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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世闻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休子符
风银抬手拦住,看向北方的眼底寒芒闪动,“不必,我一人便可。”
小木屋内,季风躺在床上眉头紧皱,额间蒙上一层薄汗,似乎是在与噩梦缠斗挣扎,却被困的死死地怎么也醒不来。
忽然脸上被打上一抹青光,沈青崖的声音响起:“醒来。”
话落,季风倏地冲破桎梏睁开眼,周遭寂静无声,
“洵舟,洵舟!”季风慌忙爬起身,掀开被子下床,脚下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他本能感觉不好,又提高音量:“洵舟,你在哪儿?”
屋内屋外无人回应他,他就着摔倒在地的姿势,一只手臂撑在地上,五指在地面按了按,调动无限识海探查风银的位置,发现识海已经延伸到悬崖底了都没有查到人迹。
沈青崖从银锁里飘出来,落在季风面前,道:“人已经走了。”
季风愣了愣,这半个月脑子不清醒,一时都没想起沈青崖的存在。
“走了?怎么会?我要去找他。”
沈青崖拦在他面前,季风踉跄着爬起来穿过他的魂魄,被沈青崖转身叫住:“你上哪找他去?你知道外面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么?我看他样子,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你不妨等一等。”
季风脚步顿住,落在门闩上的手停下,良久问:“他离开多久了?”
沈青崖站在他身后,淡然道:“外间日头已落。”
季风背过身,顺着门滑坐在地,手按着太阳穴位,低低道:“还是不应该告诉他的。”
沈青崖道:“你是说庄生台的预言么?”
季风:“嗯。”
沈青崖眸光闪了闪,似乎是在回忆什么,道:“或许告诉他是最好的。”
季风摇了摇头,“不,不一样,有人在刻意引导他,我怕他被利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如果我不告诉他,也许他今天就不会这样突然离开。”
季风现在十分担心,今日早晨说出庄生台的事就是一个转折点,会彻底把命运导向最坏的结果,扭转无能。
沈青崖默了默,良久道:“或许事情比你想象得还要糟糕些,你知道你昏迷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么?”
季风抬头,“前辈请告诉我。”季风自己也感觉外面的事一定不会太好,醒来这段时间他所感受到的风银状态不对,心境有哪里不一样了,从前的风银不会说出那些话,这必然跟他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有关。
沈青崖靠近季风,道:“让我进入你的识海,我把我的所见所闻告诉你,与你的意识相连,我所看不见的你能构造出来,我所看见的,你将会直接看到。”
季风照做,随后便感觉一道凉意从他双瞳中的元灵印记钻进了他的识海中,闭上眼,一幕幕灰暗地色彩在他识海里涌现。
受限于沈青崖视角,季风接收到的是“俞氏”“试炼”“妖兽”“大乱”等等字眼,
下一秒季风便凭记忆构造出了画面,沈青崖传递给他的信息让他看到一场血腥残忍的画面,
俞氏满地鬼兰的土地上,一群人和妖兽厮杀在一起,风银将阆风圣女交给了一个和尚,跟季之庭说了几句便御剑离开了。
没过多久,俞氏外的结界破开了,因为试炼被引来的大群邪兽冲破牢笼,往人多的风陵渡奔去,有一些还在跟在场的修士缠斗,
季风好像看见了季之庭,季之庭跟应如是说了句什么,应如是和闻人羽带着人都去追逃出去的妖兽。
另一处斗得激烈的地方,是堂清觉被三只妖兽缠上了,堂清觉似乎是被拖得灵力不支,左肩已经废了,一只眼睛也全是黑血,抬剑挡住飞落的妖兽巨爪,手上一个不稳剑被拍飞,就在他惊恐不已躲不掉下一击时,堂离忽然挡在他面前,震退了妖兽。
堂清觉向来没好眼色看堂离,此时也流露出一丝缓和,但下一秒便满脸都被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堂离似乎是勾唇嘲讽一笑,说了句什么,就一剑扎进他爹胸膛,然后一脚踢开,任妖兽将他分食了。
季风皱了皱眉,他知道一些堂家的事,知道堂离恨透了堂清觉,但却一直隐忍着没做出什么大动作。
闻人羽曾去和堂离交涉过,有意合作架空堂清觉在堂门的地位,大概堂家已经渐渐被掌握在堂离手中了,只差这最后的一剑,亲手杀了这个负尽他和他母亲的男人,而堂离只需要告知天下人,他的父亲是在这场妖兽大乱中不幸殒命,他本就是嫡子,一切都名正言顺,不会有任何人提出怀疑。
果然下一刻,堂离就抬剑砍向自己的右胳膊,力度拿捏得刚好,不至于彻底废了右手 ,又能看出他已经经历过殊死搏斗。
季风站在俞氏尸横遍野的地面,横看过去,三星门,时风门,霁月阁和堂门的尸体都有,活人现在已经大多数跟去了风陵渡。
接下来画面一转,他也到了风陵渡,风陵渡是北方大城,渡口有修界各门派派来镇守的人,此刻已经方寸大乱,百姓们都尖叫着奔逃,妖兽正在大肆杀戮破坏,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密密麻麻御剑来了许多修士,将风陵渡团团围住,合力升起结界把妖兽困在风陵渡内。
又不知过了多久,赶来支援的修士大概还剩一半,散落在地上,妖兽等级低的被当场击杀或者收服,黑水鹰兕虽然厉害,但也因为危害极大而被重点围攻,牺牲了许多人才将它收了,另外一些无暇顾及的妖兽已经从结界跑了出去,追踪无迹。
季风越看越是心惊,天垣已经乱套了。
随后天黑了,风陵渡在动乱后陷入死寂,再没了往日的热闹景象,码头瞭望台上却在争吵,
时风门自然也有人驻守在此,此时死了两个,还剩两个被其余所有门派联手扣押,理由是霁月阁和时风门本就是一伙的,现在又从俞氏妖兽来的方向出来,必然与这场动乱撇不开干系,加之风银失约已经闯入惘极境,当日公审说的话便不能再作数,现在不仅要时风门给个交代,还要交出季风和风银。
时风门护短,季之庭过来亲自带回了被扣押的人,收回时风门罹难者的尸体,并打伤了几个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人,放话有本事杀上时风门,没本事就先好好收拾眼前的烂摊子,回自己门派地界加强戒备。
随后见到的就是一些门派联手南下,围了霁月阁和时风门,叫嚣着不敢动手。
季风胸口涌上来的剧痛感让他的意识一时不稳,画面模糊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过来,眼前的画面更加清晰,他知道,这个视角是沈青崖亲眼看到的,而不是他构造出来的。
是在惘极境,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地方,黑暗,诡谲,腥臭,压抑,异形。





惘世闻风 夜雨
他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自己被微弱的青光裹着,还有一抹白色身影,打散周围狂舞的群魔,脚下似有千斤沉重地走向自己,一双碧蓝色的眼眸充血,被黑气和血气包裹,屏着呼吸双手颤抖地碰了碰季风。
这样的风银让季风不敢多看又没有多余的力气移开眼,心像是在被千刀万剐。
风银小心翼翼地抱起满是伤口的季风,喉咙沙哑地不成声,“我来了,我来了,我带你走,我们走,我们走,,,”
风银半跪着撑起身,抱着季风飞快离开惘极境,才出结界就再次陷入重围。
季风的视线跟着他变换,此刻面前数不清多少人举剑对着他,有的指责,有的谩骂,有的威胁,不知是谁带了个头,随后所有人一拥而上,
风银眼神冷得可怕,操纵九霄剑出鞘,一剑就将前面的人震得重伤倒地,接着后面的人马上补上来,季风只看到风银嗜血般的眼神直视前方,任九霄剑大杀特杀,在纷乱的刀光剑影里抱着奄奄一息的人远离背后的厮杀,离开这片阴冷的土地。
沈青崖已经离开季风的识海,季风却陷在那些混乱的画面里久久不能回神。
他又想起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风银跟他说的话,说他的心被扎疼了,很疼很疼,他现在,深切的感受到了。
受伤的不止他一人,风银已经身心俱损。
除了那份无以复加的心疼,他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他最担心的事全都在他消失这段时间发生了,他自作聪明的以为顺着长竟天的意思去惘极境解除若木之花封印是个两全的抉择,可以给风银时间,也给自己机会,可以改变命运的发展轨迹,却没想到一切就是这么戏剧,不管他怎么选择都逃不脱。
“前辈知道洵舟去哪儿了么。”季风头也不抬,眼底有些迷茫。
沈青崖问:“你还是要去找他?”
季风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外面的结界,我打不开,我不去找他,我等他回来,我就是想问问。”
沈青崖敛了敛眼睫,道:“你可知道危燕三星门本是阆风人为所创?”
季风眼波动了动,道:“阆风一族创立危燕三星,是为维护苍生大劫后的世间秩序,降妖除魔,惩奸除恶,肃清八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天下太平,都是因为危燕三星的存在,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只不过因为十二年前的变故,世人对这个初衷讳莫如深。前辈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沈青崖道:“根据我这几天听到的消息来看,世人应该都挺惧怕阆风人东山再起,重开惘极境,复兴阆风,但我看这位小少君不是那么想的。”
季风有些难受,没联想到沈青崖的意思,失落道:“故土已经回不去,惘极境是必须要毁掉的存在,他,他早就没了归处。”
沈青崖在屋子里飘了飘,道:“世人忘恩负义,那么阆风人也不用再三忍让,危燕三星的传人早就忘记了最初设立的初衷和职责,那么由少君把它收回来无可非议,我觉得他应该是有这样的打算。”
“可如今的三星门尽在长竟天的掌控中,,,不——”季风倏然抬头,想起了一件事,道:“完全可以,力量他有,人心,他也并没有完全失去。”
季风蹭地站起来,头猛然一阵晕眩,缓了缓才道:“我要助他夺回危燕三星,这本就是他的东西,也是世人欠他的。”
沈青崖点了点头,又问:“你打算怎么做?”
季风道:“等他回来,我要留在他身边,看着他不让他再随便杀人,不能让仇恨继续蒙蔽他,我得找出那个在背后引导他的人。”
沈青崖垂了垂眼,像是在思考,片刻后他道:“我倒是想起一个细节,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季风:“前辈请说。”
沈青崖抬手抵着下巴,道:“就在风银带着你离开惘极境时,我在混乱中听到一个名字。”
季风:“谁?”
沈青崖道:“长卿云。”
季风皱了皱眉,不由得想到了水月天地牢里那个手上被缝着刹风剑的半裸男人。长卿云不仅这个人古怪,癖好也古怪异常,收集武器必须要有能掌控那个武器的人才行,如此看来他已经惦记上风银了,说不定就是他跟风银说了什么,才让风银心境有所改变。
“长卿云。”
季风眸子染上一丝在惘极境沾染的阴鸷气息,他眯了眯眼,又问沈青崖,“前辈,我的眼睛可有办法治?如果我一直这样看不见,后面的事会比较麻烦。”
沈青崖抬手在他眼睛上方挥了挥,一团黑气瞬间显现,萦绕在季风眼睛周围,让季风本就有一丝凌阴鸷的眼神更加危险。
沈青崖道:“本来只是染上了惘极境的瘴气,除去就行,但你的元灵印记恰好就在眼瞳中,这些瘴气便深入了你的元灵识海中,要去除,恐怕有麻烦。”
季风道:“有些麻烦就是说还是有办法的?”
沈青崖点头,“说来也不麻烦,镜海的湖水便可净化瘴气。”
季风的眉头又再次深深蹙起,“那便没办法了,我没有时间再去一次,只能先就这样了。”
沈青崖自了解了季风的事之后,对他有一种对后生的欣赏以及同类惺惺相惜的感觉,在某些方面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免不了心疼这个孩子,年少命运多舛,那瘴气虽然可以去除,但拖得越久对眼睛伤害越大,他也不希望季风就这样年纪轻轻就瞎了,但见季风满脸决心,便也不做强求,任他去吧,当年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义无反顾,不计代价。
季风合手,道:“还望沈前辈这次多帮帮我。”
沈青崖怔神,看着季风就像看见当年白露霜一样,也是这样虔诚坚定地希望他能够帮助她,忽然又觉得自己这缕飘散千年的残魂忽然又和人世间产生了联系,觉得自己还没有和前尘旧事彻底了结,其中或许还包括那段抱憾而终的缘。
沈青崖抬起虚无的手,落在季风的手上方,点头莞尔:“自然。”
帮季风完成夙愿,逃脱宿命,就像是在肯定他当年的自己,也是在帮他自己从千年的执念里解脱出来。
季风相信风银不论如何不会离开太久,便在坐在门口等,忽然起了阵风,垂在檐下的风铃泠泠作响,他顺着声音望过去,想起时风门自己院子里的房檐就挂着风铃,坠在飞扬的檐下,风一吹便开始奏乐,季风遥遥的坐在风舞台都会刻意去听他院子里的风铃声,后来他觉得太遥远了听不真切,便干脆在风舞台旁边的树上挂上风铃,这样他可以在风舞台一坐坐一天,或者直接躺在树干上睡到天黑。
小木屋的风铃声音有些急躁,季风静静地坐着,脸上倏然划过一道白光,山崖上看天空最是宽阔,闪电划开了大半边天,季风看不到,但能听到随之而来的雷鸣。
季风心里一颤,对雷声下意识的反应他盖不住,但这次他没有把自己的头蒙在被子里,肩膀缩了缩仍然坐在门前,狂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几滴被风吹得斜斜打在他脸上,随后雨滴原来越重,重到狂风无法撼动,倾盆似的坠落,只有被溅起的水雾被风裹挟着往廊上飞。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往房间里走,喊了句“沈前辈”,问:“你看到这里有伞吗?在哪里?”
沈青崖又从银锁飘出来,声音朦胧,像是睡了一觉,问:“怎么了?”
季风慌里慌张道:“外面下雨了,我得去接他回来。”
“外面已经很晚了,”沈青崖说着停顿下来,想到黑不黑对他来说都一样,便道:“你左边的架子上有一把,你要下山?”
季风摸索着架子拿到伞,急忙出去,道:“就在门外等。”
沈青崖眉毛跳了跳,无奈地耸耸肩任他去,转身回了银锁养魂。
季风撑开伞踏进雨中,循着记忆直直地穿过小院子推开柴门,才刚踏出一步就被惊雷和结界震退到墙角,季风茫然地站了一会,随后沿着柴门蹲下去,抱着伞守在窄檐下,静静地等。
外面风雨交加,一个人太冷,他想洵舟回来能看见有人在等他。
天垣经过俞氏妖兽一劫,已经变得人心惶惶,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当年意图打开惘极境,放任里面的妖魔肆虐人间的阆风一族如今已经卷土重来,誓要报当年灭族之仇,危燕三星首当其冲。
就在今日,许多人亲眼所见,当年那个阆风余孽银镜少君提着剑一步一步来到危燕三星门前,以一己之力毁掉了整个危燕三星人字门,大大挫伤危燕三星的实力。人人都在传,这是一次警告,接下来会是其他人,所有当年参与过讨伐灭族的人都会受到报复,银镜少君毫无人性,枉顾人命,无辜的人随时都有可能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的剑下。
风银反手握着剑脚步缓慢地往山顶小木屋走,雨水将剑上的血尽数冲刷,只剩一片寒冷的银光闪烁,白衣上鲜红的血迹被晕染开来,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被衣料不断吸入的水挤到衣摆在滴落在地。
他说过要让长竟天为他对季风造成的伤害付出代价,只是一个人字门完全不够,但他得回去了,不能留季风一个人太久,他的伤还没有好。
回来的路他几乎是尽其所能的加快速度,但到了山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脚,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
他有些不敢回去。
这满身的血腥气,他不想让季风闻到,不想以这副鬼样子出现在季风面前,像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大概想在入冬前把所有的雷和暴雨都丢下来,再名正言顺的给世间又撒上冰雪。
走着走着渐渐停了下来,雨珠平平砰砰地砸在他的发冠和剑身上,凉风钻入他的骨髓,有一瞬间他想转身离开,但在又一声惊雷落下后,他倏然迈开腿,飞快往小木屋回。
拨开雨雾,风银看到了山顶那座被雨芒打出白雾的小木屋,风雨太狂,院子里的灯早就被吹灭,只有屋内的灯还亮着,足够他看清柴门外蹲在伞下微微撑开缺口的人。
雨势大得能掩盖周遭的一切声音,风银下意识唤了声“季风”,本该被暴雨淹没,却还是到了那人耳中。
季风猛地抬头起身,朝上山的方向喊道:“洵舟,是你回来了吗?”
风银被这一声呼唤驱散了所有阴霾沉郁,在季风举着伞踏出门的同时撤掉了结界,扔下九霄剑便朝那人奔过去,将人接了个满怀。
“嗯,是我,我回来了。”风银忽然觉得喉咙哽咽,鼻腔发酸。




惘世闻风 影踪
季风松了伞任它掉落在地被风吹走,双手紧紧地抱着风银,脑袋埋在风银肩窝里,在血腥气与雨水中寻找那抹雪松味。
“回来就好,有没有哪里受了伤?告诉我。”季风小心的检查他的肩背手臂,风银圈着他的手紧了紧,声音被大雨浇得疲惫不堪:“不是,不是我的,都是别人的血,我,洗不干净了。”
“洗不干净我便陪你站在这风雨中,总会有云销雨霁的一天。”季风捧起风银的脸,将额头抵在风银额间,道:“我都知道的,我看到了,我的洵舟受伤了,都是我不好。”
风银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季风冰凉的手,放缓了语气问:“外面雷雨交加,做什么要在门外等,门外挨着悬崖,若不是我设了结界,你不小心摔下去怎么办。”
季风浅浅地笑了笑:“我就算瞎了,也知道那边有悬崖,怎么会摔下去。”
风银正色道:“你当然会,明知前方无路,你还是会跳下去,我见识过了,两次。”
一次是在水月天的悬崖,一次是天目台的公审,这两次尚且他能将他拉住,若再来几次,他就只能跟着他一起跳了。
季风怔了怔,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什么,忽然眼神警惕地侧脸看向风银身后某个方向,道:“有东西跟上来了。”
闻言风银几乎是一眨眼间飞速将季风护在身后,召回九霄剑,剑身横向截断雨幕,眼神凛然地看着漆黑的来路。
季风凝神听了听,道:“是无面鬼,五十米外的树后有三个,左侧方悬崖下有两个,应该是一路跟着你回来的。”
风银眼神染上一丝怒意,将九霄剑送出去,飞快刺向最近的悬崖处,无面鬼气息较轻,行动隐蔽,因着雨势太大心事太重,风银一路都没有发现,却逃不过季风的耳朵。
风银抬手去拿另外几个,被季风拦住,道:“来不及了,这里只留了五个无面鬼,其他的已经回去报信了,天亮之前我们得离开这里。”
话语间树后那几只无面鬼已经消失无踪。
回到小木屋,两人已经浑身湿透,不折不扣的落汤鸡,季风站在门廊下拧了两把衣服,对风银道:“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我们等雨停了再走,先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嗯。”
风银把季风扶进房间后便去烧热水了,季风又站起来,找到银锁问了问:“沈前辈,你看见我从惘极境带回来的弥生花了吗?”
沈青崖从银锁里冒出来,打了个哈欠,道:“你可算想起它了。”
季风问:“在哪儿呢?”
沈青崖看了看亮着灯的厨房,他观察了这位阆风的小少君十八日,发现他取薪点柴烧水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了,道:“外面院子里种着呢,你的小少君把你从惘极境带回来后,见你一直紧紧攥着这棵草,便把它好好的种在了外面。”
季风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反应过来,担忧道:“种在土里这么久,万一开花了怎么办,弥生花一旦花开,就会枯萎失去药效,不行,我得去看看。”
沈青崖见他慌忙又看不清路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没开呢,弥生花性邪,只有惘极境的土能给它提供养料,普通的土只能保证它不死。”
季风:“那便好,雨停了我便去把它挖出来。”
风银给外间屏风后的木盆加满了水,试了试水温,特意调高了些,才去叫季风,听见里间有声音,问:“在和谁说话?”
此时的沈青崖正坐在桌前,想办法能尝一口茶水的滋味,闻言抬头朝走进来的风银看了看,季风也看方桌的位置,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跟风银说说沈青崖的事,现在正好。
“他听不见也看不见我。”沈青崖道。
季风有点意外,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沈青崖作为一道残魂,能滞留人间一千年之久,已经不是普通的鬼能够定义的,莫说是修道之人,阴气重一点的人也是能看见的。
沈青崖像是知道季风在想什么,自言自语道:“我大概连鬼都算不上,只是一道念想,只能被与我有联系的人看见吧,你与我的关联,便是那块银锁。”
不用问,他娘与沈青崖的关联便是她无意间解救了沈青崖被缚在神火台的一缕残魂。季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回应风银不解的目光,道:“一会儿水该凉了,一边洗一边告诉你。”
风银替他褪去了衣裳,将他放进木盆里,本来是想等他洗完了再过来的,因着那句一边洗一边告诉你,有了个不得不留下的理由,于是便局促地守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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