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一套龙衣
有什么滴在陆泽殷的鼻尖,怎奈灯光太暗,他只以为那是一滴汗水。他轻笑一声,用气声儿在她耳边说:“我喜欢你这样儿。”
水云这时候真想开口同他说句“可我不喜欢”,但她还没醉的那样彻底。不,该说即便她醉的不省人事,也未必能讲出这句惹人不快的话出来。
她们这些姑娘的喜欢,早也被磨得同不喜欢没什么差别了。喜欢是什么?她都有些忘了。
她由着陆泽殷将她的衣衫剥开垮在身上,自己也蹭上去寻了他胸前的梅点便轻咬了上去。
陆泽殷仰起脖子深深叹出口气。他少见水云这样主动,自然开心至极,笑得一副得逞的样子,圈住水云纤腰从善如流往后一躺,正正靠进椅子里。
不知怎么,他这动作却让水云一愣,想起个人来。她酒已上头,有些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在哪的事儿,只记得他轻笑着瘫在椅子上,面上一副“看你能如何”的样儿任她摆布。
这才不过个把月,他却又回了水云脑子里盘桓数遭。
倒不如说他没出去过了。
水云舌尖打着转儿,屈膝跨进他怀里,才不过扭几下腰却又被人制住。
那双手是烫的,过到水云心里时却像万年寒冰那样冷,冻得她一个寒战便清醒了。那人可真是任她摆布,跟面前这人又不一样了。
“抱抱我……”她小声在陆泽殷耳边呢喃,半真半假地撒娇,“妾冷,抱抱妾好吗?”
“水云……”陆泽殷一把将她滑腻无骨一般柔滑的身子拥入怀里,托着她一双翘臀要她整个人都毫无保留的倚靠着他,侧首将她耳垂咬进口里。
水云只觉得耳畔渐湿,身体一寸寸暖起来,竟有半分吃了丸药的感觉,从不曾被情欲所扰的身体竟脱离掌控一般自顾自动起来,从陆泽殷胸口支起来去解他裤头,却又被他按住手。
陆泽殷也不理会水云的挣扎,只借着从窗里透出来的昏暗月光瞧见她朦胧双眼里蓄满水雾,眼神都迷离了。
那一瞬,他心里兀自闪过一抹人声,冷笑着问:“你猜这妓子知她身上的人是谁吗?”
可他不听,也不问。他横眉冷对着呵斥那声音要它滚开。这女人,这枚京都最耀眼的明珠,只被允许镶在他冠上!心甘情愿的自个儿镶上去!旁人都不配!
“水云,你是我的,”他猛得没入她的身体,不顾她细细的呻吟,衔着她耳垂恶魔般低语,声音沉得跟那漆黑的夜一样,“你只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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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艳 疾(一)
自风王府回来水云就病了,昏沉几日卧床不起。
曼诗一下儿就慌了神儿,请了最好的大夫来楼里看诊,说是感染了风寒且身子本就操劳过度,这一来二去便成了疾,整日发热,咳嗽不止。
只水云自个儿知道,她这一病,颇有些大事将成,油尽灯枯的意味。
药吃了两日,水云却还是头疼脑热,止不住的咳嗽,急得曼诗在榻前不停踱步。水云虽病着,却被她这样子逗得笑出来,虚着声儿问她,“那若是有人来寻我,你要如何应对?”
“自然……自然是同来找的人说姑娘病了,卧床不起……”
水云笑着摇头说:“曼,咳咳,曼诗啊,你样样都好,就是……咳,就是太过实诚不懂变通……咳,我且问你,若让人知道花魁病重,其他……咳咳,其他花楼会怎么?”
“姑娘慢些说慢些说,给姑娘端水过来!”曼诗被水云咳得吓到,赶紧给她喂了两口雪梨蜜糖水才说:“是我疏忽了……不若就蒙混过去,只说姑娘近日不挂牌,再有人细问便说……便说是去外头挑新的丫头去了,近日不在京城?”
“咳,这法子……倒是可行。”水云欣慰笑笑,“只记得徐公子例外。”
又过好几天,水云不在京中这消息便不胫而走,传得人尽皆知。
西芙楼近些年一直是京中最大的花楼,人贩子都是上赶着送姑娘,乍闻花魁亲自去挑人了,老爷们自然喜上眉梢,以为过不了多久就要得一批好货色,纷纷问询水云何时归来,姑娘们定价儿是怎么个方式,是否选了好苗子来训导一二之类。
这样一来二去,流水竟比水云在时还稍多些。
自然,也有不少声音,扬言此举不过是水云为了入风王府避嫌。说到底是妓子入王府,身份总是要低些。
“我都给姑娘摁下了,只说归期不定,人选之事亦然。”曼诗一边将汤药递给水云一边说:“姑娘病也好些了,四处收罗的新姑娘也在城外小庙里,妾是否放些消息说姑娘不日就将归来?”
“曼诗,你做事缜密许多了。”水云欣慰笑笑,将药一口饮尽递给身旁的婢子。
曼诗歪脸笑笑,却又忽然止了笑意,“还有,徐公子来了……”
这话听得水云一下就来了精神,支着身子就爬起来要梳妆,“怎么才同我说!快请徐公子雅间等我,好好奉上茶水点心。”
“水云姑娘!姑娘这病……”
“你倒真不愧是樊娘教出来的人,怎么如此啰嗦!”水云哭笑不得,几乎扶额,“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吗?快去,别误了事!”
曼诗争不过她,也不敢同她争,便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这……好,我这就去,姑娘慢些来就是了。”
叁两梳妆,带钗染眉,水云摸了下,从妆屉下头找出张薄薄的纸,摊开看了半晌,轻轻摸过上头字迹,又带过上头朱红的官印。
指尖带过薄纸边缘,她恍惚忆起数年前这纸回到手中时那几乎不稳的呼吸,而今它又要易主,自己却觉不出有什么难过。
大约时移世易,看重的东西也渐渐不同了。
水云默默将纸塞进袖中,推门去雅间找徐文戍去了。
到时曼诗已经在里面候着了,念着她的病,怕过给徐文戍到时落了不好,特意寻了帘子帐将两人隔开来,只在一圆桌两头各自落座。
徐文戍是要紧人物,曼诗不敢怠慢,立时捡了旁边座儿为他斟茶,一边解释说:“徐公子莫恼,水云姑娘近日身子不适,怕度了病气给爷,这才隔了帘子,还望公子莫怪。”
“哪里的话,”徐文戍笑笑,“姑娘这是关照我,我自然感激。”
“那水云就先谢徐尚书体谅了。”水云落了座,朝他点点头,又同曼诗说:“你先出去侯着吧,无事别随意放人进来,也别让人听了墙角。”
曼诗犹豫一瞬,却拗不过水云,最后还是行了个礼退出去将门关上了。
“徐某以为这次来见不到水云姑娘。”徐文戍听了咔哒关门声才转头问水云,“姑娘可好些了?”
“谢过徐公子关心,妾好多了,不日就要带了新女子们回京了。”水云笑笑,又为徐文戍将酒添满,才从座上跪下来,凄凄语气说:“公子愿来找我,妾感激不尽!”
“哟,姑娘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徐文戍假笑一声,也不急,只慢慢从坐上起来,站直了还捋捋
衣摆这才借着折扇去扶水云。
水云看得清楚,却不敢皱眉,只是垂眸看着地下,等了半天才等到这人来扶她。
可她却不遂他的意思,非但不起,还拉了徐文戍袖口,另一手从袖子里掏了那薄薄纸片递到徐文戍手上,“徐公子,小女子无依无靠,身无长物,愿为公子做任何事,只求公子怜悯!”
东西给到他便罢,他看了自会明白,届时若信她就是好的,若还不信,那便真是无回天之力了。至于其他话却不可多说,也省了徐文戍对那些个甜言蜜语的戒心。
徐文戍皱眉,不知这女人想的什么,却又被拉着袖口甩开不得,只能一直弯着腰。也就只能用这样无赖方式,他想着便轻蔑一笑,索性接了纸过来看。
看着看着,他却愣了。
面上神色变换数次,半晌,他低头将纸收入袖中,面上轻蔑神色有增无减,“将这东西交给我,姑娘可想好了?”
水云瞧着他将纸收入袖中,大大松了口气,立马接道:“愿为徐公子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等瞧着徐文戍拂袖而去,曼诗急忙进门就瞥见还跪在地上的的水云。她一惊,急忙去扶,触到水云背后时却发现她背后衣衫也已被汗水浸湿。
可她心里却欢喜,悸动半晌,只落出一句:下了重注,盘算至今,总算是扫清障碍,事成之日指日可待了。
“姑娘!”曼诗急得险些哭出声儿,想唤丫鬟来却又被制住。
“别叫人来,我自起来便是了。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莫要声张,知道了?”水云喘着粗气儿,好不容易从地上支起来,这才嘱咐了曼诗。
曼诗又急又气,扶着她撑着桌子站起来,终归还是回着,“知道了知道了,姑娘快去歇着吧!”
卸了钗环躺下,不过半晌,水云就半昏半睡的过去了。
残艳 疾(二)
这一觉极沉,沉得几乎醒不过来。
梦里,是涵姑的教诲,是那包着绒布的皮鞭抽在身上的、不留痕迹的疼痛。
梦里,她在台上挥舞跳跃,一身红衣,一双粉剑,一夜名动京城。
梦里,她一场豪赌,激起京都达官贵人之间一计巨浪,自那日起,知道内情的人再不敢轻视这青楼女子。
梦里,她与那人如夫妻一般画眉梳妆,抚琴吟诗,交颈而眠。
大梦一场,浮光掠影,水一般包裹着,温暖她,走马灯一般要将她留在梦里,心甘情愿留着,再不愿离去。
她长久未有过这样一番好梦了。
可万般世事却终不能如她所愿,那纷扰嘈杂愈发强烈,扰人清梦,乱人心神。若只是这样便罢了,可那嘈杂里偏生有那丝声音与梦里那人重迭在一起,叫她也愿意睁眼去看上一看。
梦境被那声如剑刺一般碎作一片片的,尽数零落在她脚边,刹时就没了那粉墨光彩,只余一片灰败。
她缓两口气儿,强撑着睁开眼,嘶哑着声音问外头怎么了。
似是她的微弱声音起了些个作用,外面霎时安静许多。不一会儿,曼诗便挑了帘子进来,将水云扶起来,又喂过冰糖雪梨熬的水才支支吾吾说:“我只说事儿,姑娘听了莫急……”顿了会子才接,“相爷不知怎么又找来了,说是要见姑娘……”
原来半梦半醒间那声音竞非幻觉,水云不知该喜该悲,还不及开口就被曼诗接了话,“我好生将人请走就是,相爷瞧着是盛怒的,姑娘还是……别见了吧……”
话音未落,却听外面高声说:“她敢不见我?曼诗姑娘,你可没学着樊娘的好处啊!”
水云倚在床上无奈笑笑,按了曼诗的手,看着她通红的脸小声安慰了句“无事”,清了清嗓子才抬高声音对外头说:“相爷大驾光临,妾有失远迎。还请相爷外间稍等片刻,妾梳妆过后就来。”
可她心下却凉了。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听着外头嘈杂人声,她知自己同季雍的关系,怕是瞒不住了。真真该死,她隐瞒良久,眼看就可功成,却不知季雍又怎么了,硬要这时候找她不痛快……想想徐文戍那冷漠眼神,她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如何辩解。
“你最好快些。”他清冷嗓音从门口穿进来,扎进水云脑子里,听得她头都发疼。
“自然不能让相爷久等。”
撑着曼诗的手从床上爬起来坐到妆台旁,随便净了把脸,梳洗带钗便起身要去见季雍。
曼诗愣一瞬,“姑娘,你还未……”
水云知她什么意思,只是有气无力的打断她,小声在她耳边低语,“有时妆发不全是失了礼仪,可有时妆发太全才是失了分寸。”
曼诗似懂非懂,扶了水云伸过来的手架着她起来便往外间走,却被她拽住手腕,暗暗耳语,“你速去叫死侍来拦住徐文戍的人,若他们要去尚书府递消息,一个都别放过!”
挑开帘子,水云一眼就从那乌泱泱一群人里瞧见那外间坐的背对着她的人,好巧不巧,那时他也回头,一眼就望进了她眼里。
不知怎么,她就想起了当年那第一眼,那时她也立着,他坐着抬头瞧她,那一眼也是这么长。
她想,或许自己真是高估自己的定力了些,或许自己真该同曼诗说的那样,不见也就罢了。
可又想想,季雍这样的人,容得她说不见就不见?
“怎么,不是才从外面回来,染了病了?”
水云这才回过神来,垂头行礼,“病容恼人,相爷见笑了。”
他声音还是冷冷的,却硬是让水云听出些涩味儿,“什么病?”
“咳疾罢了,不碍事,只是要静养,有段时间没见人了。并非有意推却不见相爷,实在是怕相爷被我染上,那妾罪过可就大了。”水云被曼诗扶着坐下,又在他们中间隔了帘子,借着这时候压低声音跟曼诗耳语几句,才把一众人都遣散了,借着呡口菊花茶润润嗓子以做掩饰,平复良久才说:“乍闻相爷要见妾,不知什么事?”
季雍听这话嗤笑一声,也不知是什么个想法儿,只说:“我以为你还同从前一样,不要我开口你便知道是什么事了。”
水云有些无奈,嘴角陪笑算作掩饰,“不敢胡乱揣度相爷的意思……”
却不想就这句话,歪打正着,恰恰戳到季雍痛处,怒气便一下起来,再压不住,抢了她的话头便说:“揣度也就罢了,但我明说过的话,你也该记得!”
“我……”水云轻易听出他的怒意。她没见过他这样认真的发火,又是惊出一身冷汗,咬唇离了座跪到地上,“妾不知哪里没做好,请相爷明示!”
她不该惹到他生气的。她步步小心,事事谨慎,除却子清之外也没做甚违背他的事。他们之间该两清了,早已两清了,是那忽觉想起一人也会当作大梦一场一般的两清!到底什么事,怎么却让他气愤至此!
到底是哪里不对……
可他愤怒至极的声音响在头顶,如闷雷一般,沉沉压在她心口,叫她手臂止不住的打颤,连抬头看他衣摆一眼也是不敢,几乎窒息,“你不知道?我一早就同你说了,那徐文戍不是你该碰的人!怎么,不但碰了,还为你簪花?不是要嫁风王府吗,这样高的门第还满足不了你的贪念吗?还是你就放荡至此!还去够徐文戍,真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了!”
她惊觉,这方才真是季雍的怒容,或许他对着门客时,对着朝臣时,对着那轻薄他奴仆家人那人挥刀斩首时,他是这样的神色。
这才是他,真真不愧是他,传闻中的季相,季雍。
但任他季雍再手眼通天,徐文戍这事儿,他本不该知道!
是谁,是谁?西芙楼上下一心,且知道此事的更是少之又少,断断是不会泄给了季雍的……难不成是徐文戍?他怕不是为了试她所以故意将这消息透给了季雍!可是他既然已答应不为自己簪花又收了东西,那便是信了自己了,又何须做这一出给她看!还是他要乘着自己松懈,回马一枪?
“相爷说什么呢,我却听不懂……”她极少见的脑子空白,竟不知该怎么答话,若一口咬定这是谣言便也罢了,偏偏一开口便答了最最不该说的话。
残艳 疾(三)
正逢午时,大街上喧闹异常,有人在摊边小坐吃面,有人步履匆匆不只知往何处,嘈嘈杂杂连一个闲人也无。唯一惊起波澜的,是男人几乎以强拖硬拽的法子将女子塞进了马车里。
花楼里涌出好看的姑娘们,一个个闹喳喳的,却被他手上的利刃反出的寒光吓退,再不敢阻拦。
水云大惊,忙喊着,“退后!别伤着自个儿!”
街上众人一片哗然,却在看清马车上的官牌时鸦雀无声,纷纷四散了去。
“季相!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水云被押解似的强推上车,刚说了一句便被一掌按在了车壁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再怎么要激怒他,也不曾想这男人竞敢当街抢人,还是从花楼里。
更要命的是,为着怕徐文戍知道季雍同自己有牵连,方才水云就已吩咐曼诗去叫了私藏在城里的死侍。现下城里死侍与徐文戍的人想必刀剑相向,一时竞没人能保她一保。
不过倒是,就她那点子死侍,也未必能同季雍与他的护卫府兵作对。
脑中还乱着,便又听一声满含怒意的“开车”,车轮开始轱辘起来,颠簸着连带水云的脸也摩擦在车璧上,刮出红痕。
此时水云被抵住肩背死死压在墙上,头都抬不得,连季雍什么脸色也瞧不见。她深深吸一口气,缓了半晌才又柔了语气哄着说:“相爷,你在官道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持刀劫人,实在有损威名,不若,咳咳,……不若先放妾回去,此事还可从长计议……”
却不等她话说完,就被季雍一通怒喝硬生生怼了回去,“你给我闭嘴!”
这声震慑实在大了些,水云自做了花魁后便极少被这样怒喝,此时不但被呵斥,还是被他,一股委屈滋味顿时涌上心头,不知怎么就有了力气,死命挣开他的手,转身朝他喊着,“你当我是为谁说的这话?当年那何复可是你亲手斩的,若这事儿真被那些个一心想捉弄你的人拿住了,可怎么好!”
季雍看她半晌,却还是没话回她,只说了句“别想着跳下车去”便收了手。
水云自然不敢在他眼皮下跑,何况事已至此,不出叁日,满城都会知道她水云被季雍当众劫走的事儿了。她对徐文戍早已没有了交代,此刻别说风王府,便是她回了西芙楼,怕也是没人敢来找她了。
不过也是,这不就是他季雍的目的?
只是偏偏在这时候……
车里一下就安静了,两个都出着神,脑中却全然不是一回事儿。
又过了好几条街,路越走越静,水云生怕季雍觉着自己是要想着法儿逃,也就不敢往外看,只低着头细声儿问:“这是去哪儿?”
“回家。”
水云愣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复又问道:“什么?你说哪儿?”
“我说,回季府。”
水云再也忍不得了,几乎是叫喊出来,“季雍,你疯了将我往季府带?我!……且不论你们季家人什么说法,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你要如何应对?我原以为你不过随意找个宅子安置我也就罢了,可这又算什么?”
却不想听到季雍的嗤笑,“随意找个宅子?你却不值我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再置一个宅院。”
“怎么,就是因为我说同小风王和徐文戍的事儿?”水云也嗤笑出声,“堂堂季相,胸怀竞这样小?”
却听见他一下就冷了下来的声音,“你还真当我能信了你那些鬼话?且不说你会不会做,他陆泽殷向来心高气傲,与徐文戍也算不上对付,怎么就能共享一个女人?”
水云心下一动,却不知是喜悦抑或是担忧,“那你怎么还……”
“你真当我气的是那个?”季雍气极,一把捞住水云纤细手腕,拉过她的身子要她直视自己,“我气的是你将我当做傻子,还死命作践自己!”
水云接不上话,一时只楞楞瞧着他,听他怒极的声音炸在耳边,“秦水云!你便是再不心悦于我,也不该拿这事儿来惹我!便是知道这事儿不真,现在只要想起你同他们……当众拐你?我真是当众杀你的心都有了!”
他缓两口气,声音突然低了八度,“你既不想着为我屈就些,也不能不为自己多想想……”
水云却听愣了,后头的话都没听进去,只木讷着问:“你……咳,你方才唤我什么?秦水云?”
季雍也愣了,瞧着她那不但不躲反倒直视过来的眼神,自己竟有些受不住,撇了话头说:“……我方才说了那样多,你只听进去了这?”
“季雍你……”
却又被外头车夫传来的声音打断,“相爷,到了。”
“先下车,旁的再说。”季雍轻轻松口气,也不给水云再问的机会,忙冷着脸将她拉下车。
而此时水云已经没了精力想其他事,只余那句“秦水云”在她心里晃荡,连踏过季府门槛都是被季雍拽了个踉跄过去的。
这个字,这个“秦”,已经太久没被冠在她的名字前头,她都险些忘了自己是谁。
险些都忘了,她是那再不该出现在京都的秦家女儿。
可她无甚时间困惑恐惧,就被大院里涌出的人堵住,只半柱香时间,待她回过神来,空旷大院便被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白髯老者压了一旁嘈杂声音,开口问:“雍儿,这女子是何人?何故将她带来季家?”
却不等季雍开口,就有不知哪传来的声儿,“二爷,我却知道这女人,这是西芙楼的头牌花娘水云!”
一院顿时嘈杂开来,处处都是议论。
水云低头不语。倒不是她羞于面对,毕竟这样的争论在大族是常有的,只是她此时不欲与季家亲信起些不必要的冲突,一是心头纷乱,总有话想问清楚他先,再来这是季家事务,少说些话也免给季雍添了堵。
“都安静!”老者面色渐沉,挥手将嘈杂都喝了下去,目光沉沉盯着跟在季雍后面的水云,问的却是季雍,“她便是你常去找的那青楼女子?你连妾室都不愿纳便是因为她?”
季雍将水云往身后一拉,低了下头,也不隐瞒,只答了句“是”。
残艳 疾(四)
那声音苍老而沉稳,却压不住从底下涌上来的怒意,“你要为她赎身?”
季雍听这话,却似听不出那怒意,只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水云一眼,“算是吧。”却还不等那老者再开口,又接道:“墨园西侧的院子我已吩咐人收拾出来了,我会先将她安置在那儿,你们没事儿也不必往那儿去了。至于旁的事情,今夜我自会给各家儿长辈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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