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秘案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音
不过眨眼间,少女已如男娃一样蹭蹭爬到了半人高处,裴谈忍不住迈出一下步子,也不知是想拦下荆婉儿还是什么。
可那厢荆婉儿,显然已脱缰自由,她把裙角都系在了自己腰间,手上趴着墙上的土灰,脚上的白袜更是已经脏的和泥里滚过一样。
难以想象若她还是京门千金的身份,这般作为又有多惊世骇俗……
正因为荆婉儿爬墙的太熟练了,让裴谈看着简直便是从小才能练就。
荆婉儿手扒到了土墙的顶端,脸上一喜,心中便松快,当即一个纵深直接跃上了墙顶。墙内,的确正是酒楼的院落。
一口古井在那里,旁边是倾倒的木桶。半天便已没了人气。
她慢慢在墙头转身,看着依然站在地面上的裴谈:“大人,您真的不想上来亲眼看看吗?”
底下,裴谈捏住了自己的手心。
“等我一下。”
荆婉儿站在墙顶上,不由睁大眼睛,看见底下那个斯文君子的大人,弯下腰,慢慢脱下了他的两只靴子。就这样、穿着白袜的两只脚,有些不自然地站在墙根地上。
然后裴谈似乎静默了那么一秒,酝酿情绪,慢慢伸手扒住了墙。
这样的场景,荆婉儿一眨不眨地看着。
裴大人于爬墙一道,自然不很是精通,爬的也没有荆姑娘那般利落霸道。不过这面后墙,说到底坑洼不平,具备了一切好攀爬的条件。
所以尽管磕磕绊绊,路程险阻,裴大人依然在稍长的时间后,抵达了墙顶。
一只柔软的小手拉住了他,把他拉上了墙顶。
“大人。”荆婉儿温和笑着看他,“您一定是长安唯一一个欣赏过墙头上风景的人。”
长安城的人就好像井底里的蛙,都会以为自己待着的一方井内就是全部。只有像是裴谈这样哪怕仅仅爬上的是三尺城墙的高度,已经是“一览众山小”。
脚下这长安城,以为是天下的大唐、最大的长安,一下子仿佛也小了。
荆婉儿已经观察好了院内地形,“底下是一堆草垛,我们跳下去没事。”
她说着看向裴谈。
这墙的内壁被打磨过,光滑的爬不下去,唯有向下跳。而墙根底下,果不其然堆着草垛。
跳到草垛上,最多狼狈一点。
“那、还是婉儿先跳?“少女忍不住就狡黠看着眼前的大人。
裴谈从少女脸上的神情怎会不知,他喉头动了几下:”一起跳。”他已经能看出,底下这草垛堆得很松散,如果是一个人先跳,一个人后跳,先跳的那个人必然会把草垛破坏,那么后跳的人失去草垛的缓冲保护,势必受伤。
长安秘案录 第六十二章 裴大人光脚查案
对于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思考的裴大人,荆婉儿不由多了几分感慨。
确实值得叫一声大人。想着,她转脸说道:“但一起跳的话,怎么掌握时间?”
是喊一、二、三、跳,还是寻摸着什么更好用的口号?
裴谈现在站在高处一览众山小,还好这条街上没人,否则裴大人光脚站在墙头上面的样子,怕是要打败眼下所有热门,成为长安城街头巷尾第一新闻。
裴谈吸了口气,忽然伸出手,扣住了身旁少女的手腕。
少女的身子在那瞬间轻轻僵了一下。
没有一二三,也没有口号,裴谈的手微微用力,就说道:“我们跳。”
荆婉儿木呆呆的身体已经跟着跳下去,等下一刻有知觉的时候,已经和草垛滚在一起。
两个人都是一身狼狈地从草垛上爬起,身上都沾了草灰,之前剩的一点形象也都荡然无存。
荆婉儿低头拍了拍裙子,旁边裴谈先跳下草垛,目光看向了这间院子。
荆婉儿慢慢从他身后走上来,目光注视在这疮痍的院子里。
“后院有门可以进大堂。”这里荆婉儿在之前的藏身中早已摸透,她看向裴谈,点点头。
现在荆婉儿带路,找到了后院的门,打开以后,就是空荡荡的,空气中隐约还残余酒气的大堂。
就在荆婉儿抬脚要进去的时候,被裴谈阻拦:“尽量不要留下脚印。”
这整座酒楼,都算是案发现场,按道理别说是脚印,便是一根头发丝都不该留下。
但二人为了搜寻,也只能事从权宜了。
就看荆婉儿在门边逗留了一下,很快抬起脚,把已经脏兮兮的袜子从脚上脱下,丢在了门边。
少女提着裙子,抬着两只光嫩的小脚,就这样踏进了大堂的地面。
大唐虽然民风开放,女子已不像前朝的时候那般受到拘束,可是女儿家的纤足,依然是隐秘,轻易又如何能露人前。
荆婉儿此时转身,“大人不进来吗?”
少女大大方方的样子,就像是丝毫不以为意。
裴谈慢慢弯下了腰,先后脱去了两只脚的袜子。片刻也走了进来。
看着终于走进来的裴谈,荆婉儿先沿着大堂走了一圈,说道:“大人,我们是直接上二楼,还是留在此处先搜寻。”
三楼是案发现场,而且这大堂的样子,桌椅纷乱,可以想象出当死者从三楼跳下的时候,一楼的客人一定是趁势一哄而散。紫婵儿夫妻蒙受的损失,怕是不止一点酒钱。
裴谈光着脚,感觉到这地面,似乎隐隐有一丝湿气。
先前他们带着人来这里搜查,和此刻孤身在酒楼中,感受到的也都是完全不同的。
裴谈走到一张桌子前面,把倒地的椅子扶了起来。
荆婉儿也来到身边,当时这一楼的酒客高朋满座。楼梯又在大堂最显眼处,曾看到死者孤身一人上了三楼的,怕是有无数双眼睛。让人不由想,当时若有一个人对死者表露出关心之意,是否这世上便会少一具抱憾而死的冤魂。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裴谈的目光,凝在了一张桌子上。
这整个大堂不下数十张桌椅,经过一番折腾后更是混乱不堪,正因如此那张桌子显得有些显眼。
荆婉儿还在找证据,转眼看到裴谈往角落里走去,不由叫了声:“大人?”
裴谈看到了那张放置在角落里的桌子,这张桌子旁边放置了四张椅子,四张椅子整整齐齐地填在桌子的周围。
乍一看,这张桌子和周围的椅子,都没有被人用过。
裴谈又扫了一眼,整个大堂里,像这样没有被使用过的桌椅,大概也有四五张。
所以看起来,这张桌子也没有什么异常。
荆婉儿来到裴谈身边,看了一眼立刻了然:“窗前这张椅子,是被人后来推进去的。”
地上一道清晰的轨道可以看见。
这桌子前曾坐过一个人,可是他走的时候,却把椅子端端正正放了回去。
在酒楼里纵情饮酒的客人,什么时候这么讲礼节。
荆婉儿忽然贴近桌面,那么轻轻嗅了两下。
“什么味道都没有,那人不仅坐在这里,甚至连酒也没有喝一口。”
这是什么样的人,来酒楼不喝酒,甚至这样枯坐在角落里,什么也不做?
荆婉儿忍不住看向裴谈:“大人以为呢?”
之前是谁坐在这里,已经没人知晓,甚至那么多客人中,是否有人注意到过这张桌子,都是未知。即便此刻二人站在这桌子前,所能有的,也不过是猜测而已。
“上三楼吧。”裴谈轻轻说道。
婉儿跟在后头,因为光着脚,两人走的都不是很快,楼梯陈旧的木板早已被人踏百千遍,纵是光脚也发出吱呀呀不断的声音。
两人都安静地踏上三楼的低矮,这样黯的地方,难怪永远不会有享乐纵情的酒客看上。
或许真的就是贫困潦倒,落魄无着的人,才会来这里。
“大人并不相信那人是自己跳下的,至少认为此事不像表面看来那么简单,对吗?”荆婉儿不由就看着裴谈。
裴谈看了眼她:“就算是很简单的案子,有时候也会漏掉一些东西。”
没有人说一眼看穿的局面,就不需要思索,反而有些越简单的东西,背后形成原因越不简单。
尤其是在,掌管天下刑狱案件的大理寺。
在大理寺为官,不如说任何一点纤毫线索的疏失和放过,都是一次可能造成的不能挽回的错误。
三楼还是老样子,只有一张孤零零的桌子放置,连窗户都比楼下窄小,却偏偏足够让一个人从三楼跃下。
此刻那扇窗户也是封闭的。
裴谈走过去,轻轻推开了窗子。荆婉儿讶异,阻止不及:“大人……”
窗子下面,就是穿息的人流,裴谈这样很容易就被人看见。
裴谈扶着窗边站立,之前他就这样做过,这窗子的视角可以看见街上所有来往的小贩。
荆婉儿还是不放心地来到跟前:“大人,万一……”
还没等她说完,裴谈目光就隐隐看着远处:“何必担心,又有谁会在意?”
荆婉儿不由抿住了唇,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楼下的人群。
每个人都在匆匆来去,脸上除了对生活麻木的神色,间或有人抬起了头,看到了窗户上裴谈和她,那眼神也是空洞的,甚至不知是不是真的认出了他们。
这样的情景,又有谁会在意别人是谁,或者楼上的人是谁……
纵使望月楼是被官府封了,可是也没有人会去管。一家酒楼和自己又有多大关系,它被不被封,自己碌碌无为的一生也不会改变。
最多是好酒的酒客,又决然地奔赴了另一家开门营业的酒楼里。
如此看来,是多么无情却又真实的长安。
裴谈看了许久之后,便从窗边离开。很显然,即便这些麻木的百姓有人曾在窗前看到过死者,死者如何绝望徘徊中,也只有当他的血真正溅到了地面的时候,才让人真正地看见了他。
荆婉儿赶紧把窗户闭紧,就算百姓们不会搭理他们,可万一巡城的金吾卫看见了,已经被贴了封条的酒楼,突然又多了人,这人还是堂堂的大理寺卿本人……
真是想都不必想。
“你知道韦相,为何如此着急吗?”裴谈忽然就看着少女。
少女也是看着他,目光中并没有流露出明白。
裴谈望着虚无某处:“因为再过三天,就是钦点的三甲头名了。”
是谁才能代表大唐荣耀。
长安秘案录 第六十三章 因为死了,所以写的好
做出一个虚假的大唐盛世。
韦氏家族对大唐王朝的贡献还真是不可小觑,裴谈查案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处处刁难。
先是韦皇后拦了宫中的见驾,后有韦玄贞直接接管大理寺。
没有利益,是不会让韦氏这样的家族趋之若鹜的。
荆婉儿突发奇想绕到那张桌子前,盯着桌子瞅了瞅,又伸手敲了敲。桌子发出一种沉闷的声音。
“大人!”
她这惊乍的声音引得裴谈转过身,看着她,今日的少女似乎格外跳脱。
荆婉儿在裴谈到来身侧时,指着那桌子说:“大人,这桌子是松木做的。”
这酒楼所有桌椅,都是木头炮制,又有什么稀罕吗?
少女指着桌子,染起眼眸的笑意:“婉儿有一个猜测,想要实践一下。”
她光着脚就奔向楼梯,“我记得院内有一口井,我这就去打些水来。”
裴谈跟不上她,眼睁睁看着她下去,跑到楼下捡起脏兮兮的袜子穿了,就立刻奔向院内打水。
木桶就在井的边上,荆婉儿迅速摇着绳子把水桶放下,片刻之后,又摇着提上来。
只打了小半桶,盯着里面的水却已经足够用了。
荆婉儿满意,连忙就提着桶,重新进了酒楼里面。到了一楼要上楼梯,裴谈已经走了下来,顺手就替她提了桶。
二人重新回到楼上,荆婉儿盯着那松木桌子:“松木很易受潮,加上这三楼阴暗,如果那死者特意沾了水,在这桌上写字,有水渗进了桌子里,一时半会恐很难干。”
讲解的固然通俗易懂,想要验证却还得操作。
就在荆婉儿抬起了水桶,欲倾倒的时候,她停下动作看向裴谈。
裴谈也看着她。
连穿着脏袜子走进酒楼,都算是破坏现场,那荆婉儿现在是在干嘛?
裴谈慢慢说道:“如果死者只是随意在桌上写一些东西。”这样做就得不偿失。
荆婉儿想了想:“那也要看过才知道。”
如果水浇上去什么也没有,他们就是破坏了一张桌子。
可是……如果死者留下了什么重要讯息的话,他们就能够看见,但是也仅仅能看见这一次。
因为就算松木能渗水,这一桶浇下去也破坏差不多了。
裴谈垂着眼睛:“倒吧。”
荆婉儿咧嘴一笑,手一滑,水桶就倾倒在了桌子上。
桌子被水淹没,荆婉儿赶紧放下水桶,仔细盯着桌子上的变化。
水从桌上流到地上,就看原本浅色的松木桌面,浸了水以后变成深色。
这是木头的正常变色、
片刻后,等水更浸透,更深的颜色,显示出来了。
那些更深的颜色有点像是凹进去的刻痕,清晰起来,就能看出是字。
荆婉儿不由看向裴谈,裴谈不由目不转睛看着显露在桌面的字。
那密密麻麻的,竟是一篇文章。
写在这桌子上的,并不是什么遗言,也不是什么愤然之语,而仅仅是一篇文章。
荆婉儿也盯着那文章读了两句,“王权富贵,不过民本。”
她看了看裴谈:“大人,什么意思?”
这些考生举子写的东西,大多都带着抹不去的酸腐气,也难怪荆婉儿这样的姑娘看起来费力。
文章里面缺字少句,可不妨碍裴大人读懂。
这是一篇……合格的考场文章。
又是考场文章,这已经是本案里,出现的第二篇文章了。
恰好写了这两篇文章的人,本人都死了。
今年的科考,是否真如此不吉利。
荆婉儿倒似有些泄气了,为何一个将死的人,写在桌子上的不是愤懑怨语,倒是一片连篇累牍的文字?
“这个人坐在这里写文章的时候,至少还不想死。”裴谈看着那字,一个将死之人即便是自己想寻死,也不能写出这么狂草的字。
坐在这里喝酒,难道喝着喝着就想死了?
蝼蚁尚且偷生,况且是人,人的求生意愿不会那么容易就去死。
“这第一个字为什么看起来被涂了?”荆婉儿伸手指了指。
裴谈盯了一会说道:“不是被涂了,是有水被喷溅了上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喷溅?
裴谈绕到了桌子对面,这样看死者是在对面写好了文章,可是这喷溅的方向,却是在他现在站立的——死者对面。
这对面也放着一张椅子,底下,有一道浅浅的拖痕。
荆婉儿也注意到了,眼睛睁大眨了眨。这意思是,在死者对面,也曾有一个人坐在这里吗。
为什么在所有的证词中,并没有这么个人存在呢?
裴谈伸手,在那喷溅的字上抹了抹。被溅到的只有这第一个字,除非是有人用杯子故意泼在了这个字上,要么就是……
“给我一口水。”裴谈说道。
水桶里面还剩一些,荆婉儿双手捧起了一捧,慢慢递给裴谈。
水桶里面没有水舀,要喝的话,只能以手代替。
裴谈看了眼荆婉儿,只能慢慢低头,就着少女的手喝了一口。
就见他示意荆婉儿站远些,然后忽然一口,就吐在了桌子上。呃……对于裴大人来说,这么个动作很有些不文雅,但是,他看着桌子上的水渍,这所谓喷溅的形状,真是跟人吐口水是一样的。
“有人曾坐在死者对面,坐了很久。”
荆婉儿自觉内心凛然。
裴谈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死者一开始并不想死。但是对面的人,说了让死者刺激的话。”
“最后吐口水,讥讽了死者的文章。”
科考名落孙山,写的文章还要被奚落讽刺,再加上对面的人一直在说刺激的话,死者终于无法忍受,跳落身亡。
荆婉儿心道:“这难道就是过程?”
“为什么不能是死者自己写完了之后,朝自己的文章吐口水?”
虽然有点荒诞,可是也比凭空变出一个人要好。
裴谈顿了顿说道:“除非死者是走到对面,如果是嫌弃自己写的东西,大可泼一杯水就好。”
死者是用手指沾水写字,并不是落在纸上,他想要抹去文章,只需要像荆婉儿那样,一盆水泼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这个人是怎么不被人发现的?”荆婉儿还是想不明白。紫婵儿是绝对不会说谎的,更不会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说谎。
悄无声息刺激一个人跳楼自杀,这个人总不会是幽灵。
裴谈再次看向旁边的窗户。
荆婉儿心里也咯噔,难道那人,正是从窗口跳下,神不知鬼不觉离开酒楼?
可是死者是从三楼跳下了,也死的透透的。
除非……
那人会武功。
荆婉儿忍不住想,他们破的案子是成了玄案、悬案?
会武功的人,都被大户人家豢养,一个没什么背景的赶考书生,他的死哪里需要动用会武功的人?
而且既然会武功,为什么不是直接杀了,还要大费周折伪造现场,抹去踪迹?
裴谈忽然说:“死者的文章,写的并不是名落孙山之人的水平。”
荆婉儿愣了一下,忽然就回忆起刚才读的那两句。她倒是不见得懂,然而这两句开头,便已经足够朗朗上口,对仗工整。
一个连最后一名都没捞到的考生,是说他写的文章,其实不错?
但是……谁都知道,考试这东西,原本便不公正。每年那么多落试举子,文章写的好的怕是也不少。
裴大人有些悠悠的:“可他现在死了。就说明,他的文章,是真的好。”
嗯?
荆婉儿哑然。
有人死了,但是文章却流芳百世。就跟死了的范文君一样,他的文章,是多么好。
他甚至逼着字也不识的林菁菁背下来。
荆婉儿忽然就后背发凉,她慢慢看向了桌子上那逐渐消失的字。
长安秘案录 第六十四章 快回大理寺
今年汇集长安的考生有十多万,他们中或有有才的,但未必都在现在那张黄榜上,而最后能代表他们存在过的,或许就是这些文章句子。
而现在桌面的水渍,正在渐渐退去,等完全干了以后,这些文字,也就随之彻底消散了。
曾经一名叫刘永的举子,在世上出现的所有痕迹,便像塞北的黄沙一样不见了。
真是凄凉,荆婉儿呆了。
“刘永可以说是自杀,也可以说不是。”这时裴谈忽然幽幽响起了话语。
荆婉儿诧异看过去。
裴谈说道:“椅子在地面被拖动的痕迹相同,曾坐在一楼角落那张桌子上的人,同样来到三楼,就坐在刘永的对面。”
荆婉儿看向了此刻空荡荡的对面。
裴谈再次说道:“这个人不是来跟刘永对饮的,甚至也不是刘永的朋友。”
如果是朋友,对面一定会落下和刘永同样的酒水,可是对面几乎干干净净,干净的不寻常。
荆婉儿想到,一个人不是朋友,甚至冷静到不留下一丝痕迹,是谁会这么斩草除根、刻意抹除一切存在感?
凶手。
她震惊中,终于明白了裴谈为什么说刘永可以说自杀,也可以说不是。
因为看起来现场痕迹刘永是自己跳下去的,但是对面这个人,难道就只是看着?
眼睁睁看杀而不救者,更为杀。
甚至……荆婉儿陡然想到,对方不仅仅是见死不救,甚至,还是在刘永死之事上推了一把的元凶。
“刘永死的时候正是放榜两个时辰,时间太巧。这段时间所有落榜考生的心里,都是极不平静的。”大理寺断的是案,背后更是人心。
荆婉儿似乎听懂了裴谈的意思,这个时候的人心,最是有可乘之机。
“如果对方曾借机挑衅、有意刺激刘永的话……”
刘永就在绝望之下,选择了结束生命。
荆婉儿在宫里每年都见过许多宫女选择结束生命,很多自杀的人,在自杀那一刻,几乎都是受尽了折磨。
这种折磨不是肉体,是压垮精神的那根稻草。
“但紫婵儿说过,没有旁人上来过。”荆婉儿迟疑,这也是她始终想不通,能为紫婵儿夫妇洗清嫌疑的地方。
裴谈眉心皱起,忽然说道:“不是没有人上来,是上来了,也不会引起注意的人。”
荆婉儿眼睛一亮,几乎脱口道:“伙计!”
酒楼伙计。
在酒楼中如一个隐形的人,哪个喝酒做乐的人,会对伙计多注意。对他们来说,伙计只不过是个端茶递水的。
他们居然忘记了这些,荆婉儿希望现在就能回去大理寺。
酒楼已经被封,但当日的伙计,只要现在回去问一下紫婵儿,就能立刻知道。
裴谈却没有她这般激动,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说,“就算问了,也没有用,他们现在已经被作为凶嫌定罪,在律法上,凶嫌是没有作证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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