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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秘案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音
裴谈是裴氏的公子,自小接受的夫子授课都是极严格的,手指之间的茧子厚度,他自深有体会。而行过了冠礼,入仕为官之后的裴谈,也不可能再会如曾经在阁中一样,每日需要握笔了。
裴谈说道:“刘永生前在此处居住吗?”
这话问及紫婵儿跟文郎。
然而紫婵儿却面色吞吐,“大人,酒楼小本经营,只做白日饮酒之用,并无客房休息之所。”
文郎跟紫婵儿经营的这家望月楼,不过是长安众多林立酒楼里不起眼的一座,还是开在偏僻街道,也就只有穷书生才会来这里买酒。
荆婉儿不管怎么样是清楚的,她在望月楼待过几天早已清楚这里的底细。
紫婵儿摇头,似乎更有些伤怀的意思:“刘公子住哪里,我们并不清楚。”
看刘永的模样,不太可能住得起稍微像样的客栈,可是这是大考期间,极为特殊,就算是长安城里最破的马厩,都是贵的和什么一样。
荆婉儿这时从栏杆边回身,眸色清亮:“大人,或许楼下那些人可以给我们答案。”
楼下是围观的百姓,很多人看着地上的尸体,根本久久不愿散去。
“可以让人来收敛尸体了,不然这样下去会在街上引起骚乱。”沈兴文说道。
收敛尸体是仵作的事,可是他一个人倒是做不了把尸体从街上抬回大理寺。
这种尸体都是要找到亲人来认尸,然而刘永是外地人,他不会有亲人在长安,一般书生身旁会带一个伺候的书童在,只是不知道刘永……请不请得起书童。
“刘永?他就住在前面的大街桥下面,一直住了好些日子的。”
盘问的结果,却让人很吃惊,刘永竟然没有住什么客栈,一直是睡在长安的一座桥底下。
虽说书生多是落魄,但是岂能落魄于这样?
“大人您这就有所不知了吧?”百姓们有人笑呵呵,“住不起客栈的人何其多,不都是自己找个地方,不是街角就是桥下,总有个地儿躺下就对付一晚了。要是住客栈,这一月得多少花销……”
何况书生,为了准备大考,每日都还要用掉多少纸笔,那都是要用钱买的。
长安城,人人向往,这里的一张纸,都比别的地方贵。
似乎人人都习以为常了。
裴谈看着底下那一张张的脸孔,盘问百姓是衙役下去做的,衙役回来禀报给裴谈,裴谈眸色轻轻一顿,似是知道了。
裴谈又说道:“派人去说的桥下看一看。”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桥底下每日都有衣衫褴褛乞讨的人,乞丐们常常自己占一片地方,谁也不会和他们多待片刻。
这次紫婵儿和文郎纯粹是无妄之灾,走到楼下的时候,裴谈吩咐衙役隔开人群,单独打理刘永的尸体。这时候,荆婉儿忽然眼睛亮着抬起了头。
“大人,能否让婉儿看一下尸体?”
裴谈眸色动了动:“怎么了?”
荆婉儿望着他,原本就清亮的少女眼眸显得熠熠光彩:“婉儿想看一眼。”
衙役和仵作沈兴文一起已经准备将尸体装袋,一大波人已经蓄势待发。
裴谈唇间微动:“先等一下。”
衙役和遮住了口鼻的沈兴文都看向裴谈。
这时荆婉儿上前,有些情不自禁地走入衙役中间,沈兴文蹙眉看着她。
“让我看一下尸体的手。”荆婉儿抬头对沈兴文说道。
沈兴文愈加莫名:“荆姑娘你要干什么吗?”
荆婉儿根本不在乎沈兴文,上前就把尸体的手臂从裹尸袋里面,生拉拽了出来。
沈兴文:“……”
他不由就看向不远站着的裴谈,这样也不做出阻止吗?
荆婉儿着急想看的,也是刘永的右手。
她甚至不顾及尸体身上的污秽,用自己白嫩青葱,玉一样的指尖,去把刘永的手掰开来。
刘永的手是微微蜷起的,荆婉儿将他的几根手指每一个都掰开看了看。
就算仵作要接触尸体,也没有人会心大到什么防护也不做,沈兴文看着荆婉儿这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开始只是觉得这姑娘行事作风和常人大大不同,没想到是这般的胆大骇人。
他忍不住想出声提醒,“荆姑娘……”
荆婉儿却神情一变,仿佛真的发现了什么一样,盯着尸体的某根手指不动。
她看的正是食指。
沈兴文口中的话就变成:“敢问荆姑娘是看见了什么?”
作为仵作,这具尸体他刚才事无巨细的检查过一遍,自然知道他并没有放过什么线索。
可荆婉儿的目光,似乎真的像那么回事。
沈兴文的心中,倒是有了一丝兴味。
荆婉儿用手抹了一下死者右手食指的指腹,她想的不错,这指腹不仅有一种用力产生的紫红,指旋之间还有一点湿漉漉。
“沈仵作以为这是什么?”荆婉儿抬头,倒是主动意味深长看向了沈兴文。
沈兴文不置可否了,“死者右掌食指,生前受过外力挤压,呈现充血状。”
死者都从三楼摔下,区区一个小手指伤到又能算什么。
这显然也不是沈兴文认为可以说的线索。
但荆婉儿此时沉默了一下,她看向了正朝她,看过来的裴谈。
“大人,婉儿有一个自行的猜想。”
沈兴文跟周围的衙役,因为荆婉儿的动作,都只能暂且停止了行为。
而此时,荆婉儿还向着裴谈,说她有了自己的猜想。
所有人,只能看着裴谈。
裴谈站在对面,“什么猜想。”
荆婉儿动不动就有猜想,这也让除了裴谈之外很多人无法理解的地方。
那一句中宗派来协助办案的宫女身份,足以让人就算有疑虑也只能装作沉默着。
荆婉儿一时不能想太多,她像是捏葱一样捏起了死者的那根食指,道:“这根食指指腹部,呈现其他手指完全没有的青紫,沈仵作说这是受外力,我认为不假。”
沈兴文只得也盯着荆婉儿看了。
荆婉儿眼中有一种神采:“方才查看酒桌的时候,发现桌上湿漉却不是洒了酒,那就是水了。死者或许在三楼并非为了喝酒,他这根手指和桌上的水,是他沾了在桌上写字的缘故。”
手指沾水在桌上写字,才会造成桌子上没有酒,只有水的现象,而刘永的右手食指紫胀的这么厉害,正是因为用力写字,和泡水的缘故。
这样的猜想顿时就跟事实不谋而合,荆婉儿也眸色微亮地看着裴谈,希望听到他的结论。
沈兴文看着荆婉儿,眸色不由就更深了一层。
这样的推论,大胆又心细。
裴谈看着少女,果然只有身为女子的荆婉儿,加之曾经荆门千金读过诗书的身份,才能设想到这些种种。
“大人以为呢?”荆婉儿问道。
裴谈其实做不了判断,只是方才荆婉儿下意识要查看尸体的时候,他对于少女会提出的可能的假设,已经在心里有了预设。然而,现在能不能就此判断刘永生前是用手指在桌上写字,才造成的那种现场痕迹,任谁都只能先从猜测中摸索答案。





长安秘案录 第六十章 接管大理寺
裴谈下令先回大理寺,一具死尸在街头,只会让事态愈加失控。大理寺的人马迅速清理了街头,等搬走死尸的空地露出之后,只有一群吓坏的百姓。
回大理寺后,荆婉儿显然想跟着裴谈进大厅,却被拦在了院外,“大人交代,让荆姑娘自行回后院休息。”
荆婉儿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衙役,唇边动了动:“我还有话要跟大人说。”
衙役不为所动。在衙役的眼里,荆婉儿的身份本来就没什么了不起。
荆婉儿的双唇慢慢抿了起来。
沈兴文望着荆婉儿,眸中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尸体随后被送进了验尸房,详细的验尸结果自然还需要解剖之后才能定论。可现在仵作就沈兴文一个人,解剖这种工作,往常至少也需要两个懂验尸的协作。
“属下观那位荆姑娘,似乎对尸体倒颇有研究。”沈仵作悠悠然地说道。
裴谈看了一眼他,也不知此人是否故意,那脸上的笑容叫人不悦。
“你才是大理寺的仵作。”就算是临时借调,更应该做好仵作的本分。
沈仵作内心笑了一下,依然对裴谈慢慢揖了一下,才转身离开大厅。
裴县随后进来,他原本是负责大理寺上下的布防,可如今,大理寺外满布的都是金吾卫。
“大人,韦相来了。”裴县的脸上布满阴沉。“带来了宫里的圣旨。”
负责传旨的太监站在韦玄贞的身侧,眸子有些无情地扫着院子里的衙役,他幽幽冷冷从衣袖里拿出圣旨打开,说道:“即日起,所有朝事由韦丞相暂代,大理寺办事不力,失责重大,导致陛下连日操劳病体不安,若再有失职,大理寺从上到下都要一并惩处!”
这个圣旨何止是架空了大理寺的权,更是把连日发生的事都怪在了大理寺头上。
太监脸上无动于衷,宣完了旨,就冷着脸转向韦玄贞:“相爷,咱家就告退了。”
金吾卫此刻都站在韦玄贞的身后,气压隐隐的压抑让人感到不安。
韦玄贞那张俊逸的脸上,忽地轻笑一声,他慢慢走向了裴谈面前,望着他:“裴大人,辛苦了,往后就交给本相吧。”
再客气的话也掩盖不了这道圣旨的无情。
大理寺受皇命,和金吾卫一起在大考期间维护好长安的治安,可是出了事,却全部让大理寺背锅,金吾卫,则是开始听令于韦玄贞。
“这段日子,本相就少不得在大理寺叨扰了。”他微微一笑道。
裴谈原本是低着头,闻言正要回复,忽然余光瞥见树丛中,晃了一下。
一角衣裙和绣鞋隐藏在绿叶间,仿佛还能看到少女的发丝。
裴谈慢慢重新看向韦玄贞:“裴某能否多问一句,此事相爷如何打算?”
韦玄贞拢袖,悠悠望着裴谈的脸,忽地微微一笑说道:“今日那酒楼夫妻,裴大人为何没有带来大理寺审问?”
树丛中的裙角晃了晃。
裴谈目光不动:“他们二人与死者的死,并无直接关系。”
韦玄贞唇边笑容不变:“断案要证据齐备,还没有审,裴大人如何就肯定没有关系?况且死者是在酒楼喝了酒坠落身亡,这点已是事实不变。”
没想到还是要把紫婵儿夫妻牵扯进来。
“此事裴大人就不要管了。不如想一想若结案之后,大人要如何向宫中复命。”
韦相温文如玉,如此含笑说道。
原先只是在大理寺外徘徊的金吾卫,彻底侵占了大理寺内部。韦玄贞亲自坐镇大理寺,下令把今日望月楼的所有酒客,不要有漏网之鱼悉数带回。
晚间夜空簌簌,只有裴谈的书房点了灯,荆婉儿在林菁菁的床头惊醒,看着手里持着灯笼走出密道的裴谈。
“大人……”荆婉儿眸子幽深明动,“他们不走了吗?”
裴谈目光从少女脸上掠过,望着床上的林菁菁,唇角微动:“大理寺也不安全了。”
林菁菁被发现是早晚的事,连紫婵儿夫妇都跑不掉,何况林菁菁。
荆婉儿咬住口齿,“大人,韦相如此做法,难免让人觉得这根本不像在查案,倒像是……封口。”
把所有相关当事人都关押起来,先不问是否有罪,根源上就像是一网打尽。
少女倔强的神情就像是在不肯低头一般。
裴谈也不是蠢笨如猪,荆婉儿提出来的这些迹象,多少在他看来一样的有问题。
但一品丞相和三品大理寺卿的鸿沟,不是谁都能跨越的。
荆婉儿姑娘从来都不会那么听话,她站起身,“他们把大人架空,就是不希望大人染指这件事,全长安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大人一样愿意彻查此事了。”
那那些死的举子就白死了,连锁效应,只因死的是平民,便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就是号称气象山河的大唐吗。
裴谈注意的不是少女对他的恭维,他只是眼睛垂下,手里的灯笼映照他的脸孔。
死亡时间,一定是跟生前状态,密切相关的。如果那个人是用手指在桌上写字,死后手指淤青的时间,便说明他是在写完了字以后,直接坠楼身亡。
那个时间,紫婵儿夫妇没有杀人时间。
自杀。
自杀事件揭示了科举的残酷,中宗为了体现唐室的荣华,所有才子汇集长安,大兴的科举,现在却成了人命案现场。
“韦相若要压下此事,必定不会以自杀了解。为了唐室脸面,……他会找一个替罪羊。”荆婉儿贝齿间传出这几个字。
还有比紫婵儿夫妇更合理的替罪羊吗?
谋财害命,举子的死和科举,和大唐都无关。
想想真冷。
裴谈望着少女的那张甚至稚气还尚存的脸面,都说人太过聪明,才会过慧易夭。若发现了真相还不愿意装傻,活在这世上就会每时每刻都受煎熬。
“这件事……大理寺已经无权插手了。”
荆婉儿望着裴谈,那神情之中仿佛怔然。
片刻她才揭开旁边的被褥,露出刻意隐藏在发丝后的、泪流满面的一张脸:“那大人,还是先告诉林姑娘吧。”
林菁菁此前倒是装睡,方才裴谈说话之后她在被褥之中颤抖的身体,才被荆婉儿发现。
她想起身,却直直摔到了地面,荆婉儿来不及搀扶:“林姑娘!”
林菁菁瘦若无骨的手臂,徒然地撑着地面,“大人,不管范郎的案子了吗?”
裴谈从进入卧室起她就已经醒了,方才那种种的话叫她心碎欲死。
“范郎这辈子孑然一身,爹娘俱亡,他活在这世上孤苦,我不能叫他死后也没个着落。”林菁菁显然已经木然了,“请大人能将范郎的尸体还给我,我要为他找一块地方,好好安葬……”
裴谈沉默许久:“现在这桩案子已经不由大理寺接管,以后应该会直接交于刑部,到时候,尸体也会交到刑部入殓封存。”
这是正常程序,就如同林菁菁所说,范文君在这个世上早就没有了亲人,即便案件可以大白,林菁菁的身份也根本没有资格替范文君入殓。
世上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人死如灯灭,爱的人却没资格。
林菁菁在怔然之后,忽然凄然一笑,“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牵挂,不如去地下陪着范郎,生不能陪他,又岂忍心让他一个人在那边孤孤单单!”
荆婉儿同时扑出去,却只拉住了她的衣袖,林菁菁决然向着桌子撞过去!
因为想亲眼看着爱郎昭雪沉冤,心中有为爱郎安葬的念头才活着,现在这念头掐灭,林菁菁是一刻也活不下去。
“林姑娘你不要冲动!”荆婉儿脸色也急的变色。
裴谈手里的灯笼丢在脚下,伸手便去拉林菁菁,可他也不是能一步千里的人,加上林菁菁是一心求死的人,那速度快的人反应不及。
一道飞石从窗外飞进,击中了林菁菁的脖子,在她即将撞在桌角的前一刻,让她软倒在了桌前的地面。
林菁菁抽搐了一下,却再也没力气爬起来。
裴谈迅速看向窗外:“裴县。”
裴侍卫原本就是不离开裴谈五十步以内,裴谈从密道进出,裴县就守在外头,有他在,便不会有人能靠近这间屋子。
裴县从门外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
林菁菁眼角眼泪流下来,人间最绝望的莫过于选择生和死都不能。
裴谈慢慢走过去,圣旨已下,连他也无能为力,“林姑娘,你若一死,这世上才真正没有人,知道一个叫范文君的举子,曾写过怎样文采无双的文章。”
印在林菁菁脑海中,被她完整一字不漏背下来的那篇文章,已经是范文君唯一留在这世上的绝笔。
林菁菁颤抖了一下。
林菁菁一死,就带走了这世上最后范文君的痕迹。
应该说是残忍还是温情。
裴谈慢慢在她对面蹲下来,眸子盯着她枯木的双眼:“若范文君的手稿,被刑部的人销毁了,可他们却销毁不了林姑娘你脑子里的东西。”
除非杀人。




长安秘案录 第六十一章 裴大人爬墙
韦玄贞接管大理寺后,是用大理寺的名义,在街上四处抓造谣者。
不少确定名落孙山落榜的考生,如惊弓之鸟连夜离开长安,城门处设置了三道关卡盘查。
“大人在长安辛苦积攒的百姓间的口碑,就这样被他们践踏了。”荆婉儿看着城门口的人,说道。
裴谈没有言语。
荆婉儿也不由抿下了后面的话。对于裴家公子来说,其实这样的浮名,或许早就不需要了。
“走。”裴谈说道。
两人都穿着大氅,走在长安的街巷中。根本没有人多注意到一眼。
也是直到离开逼仄的人群,荆婉儿胸中那种浊气仿佛才舒展一些。只是她看着裴谈,若有所思的神情出卖了她。
倒是裴谈淡淡问了一句:“你有话想说吗?”
荆婉儿当然有话,只不过这话从刚才就哽在喉头,不知怎么说罢了。
“奴婢没有……”当宫女这么多年,荆婉儿早就习惯了口是心非。
“说。”裴谈转过身看着少女。
荆婉儿不期然撞到一双深眸里,很是心里惴惴了一番。良久她也试问一句:“大人真要婉儿说吗?”
“为何不能说。”裴谈拢袖,反倒坦然。
二人这样玄妙的关系,主仆又不是主仆,官民又不是官民,即便贵为大理寺卿,对于荆婉儿这个来自深宫的小宫女,似乎也够不上威胁。
荆婉儿不知是不是也想起了什么,不由就笑了。
裴谈更加眯眸,“你笑什么。”
荆婉儿很快一本正经:“没什么,只是婉儿刚刚才对大人刮目相看。”
密室里对林菁菁说的话,不像是临时起意。
“方才大人故意做出要放弃此案,且无能为力的样子,实际却是为了让林姑娘绝望之后,唯一按着大人的路走。婉儿唯一没想到的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裴谈饶有兴致。
荆婉儿清了一下嗓子,继续盯着裴谈若有笑意道:“只是婉儿眼中的大人,温和宽厚,绝对不是向人的心口捅刀之人。”
林菁菁方才是真心想要死,若是方才阻止不及时,岂非真的酿成惨祸?
荆婉儿眸色黯淡一下。
裴谈许久没说话,为了达成目的,君子的做法是徐徐图之,只有小人才会不择手段。
“非常之事,也用非常手段。”荆婉儿忽地就一笑,凝望裴谈,“此冤情若是不能够昭雪,林姑娘一样会走上绝路,且比大白于天下后,死的更加孤单和不甘。”
那时候她跟范文君这对黄泉鸳鸯,只能成为被权贵玩弄彻底的牺牲品。
裴谈幽幽看着少女的脸,见她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到了。”
两人抬起头,酒楼的招牌在头顶格外显眼。
现在不能明着查,权宜只能学一下微服私访。
可是大门已经被贴了封条,周围倒是没有人看守,可要是他们明着撕了封条进入,只怕今天这身打扮也白费了。
荆婉儿望着裴谈的脸,见他许久不动作也不说话,不由就噗嗤一声。
裴谈听见声音看了过去。
荆婉儿垂眸,知道这样的事情,一位贵公子是无论如何想不出办法来的。
她于是眨了一下眼:“大人跟我来吧。”
却见荆婉儿迅速转身离开酒楼,裴谈不知所以,只能先跟上。就看荆婉儿熟练地走街串巷,她一个宫女,对长安城里这些巷子,却好像比深宫内院还要熟悉。
裴谈就跟着她绕过了整整一条街,忽然停住脚步,看向了面前的建筑。
这条街上的冷冷清清,和这些灰突突的建筑之间似乎形成益彰。
“这是哪?”裴谈眉心皱了皱。
荆婉儿眼中狡黠更深,“大人看不出来吗?”
裴谈慢慢看向少女的脸。少女似乎有些得色的,但她终究还是上前,指了一下眼前建筑的屋檐。
屋檐的模样如此熟悉,似乎刚刚才看到。
裴谈眼中骤然收了一下,荆婉儿这才道:“这里是酒楼的后墙。”
长安城的建筑鳞次栉比,应该说,大唐实在太大了,这些建筑哪怕紧挨在一起,前门在这条街,后墙,却已经是另一条街上了。
裴谈绕过弯了以后,看到荆婉儿已经踩了踩墙根底下的石头,冲着裴谈挤眼睛:“大人就和婉儿一起爬墙吧。”
就算是在酒楼门上贴了封条的那些人,也绝对想不到要看酒楼的后墙。
现在爬墙,就是进入酒楼的最好办法。
裴谈一时没动,他看着荆婉儿,见到少女两只脚互相一踢,泼辣地踢掉了鞋子。
高头履实在不利于攀爬,显然荆婉儿连这都注意到了。
而裴谈脚上,俨然是一双靴子。
裴大人在沉积冤案面前可面不改色,面对这一堵高墙,却是难迈出脚步。
荆婉儿望了裴谈片刻,忽然手脚并用攀上了墙根,并回头一笑:“那婉儿就不等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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