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秘案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音
“大人,在大考期间蓄谋害死举人,应该是重罪吧?”荆婉儿轻轻说道。
验尸房中三人都片刻沉默,衙役在外面战战兢兢等着,猝不及防被出门的裴谈再次惊住。
“大、大人!?”
裴谈看着衙役:“尸体暂时不下葬,命人在城中贴出告示,询问是否有失踪人士。”
衙役眼睛瞪着:“是,是大人……”
荆婉儿也不知道,她临时钻进的这具棺材,倒是钻出了一桩案子来。
“能对人一刀毙命,甚至死者还没反应过来,足以说明是职业的杀手。长安城里只有世家大族,才有能力豢养死士,但是能让堂堂世家出手杀人,这人必定不可能是一个普普通通上京赶考的考生。”
裴谈看着少女没有言语,这一环一环,成了一宗预谋的杀人案。
荆婉儿说道:“仵作被收买了,而且早在千牛卫带着尸体进长安之前,就已经有人布下了后面的局。”
伪造成无名尸,把尸体故意丢在官道上,就是为了巡城的千牛卫发现,然后带回。
世家大族想收买一个人,那还不简单的很,在大理寺验尸十年的俸禄也未必抵得一张银票。
长安秘案录 第四十一章 最完美机会
第二天一早大理寺的告示就贴满大街小巷,死者身高七尺三寸,身形瘦削,肤质白净,发色偏浅,问谁家有失踪男儿,可来大理寺认尸。
你看,只要你会摸尸体,即便尸体面目全非,你也能从中看出许多。
而这样的告示,虽说没有样貌年龄,但只要真的是熟悉的亲近之人,必然一见就心中有数了。
裴谈吩咐,等见到仵作来上工,立刻带他来见。
但显然到了日上中天,仵作也没有来大理寺。
“今晨他只要出门,见到了大人的告示,就知道瞒不住了。”
若仵作不心虚,自然不需要跑。
裴侍卫这时有些淡冷的说:“公子,可以派一队衙役去他家搜寻。”
现在长安城门的盘查,仵作没有文牒绝对逃不了,长安城有大小宵禁,仵作根本无处可躲。
荆婉儿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动,却没有作声。
裴县很快就带着衙役出门了,大理寺的仵作都是刑部委派,想跑也没有门路。敢犯律法,上至刑部下至地方都会立刻通缉。
此时荆姑娘和裴大人,在大理寺院中弈棋。好歹曾是名门千金,琴棋书画,自是懂一点的。
“你对裴县这次抓捕并不看好?”裴谈眼睛盯着棋盘,一边将子落下。
荆婉儿皱眉苦思棋局,反正仵作逃不掉,又何必再多费功夫。
裴谈有些漫不经心,如果能抓住仵作,自然能从他口中知道是受何人指使,这案子就破了。
“婉儿在宫中的时候,那些贵人主子如果不想落下不仁的名声,就会想方设法借刀杀人。再把借刀的人杀了,如此就可以斩草除根,高枕无忧了。”
简单来说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站在食物链顶端就可以操控所有人。
裴谈手中握着白子,和少女对视。
在棋局上荆婉儿显然不是他对手,此刻已是让了三子之后,荆婉儿依然无力翻盘。
裴侍卫看着面前,被烧成一座焦土的宅子,从那废墟中,发现了烧焦的尸体。
附近的邻人颤巍巍说道:“昨天夜里,突然着了大火……”
废墟里,可以看见仵作面目狰狞,眼球都快要瞪出来。活活烧死的。
但是一个有理智的人,怎么会放任自己被活活烧死。
“大人,这有个女人!”
搜寻的衙役忽然发出大叫,裴县走过去,看到了就在仵作焦尸不远处,一个女人被压在了门板下。
长长的头发也已经烧焦,最主要的她的腹部拢起了一块。
衙役惊骇。
裴县慢慢伸手,从女人的身下,拽出了一截被烧断的绳子。
他看着这绳子,拇指粗细,女人手腕上有一道白色的勒痕,不是她们不想跑,是她们那时候已经被绳子绑住,根本逃不出去。
衙役们不知所措:“裴大人,咱们怎么办?”
真是当差多少年,头回遇上这样的事。
裴县极冷的脸:“带上尸体,我们回去。”
……
荆婉儿刚刚弃子认输,就听到衙役们回来了。裴谈也很惊讶为什么回来的这么快。
而同时带回来的,是两具焦尸。
看到尸体之后,荆婉儿和裴谈,都陷入惊震之中。尤其是荆婉儿,她唯一没有算到的是一尸两命。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吗?”裴谈良久问向裴县。
裴侍卫面色寒冷:“属下带人搜查了半个时辰,所有东西都化为了焦土。”
放火的人就没想过要留下任何痕迹。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唯一那一截被压在女人身下的绳子。
荆婉儿觉得自己的喉头有种说不出的堵塞感,那些人的速度那么快,甚至等不到天明仵作已经被灭口,这一切都像是被人算好了。
“大人,不管背后的是谁,他们连女人孩子都不放过,大人一定要捉拿他们归案。”否则这世上还有什么道理公道,死去的人怎么洗冤。
裴谈没有言语,他清俊的面上如冬雪,在这尸体旁有种阴寒的萧瑟。
荆婉儿伸手触碰了那女子,却是灰烬落下来。她便再也不敢伸出了。
“拿一些银子,买一块风水好的地,将他们好好安葬吧……”裴谈慢慢地说。
仵作犯了律法,但他如今得到了更残忍的对待,死者为大,裴谈决定将他以大唐官员的身份厚葬。
荆婉儿回房后,那只触摸过女尸的手还在抖,她感受到指尖还留着灰烬。
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穿过街巷,对着停在那里的马车有些慌张的说:
“大人,出了点问题。”他手里面,是撕下来的一张告示,正是大理寺贴出的那张。
马车里的人没有露面,但声音听起来非常不善,“这就是你们说的万无一失的计划?”
那人流下冷汗:“没关系,大人,长安城里没人认得那范、那死者,等过些时间无人搭理大理寺,这些告示自然就作废了。”
马车中,忽然就打开一条缝,从那缝中露出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你能保证这一次,大理寺真的会作罢吗?”
那人似乎慌张的腿软,下跪:“大人,小、小人之前天天与死者为伴,敢保证他绝不认识长安城的什么人……”
马车里这才冷哼了一声,那双眼睛重新遁入黑暗,“这次要是不成,你的名额,老夫只能让别人顶替了。”
那人脸色惨白,眼看马车越走越远,他露出一抹阴狠之色。这世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能怪他狠毒,年年科举,不过只有那少数的人才有机会站在众人之上,他若不抓紧机会,还要再等多少年?
告示贴出去三日,无人问津。
荆婉儿双手捧着茶盏,脚步轻碎地踩着台阶,慢慢走入裴谈的书房。
“大人请用茶。”
裴谈不由目视荆婉儿,从她的脸看到手上:“谁给你准备的茶水?”
大理寺除了衙役之外,连一个下人也没有,只有一些干着粗活的老年仆妇。
荆婉儿淡淡一笑:“院中有一口井,婉儿自取了清晨露水,加上采摘的新鲜枸杞,泡了这一壶茶。——至于茶具,是奴婢在自己房中取的。”
都是就地取材,根本不需麻烦别人。
裴谈盯着她,荆婉儿也看着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他问
荆婉儿笑笑,施施然把东西放在了桌面上:“婉儿无一技之长,仰赖大人才活到今天,这些小事,却是能为大人做的。”
整座大理寺,如同死气沉沉的墓地,没有侍女,没有宽衣送水之人,而裴谈这位出身裴氏的公子,想必自小就是在仆婢的簇拥下成长。
裴谈盯了少女良久,才慢慢端过茶,凑近喝了一口。
荆婉儿望着他:“大人以为如何?”
裴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放下茶盏,垂眸淡淡道:“以后不必做这些了。”
他从来没把荆婉儿看成过奴婢,而她原本便是荆氏的女儿,更是无需低声下气任何人。
荆婉儿眸色动了动,就待她想要说什么,忽然一阵清鼓,让两人俱是一震。
一个下人匆忙仓皇来报告:“大人,府外有人击鼓。”
这正是大理寺外鸣冤鼓的声音,府外之鼓,一旦敲响,便是如此声震四方。
这鼓,约莫已有多少年没有被敲响了。
裴谈看向那下人:“看清了是什么人击鼓?”
下人抬起头,立即道:“是个女子。”
能有勇气击打大理寺外鼓点的人,不是走投无路,也是置之死地。听下人说是个女子,荆婉儿面上都浮现讶异,听这鼓声一下一下有力,女子当是用尽全力在敲打。
裴谈目光幽深:“立刻去将人带来。”
下人立即点头,爬起身就向院外跑。
荆婉儿看向裴谈,半晌才有些眯眼问道:“大人以为这击鼓之人,和贴出的告示可有关联?”
裴谈沉眸:“去了便知道了。”
桌上的茶盏尚有余温,裴谈看着,慢慢就端起来,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裴谈换上了官服,来到大堂,却不见有人。
奉命去门口带人的衙役,有点尴尬说:“大人,那女人非要亲自见到大人,才肯进大堂来。”
裴谈目光渐深:“为何。”
衙役像是有些不敢抬眼:“她说、她,说自古都是衙门难进,官官相护,她怕走入大理寺的门,还不等见到大人,就被那无良奴才,害、害了性命。”
这话让大堂上一时沉寂。
传话的衙役也低着头不敢多言。
忽然就荆婉儿一笑,她慢慢对裴谈说道:“大人,不如让婉儿试一试吧。”
裴谈不由看向她,少女笑的温和,眼眸间有种淡然。
裴谈下意识循声看过去,就见荆婉儿站在不远处,正目光温婉看着他。
真的正如她的名字那般,隐约总有婉约之意在她身上流淌。
裴谈垂下眼睑,半晌说:“那你就去试试吧。”
就看荆婉儿对裴谈福身,竟是正式行了一礼:“是。”
说着,少女柔婉的身影离开了大堂。
大理寺的门口,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手臂颤抖,却仍在拿着沉重鼓槌,一下下向那悬在她头顶的鼓面敲打。
长安秘案录 第四十二章 太可怕了
她需得用尽全力,才能够到那面高高的鼓,她的脚尖踮起,丝毫不顾身上的衣服湿透,周围已经有人对她的“不检点”指指点点了。
面前的大理寺门,终于应她愿望再次打了开来。
她充满希冀地朝那门口看了过去。一双女子的纤足从那门内走出来。
女子打量着走出来的少女,见终究不是她想见的人,神情中露出了失望。
荆婉儿没有错过女子脸上的神情,一身俭朴的衣服,面庞却清秀动人,约莫二十芳华年纪,可惜这样的面上却满是凄楚神色。
“我是裴大人的侍女。”见到女子之后,荆婉儿斟酌着言辞,说了这么一句。
那女子目光动了动,再次打量了一下荆婉儿,目中忽地露出希冀。
荆婉儿于是微笑地说出第二句:“裴大人让我引你去见他。”
那女子皱眉有些不敢相信地道:“真、真的?”
荆婉儿的面庞带着让人安心的神色,“大人听见了击鼓声,已经更衣完毕,此刻在公堂等你。”
女子怔怔地,忽然一行眼泪就落下了。
荆婉儿慢慢上前,牵住了女子的手。
就这般,荆婉儿一路引着她,去到了裴谈所在的公堂。
一到那里,女子自然看见高高坐在那里的年轻男子,和传闻中一样,果然是个俊秀的世家公子模样。
女子不由直直地跪了下去:“民女叩见大理寺卿大人!”
女子身形袅娜,举动中有一股风流之态。
裴谈这好像还是第二回坐在公堂上,上一回,是那死在宗霍马蹄下的渔夫之女。也是个柔弱女子。
“堂下是何人?报上名来。”
女子虽跪着,身子却挺直,“民女林菁菁,长安人士。”
“为何击打鸣冤鼓。”裴谈盯着女子苍白的脸色。
林菁菁头再次叩在地上,似乎心情难以平复一时并未说话,就见良久之后她起身,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折起的告示。
这大约是长安城史上最离奇的一张寻人告示,写着寻人,却没有任何画像,只有几行寥寥的描述,写着似是而非的失踪者外貌特征。
赫然便是贴在大街小巷的寻人告示。
林菁菁似乎平静了许多,她慢慢开口:“民女,要见这告示中之人。”
荆婉儿站在大堂一侧,慢慢看向裴谈。
裴谈缓缓问:“你知道告示中是何人吗?”
林菁菁脸色忽然就浮现一丝讥嘲,她攥着那告示,慢慢道:“民女知道。”
裴谈眸色深邃:“是谁?”
林菁菁目视裴谈,却并未回答,半晌却是唇边勾了一丝凉薄的弧度道:“在这之前,民女想先问大人一声,大人可否先告诉民女,这画中之人,现在是死还是、活?”
荆婉儿带着讶色,大堂上气氛都骤然转沉默。
裴谈盯着女子也未出声,要知道,大理寺的告示上,只说了寻人,却未曾说生死。
这女子上来便问,尤其是脸上更带着决绝之色。
“你与告示中之人是什么关系?”裴谈沉眸,再次问道。
却见那女子脸上的冷笑之色更加明显,荆婉儿这时看见女子露出的纤细手腕,有一朵绣着的牡丹花,她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寻常良家女,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断不会在皮肤上刻东西……
林菁菁面上神情渐凉:“大人不让民女见这告示中人,看来便是真的,告示中人已遭不测。”
裴谈不由皱了皱眉。
此女子的言语分明是知道什么,却不肯说。
荆婉儿这时开了口:“林姑娘,你既来认人,至少要说出所认之人的身份?”
林菁菁的骨节苍白,手交握在一起:“画中人名叫范文君,是一个并州来到长安赶考的举子,若……若大人恩慈,可否能将他的尸首交给民女,民女想为他好生安葬。”
这话便更让人无从去接,林菁菁从上公堂开始,她的神色明显藏着事,却并没有打算说。
裴谈沉沉看着她,“尚未曾见到尸首,你如何确定就是范文君?”
林菁菁凄然一笑:“大人告示中写了,所寻之人右手有茧,那必是范公子无疑。”
谁才会注意这般细节的地方,荆婉儿不由觉得林菁菁定是死者亲近之人。否则断不至于知道这许多。
裴谈只能道:“那你又是范文君的何人?”从女子的谈吐,又不是亲人。
却见林菁菁咬住下唇,半晌才生硬道:“朋友。”
荆婉儿大抵明白裴谈这么问的用意,果然裴谈说道:“即便告示上……是你所说之人,根据大唐律,也只有亲属,才有资格领回尸体安葬。”
林菁菁显然脸色白了一下,片刻说:“范文君并非长安人士,又岂有亲人来为他装殓?”
裴谈良久道:“那便没办法了。”
林菁菁的手攥在一起,“请大人通融。”
裴谈望着那瘦削身影:“例律如此,本官也不能改变。”
林菁菁忽然就抬起头看着裴谈,不知她心中闪过什么样的想法,“坊间都传寺卿裴大人有曾经狄公的风范,所以纵是小小渔夫女也得以伸张冤屈。如今看来,大人便任由范文君一介异乡人士,死都不能入土为安吗?”
这时衙役喝道:“大胆!竟然威胁大人!”
林菁菁脸上却丝毫没有惧意。
荆婉儿已经约莫感觉出来了,听这女子的谈吐,绝不是普通市井,而且她似乎的确一心为死者着想。
荆婉儿忽地一笑道:“林姑娘,你不关心死者是如何死的,只想领回尸身安葬,恕我不明白你之所想。”
不惜敲响鸣冤鼓,来到大堂见官,显然是对这位“范文君”有不浅的情谊,既然如此,听闻死讯之后,为何林菁菁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下,却没有更多激越的表现?
越看,越觉得这女子有着秘密。
林菁菁显然是对荆婉儿的问话沉默了,而荆婉儿这时说:“你既是长安人士,又是如何与范文君相识,你又可知道……范文君的尸首,是被在城外发现的?”
林菁菁浑身都震了一下,看着荆婉儿:“他的尸首……在城外?”
看着林菁菁的神色,荆婉儿眸子幽了幽:“尸体上的刀伤无数,仵作验尸是被抢劫的盗匪所伤,乱刀而死。”
这是之前仵作的验尸结果,但已经被推翻,裴谈不由神情一动。
就见一直还算冷静的林菁菁神色激动,“乱、乱刀?”
她颓然坐到了地上,似乎有些发呆。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在乎的人以那样悲惨的方式死去。
荆婉儿忍不住耍了个小心眼。
就看林菁菁慢慢地直起身子,声音有些轻抖:“范文君绝非死于盗匪,请大人明察。”
裴谈望着她:“你为何这样说?”
林菁菁有些凄寒笑了笑:“范文君是个落魄举子,身无分文,又有哪个盗匪会抢这样的人?”
裴谈跟荆婉儿互望,好不容易林菁菁肯吐露真情。
“他生前下榻在长安最破旧的闻喜客栈,更是被老板势力眼、几次要轰他出去,把房间卖给别人,他唯一有的,便是那一身不入俗流的豁达……”
裴谈沉默许久,才等着对面女子拭干净泪。
“范文君可有仇家?”他问。
林菁菁摇了摇头,幽幽道:“他的性情,又怎会与人结仇。”
不为财,不为仇。
林菁菁顿了良久,忽然幽幽道:“民女与范文君早已约好,在三月初九的当日碰头,可是、他却没来。”
自那时起,她再未在长安见过他。
裴谈眸色幽深,“你们如何相识,又为何会与他相约?”
林菁菁低着头,忽地浅淡一笑道:“大人问这些,民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民女乃是闻喜客栈雇来,专门给各位举子唱戏寻乐的青衣,和范公子自是由此相识。”
林菁菁前来击鼓,自然她的身份成为公堂上想知道的谜团,而现在她终于说了出来。
荆婉儿心中至此了然,她猜的没有错,会在手腕上绣花的,只能是长安的风尘女子。而她此前不说,显然是怕自己的身份被人看轻。
“范公子,”林菁菁说道,“也是那客栈中唯一会对民女以礼相待之人,民女这样的人,被人轻视践踏再寻常不过,民女也已经习惯了。”
这种时候有一个人却不一样,甚至愿意为了一个戏子挺身维护,足以让这个女子铭记。
荆婉儿瞬间就明白了,林菁菁,她是范文君的恋人……
其实才子佳人的故事,每次科考都在长安城里上演,但林菁菁和范文君这一对,却是其中最悲惨的。
就看林菁菁,忽然深深地叩首在地,起身时候就说:“既然民女不能领回范公子的尸首,民女也不想再纠缠,大人,请容民女告辞。”
就见这女子慢慢的起身,掩下面上悲戚之色,转身竟就要就此离开。
荆婉儿明明喉头有哽着的话,这会子却说不出来,就看林菁菁已经迈出了大堂的门,上首的裴谈显然也是一样的心情。
说到底不过是欺负这世上孤苦无依之人,即便伤了,死了,若无人上来为其鸣冤,便死也无人过问。
而这凄惨身死的举子范文君,死了多日,告示贴出三天,却只有一个心系着他的风尘女子,前来为他泣泪。
长安秘案录 第四十三章 踏脚石
门口的衙役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得望着裴谈:“大人,这……”
裴谈不是不想拦,而是,作为他而言,竟也没有什么立场拦住这位林姑娘。
荆婉儿盯着裴谈低声道:“大人就这样让她走吗?”
裴谈贴告示,引出了人来,可是却万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真是世事难料。
“退堂吧。”裴谈慢慢摇了摇头。
荆婉儿在后院追上了裴谈,“大人。”
裴谈转过了身,却是看向身后裴县,思忖片刻说:“你去办一件事。”
眼看裴谈低声交代了两句,裴县竟然冷冷的离开了。
荆婉儿有些不解,她看向裴谈。裴谈对她说道:“你的身份多有不便,大理寺并不是所有人都听我的安排,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公堂了。”
荆婉儿目光幽幽和裴谈相对,今天她直接把林菁菁带到了大堂,虽然暂时没有人质疑她,但是以后显然没有这样的好事。
“婉儿明白,多谢大人提点。”
裴谈看着她清秀脸庞,且不说她的身份有多危险,要是真的揭穿了,大理寺也保不住她。
见裴谈转身,荆婉儿心中的话终于也是忍不住说出来:“婉儿进长安之前,不得已在城外,徘徊了数日。在城外,遇到一户渔女,说她曾见新任大理寺卿,为一介小小民女伸冤做主,判了权贵之子宗霍以极刑。婉儿记得,那渔女说,‘当日她亲见裴寺卿,只恍如是见到了再世的狄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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