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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秘案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音
韦皇后和韦相早已暗中把控了这城门,这竖子不过是垂死挣扎,妄图苟延残喘一刻。
裴谈盯着宗楚客:“尚书大人是何时接管这长安城门的?”
宗楚客目光缩了一下。
在裴谈从醉情楼出来,回到大理寺闭门不出的当日,宗楚客就已经联合韦后封锁了长安。
他没有时间,做出任何筹划。
这样一想,宗楚客神情再次冷了下来。
裴谈说道:“所以荆婉儿是何时离开的,尚书大人心中应该清楚了。……按照时间推算的话,裴某在大理寺闭门的时间,就是荆婉儿离开的时候。”
自从裴谈举动异常开始,宗楚客就一刻不停盯着他,自然无暇管其他。
倒不如说裴谈故意让宗楚客盯住自己,好为荆婉儿的离开布置万全之策。
宗楚客的目光紧缩在一起,“竖子……”
裴谈道:“对了,还有裴某的贴身护卫裴县的去向,尚书大人现在也该想到了吧?”
裴家第一高手碧落神秘赶到裴谈身边,裴县却一去不返,加上荆婉儿早在那时候就离开长安,这一道一道圈成了一个网,就网住了宗楚客。
宗楚客浑身冷颤,再到双手剧烈抖起,他忽然抑制不住吐出一口血,旁边的黑衣人立刻道:“大人!”
宗楚客怎么都不愿想那个过程,“即便没有那贱婢……老夫今日,也照样能杀掉你们,然后、……在韦相的面前,随便编一个罪名,就让你裴氏、和这酒楼化为乌有……”
他已经像个恶鬼,盯着裴谈,咬住皮肉,至死不放。也算是为他的儿子,报仇。
裴谈目光已经变得幽深:“尚书大人可以大开杀戒。但我裴氏盘踞河东多年,大人想靠着随便罗列的罪名扳倒裴氏,怕是绝无可能。而待裴氏毫发无伤,大人若杀了裴某,往后大唐天下,韦氏会不会为了大人一个外姓之人,与我裴氏百年基业为敌、……大人,裴某劝你三思。”
河东裴氏,博陵崔氏,大唐韦氏。
韦氏现在是大唐之首,因为大唐皇后,大唐丞相,都姓韦。
可是啊,一朝天子一朝臣,就在约莫几年前,这天下,都还不姓韦呢。
七宗五姓,关中四家,每一个世家都拥有均衡的实力,谁都是百尺大树,根深不动,宗楚客位居一品尚书,还有韦氏撑腰,可那又如何,即便他这个尚书真是姓韦又有何用,韦氏会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纨绔子弟的死,和他堂堂河东裴氏成为不死不休的宿敌吗?
简直是因小人,而失天下。
说到底,宗霍的命,从头至尾,都只有宗楚客一个人才真正在乎罢了。
裴谈慢慢从桌前站起,目光却远眺窗外:“大人,此刻,梧州的信鸽,应该来了……”
听到梧州二字之后,宗楚客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他口角流出的血,将他整张面孔,染的分外狰狞。
“裴谈,你年纪轻轻,才是真的恶魔。”他慢慢说出这句话。
裴谈慢慢望着宗楚客:“今日之果,本来就是该注定的,只不过尚书大人偏要逆天而行,才会有了今日之绝望。”
而他们父子此时体会的绝望,又何尝不是那街头被踏死的渔夫父女,一早便体会得到的呢?
真的有一只雪白信鸽,停留在了窗框上,这扇窗户,正是裴谈刚刚打开的。
裴谈望着信鸽,这千里而来的信鸽为何会停留在望月楼,自然也是一早准备好的。
“尚书大人,不想最后看看令郎,传来什么消息吗?”
宗楚客跌跌撞撞,一名黑衣人长刀划过,取下信鸽腿上的信筒,打开谨慎地递给宗楚客。
宗楚客打开信笺,看着上面早已干涸的字迹:公子病重,请大人急寻名医,至梧州为公子看诊……
这最后的消息,也透着最后应有的不详。
裴谈幽幽地道:“此信写就,半月已过去了。令郎千里迢迢奔波逃命,却还是命中该有一绝。”该死的人,怎么能不死呢?何况还是大理寺加盖金印,早已判定了死刑之人。
宗楚客目光已失去焦距,他老来得子,命中有劫,你若不能成圣,便只有堕为魔。





长安秘案录 第三十七章 裴氏
宗楚客盯着裴谈说道:“裴谈,从此以后,老夫和你裴氏,便是不共戴天。”
这声音缓慢听似也没有情感,可是却有一种倏忽的冷穿透人心。
裴谈隔着十几步的距离盯着宗楚客,他们这样的两个人,背后其实是两个百年世家的博弈,而今日,宗楚客输给了先一步筹谋布局的裴谈。
他转过身,如死神一样盯着脚边的紫婵儿和文郎:“老夫杀了这两个酒楼贱民,就算是出老夫今日这口恶气。”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刀光已经抹向了紫婵儿的脖子,这次是宗楚客冷血报复,绝无可能再手软。
“用令郎一条全尸,换取酒楼这两人性命,想必这笔交易,对尚书大人也不亏吧。”
“住手!”只听尖利一声喝,黑衣人的刀堪堪在紫婵儿纤细的脖子里划过一道血痕,却是千钧一发收住,充满恐惧地缩了回去。
紫婵儿口角流血,瘫倒在文郎身上。
宗楚客双目凸出来,像个可怕的索命鬼,“裴谈,即便我儿犯了死罪,也是由陛下亲自裁定,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动用私刑!?”
即便在宗楚客刚才以为,也是心灰意冷确信宗霍的行踪已经再也瞒不住,却万万想不到,裴谈会说出留全尸这样的话来。
裴谈望着宗楚客那张扭曲的脸,一直拢在衣袖里的双手,慢慢分开,右手,握着一卷明黄色卷轴。
一看见这个,宗楚客眼睛就充血了。
裴谈慢慢盯着他片刻,“裴某理解尚书大人是关心则乱,可是令郎的死刑,早已是在近两月之前,就已经昭告天下。陛下也已经亲自裁定过了,所以,尚书大人所说即便令郎犯事也需要陛下裁定的话,放到今日,早已不成立了。”
宗楚客双臂发着颤,此事若再要裁定一次,无疑是在对天下人说,中宗陛下根本是毫无言信的君王,自己说过的话都能被推翻。
而这,在历代,任何帝王那里,都是不可能的。
君无戏言。
不仅仅只是四个字而已。
裴谈手中握着圣旨:“此事,陛下已密旨言明,私下处死罪子宗霍,越少人参与越好。”
私下二字已经说明此事不能被大白天下,越少人参与就更是说明了这个意思。
而宗楚客,现在却还妄想着,能让宗霍之罪,再被裁定一次。
这位宗尚书五十余岁知天命,一生大起大落无数,现在却犯了最低等的错误。
宗楚客此时已经完全没了锐利,他甚至只能一只手扶在桌子上,目光浑浊看着对面那个他半刻之前还要一心杀死的年轻人:“裴谈,老夫问你,你究竟……将我霍儿放在了何处?”
早已不抱希望,还能再在长安,看见活着的宗霍。应该说,现在他这辈子还能不能看上宗霍尸体一眼,都已是不知。
哪怕是历史长河中定论的大枭雄,此刻也容华尽失,枯老如朽。
裴谈双手拢袖:“……以令郎一条全尸,换酒楼二夫妇性命,裴某,必不食言。”
宗楚客如泄了气的皮囊,手中的刀应声而落。
——
今夜有人调虎离山,死士首领缠斗到了血染透衣裳的时候,看着旁边已经奄奄一息的两个同伴。
至此他才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不知何时都早已落入别人设好的圈套里,只可惜自己人,都还一无所知。
天上的月亮,似乎也染了一层血色。
在这血月的映照下,不管梧州,还是长安,都是一样的。
“首领,我们……不行了……”那始终并肩作战的死士,嘴角挂着血,身上也滴着汗与血。
他们是顶尖高手,可是在这茅草屋的地方等着他们的人,同样是高手。
裴县身上也到处都是血痕,但他显然还有战力,手中握的刀染着血月的霜华:“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所有裴家暗卫在空中划成黑色的暗电,冲着三个血衣人影去了。
死士首领本来垂死的眼睛里,忽然爆出一线血丝,他的刀尖瞬间戳到地面,目光却看向了身侧的两个死士。
这两个人,受伤更重,是绝对活不成了。既然如此……
他眼底那丝血红更深了。
“上!”裴县如天降的神一般,带着他的刀,劈向了那三人。
顿时间,就看死士首领长啸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他竟然伸出两只手,将左右那两个死士凌空揪起来,狠狠抛向了空中裴县的刀。
浓热的血喷在了裴县和两个暗卫的脸上,两个死士的尸体挂在刀尖上,眼睛瞪出来死不瞑目。
裴县把刀从尸体身上收回来,转过头,看见死士首领的身影遁入了夜色里,像是慌不择路的幽灵。
两个暗卫看向裴县:“裴大人,不追吗?”
裴县将染血的长刀收入鞘中,目光冷冷看着黑夜:“不用追,没有必要了。”
两个暗卫似乎有些诧异,但看着脚下两具尸体,想了想也不再说什么。
死士首领捂着身上流血的伤口,跌跌撞撞穿过街巷,一路朝着宗霍的宅子奔行。今夜的事有人预谋,必须告诉公子,幸好,幸好死士的大部分力量……都留在宅中。
他一边走一边怀着希望,脚底下都是血脚印,他们死士的命,就是为了主子存在的,只要最后是用命护了主子的完全,就是他们死士全部的价值。
眼看再过一个街角就到了,他嘴角溢出笑,慢慢扶着墙,一步一步走过去。
眼前,冲天的火光,就仿佛在嘲笑他。
死士首领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景象,这条街上只有他们公子的宅子,那起火的火海,正好将宅子吞噬其中。
怎么、怎么会这样……
死士首领瞪大着眼睛,一步也迈不出去,留下的全部死士力量,怎么可能还护不了宅子周全。
油尽灯枯的身体,啪地就跪到地上,死士首领最后的希望破灭,他也和那两个被他推向了刀口的手下一样,最终圆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地倒在街上。
宅子里面,所有下人都已经哭丧着四散逃了干净,所有死士保持着生前最后一个姿势,千奇百怪地躺在地面上。到最后一刻死,他们都并不知道怎么死的。
厨房里面,最后走出来一个老者,尹无常抖了抖腰间的汗巾,看着院中横七竖八的尸体,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他是神厨?他能一手素斋,做出奇妙的肉汤味道呢?
奇妙吗?并不,因为那些东西,原本就是肉……
尹无常拿出腰上的所谓“独门秘方”,将那瓶子就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焰里面。
所谓裴氏第一高手,叫碧落黄泉,追魂无常。尹无常。
这场做了多天的局,总算能在这夜里收场,眼看这大宅中,终于一个活人也没有了。
一扇敞开的大门里,宗霍衣裳剥尽,仰躺在大床里侧,可是他已经没有一丝称为人的气息了。
连日食肉,又碰女色,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他。
冥冥中有天罚,肆意妄为的人,只有死路。
裴县终于带着人赶到了大宅,果然没有看到那个“逃回来”的死士首领。在屋顶上裴县看到了已经死去多时的宗霍,不由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他说道:“把他的尸体带出来。”
两个暗卫互相对视了一下,“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陛下的圣意是说斩草除根,就让他随这宅子烧了岂不正合意?”
的确,这样彻底烧光,才更符合中宗的心意。
但是……
裴县皱了皱眉:“先照我说的做,等明日我等复信公子,再等公子发落。”
或许可以说裴县久跟随裴谈,有时候,似乎能提前猜晓裴谈的心意。
两个暗卫冲入火海包围的厢房里面,将宗霍狼狈地背了出来,而裴县只用被子将宗霍裹住,三人就这么乘着夜色离开了大宅。
第二日晨,三个乔装改扮的客商,低调地带着两大箱土货,出了梧州城。他们有衙门签发的路引,自然一路不受到盘查,况且三五个人的小型客商,本也不受到梧州城门的重视。
而等出了城,那几个暗卫才终于忍不住地道:“那婢女……”
他们这环环计划之中,真正深在内宅大院,筹谋这一切的,是那年仅青葱的少女。
裴县神色不动,“她的事,有公子定夺,不需我等过问。”
两个暗卫对望一眼,终究将话语咽了回去。
……
同样是在这一日,裴谈第一次在婢女们的伺候下,将那繁重的官服穿上,戴上帽子,如一个真正的大理寺卿那样,进宫对中宗复命。
中宗听说了整件事前因后果之后,脸上倒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那么叹了叹,片刻说道:“辛苦裴卿了。”
裴谈淡淡道:“是臣分内之事。”
中宗望着这位年轻却城府韬略样样不输的臣子,终于慢慢说道:“世家勾连暗通,始终只有你裴氏,是站在朕一边的。”
裴谈缓缓垂下眼眸,选择缄默不语。
这位二次登基的天子,面临的朝局却是世家专权,宦官当道,内有外戚独大,外,更有隐忧无数……




长安秘案录 第三十八章 流放
长安城的西门,等闲是不开的,但现在是春闱。
中宗复位以后,第一次春闱,大唐考生云集京城,各府寺都是严阵以待。
四大城门的守卫,都在严格盘查过路路引。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守卫狠狠盯着一个躲躲闪闪的男人。
这男人企图混进来,跟在一个商队的后面,然而还是被眼尖的守卫抓住。
男人开始哀求:“我的路引丢在半路了,求求官爷……”
守卫面无表情:“没有路引,也敢进长安城?丢出去。”
男人拼命挣扎,“官爷!我真的是来赶考的!我真的……啊!”声音惨烈,还是被不留情扔到了城门外。
身后排队入城的人,都内心惶惶。
入京赶考的,谁不是十年寒窗,还没考就被丢出去,实在心寒。
要知道来到长安路远迢迢,有些盗匪甚至专门埋伏在路边,专门抢过路考生的钱银,像这样丢了路引的,自然也不算稀奇。
就在人人自危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起。
城外一队轻骑,卷起烟尘,大约有十几个身着大唐千牛卫的衣着,一路纵马来到了城门处。
原本正在等候进城的人,见状纷纷变色避让。
为首的人勒住马头,目光冷傲的在守卫身上扫过,一边摘下了腰上腰牌。
傲慢的声音响起:“千牛卫奉命巡城,闲杂人等立刻让开!”
守卫一见宫里的腰牌,当下唯唯诺诺,往后一瞥之后,脸色就变了。
“敢问,那棺材里……”
这些千牛卫身后,拉进城门的东西。一口棺材。
千牛卫继续冷傲道:“那是我们在城外发现的焦尸,怎么,要检查吗?”
守卫脸色变了变,低下头:“开城门。”
千牛卫昂首,就见突然扬鞭,一行车马从城门涌入。
不用说,百姓看到棺材,也是能躲则躲,这些千牛卫得以在长安街道上长驱直入,一路带着这口薄棺材,穿过长安城大街,丝毫不顾所过之处引起的骚乱。
穿过几条街以后,千牛卫来到一处森严府邸面前,为首之人抬起手:“停。”
所有千牛卫包括薄棺,都缓缓在这门前停了。
为首冷峻的男人抬头扫了一眼府邸匾额,大理寺。
千牛卫终于舍得下马,男人望着大理寺门口的衙役:“请通禀寺卿大人,千牛卫奉命求见。”
大理寺的守卫互看一眼,千牛卫办的都是皇差,这般的阵仗,也都有些色变。
一炷香后,裴谈换了官服,正坐在大堂上。
就见四五个人,抬着一口摇摇欲坠的薄棺,有些吃力地放到了堂下。
自古棺材上公堂,都是不甚吉利的事,即便是大理寺,也少见这样不寻常的场景。
裴谈目光在千牛卫首领脸上看了一下,认出此人是博陵崔氏的连襟,这长安城凡是大小官员,都与五大家族有关。
“棺中是?”裴谈自然望着千牛卫问道。
那千牛卫首领闻言拱了拱手:“近日入长安考生极多,我等奉命出城巡查长安周边,上午在一处官道发现这具尸体。”
裴谈眸子不由动了动。
三年一次大考,这样的情形并不算陌生。
那千牛卫接着说道:“我等发现的时候,尸体脸容皆已腐烂,无从辨认,所以我等按流程,只能先将尸体送至裴大人的大理寺中看管。”
大理寺管刑狱命案,城外出现一个无名尸,的确按照规程该大理寺。
刑部是不会管这些的。
裴谈不由走下大堂,沿着那棺材看了几眼。
这棺材简陋的像是几块木板随便拼装的,千牛卫显然也不会为一具无名尸准备什么像样的装殓。
难道是死在半路上的考生?
裴谈沉思了一下,说道:“这具尸体就是在官道上吗?”
官道上往来车马繁多,不大可能会把一个死人直接丢在路上……
千牛卫顿了顿,说道:“此人是在官道两旁的草丛里,被发现时身无长物。”
脸容腐坏,身无长物,这就是在说此人完全没有能辨认的身份。
果然只有这种棘手事,才会来大理寺。
“不知寺卿大人,还有何讯问吗?”千牛卫幽幽问道。
裴谈的手,看似无意,在棺底抚了一下,那一刻,他眼眸深处陡然幽深起来。
“没有了。”他慢慢说。
千牛卫拱了拱手,“既然这样,那我等就先回宫,对陛下复命了。”
说罢,一行人悉数离开大堂,留下棺材扬长而去。皇家近卫,就是这般目中无人。
——
公堂里,裴谈盯着那端正摆放的棺材,片刻后:“将棺材先抬到验尸房。”
几个差役立刻动手,吃力把沉重的棺材抬进了验尸房。
早就等候的仵作,立刻上前,想要开棺验尸。
“所有人都出去。”想不到,就在这时裴谈淡淡说道。
仵作惊疑不定:“大人,尸体已有腐烂的臭味,还是尽快让小人验尸为好。”
尤其这棺材这般劣质,早就挡不住尸体的腐坏。那气味已经从大堂传了一路。
裴谈眸子幽凉了一下,“本官自有计较。”
仵作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双冷冷的眼睛盯住,只能硬着头皮低着头退出。
裴县冷冷盯着衙役:“大人吩咐带上验尸房的门。”
这样举动就更让人惊异了,但大人就是大人,衙役们一声不吭将门关起。
验尸房本来就无窗,光线昏暗,只有两盏油灯,像是幽灵一样时不时颤抖几下。
裴谈这才慢慢抬眸,眼神中意有所指,看了一眼身旁的冷侍卫。
裴县立刻面无表情走到了棺材边,一只手按到了棺材板上。就见一阵白烟过后,棺材盖在他的劲气中四分五裂。
熏天的恶臭里,窄小的棺材,一览无遗。
就连仿佛不动如山的冷面侍卫,脸上都出现一刹那的裂口。
棺材里,躺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妙龄少女。
少女的呼吸,平稳而清晰。
——
在公堂上的时候,千牛卫们刚把棺材放下,裴谈就发觉这棺材有异样,他隐约觉得这棺材比一般的沉。
后来裴谈用手抚了一把棺材,竟然发现这薄薄一层棺材板,居然有些许温热。
要知道死人是不会有温度的。
裴谈之前怀疑过是千牛卫故意为之,可是他试探了几句,发现千牛卫毫无反应。
所以他才屏退众人,在这无人的验尸房里,开棺一探究竟。
纵使全然有准备,看到棺中少女容颜的刹那,裴谈几乎是呆滞的。
这时,少女的眼睫动了动,像是沉睡许久刚刚醒来那样,缓慢地睁开了她的眼睛。
那一瞬,她和裴谈的目光,像是注定似的,正好相对。
棺中恶臭熏天,但仿佛没有人注意到这些。
良久,少女唇边动了动,居然娇俏面上露出盈盈一笑来,说道:“大人。”
裴谈不知何时捏住紧捏住的手,渐渐松开,盯着少女一字顿道:“荆婉儿?”
荆婉儿手脚动了一下,有些吃力地扶着棺材壁坐起来。她的手脚因为久躺已经僵硬,加上棺中空间狭小,连翻身都困难。
等她坐起来,就看见她身底下真正的尸体。被一张白布裹着,早已经僵硬在下面。
她竟然是一直躺在这尸体的上面。
裴谈终于问了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早就离开远去,至少不会再让人找到吗?
看到是荆婉儿已经够让人惊骇,她偏偏还是出现的这般惊世骇俗。
就看荆婉儿一直低头拍了拍衣裙,慢慢才一笑道:“我在城外徘徊许多天,才看到千牛卫带着这棺材路过,于是想了个法子,才躲到这棺材里。”
她说的轻巧,要骗过大唐精锐千牛卫,谈何容易。但在梧州那一次,每个人都早已见过这少女的狡黠和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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