽的,旁边一阵水声哗啦啦。
季凝侧目观瞧——
简铭那里有鱼上钩。
他轻甩钓竿,鱼线在空中划了一道银影,鱼钩上那尾尺余长的肥鱼便落在了他的掌心。
那鱼胖乎乎的,样子有些呆,绝不是鲈鱼。
季凝确信。
她蓦地张大了眼睛。
因为她眼睁睁看着,简铭将那条肥鱼从鱼钩上取下,丢回了水中……
还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啊!
继母难为 第90章
半个时辰过去了。
季凝的鱼漂跳.动过三次, 每次她都急切地起钩,然而每次都是鱼钩上空空如也,连上面的鱼饵都不见了踪影。
季凝:“……”
她听到一声轻笑, 侧头看过去, 刚好看到简铭的唇边来不及收起的笑意。
“哼!”季凝嘟了嘟嘴。
她技不如人, 服气还不行吗?
还笑?还笑!
简铭将手中刚钓上来的一尾白鱼从鱼钩上摘下,手一扬。
那尾白鱼在半空中滑了一道好看的半圆,便“扑通”一声落入了河水之中。
鱼儿落水,那就是纯然属于它的天地。
那尾白鱼尾巴一甩, 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只在河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简铭不管那鱼,转头看季凝有些赌气的样子。
喜欢看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她表情怎样,都觉得耐看。
简铭此刻便是这样的想法。
季凝纵然鼓着腮帮,很有些气哼哼的,简铭还是觉得她可爱。
当然, 任由这么可爱的一个人生气, 简铭也不忍心。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那颗早在血杀战场上锤炼得冷硬如石的心,自内里变得柔.软起来。
石头里面的柔.软是什么?
大概是滚.烫的岩浆吧?
将来若有一日, 滚.烫的岩浆把硬石的外表融化, 甚至从里面迸裂开来, 那么流淌出来的, 或许就是无尽的柔情蜜意吧?
简铭看着季凝,眉眼添了两分温和。
“我幼时就随着兄长钓鱼, 到如今算来, 已经钓了近二十年了。”简铭道。
言下之意, 要季凝别赌气,毕竟她是一个纯粹的新手,而简铭已经钓了近二十年的鱼,怎可同日而语?
作为一个新手,第一次碰钓竿,就能钓上一尾鲈鱼,已经算是厉害了。
这么一想,季凝便也释然了。
“他一定是一位好哥哥。”季凝道。
她对常胜侯府中的所有过往,都感兴趣。
尤其这位近来常常被简铭挂在嘴边的兄长,简锐。
过往相处近一个月,季凝都不曾听简铭提起关于他兄长的半个字。昨日起,简铭不仅向她提及了他的兄长,还告诉她了那两个孩子的身世,还有他那位殉情的嫂嫂……
季凝心中欷歔不已,更觉察到:简铭似乎正在对她打开心房。
这是好事。
“他是这世间最好的哥哥。”简铭语声深幽,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幼时淘气得紧,每每闯祸,都是兄长为我遮掩。他永远都不会对我发脾气,永远是那么温煦着,就像……就像冬日里午后的日头,暖洋洋的……”简铭说道。
季凝听着他的回忆,不禁沉浸了进去。
她没有兄长,更没有体味了来自兄弟姐妹的亲情。试想,若是有这样一个人,无论你怎样淘气闯祸,都会一直一直待你和气,不会骂你责怪你,还会替尚未懂事的你收拾残局……该是多么美妙的一种经历?
有人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感觉,很好吧?
季凝其实是很羡慕年少时候的简铭的。
她就没有这样的福气,有一个好哥哥护着自己了。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偶尔良心发现的关怀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亲人待她好。
其实,季府里的人,主母郑氏,还有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季钰,都算不上她的亲人。
季凝很清楚。
眼下,便是曾经关怀过她的父亲,也都全心地去关注季钰吧?
三品昭媛,天子宠妃,可比她这个在夫家看不清前路的外嫁女,值得关怀得多吧?
想及此,季凝的心底涌上自伤。
蓦地,手背上传来熟悉的暖融。
就在她回思自己的处境的时候,简铭的左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手上的温热,透过肌肤传递给季凝。
季凝便觉得,手背上的凉意瞬间被驱散了。
“我也想做冬日里午后的日头。”简铭忽道。
季凝怔然抬头。
撞进了简铭的双眸,登时被那里面富含的深意撼住了。
季凝若有所悟——
简铭说他也想做冬日里午后的日头,他其实还想说“暖着旁人”吧?
那么,这个旁人……
季凝的心脏噗噗急跳了两下,便凝着简铭的眼睛,看怔了。
直到简铭的眼中泛漾开了笑,带着调侃意味的笑。
然后季凝听到他问自己:“好看吗?”
季凝愣了两息,继而反应过来——
他竟是在问她,他的脸好看吗,以至于让她盯着瞧了这么久!
季凝立时小脸儿嗔红,甩手背,想甩开简铭的手。
简铭却是不肯的,左手稍稍用力,不许她的脱离开去。
季凝挣了两下,挣不动,便只能任由简铭扣着自己的手了。
她扭开脸去,看着河面。
其实,方才她挺想回简铭一句“不好看”的,免得简铭此刻还要笑得那般得意。
可对着那么一张英俊的脸,季凝自问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
若是这张脸都不算好看,那这世间恐怕就没有好看的男子了吧?
季凝不着边际地想。
季凝盯着河面,简铭就盯着她的侧颜。
他看到她的右颊覆着一层浅绯色,衬得肌肤越发地瓷白。
简铭霎了霎眼,余光瞥见季凝的右耳尖儿都是浅绯色的。
这是……害羞了?
简铭眼中有笑,被包裹着的右手指尖,似活物般动了两下——
他觉得手痒,想抚一抚季凝的发丝。
或者,把那缕不听话的鬓发重新掖到季凝的右耳后,也是可以的。
正做这般想的时候,简铭敏锐地觉察到手中的钓竿跳了两下。
简铭的目光投向河面,果然看到鱼漂频频上下。
而且这上下浮跳得似曾相识……
简铭屏息凝神,抖腕一甩。
那尾咬钩的鱼就被甩出了水面,跌落在了他身旁的青草甸上。
扑棱棱,跳得极欢悦有力。
简铭只看了一眼,就失望了。
他原以为咬钩咬得这样有力的,该是一尾鲈鱼,不成想却还是一尾白鱼。
只不过这尾比别的白鱼体型更肥壮,力量也更大。
简铭没有一丝犹豫,拾起那鱼,翻手丢回了河里。
季凝这回可看不下去了。
“白鱼的味道也很不错。”季凝道。
已经有了一尾鲈鱼了,大可不必非得再钓一条。
“答应做到的事,就要做到。”简铭不为所动地装鱼饵,甩杆入水。
季凝一时之间听呆了:她怎会听不懂?简铭其实说的是,他答应她的事情,哪怕只是钓上两条鲈鱼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要说到做到。
不争气地,季凝脸上刚散去的红晕,又浮了上来。
简铭话一出口,也觉得忘情。
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眼睛盯着水面:“萧管事之前亲自下厨做了鱼羹,咱们总得投桃报李。多钓一条,请他同食。”
他回答得简略,那意思是回报萧寒此前为季凝做鱼羹的好意,邀萧寒一同品尝鲈鱼美味。
季凝的脑海里萦绕着的,是那两个字,“咱们”。
简铭这是与她夫妻一体的意思吧?
季凝心里甜丝丝的。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简铭终于钓上了一尾鲈鱼。
季凝盯着河面,都快睡着了。
待在这里,晒着太阳,听着流水,闻着好闻的气息……实在是太舒服了,她都不想离开了。
“走了!”简铭轻拍季凝。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季凝的脑袋,虽然还没得着机会替季凝掖紧那缕鬓发,不过季凝的发丝手感很好,简铭心情不错。
季凝犹迷迷糊糊的,连简铭揉了揉她的脑袋,都没察觉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折回,迎面遇上萧寒。
萧寒抱臂,面对河面而立,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小主人,侯爷。”他微微笑着,朝二人抱了抱拳。
无论何时,他总是将季凝放在简铭的前头。
简铭不以为忤,朝他扬了扬鱼篓:“还要有劳萧管事。”
萧寒瞄了瞄鱼篓,瞬间明白:“萧某乐意效劳。”
说罢,接过了鱼篓。
“萧管事有酒吗?”只听简铭又道。
“酒?”萧寒顿住脚步,挑眉。
“想借萧管事的酒,借花献佛。”简铭道。
萧寒的眼底划过几分兴味,显然是明白了简铭意指为何:“农家浊酒,只怕入不得侯爷的眼。”
“萧管事的酒,定然是好酒。”简铭淡笑。
萧寒盯着他,盯了几息,忽的笑了:“便如侯爷所言!”
说罢转身匆匆离去。
季凝此时已经清醒了,她听着简铭与萧寒的对话,颇觉意外。
这两个人,何时关系这般融洽了?
之前不是很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吗?
季凝听玉篆说过,萧寒自始至终就守在自己门口。
季凝感慨于他的忠心,虽然她并不清楚萧寒为什么对自己这般忠心。
不知萧寒是因着什么,突然对简铭态度好了起来,简铭对萧寒也颇为客气。
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玉篆早从旁边凑近了来,见萧寒接了那鱼篓,笑道:“我给萧管事打下手吧!”
她很是乐意的样子,竟忘了和季凝招呼,便紧随在了萧寒的身后。
萧寒却不买账,冷声道:“不敢劳动玉篆姑娘。”
说罢,也不管玉篆脸上是如何地落寞,径直走开。
季凝脸色微沉。
简铭更瞧得分明,低声向季凝道:“玉篆与萧管事,很熟?”
继母难为 第91章
谁能想得到, 萧寒这么一个外表粗豪的汉子,竟能张罗得这么一桌菜?
季凝盯着那一桌子的琳琅满目,眼神呆了呆。
当然最惹人眼目的, 还是桌子正当中的的那盘烧鲈鱼。
两尾鲈鱼, 一尾是简铭钓的, 一尾是她钓的,嗯,她在简铭的帮助下钓的。
萧寒亲自下厨,烧了这两尾鱼……季凝的心情有些微妙。
而此刻, 简铭正邀萧寒同坐同饮。
萧寒谦让两句,便也没再客套, 告了罪, 在桌旁坐了。
季凝是不喝酒的, 萧寒想得周到, 早取了甜浆,请季凝品尝。
那甜浆是柰子酿的, 酸甜的口味, 还有一些发酵的醇厚味道, 与酒味相似。
季凝觉得很是好喝,脸颊上亦微热,漾开了两朵红晕。
甜浆有些醉人。
简铭见她瓷白的肌肤上沾了胭脂色, 不由莞尔, 由着她去享受那柰子酿去。
简铭与萧寒则共饮萧寒备下的农家浊酒。
粗陶杯子里, 酒浆浑浊, 冲鼻的酒味, 掺杂着属于粮食的清甜。
“田家野意, 怕是入不了侯爷的眼。”萧寒笑道, 朝简铭举杯。
简铭亦举杯,各自饮了一口。
一股子热气,随着酒液入腹,在胸腹间漫漾开了,简铭登时觉得整个身体都热腾了。
“好酒。”简铭赞道。
他的身份地位,宫中的琼浆玉酿尝过,军中辣喉的烧刀子喝过,便是乡村酒肆里的酒酿也入过肚。
简铭算不上好酒,对这杯中物却也有些考量。
老话说“就是粮食.精”,眼前这刚入腹的浊酒,配得起这句。
萧寒听简铭赞叹,眼中添了笑意:“多谢侯爷夸赞。”
简铭于是便明白了,这酒是他亲手酿造的。
想不到,这位萧管事倒是个多才多艺的。
简铭暗笑。
酒过三巡,宾主间皆觉得热络了些。
简铭令常青斟酒。
常青领命为简铭和萧寒面前的粗陶酒盏各自斟了酒。
此时屋内侍奉的,只有常青一人。
原本玉篆按规律该侍立在季凝身后侍奉的,之前却自荐说去厨房里打下手。
一餐饭都快吃完了,这下手也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季凝沉眸。
简铭向萧寒举杯,两人各饮一口酒。
“萧管事不是京中人?”简铭忽问道。
萧寒动作微顿,从容道:“不是。”
简铭盯了他两息,缓缓道:“我听萧管事口音,倒像是……威州人氏?”
萧寒闻言,面色一僵,但很快就回复如常:“侯爷听得出在下不是京中口音?”
他没有直接回答简铭的问题。
简铭的瞳子微不可见地缩了缩,脸上淡笑依旧:“听得出来。我带兵十几年,莫说是大齐某地的口音,便是南楚人、北漠人的口音,我也辨得出来。”
言下之意,萧寒的威州口音,是板上钉钉,凿实了的事儿。
“这么说,侯爷身边也有威州人了?”萧寒笑望简铭。
简铭挑眉。
两个人听起来似是寻常对话,其实暗中已经打起了机锋。
季凝虽一时琢磨不透这两个人到底在计较些什么,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即,萧寒是威州人氏,且简铭对于“威州”这个地名,很是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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