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美好,不多也不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花虎
操持这样一家店铺的是位小老板,第一次见他大概二十大几的样子,挺高挺壮,留着寸头,一脸憨厚,不笑不说话。他嘴很甜,对顾客哥呀姐啊姨呀叔啊什么的叫得亲切自然,对小孩也和气有加,有空还会逗一逗。他的媳妇身材高挑,落落大方,脸也漂亮,可谓“熟食西施”。二人你切肉我称重,你装袋我收钱,配合得非常默契。
见到顾客进门,他一般会招呼,啊来了,你看点啥,慢慢地别着急,看好了叫我。等人从店里离开,不论买没买东西,他都会习惯地说一声,小心台阶,您慢走,下次再来啊。他为顾客介绍食品时不厌其烦,而且买多买少都一视同仁,即使一块豆腐干、几粒鹌鹑蛋,他也热情接待,毫不怠慢。
每当我站在玻璃柜前面举棋不定,他便问道,姐今天是老几样呢,还是换点别的。对我喜欢买多的毛病,他总笑呵呵地提醒,当天做的更新鲜。其实我不好意思告诉他,我心里想的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有意思的是,一次我弟弟去买肉,他居然问哥是你自己家吃还是给你姐呢。
有一回我又溜达去了,因为是在上班时间,店里不忙,前面只有一个老太太。寻摸了一阵,我选好了要买的东西,就排在老太太侧后方,等待交钱。岂不知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一会儿嫌价钱贵,哪家哪家便宜,一会儿觉得味道不好,上次不是这样的,尝这个试那个,称好的再退回去,完全不理会小老板的耐心解释,把他指使得团团转。
我一直站在那里,重心从左腿换到右腿,又从右腿换回左腿,再换去右腿,恨不得变成柜台里那只熏章鱼,多出几条腿来好调配。小伙子注意到我开始恼了,悄悄使了个歉意的眼色,我只好低头玩手机,继续耐心地等。老太太颐指气使地整整折腾了他十多分钟后,拎着很小的一袋东西,不可一世地离开了。
我十二万分敬佩地说,俺真是服了你。他一边道歉一边抹汗苦笑着说,姐你都看见了,咋整没招儿啊。没招儿?要是我早让她滚蛋了。你以为我不想啊?可做生意啥人都碰上,还有比这个更不讲理的呢,你说不忍忍,那不就天天打架了。这老太太吧,我琢磨着搞不好是啥退休老干部,没人搭理了,挺失落的,好不容易找个发火的机会,那么大岁数了随她吧,我真不是为挣她的钱,也挣不到的。
回家跟我妈说起这事,她也特别气愤,谴责半天有些人为老不尊的,然后号召别人都去他家买东西。
紧挨着他家和马路对面,曾开过很多家熟食店,我很少踏足,想着已经得到最好的了,没有必要在意别的。我是对的。
小老板一定喜欢自己干的事情,从他精心摆放的熟食就好像是一件件艺术品,就不难看出端倪。后来熟悉了,我好奇地问他怎么想起做这个生意,他笑了笑说念书不太好,也考不上大学,哪像姐你这样能满世界走。我忙说满世界也没你这的好吃。他说别的干不了,但肉谁家都爱吃,就去学习了卤制食品,开了这家店。
他每天早晨四五点钟就得起床,风雨无阻。他扳着手指如数家珍,猪从谁家进、鱼从谁家进、牛从谁家进、鸡从谁家进……为了防止卫生局突击检查,做出来的熟食他都要亲自品尝,一点也不敢马虎。否则不但有高额罚款,而且一旦名声坏了就完了,对客人不负责就是砸自己的饭碗。
今年冬天我回国过春节,到家那天是年三十中午。尽管家人备足了丰盛的年饭,我还是顶着时差晕晕地去买烧鸡。店门前人头攒动,有很多年轻军人,正把一盘盘热腾腾的熟食往外端,是驻地部队在取除夕大餐,外加其他市民,店里热闹非凡。
在一排身着黑色t恤忙碌不堪的店员间,我发现了小老板,身材圆润了很多,算起来也奔四了吧。我说了声,今天这么忙啊,他居然接下去,姐你啥时候回来的。我穿着长羽绒服,带着绒线帽,眼镜罩满哈气,距上次夏天见面都一年半了,他居然能一眼认出我来,真乃神人。
过了几天我送孩子们去游泳,碰巧遇见了老板全家也去了,他媳妇挎着游泳圈抱着小的孩子,他自带“游泳圈”牵着大孩子。我本来在躺椅上看书,赶忙跟他开玩笑:咱们生活都不错哈,其实我也准备下水的。他笑着挠了挠头说姐你还好,我是真得锻炼了。
假期完毕,临走那天早晨,我最后一次去他店里,恨不得把美味的熟食悉数收到脑海里。他不知道有可能不能过境,告诉我他购置了真空包装机,会把烧鸡封好,保证带回美国没问题。听完我的解释,他同情极了,在我已经决定放弃后,他说还是试试吧,说如果被海关扣了算他的,下次他赔我一只。
我被他说服了,不是因为亏不了一只鸡,更让我惊喜的是,他可以把干肠切段塞到鸡肚里,抽完真空就是一只鸡。我知道自己能做到吃肉不吐骨头,绝不会对美国生态造成危害的,就点头应允了。
顺利过关后,我心满意足地拨通电话,让亲戚有机会通知他一声,我们成功了。时隔半年,侄子来美读研,又给我捎来两只,都被我一个人干掉了。不是我不愿分享,而是家里其他人不觉得美国的大肉鸡有什么难吃,而我浓浓的乡情被这从小吃惯的鸡安抚了。
好几次我都担心小店会关张,回去再也见不到了,但周围来去不知换过多少家,它还一直在那里。在大咖、明星、首富、豪门等时髦字眼满天飞的时代,作为芸芸众生的一员,没有什么能比把一件小事做到极好,既养活自己又服务大众,依旧能够登上人生巅峰,更令人快乐了。
很多年前我弟弟就喜爱捣鼓汽车,动手能力也很强,我一直觉得他应该去搞汽车修配。可惜我父母和周围的人都觉得有份正经工作更靠谱,他果然朝五晚九了,赢得了世俗的面子,却浪费了独特的才华。
还认识一些朋友,天天为老大不小的儿女是出国还是考研、去美国还是英国、去欧洲还是澳洲而愁眉不展。他们的孩子有个共同之处,就是沐浴着父母的荫庇,世界之大,却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谁说开一间熟食店,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依靠它小老板积得了家产,有漂亮媳妇亲自带着一双儿女。如果说他还有其他不为我所知的规划,我也不会惊讶。最重要的是,他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消失过,也意味着,我还会有心爱的烧鸡可买。
这世间的美好,不多也不少 为父亲做过的一件事
这几天好像是多愁善感日。
先读了一位朋友的文章《父爱如山》,回忆在农村做木匠善良敦厚的老爸曾对他的无比厚爱。最令人心痛的是,当他刚开始有钱了,正准备过年时给爱喝几盅的父亲买几瓶好酒去孝顺,父亲却因病离世,甚至没有见到儿子最后一面。他人生中第一次放声大哭,哭了一整天,然后将几瓶父亲一辈子都喝不起的好酒全部洒在了坟头。文章最后一句是:“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不说了,说起来满眼都是泪了。”
不长的小文,屏幕这边的我也心酸得止不住泪滴。夏天刚回了趟老家,清晨去农贸市场,想起小时候我特喜欢跟爸爸去买菜,红色的柿子、绿色的黄瓜、紫色的茄子、橘色的胡萝卜,还有菠菜、韭菜、白菜、芹菜……在我眼里就是一幅幅色彩斑斓的图画。“上车了,手扶好,小心脚。”老爸的叮嘱还在耳边回荡。而如今,同样的蓝天黑土,同样奔流东去的大江,没有他的家乡却那么的不一样。
前天接到家里的东欧裔装修工c先生的电话,告知我原定下个月的衣橱改建能马上开始。c先生手艺好,不容易约,尤其前一段他做了心脏手术,这么快就复工,真是太棒了。他笑着说有个游学的活动女儿很想去,可家里并没有这笔预算,尽管他更喜欢躺在床上看电视,但为了女儿还是起来了,做点小活儿没问题。我莫名有些感动,电锯电钻的轰鸣之间,一个小姑娘可以如愿以偿了,因为她有个好爸爸。
昨天晚上在房前浇花,街对面又传来清脆的童音接连不断地叫着“爸爸”,此起彼伏,经久不衰。那家爸爸乘优步下班,每晚只要一有陌生的车停靠过来,孩子们—三胞胎兄弟—就叽叽喳喳地飞奔而去。那男的弯下腰这个抱完抱那个,一个个亲个遍,耗时许久才能停歇。
我拎着水管看得好暖心,快发大水了都没察觉。小时候我父亲总是无休止地出差,走遍了除西藏和海南之外的中国大陆所有省份。那时没有电话,他回程的时间经常不准,期盼中每当老爸出现在门口,我也这样激动万分地冲过去,抓着他连蹦带跳。上海的大白兔奶糖,北京的沙琪玛,哈尔滨的红肠,塑料凉鞋,玩具手枪……无数的好东西,都是一件件地从他的旅行包里变出来的。
有一次父亲从南方买回了香蕉,我们从来没吃过,就兴奋地围成一圈等。可当他打开包装,只看到几条烂乎乎的黑东西,尽管他日夜兼程,还是不敌细菌。他觉得对不起孩子们,懊恼了好久呢。
我爸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年轻时被派到黑龙江支边。不过那反倒帮了他的忙,因为地处偏远,父亲能规规矩矩做他的工作。他言语不多,表情严肃,其实心特软,惯孩子没商量。我就是“受益匪浅”的典型,只知道索取,从来想不到他需要什么。
当然,我大学毕业挣钱后会给家里买些礼物,不过也就限于北京特产什么的。还有单位发的劳保棉服,我选了男式的寄回去,老爸穿上挺时髦。两年后我开始自学英语,夜以继日地忙,因此并不知道父亲退休后过得不如意。由于他们单位有人滥用职权,他和一些员工被坑,连退休金都没有保障。
那时中俄边贸红火,以物易物很盛行。在被交换过来的商品中,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之前黑龙江本地基本只有黄黑色的土狗,俄罗斯人送来了金毛、萨摩耶、牧羊犬等各种宠物犬,还专门开辟了狗市。我爸特别喜欢狗,每次看到都忍不住逗一逗,没事儿就到狗市转悠,那大概是郁闷的日子中最让他开心的时刻。特别是当亲戚家有了条哈巴狗后,我爸三天两头往那跑,还买香肠喂它。但不论谁劝他都舍不得买,因为宠物狗要千八百元一条,相当于几个月的工资了。
我回家探亲,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勾画出一个计划。去俄罗斯的一日游很方便,人们都夹带东西去兑换,我也想去凑热闹,老爸不明就里决定陪我走一趟。
临行前,我去找一位医生阿姨请教带狗过境的难题。别人怎么弄的我不清楚,但动物属于违禁品,不过既然大家都这样,我也想试试。阿姨给了我一瓶镇静剂和一只注射器,估摸了个剂量让我见机行事,毕竟她不是兽医。我还找出一件我妈的大马甲,又去提了一些服装鞋帽等货物,就算万事俱备了。
次日,待客轮劈开两行浪花,散发着浓郁俄罗斯风情的城市就在眼前了。俄国人的街道很干净,衣裙艳丽的胖大婶三两成群地走着,还跑着很多老式的伏尔加小汽车。带着尖顶的小房子漆得红红蓝蓝,白鸽在街心广场上惬意地踱着方步,一切非常漂亮祥和。
游完城后我们被拉到了大市场。我设法把我爸支开,叫住一个小贩悄声问哪有狗。尽管当时我的俄语已经生疏,但这几句还能应付。他打量了我几眼走开了,不一会儿带来一个大胡子。我说狗是给我父亲做礼物的,要漂亮点,不能太大。大胡子听罢也走了,返回时手上多了只巴掌大纯白色的小狗崽,唧唧地到处拱,可爱极了。我有些不太放心,大胡子指天发誓保证是纯种小猎犬,比划着示意它长不到二尺长、一尺高,是公的,看家还很厉害呢。
只用了三十多元人民币,小狗崽就易主了。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我爸,指指我的马甲里层,他先是惊诧万分,继而兴奋不已,很少看他那么高兴过。吃午饭时服务生冲我伸大拇指,还端来牛奶帮我喂它,同来的游客也都羡慕不已,表示会为我打掩护。
按照计划,我在返程前半小时给小白吃了安眠药,但它仍不时扭啊扭的。排队过边检时全程顺利,但离最后的岗哨就差两步远时,小白突然汪了几声,奶声奶气的,我听了却有如惊雷。值勤的士兵循声望来,我汗一下就冒了出来,周围的空气也凝固了。我爸忙不迭地把两张钞票掩在护照中递上去,兵哥不动声色地挡回来,继续持枪笔挺地伫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至于小白,上船不到三分钟就全身松软,像个面团一样,怎么揉搓都不醒了。
从此我爸有事干了。俄国人没骗我,小白就长到那么大,模样俊朗,个性鲜明,聪明伶俐,警觉度高,领地意识强烈,对我爸言听计从,对外人则画风迥异。每当被人问到从哪弄的,我爸便自豪地说是姑娘在对岸给换的;有人好奇是什么品种,他也说是姑娘换的所以他不知道;还会碰到有人出价,他更说是姑娘给的了,言外之意你就甭想了。
但是他终于没能守住诺言。两年后跟我爸感情深厚的伯父病重,他需要去探望,我妈身体不好,哥嫂工作忙孩子小,别人的话小白又不听,无奈之下被一个狗贩百般游说,我爸就一咬牙以六百块钱的价格卖给了他。
几天后我妈去市场购物,突然听到熟悉的呜咽声,是瘦骨嶙峋的小白被关在一只笼子里,看到我妈拼命往外撞。摊主一看忙抓住我妈说,姨呀是你家狗吧,打从来了不吃不喝,谁碰跟谁急,没见过这么烈的狗,别人养不了啊,我亏本卖给你吧。我妈东西不买了,跑回家把钱拿来,原封不动悉数退还,把小白抱了回来。
小白大病一场,后经我爸精心调理,百般呵护,数日后才逐渐好转。但它极度消沉,我爸低三下四地哄,不停地赔不是,家里才又恢复了快乐的样子。
后来的事情是这样的:我出国后,一天我爸遛狗时候碰到一个男的,见到小白就惊呼天人,说他有个一模一样的“狗女”待字闺中,很想结个亲家。我爸解释是女儿给的狗,一只足矣,拒绝了他。那人很执着,居然跑到我家楼下等。我爸不好意思,就说哪天一起去遛遛吧。没想小狗男见到小狗女,一切都改变了,小白顿时坠入浩瀚无垠的情网,并第一次对生人服服帖帖。
此时我妈被人骑车撞伤卧床,伯父病危继而不幸病逝,我爸疲于奔波,想起两只小白快乐追逐的样子,他动摇了,这样也许对谁都好。那男的欣喜若狂,要我爸开个价,我爸说你随便吧,咱图个缘。人家很大方,给了狗贩子三倍的钱,搞得我爸又倍觉愧对小白。后来他们在街上碰到过,小白跑来亲切地在我爸的腿上蹭了蹭,然后头也不回地跟媳妇走了。
当然这是后来家人告诉我的。父亲病逝我也没见到,我在离他一万三千多公里的地方绝望地独自痛哭,不分白天和黑夜……唯一让我好受一点的是他为我做了十万件事,至少我做了一件。
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不说了,说起来满眼都是泪了。
这世间的美好,不多也不少 姓吕惹出的麻烦事儿
我父亲姓吕,所以家中兄妹几人自然也姓吕,这是我从小就牢记的。古语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任何情况下都不可擅动自己的真名实姓,更可谓金科玉律。不过没想到的是,姓了四十多年的吕(英文拼写lu),我哥的姓却被活生生地改掉了。
故事源起三年前的年底,我邀请在国内的家人来芝加哥过圣诞节,并给他们预订了美国航空公司的机票。但他们因故无法成行,计划只好暂时搁置。因我所购机票为不可退款类,所以行程变更拿不回现金,不过扣除少许手续费后,余额仍归原乘客账号所有,一年内有效,实际没什么损失。当他们确定了新的来访日期,需重新买票时,我才发现我哥账号上的这笔钱出了问题。
我姓吕,我哥当然也姓吕。我第一次买票填他的英文姓氏时写的是lu,自然没有错。但这世界变化太快,我事后才得知,吕的拼音不久前在中国被改成lyu,我哥刚好申请了新护照赶上潮流,所以英文姓氏就变成了lyu而不再是lu了。
第二次买票时,我牢记以新近正确的lyu来填写,不料却被航空公司拒付原lu姓名下的票款,理由是该钱不可转让。尽管我不厌其烦地解释,并表示可提供新闻报道作为依据,但客服坚持说如果没有正式法律文件,lu和lyu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拖了几天,眼看票价不断上涨,我的心烦程度也与日俱增,甚至后悔没直接以笔误为借口,那样的话,对方可能还容易接受一些。后来好不容易联系上一个经理,又啰唆一番事情的原委,他好像充耳不闻,跟我有了下面一段真实的对白:
“你哥最近被人领养了吗?”
“领养?他都48岁了!”我非常迷惑。
“女士(升调),女士(降调),这不是我要问的。我不需要知道他的年龄。我的问题是:他最近被人领—养—了—吗?”
“嗯,我想他没有。”我老实回答。
“你想(重调)他没有?”
“不,我什么都没想。我的意思是,我确定,他没有被领养。”
“谢谢。那么他最近结婚或者再婚了吗?”
“不,他没有,仍然是原来的老婆。”我学乖了,斩钉截铁。
“哦,那么,他更改姓氏的理由是什么呢?”
“嗯,实际上他从来没有更改过的。”
“但是我们视lu和lyu为两个完全不同的姓。”
“是的,它们的确不一样,但是就像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我特别窝火,可还不得不耐着性子把中文未变,只是按政府规定把英语拼写进行改动的事重复了第n遍。
“多么荒唐啊!一个人的姓氏都会变的呢!”对方最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哎,看来与大多数老美一样,中国对他只是个遥远的符号,照章办事,有些东西他真的想不明白。好在他给了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我定下心来给他扫盲,说领养和结婚是美国人合法的改姓理由,但在中国,结婚是不改姓的。你看同行的人都没变,支付差额的还是我,除了姓氏,该问题乘客的其他资料都没变,欺骗的几率有多大?如果拿不到这笔钱,我将向我的信用卡公司申诉,麻烦必然还会回到你们这里。你这么不肯帮忙,以后谁还敢乘美航的飞机……
继续等待了若干长时间,被转来转去数次,耳朵压扁电池耗光,最终才把事情搞定。我当初也购买了旅行取消险,后来向保险公司理赔机票改期费时,由于美航方面的记录已改成lyu,再次与被保人lu不符,自然又大费一番周折。
我精疲力竭,幻想能被一位姓孔名方的男人领养当妹妹就好了,倒不是我贪财,而是办起事来方便啊。比如倘若我买得起头等舱,就可以随便改,从清晨改到黄昏,从夜半改到天明,哪用这般费口舌。或者索性不要了,不就一千几百美刀嘛,谁还在乎可退款不可退款,可转让不可转让的呢!
最终,我老妈率队来了,玩儿得很高兴。尤其购物一项,兄弟及他们各自的老婆都展现出了火山喷发般的热度。数日逛下,我脑海中晃动的都是电子产品、服装鞋帽、保健品、化妆品,等等,经久不散。
他们回国前夜整理行装,我哥把护照摆在桌上,我突然想起什么翻看起来,忍不住自作多情地感慨:“啊,真的,从今咱俩真就不一个姓了。”他正满意地摆弄着自己的新手表,笑容突然凝固:“你都不是中国人了,跟你不一个姓算啥。问题是,我儿子跟我也不一个姓了!”
侄子高中时出过国,执老护照,所姓lu也。
这世间的美好,不多也不少 女孩丽萨
春天里到处郁郁葱葱,鸟语花香。不经意间小猫三虎也一岁多了,我则白天实习晚上上课。
门前的草坪上安有一套大型玩具,由于住户中孩子不多,所以大都空空如也。但不知从哪天起,有个小女孩灵活的身影,开始经常出现在那里,每当看见我,她都飞快地跑过来,咯咯地笑却不说话。
一天我刚驶入停车场,几声“嗨,嗨”的悦耳童音便飘了过来。定睛一看,正是那个不知名字的小姑娘,被一个高大英俊的金发男子抱在臂弯,旁边是位苗条优雅的亚裔女子,都笑吟吟地朝我望着。再定睛一看,女孩就是对照两人的模样混的,嗯这是一家人。
男人上前自我介绍说,他们住在旁边的楼里,年初搬来的,他是德国人,妻子是日本人,女儿快四岁了叫丽萨。最近丽萨总嚷着要到邻楼来,出门就撒着欢往这跑,原来是二楼有只大花猫,她喜欢得不得了,隔着玻璃跟它唱歌跳舞,拉都拉不走。孩子不请自来,未经允许就扒窗往里看,一直想跟主人道歉。
哦,小孩喜欢猫没问题啊,我让他们不必客气,愿意看随时过来,我如果在也欢迎她进屋玩。他们连连称谢,大家就算认识了。
之后丽萨便隔三差五地来找三虎。她的热情就像夏天里的一把火,对三虎充满了好奇和爱恋,甚至几分崇拜。三虎随便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爆发出小鸟一般的欢叫。起初三虎还试图躲避,但很快就习惯了,允许她搂它亲它,就是不小心被揪了胡子踩了尾巴,也只是挣脱了事,并不做丝毫反抗。有时它也舔丽萨的头发和脸蛋,把她痒得咯咯地笑个不停。
我曾经担心三虎会把丽萨挠了,盯了一段毫无迹象,便随它们去了。三虎会在前面跑,丽萨在后面追,猫能做出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像急刹、扭转、旱地拔葱、飞檐走壁,任丽萨跑得满头大汗也敌不过它。她毫无怨言,累了就趴到地上,气喘匀了爬起来接着玩。她还喜欢把三虎当成枕头,横七竖八地滚在地上。有时我给他们放卡通片,俩小家伙就依偎在一起看。
小丽萨是个外表并不惹眼的孩子,但是只要跟她待上一会儿,你就很难忘掉她的样子:活泼开朗、聪明伶俐、自然大方,连我这一贯不太喜欢小孩的人(只是当时)都打心眼承认,小丫头太可爱了。
丽萨妈会烘焙,有时会端些自制的点心过来。她英语水平有限,但借助日语中的汉字我们也能交流。比如我得知她是在西班牙留学时认识了先生,两人的共同语言是法语和西班牙语,丽萨也听得懂。但他和女儿只说德语,她只说日语,如今在美国上幼儿园,孩子又在学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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