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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世闻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休子符
那日在天目台亦是如此,看着自己在所有人的逼迫下走向一条有去无回的路,偏偏他还是握不住,只能可怜的乞求这块镜子碎片不要再像其他的一样摔的粉碎,连拾都拾不起。
“对不起。”
多么无能,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能做出保证,说一句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会丢下你。
现在他倒有些悔恨,自己为什么要走进庄生台,看见那些所谓的未来,如果他不知道后面的一切,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没那么多顾虑?
所谓预言最坏的结果,就像一个魔咒,让看到的人没办法坐以待毙,没人知道要如何才能不弄巧成拙,没人知道在未来哪个关键点要做什么选择才能避免那个结果。
风银没说话,径自起身去拿药和绷带,没多久就回来了。
季风坐在床上任风银摆弄,手上的绷带被缓缓拆开,拆到最后他感觉自己的皮肉已经跟绷带黏在一起了,骤然被撕开疼地脑子空了一阵,嘴上倒抽一口气。
风银眉头皱得紧紧的,轻轻撕下绷带又把季风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肩臂上,道:“疼就掐我。”
季风找到风银的肩将额头抵靠过去,眼睛看不见索性闭上,眉心拧在一起,咬紧牙关关住娘唧唧的叫疼声。
手上还是轻轻放在风银肩臂,短促地“嘶”了一声,逗他道:“你居心何在,身上已经很疼了,你连我的心也不放过么,掐在你身,痛在我心啊嗷~”
季风嚎了一声,腰上的绷带也被扯了,风银看他这样了都还有心思开玩笑,更没好气了,拿起药就给他敷上去,动作也没敢太重。
“啧,凉丝丝的。”季风感觉被抹上药膏的地方瞬间被一股沁人的凉意包裹,盖住了闷钝的痛意。
爽归爽,窗户没关严实,趁虚而入的夜来风滋溜滑进来一吹,天灵盖都给他爽翻了。
“嘶~冷飕飕的。”
风银起身把窗户关严了,再没哪个不长眼的夜来风来挑衅娇气的季少爷。
季风想起了什么似的,唤了声:“洵舟?”
风银:“嗯,别动。”
“霜降过了吗?”
“过了有一段时间了,怎么?”
季风心道果然还是和预言有所偏差,这么说来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季风有点可惜道:“过了啊,有点可惜,那就等到冰泮之日再问你吧。”
半晌没人说话,就在季风以为风银不会追问他时,听见他道:“南方的河水,不结冰。”
季风正要笑,逗逗他说怎么那么机灵呐,就听风银又说:“所以我随时都可以跟你回家。”
季风一怔,骤然抬头,空洞的眼神都恍若有了焦距,风银求证道:“你是想问这个么?”
季风怔愣的点头,想到痴怪幻境里新房红帐的一幕,耳根爬上一抹红。他曾问过风银两次要不要跟他回家,风银能听进心里他已经很意外了,此时他又没明说,风银怎么就知道他要问这个?还是说风银看穿了他把“跟他回家”的意思含蓄又得寸进尺地加上特定的时间节点,灌注了另一层意义?
所以他这个回答又算什么?答应跟他回家,还是答应跟他成亲?
风银说:“等你眼睛好了,我们一起回去。”
季风又被这句话浇焉了,含糊地“嗯”了一声就老实了。
风银很快给他换好药,缠上新绷带,扶他躺下道:“睡吧,现在什么都别想,最重要的是养身体,我这几日为你疗伤,发现你的灵脉阻塞问题已经消失,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季风笑笑:“我的灵脉问题在俞氏那次之后就有所好转,只是若木之花还是没能解除封印,后面的事会有些麻烦。”
闻言风银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脑中闪过那日在霁月阁季之庭对他说过的话,道:“事在人为,会有其他办法的。”
季风浑身缠着绷带,僵硬地在被窝里挪了挪,道:“我不是说那个,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风银心一紧,手上动作一顿。
季风挑了挑眉,佯作惊讶道:“我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了?少君还是想杀我?”
风银收回手规规矩矩地坐在床榻边,坦白道:“鬼节那晚的相遇是场意外,但我对你,一开始就别有目的。”
季风有些意外他突然将这个,眯了眯眼道:“什么目的,把我关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全身绑起来任你摆弄的目的?”
季风一字一句都在陈述客观事实,但字里行间都飘着让人脸红的意味,风银脸一涨:“别开玩笑。”
季风收敛了笑容认真道:“我知道,鬼节那晚所有事情都不简单,能凑一起就绝不可能是巧合,来者不管是那些鬼还是你,都是为了若木之花,只是你也没想到好好地在街上站着也能被我一把拉走,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招的,你不用自责,再说了,咱们同行一路,不也没见你对我做什么么。不过,现在说起来我倒是好奇,你当时为什么迟迟没对我动手?只要杀了我取出若木之花,你应该有办法解除封印吧。”
风银抿了抿唇,道:“你想听实话吗?”
见风银这么认真,季风觉得实话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样,道:“我忽然不想听了。”
风银垂首,嗓音很低:“我也不知道。”
季风挑眉:“实话就是这个?”
风银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犹豫了,一开始我的计划是找到你就拿回若木之花,可若木之花将你认作宿主,扎根在你的心脉,若要取出,必杀宿主。”
季风:“那为何一直没动手?”
风银道:“一来是为了引出危燕三星,二来,,,”
季风静静地听着风银低沉的嗓音萦绕在耳边,带着些清冷和悠远,
“二来,从没人跟我说过那么多话,我想等等,想多听一听。”
这一等,那声音就附入骨髓,再难抽离。
即便不看眼前人的脸,光是靠耳朵听和身体感受,这些话也足够乱他季风的心神,还要在心软的同时再给他扎一根刺。
季风宝贝地捧起这颗被舍不得拔除的刺扎紧的心,侧了个身蜷起腿背对风银,道:“你就不能哄哄病人,说句第一眼见到我就爱上我不忍心杀我之类的话么。”
风银倾身给他盖好被子,道:“睡吧,我明天叫你。”
话落转身出门,被季风叫住,“你干什么?”
风银眼神飘了飘,正欲开口又听季风道:“这个小木屋只有一张床,你去哪里睡?”
风银眼里闪过一瞬疑问,随即明白了什么,按下没问季风为何知道这里是一间小木屋,又为何知道只有一张床。





惘世闻风 霏雪
季风辗转身子面对着风银,拍了拍床板道:“这床不小,我昏迷不醒这半个月你都睡在我旁边,为何我醒了,你反倒要跟我分开睡?”
“我没有。”风银的声音小到听不见,如季风所说,在他昏迷不醒的半个月他的确没这么扭捏,但也并没有跟他睡一张床,他根本没敢睡,床上的人生死未卜,气若游丝,有时直接没了呼吸,他怕哪一瞬间他睡着了,醒来季风的呼吸就再恢复不了了。
季风只是逗逗他,哪里见得风银这般委屈的模样,拉过人认输道:“凑近些,听得见我的呼吸,我也听得见你。”
风银抬手熄了灯,就在离季风稍远的距离躺下,侧身看着季风入睡,待到季风呼吸平稳,才渐渐合眼,合上眼的瞬间他才知道自己的眼皮有多重,自己已经有十六日没躺下休息多了。
过了许久,季风听到身边人呼吸渐渐拉长,才睁开眼,藏着一抹暗红的眼眸木然直视前方,山顶的月色明亮,隔着窗纱透进来,给他俊朗的脸渡上一层银霜,也给睡在他身边的人增添了一抹惊心动魄的苍冷之美,但他看不到,他的眼中漆黑一片,比在惘极境里的黑暗还要幽深,还要看不见尽头。
他手臂动了动,缓缓伸出指尖凑近眼前,又碰了碰眼睛,没有狰狞的伤口,没有剧烈的疼痛,就是看不见了而已。
看不见了而已。
季风听着枕边人平稳的呼吸,忽然特别想伸手触碰风银的脸,伸到半途顿了顿,手落在床上,缓缓向那边靠近,触碰到衣料才往上移。
他不舍得把人吵醒了,又无比想要靠近,指尖感受到风银微热的脸庞,似有若无地沿着风银下颌划了划,沿途向上抵达鬓角,又顺着移到眉眼。
风银整个人看着冷冷的,好像他的眉睫都透着霜,像冰刺一样扎手,但季风知道其实不是那样的,他眉眼最是柔软,寒冰之下藏着比仲春和风还要醉人的温柔。
季风的指尖在他眉骨处留连,没有再往后了,人眼睛的位置最敏感,再不收回手就要把人惊动醒了。
还没彻底习惯已经看不见了的事实,身体的表达还和从前一样,他不忍地转过身去,本能觉得这样会好受些。
而身后的风银在他转身后缓缓睁开了眼,眼底泛起的酸涩慢慢抵达心底。他没有真正的睡着过去,这一睁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也没再合上过。
翌日天将明,风银枕着手又看了好一会儿睡觉不安稳往他这边靠的人,才动作极轻地起身。季风睡得正沉,他打算等天再亮一点的时候再叫他。
风银跨出房间轻声带上门,外面是个小院子,院子一半被柴门和栅栏围住,一半是长廊和亭子对着一侧悬崖。院子一侧有一颗海棠树,这个季节无花无果,深绿色的叶子在山风中翻飞,树下有一口井,井周围是乱而有致的石子路,低矮的栅栏下和石子路旁种了些花,但因为至少有十几年没住人了,花和杂草都是并肩齐飞的,半月前风银带着季风来到这里一为疗伤二为躲开外面的麻烦,院子才被简单地打理过。
柴门低矮,出了门就是悬崖,对着半边青山,两侧是下山的石路。石路边站着一个黑衣男子,不知道站那儿多久了,见木屋门有了动静,便侧身看向出来的人,合手行礼。
“少君。”手下道。
风银抬手止住他的话音,转身起了道隔音结界才拉开柴门走出去,“说吧。”
手下道:“危燕门带着各大门派包围了霁月阁,说少君如果再不交出季公子,就先踏平霁月阁,拿阆风人问罪,若不是因为是在临夏地界,他们忌惮时风门,恐怕早就拖不住了。”
风银冷哼一声,一双眸子深不见底,道:“长竟天呢。”
手下道:“长竟天好像并不着急,他一边向世人散布大祭司现世,带着阆风少君重回天垣报灭族之仇的消息,一边派人寻找大祭司和圣女的下落。”
风银道:“告诉闻人羽,只要那群人不越线,便随他们去,若是真动起手,也不用顾忌,想死便成全他们。”
手下:“是,那少君现在要做什么?”
风银背过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崖底深渊,碧蓝的眸子寒彻无比,沉声道:“长竟天这些年费尽心机,铺下一张巨网,想把我们都缚在其中,未免太贪心了,既然他在等我,我便遂他的意,把该讨回的一一讨回。”
手下道:“属下这就回去调动人手。”
“不必,”风银回头看了看小木屋方向,隔音结界单向隔音,里面人起床的动静传了出来,他道:“有些账,我要亲自跟他算,你先回去。”
“是。”手下领命飞快离开了山崖。
季风睁开眼,嗅到了早间微凉的风,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凉的,人已经起身很久了,便支起身下床。
如今离开惘极境好好的站在地上,除了身上伤口隐约的痛意,他感觉周身经脉通畅不少,没了曾经的滞涩感,先前为了不被惘极境的东西侵入而关闭的识海现在打开,脚尖一触地,小木屋周遭的动静之物尽数反映在他识海里,季风将识海延伸,在小木屋外的院子里找到了风银,这才舒展了眉朝外走去。
风银撤了结界看到木门被打开,季风独自走了出来被门槛绊了下,一个踉跄往他这边栽,风银几步上前接住了人,责道:“不是说我叫你吗,怎么自己起来了。”
季风抬头对着风银弯眼笑了笑,道:“没看见你。”
风银半牵半扶地引着季风到院子里的棋桌旁坐下,拿了件披风给季风披上,又去取了食盒和热水放在季风旁边摆好,一套动作熟稔到让季风咂舌,季风道:“这还是我那个红尘不染俗事不沾的小和尚吗,少君原来这么会照顾人?”
当初第一次见风银季风就发现他跟周围人简直格格不入,好像森林里一只意外闯入人世间的精灵,蓦然面对人间烟火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面具这种凡人发明的小玩意儿要怎么盖在脸上,对一些新奇的民俗或习惯有着好奇不解又克制的眼光,他以为他掩藏的很好,但季风都看在眼里。
季风鼻尖嗅了嗅,竟然闻到了热粥的味道,更惊讶了:“你做的?”
风银把水递到他手里,道:“不是,有专门的人送上来。”
季风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我就知道。”
喝了口水,季风又想起方才的异样,问:“就是刚刚来的那个人吗?”
季风虽然没听见声音,但他方才就发现离这座小木屋不远处有个人脚步匆匆像是刚从这里离开。
风银眼神一顿,点点头:“嗯,张嘴。”
季风听话地张开嘴,就着风银的手喝了口粥,味道还不错,决定不说我自己也可以喝的傻话。
他一口一口地嚼咽风银送来的粥,想象着面前的人一张小冰脸温柔仔细的模样,心里升起一丝暖意,恰逢晨间清风吹过他的发丝和指缝,季风扣手抓了抓,将风的余意握在手中,然后抬手指了指,道:“那边有棵树。”
喝得差不多了,风银抓了他的手把人牵起来,领着往树下走,道:“嗯,西府海棠。”
风银把他的手抬起来放在树干上,季风瞬间在识海里塑造了这棵树的形状和大小,也不管西府海棠是个什么品种,只要不是月影花就好。
风银又道:“开出的花和你胸口印的一样。”
季风顺便又在识海构造的影像里开了个花,转了个话锋道:“说到这个,你跟我讲讲外面的事吧,当时和修界约好两个月,如今我人活着回来了却没了消息,他们肯定得急死。”
风银偏了偏头看向木屋外,道:“外面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处理就好。”
季风抿了抿唇,掰过风银的肩让他面向自己,问:“洵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风银不语,季风接着问:“我知你此番重回修界有你自己的目的,你也知道,如今我和我整个时风门都是站在你这边,是非对错从来不是人多说说了算,世人欠你的,我会和你一起向他们讨还,但我最怕的就是你变得不像你自己,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洵舟?”
季风有些着急,仿佛胸腔里有千言万语吵嚷着要和盘托出,但不却被什么东西卡住,全然没了从前的辩才无碍轻松自如。
风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原本的我自己应该是什么样?”
低沉的话音让季风觉得自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发声无能,季风听着风银努力维持淡然地话音,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雪夜,那个被冰霜寒雪包裹的清冷少年,从来没真正踏进过烟火人间。
风银道:“我有错,我有罪,我不该生为阆风人,太过轻松地得到了世人一生都难以得到的东西,我不该逃出那场追杀,让一场经不起公论的讨伐迟迟没法彻底结束,阆风人有罪,阆风不该存在于世,打破了那所谓的平衡,,,”
季风觉得风银状态不对,道:“不是那样的,洵舟你别这样。”
风银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压制自己的情绪,沉默后用更加冷静的声音道:“我曾经也觉得是我爹错了,纵然惘极境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但若神火台的阵法可以维持天下安稳,那又何必一定要毁了它。威胁到了天下苍生的性命,那么世人对我们阆风有多大的怨恨,我也觉得我可以理解,阆风有错在先,虽遭灭族,但修界也几近覆灭,两败俱伤便做两相抵消,我以为我作为下一任族长有责任放下这一切,彻底结束这所有的恩怨。”
“可我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我有什么资格放下,看着族人一个一个死在我眼前,我却只能狼狈的逃走,躲在雪苍山,苟且偷生十二年。”
落入无边空茫的雪原,看似逃离了肮脏的罪恶和血泊,其实是另一种折磨,每一片白色都在提醒他,他来自那个猩红的夜晚,踏着亲人与仇人的血走出,压抑,难以喘息。
小木屋,柴门,霏雪,暖炉,海棠,都是向着岁月静好的寓意,可站在树下这个白衣少年,生命里只有无尽的风雪。
风银声音沙哑:“我也有心。”
“我的心被扎疼了,很疼,我不能还手吗?”
季风呼吸一滞,他感觉握着他手的指尖温度正在渐渐褪去,他想把自己的温度传给他,却一时忘了要把手扣紧,于是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风银向前走了两步,抬手落在季风脸颊,目光复杂,那些不可能同时存在的情绪在他眼底激烈碰撞挣扎,
“我还剩最后一点最珍贵的东西,我该拱手让人吗?”
季风握紧他的手,“洵舟,你,,,”
“就算我肯放下,在雪苍上躲一辈子,但你看那些人,他们会放过我吗,又放过你了吗?”
风银凑近,目光里覆上一丝阴冷,道:“我与世人都不配被原谅,那就互相毁灭,不仅是危燕三星,当年参与过讨伐的所有人,我都要他们付出代价。”
季风想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喉咙一哽,甜腥气翻涌上来,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风银极轻地嗤笑一声,道:“我现在明白为何世人如此疯狂了,这世上让人看不顺眼的东西太多,但只要有绝对强大的力量,就可以让他们都消失,我很庆幸,我有,他们怕的不就是这个么,我怎么能让他们失望。”




惘世闻风 倾塌
风银的话音逐渐变得寒冷,季风不自觉的想到了在庄生台看到的风银,满身血气和戾气,周身的气场还有心境,哪里哪里都变得不同。
“这两个多月究竟发生什么?洵舟,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你不要一个人,,,”
“季风,”风银轻轻唤了声 ,季风侧耳停顿,“什么?”
风银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或许你心里的那个我和真实的我不一样。”
季风:“不是的洵舟——”
风银松了松手,分开一些距离,季风怔了怔,听到风银的话好像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你有一天也会离开我对不对?”
季风忽然间就失了方寸。风银只是鲜少与人相处,并不是完全读不懂周围人的情绪,他掩藏得那么拙劣,风银早该有所察觉。
果然,听到风银问:“你在庄生台究竟看见了什么?”
风银看着季风欲言又止,自嘲地笑笑:“是不是有一天我会变成世人所说的那样,露出本性,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满身都是罪孽的化物,连血液都是脏的,彻底不容于世,到那时,你也不会容我,你终有一天会觉得为我做的一切都不值得,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个浑身沾满鲜血的怪物——”
“洵舟!”季风骤然呵断他的话,嗓音沙哑砺血,“你在说什么?”
季风看不见,此时的风银眼中有一瞬间恢复了那么一丝清明,只是一瞬间。
“我不知道到底谁跟你说了什么,但那些人肯定都是别有用心,他们想引导你,利用你,你别被他们骗了。”
风银拽着他的手骤然收紧,道:“那你告诉我,你在庄生台究竟看见了什么,我能感觉到,你有时候在回避我的话,如果不是我说的那样,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我,,,”
风银声音一柔,带着颤抖低声道:“庄生台预言最坏的结果,我们最后,究竟怎么了?你说过别让我一个人面对,那未来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你也不要撇下我,一个人去承受,可以吗?你告诉我,好不好?”
不知为何,季风有些呼吸不畅,先前那股撕裂般地疼痛又缓慢地爬上来,钝刀一样磨着他的皮肉,
季风话不成声:“我看见,我死了。”
这算说谎,也不算说谎,看见风银在镜海为他动用起死回生的禁术,就是他已经死了,只是比起他死了,风银的生不如死更让他难以接受。
拽着他手腕的手像是被抽走了力量蓦地松了,季风慌了,茫然无措道:“别担心,那只是一个最坏的结果,不一定就会发生,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我已经在想办法了,洵舟,你说句话,你这样我——唔,”
季风忽然被凑过来的人堵住唇,疯狂又克制地咬着他的下唇,撬开他的牙关,虚握着他手腕的手移到他后背,另一只手覆在他后颈上,不让他逃脱。
季风忍着伤口的不适微微仰头,抬手安抚性地顺着他的发丝后背,忽然后脖颈一凉,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失了力,倒在风银肩上,
风银深情眷恋地抱了抱怀里的人,闭了闭眼,道:“对不起。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都交给我。你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过去。”
再次睁眼,先前的温情脉脉逐渐被冰冷取代,风银将人打横抱起,迈腿往屋内走,小心地将季风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房间内外设好结界,这才转身离开直奔山下。
山下,方才离开的手下递完消息就守在这里听候差遣,见风银来了,迎上前恭敬道:“少君,现在回霁月阁?”
风银冷声道:“不,去危燕三星。”
手下:“可需要属下通知阁主派遣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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