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假正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嘤嘤糖
他的目光落在云水的肩上,殷红的血从指缝中渗出,染红了女子素白的手指——看来伤的不轻,施阅在心里下了定论。
在施阅如小鹿一般无辜的眼神之下,云水的剑忽然“叮”地一声落在了地上,身子也软软地重新滑进了坛中。
施阅眼疾手快,迅速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出了泡菜坛子。他叹了口气,施阅啊施阅,你这怜香惜玉的毛病得好好改改啊。
关十楼主楼坐落在北有鱼最繁华的地界,四周赌坊、青楼、集市——集满了三教九流之地。重谣一踏入这个地方,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重醉的监视之下。
重醉站在主楼最高处,发冠上的金色流苏随风晃动,宽大的衣摆被风吹起,露出黑色的裤子。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一个黑点之上,嘴角牵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重谣曾经来过这里无数次,他自然知道远处重醉对他的窥伺,他抬头看向主楼之上,那里果然站着一个白衣人——与当年重云涯的打扮如出一辙。
两人的视线似乎隔着好几里的距离对视了一眼。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女子清亮的声音响起。
施无盐的右手用了上好的伤药被包裹地严严实实,她焦急地跑上阁楼,“大师兄,你是不是抓住那三个人了?”
重醉转过身,他柔柔笑道,“暂且只抓住了一个,师妹莫急,真正的凶手马上就来了。”
施无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但这点疑惑与抓住凶手相比,显然是微不足道的。她恶毒地笑了笑,“届时我一定要亲手报仇!”
重醉笑道,“只怕到时小师妹下不了手啊。”
施无盐挑了挑眉,“这就不劳大师兄操心了。”
重醉哈哈大笑,他扶着施无盐的肩,情深意切道,“好好好,我的小师妹开心就好。”目光从那渐行渐近的黑点上扫过,嘴角的笑意如何都压不下去。
施无盐愣了愣,脸颊之上渐渐露出一丝怒意,“大师兄,我的心里只有四师兄一个人,你不要总是捉弄我!”
重醉嘴角的弧度一僵,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施无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她疑惑地问道,“大师兄,你在看什么啊?”
重醉回过神,对她笑了笑,“没什么。”
绕过赌坊和青楼,重谣终于来到了主楼前。
进入主楼的第一关——钱财。外人若是没有足够的钱财,根本进不了关十楼主楼。
重谣从怀中拿出一个匣子,心照不宣地递给守卫。他出自关十楼,对关十楼的规矩耳熟能详,自然也早有准备。
守卫掂了掂重量,让开了路。
第二关——身份。进入关十楼中的人非富即贵,每一个人的身份都必须记录在册,以便双方交易顺利进行。在这个关卡之中,每个人说出的身份都必须得到印证方才进入下一关,否则依关十楼的规矩——死于非命。
重谣走进楼中,记录身份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从内室走出,一双利眼直直盯着重谣。
“名字。”
“重谣。”
那人大惊,继而强行镇定下来,前任楼主身死飞来峰之事天下皆知,这世间同名同姓者大有人在,他怎能因一个名字就失了冷静?且这人模样与前楼主大不一样,他慌什么?至于人皮面具——敢在关十楼面前藏头露尾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身份。”
“重云涯第四徒,关十楼之主!”话音刚落,他手中一枚金色印章突地擦过中年人耳际,他冷着脸上前几步。
“三年未见,连本座都认不出来了?”
那金印一出,中年人立即面露惊恐之色,他侧头僵硬地又看了一眼深深陷入墙中的金色印章,双手不禁微颤——关十楼楼规:藐视楼主,以下犯上,杀无赦!楼主寻金印数次无功而返,早有猜测这金印还在前任楼主手上……
重谣伸出手,那印章微微一颤,落入他的掌中。
中年人腿一软,脸色煞白的跪在地上,嘴唇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重谣伸出手,“用天煞掌来杀你,你还没有这个福分。”他掐住中年人的脖子,眼神复杂,“没想到,我杀的人中,最多的竟是关十楼中的人。”
他的手渐渐收紧,中年人睁大了眼睛,一张脸胀得通红,他的手无意识地掰着重谣的手,脚蹬着地不停地挣扎起来,喉咙处发出嗬嗬的声音。
重谣的手猛一收紧,旋即他将气息微弱的中年人甩在了地上。
庄主假正经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重逢(二)
新鲜的空气骤然涌入气管,中年人如濒死入水的鱼,在地上重重地喘息着。
“多……多谢楼主不杀之恩……”
“师弟,好久不见,你的见面礼真是奇特。”
重谣抬眼望去,白衣人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目光犹如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蛇,阴冷又毒辣。
重醉抬起一只手,绿光一掠,三菱暗器直插入那中年人的喉管,那人还未曾挣扎一下,便断了气。
重谣睁大了眼睛,怒道,“你……!”
重醉笑道,“谣谣,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向重谣走去。“无论你有多心慈手软,你终究是个杀手。藐视楼主,以下犯上,杀无赦。”
重谣目光一沉,重醉所说,正是他最厌恶的一点。
重醉伸出手,动作神情都无比自然,仿佛从未做过残害同门之事,“可我却能帮你摆脱这个身份。”
“从此之后,四方中州任你去留,再也没有什么能羁留你。”
重谣看着他的手忽然莞尔一笑,“师兄,我一直都很好奇是什么让你这么自信?”他随意地把玩着金印,“不就是想要这颗金印吗?好说,你在福来客栈抓走的人呢?”
重醉笑了一声,“师弟直言快语的性子果真一点儿都没变。”
重谣环顾四面,一屁股坐在最近的椅子上,寻了个最安逸的姿势。
“人呢?”
重醉道,“不急……师弟,还有一件事请你明示。”他眉梢微扬,目光下斜,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重谣抬起头,示意他讲。
重醉道,“小师妹的手筋可是你挑断的?”
重谣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她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与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重醉点了点头,“我看你脸上的面具着实别扭,师弟摘了吧。”
重谣揭开人皮面具,不耐烦道,“这下好了吧?人呢?”
重醉笑道,“马上。”他转过头,“下来吧。”
黑色的裙摆微微一晃,施无盐苍白的脸出现在重谣眼前。
重谣眉头一皱,他瞥了一眼重醉。
重醉凑近他的耳际,“我改变主意了。金印尚在其次,我只希望师弟你——痛失所有你关心的爱护的人和所有关心你爱护你的人,尝一尝我曾尝过的滋味。”
重谣身子一震,他不知重醉何时变得如此阴暗,只觉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他一般。
重醉身子一退,“师妹师弟,你们慢慢聊。”他走到施无盐身侧,“亲自报仇的机会我已经给你了。”
施无盐神情复杂地看着重谣,一对波光潋滟的眸子之中似惊似喜似怒似怨。
“你没死!”
重谣无言面对施无盐,金印被他紧紧握在掌中,他沉默地看着施无盐。
施无盐渐渐走到了他的身前。
重谣原以为她会质问他,会冲他发脾气,却没想到施无盐忽然倾下身来,将他抱住,“师兄,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儿?”眼泪一颗又一颗地砸在重谣的脖颈间。
重谣的心一瞬间就软了下来,面具落在地上,他一只手搭在施无盐的手臂上,低声道,“大难不死,休养了两年。”
施无盐抽泣了两声,继而重新站起身子,猝不及防的一巴掌印在重谣的脸上。
重谣偏着头一时无语。
施无盐带着哭腔道,“你没死也不知道传个信回来?你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挑断我的手筋?”
重谣敛了神色,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施无盐,“你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当街草菅人命,你失去的不过是一只行凶的右手,而别人失去的却是自己的生命——孰轻孰重?”
“易地而处,若你是被你杀死的那个人,你觉得,让凶手失去一只右手,是轻还是重?”
施无盐一愣,若她是被杀的那个人,凶手即使死上成千上百次怕是都不够给自己抵罪。
“师兄……我……”
啪!一阵清脆的鼓掌声从楼上传来,施无盐与重谣同时看去,只见重醉靠在楼梯的扶手之上嘴角噙笑,“师弟好口才。”他转向施无盐,“我知师妹心软,下不了手,还是让为兄帮你吧。”他手一扬,几个黑衣人便如幽灵一般出现在三人眼前。
这不过半刻功夫,便纷纷冲重谣袭去。
这几人乃重醉亲手训练出的杀手,在原本的武功基础上竟融合了部分天煞掌的影子,重谣一把将施无盐推开,自己迎上去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重醉坐在重谣方才坐过的椅子上,叹道,“这个位置你坐着又有什么用?你为关十楼做过什么?连取齐折月首级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你凭什么坐在这个位置上?”
期间施无盐看得胆战心惊,她原本被重醉蒙蔽,曾以为四师兄为当上关十楼楼主不择手段,可今日看来,似乎事实并非如此。
重谣抽空勾起了嘴角,讥诮道,“就凭我是重云涯的儿子,而你不是!”
重谣的话无疑是踩到了重醉的痛脚——他成为重云涯的首徒时,重谣还没有出生呢,他与重云涯相识的时间比之重谣早上了十年,可他做的所有努力在重云涯的面前,连重谣的一句话都比不上。
他也曾将重谣当做最宠爱的小师弟真心相待,可到头来,又有谁记得过他当年付出过的真心?
重醉脸色忽而阴沉,随后他脸上扯出一抹微笑,“那又如何呢?这个位置,终究还是被我抢回来了。”他话音一落,十成内力蕴于掌中,屋中忽地无端泛起一阵阴冷气息钻入重醉掌心。
重醉身影如电,掠向重谣。
重谣瞪大了眼睛,他被黑衣人包围在中间,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避无可避……
嘭——
重击之后,骨骼碎裂的声音随之响起。
重醉内力一泄,他双掌一颤,正要接住施无盐沉沉滑下来的身子,施无盐却被重谣抢先抱在了怀中。
屋中寒气瞬间暴涨,不消半刻,窗框和椅子之上便结满了一层薄薄的霜华。那寒气在重谣周身环绕,欲近他身的人被这寒气一刮便是一道伤痕。
施无盐用尽了全力抓住重谣的手,“我知错了。其实我……”她皱了皱鼻子,“我只是想任性一点……你就会出来骂我……我好想你……师兄。”
她勉力睁大了双眼,“你还活着……真…真好。”
庄主假正经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天(一)
当初在南无天,师兄曾说要将她送入悔过崖,她虽然逃走了,却一直谨记师兄的教诲,不敢滥杀无辜——直到师兄坠落飞来峰的消息传来。
她为了师兄修身养性,师兄没了,那她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她始终认为,只要自己胡作非为,师兄一定会忍不住出来斥责她。
她赌对了。
施无盐弯起眼睛,维持着这个姿势,再也不动了。
“师妹……”重谣一怔,他一直厌恶她嚣张跋扈、一点就炸的性子——可他却没有真正用心去了解过她,一声不吭便给她定了罪。真正有问题的是,是他自己。
“我错了。”是他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重醉双手一颤,施无盐不是他杀的第一个师门中人,却是他最没有想到的会死在自己手下的人。他目光复杂,双手凝聚的内力悄然散开,但他看着重谣便能想起重云涯,枉他对重云涯痴心一片,却原来他早有家世——而重谣,他一向宠溺的师弟,竟摇身一变变成了重云涯的儿子。
重醉握紧了拳头,他目光冰冷,嘴角却牵起一丝笑容。
“师弟。”
重谣手指动了一下,他将施无盐轻柔地放在地上,伸出手将她的双目阖上。随即他捡起施无盐的剑。
他神色淡淡,“你不配再这样叫我。”
从今以后,他们之间,恩断义绝。
剑影翻飞,森寒的剑气随着两人之间的缠斗四处散开,其中夹杂着叮叮当当的悦耳铃声。
重谣蓦地松开手,一掌拍在剑柄之上,直直飞向重醉。
重醉应接不暇,他手臂一转,用尽全力挥开施无盐的剑。
砰!
施无盐的剑深入地面,雪白的剑身微微颤抖着,剑穗上的铃声受余力摇晃,不停地发出细碎的铃声。
重醉落在地上,鲜血顺着右手指间滑在地上,他却丝毫不在意。
重谣冰冷道,“你打不过我。”
重醉道,“我却没想过现在杀你。”他当初离开关十楼时,双手手筋被重云涯尽数挑断,一身内力也被尽数散去,今日勉强抵挡住重谣的攻势已是不易,若非当日他借助秘药重伤了应千雪,何至于今日对重谣束手无策——不,也不完全束手无策。
重醉的目光落在阁楼处,黑衣人押着一个身着蓝裙的高挑“女人”走出来。
齐怀菘的发髻散了,三千青丝垂在身后,他的双手被铁链锁住,右手呈不自然的幅度弯曲。这时他目光冷漠地被人押出来,脸上还有两道血痕——虽然落魄却依然不损他绝代芳华。
重谣惊呼,“怀菘!”随即他愣了一下,目光左顾右盼,“师姐呢?”
齐怀菘道,“她跑了。”
重谣放下心来,这时他注意到齐怀菘的腿微颤着,不禁露出一丝担忧。
齐怀菘的目光微微一暖,“没有大碍。”
此时对他来讲,即使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但能得到重谣一个担忧的眼神,便是他赚了。
重醉玩味地笑道,“怎么,师弟也动了真情?”人人都说,除月山庄庄主夫人对庄主不假辞色,成婚之前就爱拈花惹草——传言果真是传言,当不得真。
重谣睥了他一眼,一只手拔出施无盐深入地下的长剑。
重醉的目光落在剑穗之上,“师妹对你仰慕已久,眼下她为你而死,尸骨未寒,你就这样伤她的心?”
闻言,齐怀菘狐疑地看向重谣。
难道那个人并不是云水姑娘,而是这位师妹?目光落在施无盐的脸上,齐怀菘在一瞬间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重谣怒道,“重醉!”
剑穗一晃,惑人的铃声骤然响起,重醉猛地跳上阁楼。他走到齐怀菘的身后,对重谣道,“用这个人跟你换金印如何?”
重谣脸上阴晴不定,“重醉,你是在跟我说笑?”这里是关十楼主楼,四周聚集了各种三教九流之地,几乎处处都是关十楼的人。
现在重醉竟提出此时交换金印?只怕金印一落入他的手中,四面关十楼的人一涌而上,便能将他们二人撕成碎片。
重醉遗憾道,“好吧,看你会不会上当而已——原来你对弟妹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啊。”
重谣脸色愈发阴沉,他若是不在乎齐怀菘的生死,大可以亮出金印表明身份与重醉同归于尽……
可是他当真能做到对齐怀菘不管不问?眼底露出一瞬间的犹疑。
齐怀菘将他眼底的犹疑尽收眼底,方才重谣对他的关切还近在耳边,齐怀菘早已心满意足。他眼底闪过一抹血红,既然如此,他又怎能让自己成为重醉伤害阿谣的筹码?
重谣一见齐怀菘的神情,便直觉不好,他惊呼道,“不要!”
齐怀菘手腕一动,蓦地用铁链缠绕住重醉的脖子。
两人身后的黑衣人猛地抽出剑,虎视眈眈地盯着齐怀菘。
重醉手肘一动,冲齐怀菘的腹部狠狠一击。
齐怀菘眉头微皱,他侧开脸,吐出一口血,手上却丝毫未松。
重醉哼道,“真是鹣鲽情深。”话音刚落,齐怀菘就收紧了铁链,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大可以继续,但你可以想一想,是我勒死你更快,还是你打死我更快。”齐怀菘勒紧了重醉的脖子,他看向重谣,凤眸之中似乎有繁星万点,“你过来。”
重谣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双腿颤得更加厉害,担忧地走了过去。
齐怀菘冲他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重谣会意,他点了重醉穴道,钳制住他的脖颈,对齐怀菘道,“我们走。”
齐怀菘微愣,随即他笑了起来。
“好。”
两人带着一个俘虏,且其中一个人身受重伤,正大路是不能走了。重谣思来想去,带着齐怀菘走下了关十楼下的密道。
当初重云涯还在世时,常常不在主楼,坐镇主楼的通常是他们师门中几个师兄师姐师弟轮流来。
为了方便溜出去玩,重谣便和应千雪密谋,在关十楼主楼下暗暗挖了一条密道。
这条密道通往北峰。
北峰人迹罕至,从这里溜出去,就算是重云涯本人,也难以找到他。
重谣钳制着重醉,余光瞥向齐怀菘,你先下去。
那些黑衣人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见齐怀菘跳下了密道,不由急躁地上前了一步。
重谣冷声道,“你们大可过来!”剑刃在重醉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那些黑衣人见状,连忙后退了一步。
重谣冷哼了一声,一掌将重醉打开,随之跳下了密道。
刚刚落下密道,他便冲旁边的巨石挥下数掌——这是当年为了防止重云涯发现密道从而顺着密道下来抓住他的一个设置,没想到闲置了这么多年,今天才派上用场。
这巨石一旦堵住密道,除非重醉炸了主楼,否则他短时间内怎么也找不到密道。等重醉掘地三尺找到密道时,他们早就失去了踪影。
庄主假正经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生天(二)
巨石滚动着将入口完全遮住,密道之中顿时漆黑一片。
齐怀菘扶着墙壁,身子慢慢滑了下去,他薄唇紧抿,额间冷汗涔涔。
黑暗之中,似乎听力格外敏锐,重谣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咚咚作响,他循着记忆向前走了几步,方听见齐怀菘微弱的呼吸声。
他心里倏地大惊,耳朵一动,连忙向齐怀菘的方向摸索而去,“齐庄主,你没事吧?”温热的手触及到齐怀菘的脸,重谣猛地一缩手。
齐怀菘眼底一黯,低声道,“无事。”
重谣松了口气,想到方才在阁楼上所见的情形,他复又伸出手,“我背着你走吧。”
黑暗之中谁也看不清谁的面容,齐怀菘清朗的声音响起。
“不用。阿谣,你牵着我,我不识路。”
重谣愣了愣,随即又伸出手去。
齐怀菘靠着墙微微站起了身子,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恰好与重谣的手触在一起。
重谣牵住他的手,一直往前走去。
齐怀菘的手心里布满了一层汗,他喉头发紧,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慢。
重谣心底一颤,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莫名的恐慌在齐怀菘的小指蓦地一颤时达到了顶峰。
他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担忧道,“你到底——”话不过半句,便被他收了回来,继而道,“我背你走。”
齐怀菘尚来不及回他,高大的身躯倏然往前一栽,跌向重谣。
重谣后退了一步,他一把接住齐怀菘,手指不经意间触到他的脸,沾了一手冷汗。他脑子里轰地一声,再也想不起别的事情,只想带着齐怀菘快些出去。
重谣喃喃道,“你没事的。”他说完这句话后,唇角绷得紧紧的,挥去脑中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专心摸索着密道的墙脚下生风。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两人终于抵达出口。
重谣这才将齐怀菘轻柔地放在地上,察看起他的伤情。
乍一探脉,重谣才发觉齐怀菘挨了一记天煞掌,除此之外,右手和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想来他晕过去与重醉用手肘打他那一下少不了关系。
真是虚惊一场,不过这次倒是他连累了齐怀菘。
重谣叹了口气,虽然他对师姐说这是齐怀菘欠他的,可他尽管再不想承认,也知道当初的确是他强行将自己的一厢情愿按在齐怀菘的身上,而不是齐怀菘欠他什么。
他从袖子里摸出离开南无天时带的伤药,给齐怀菘的双腿上了药后一边给齐怀菘正骨,一边看向齐怀菘的脸,心里十分惴惴不安。
他已有多年没有来过北峰,原本北峰上丛林茂密不仅有许多现成的草药也十分利于伪装,可现在秋风萧瑟,这山峰光秃秃的样子像极了被拔了毛的鸡臀——哪里去找什么草药给齐怀菘治伤?只能将就着用这些伤药了。
他心里不停地打着鼓,一时有些后悔方才没有直接打死重醉——重醉没有金印在手始终不是名正言顺的楼主,不管他现在有多么式微,至少他手中的金印多少还是有点价值。可这样一来,重醉恼羞成怒之下是十分有可能与齐怀菘同归于尽的——好像这样一来他心里更加内疚了。
重谣想来想去没个结果不由心生烦躁,现在他急需一个隐蔽的地方为齐怀菘疗伤——齐怀菘身上的天煞掌可一点也拖不得,否则到时候等关十楼的人找上门来,他们二人都得死。
等两人安顿下来以后还得找到师姐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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