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秘案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音
一个民间布衣胆敢质疑朝堂,真是活的不耐了。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为了朝廷脸面,也不会承认他们有欺压百姓之嫌。
“这篇文章,是范文君什么时候写的?”裴谈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
其实范文君进京赶考也不过就两个月,林菁菁和他相识,更是不会有多长。
她能完整背下这篇文章来,个中肯定有什么契机。
林菁菁强自镇定:“因为那段时间,范郎一直关在房间写这篇文章,有时写着写着还要生气摔笔,我从没见过那样的范郎。”
林菁菁说过范文君温文尔雅,只在失踪前半个月,突然暴躁难测。
“那你是如何记住的这篇文章?”裴谈反问,林菁菁的确大字不识,就算范文君半个月一直在屋中写,林菁菁也应该完全不认识这些是什么。
可现在她不仅认识,还能极罕见地全部背诵下来
长安秘案录 第五十七章 金吾卫
林菁菁脸上一瞬间现出难以抑制的情绪涌动,最后好不容易她才低下了头:“是,是范郎教我的。”
这句一出,荆婉儿跟裴谈都变了变色。
范文君,教林菁菁……范文君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教林菁菁背诵自己写的这篇文章!?
就算是面前两个头脑聪明胜于常人的秀丽男女,一时也在这个问题前哽住了。
林菁菁自己,显然不会纠缠这个问题,只要是范文君要她做的,不要说背诵一篇文章,就是刀山火海,这个女子又怎么会不去。
林菁菁擦了擦眼泪,似乎知道不说裴谈也会问,倒不如主动说出来:“都怪我蠢笨,背了许久还磕磕绊绊,惹得范郎都急了。”
裴谈念了一句:“范文君急了?”
林菁菁脸上又有伤心又有甜蜜:“是的,有一次我实在背不会,范郎的脸色十分吓人,训斥了我一句。但后来他就又向我道歉,说本来就是他的事,不应该逼我……”
林菁菁此时重复的话,必定都是范文君当时所说,一字不差。荆婉儿眸色在幽幽闪烁着,范文君无端的让林菁菁一个风尘女子背诵自己的文章,已经奇怪,他在林菁菁背不会的时候,更罕见愤怒,还说了这样一句“本来就是他的事”?
这句话,在荆婉儿听来着实有深意。
裴谈走出廊下,外面竟下起细雨,荆婉儿确认后面林菁菁听不见了,才走到裴谈近前,顿了片刻才说:“方才大人何故突然脸色大变?”
能让裴谈这样内敛的人产生那样大的情绪反应,本身就说明了事情不简单。
裴谈捏住了自己的手,他有些像是无意识的反应,目光却看着廊下细雨。
很多事在他脑子里,如这细雨一样看似不着边际。
荆婉儿唇角有弧度,似乎也不是真的在等裴谈回答、兀自就说下去了:“奴婢有两点浅见,便是范文君做出种种的反常举动,都说人在极端境遇面前,那些看似荒唐的行为,或许都是出于人最本能的反应……就是一种本能的自保行为。”
裴谈眸色真正地一动,他看向了少女:“自保?”显然他也被触动了一下,深感意外。
荆婉儿盯着裴谈:“大人不曾面临过类似的境遇,但是奴婢却明白这样的感受。——林菁菁所说范文君临失踪前的半个月一反常态,还逼着她一个不识字的烟花女子,背诵那样长的一篇文章,或许是因为范文君察觉到了这篇文章,将要给他带来什么祸事。”
裴谈眸子更加深刻闪烁起来,范文君写了一篇会给自己带来祸事的文章?
会有这样离奇的事吗。
而且这篇文章遣词用句,必然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心血,一个大考在即的考生,他写文章不为了考试,又能为了什么?
事事都是如此,越反常,越出妖。
裴谈作为大理寺卿,那些大理寺沉积的案件中诡异凶残的数不胜数,哪一笔不是血债。范文君死于大唐的长安,死时不是用自己的身份,从生到死这个过程范文君这三字都被从这个世间抹掉了。
“再过几天就是放榜的日子,也许到时候一切……”
裴谈没说,改变的究竟是眼前的僵局,还是把事情推向更加波云诡谲的境地。
荆婉儿也眼眸低垂,把一个无辜百姓害死了还不算,还要剥夺他在世上的身份,名姓,这是何其残忍的手段。可惜在这看似繁华迷眼的大唐长安,有太多这样冷血靠着食人血肉为生的蛀虫贵族。
荆婉儿回到大理寺专门为她安排的房间,这房间在狭小角落,其实有点阴暗潮湿。但是她也不是多年前那位荆家的大小姐了,宫里和十几个宫女挤在了一张床,甚至要被她们排挤,现在有这样一个只属于她的小天地,实在已经满意。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人监视,她可以放开手脚做自己的事情。不用担心有人发现。
这房间连纸笔都没有,荆婉儿想了想,推开了窗户。
——
因为连日确实操心劳力,连裴谈这么睡眠浅的人,都忍不住睡了过去。
甚至清晨,他被衙役慌慌张张的声音吵醒。
“大人,大人!”
裴谈睁开了眼睛,“大人,您快去门外看看,出事儿了!”
裴谈几乎是立即掀开被子起身,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看,片刻看着那衙役:“出什么事了?”
……
裴谈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衙役慌张地在前面引路,裴谈跟着他一路到了大理寺门口的院子,一眼看到平时空当无人的院子,此刻全是腰间佩刀,神情冷峻的人。
乍一看,大理寺像是被问罪、和包围了。
院子里大理寺的差役们纷纷下跪:“寺卿大人!”
主心骨的人终于来了,大理寺的主人,才是这有点阴森宅子里的曙光。
只有院子里面那些持刀的人,依然冷漠倨傲地站在那里,看着裴谈的神情也没丝毫恭敬。
看他们衣着和袖子的徽章,一身打扮就知道是宫里金吾卫的人。
裴县侍卫手里握着刀,正和他们僵持。
裴县的目光一动:“金吾卫?”怎么回事?
那为首的年轻人一脸倨傲之色,显然因为被裴县阻挠恼火不满,有些生硬地说:“寺卿大人,陛下听闻大理寺前些日子遭歹人进攻,特命我等守卫大理寺,直到抓住那些歹人为止。”
所以这些金吾卫都是中宗派来的……这种意外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
包括裴谈,他看着那几个傲慢的金吾卫,“陛下有圣旨吗?”像这样调动宫中禁卫军的事情,没有圣旨怎么可能成行。
金吾卫那人道:“陛下只有口谕,裴大人放心,陛下只是命我们守着大理寺门外,我等绝不会打扰大人的日常办公。”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裴谈就算看不到圣旨,也只能暂时尊办。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金吾卫,谁敢假传中宗圣旨。
“那就有劳了。”裴谈缓缓开口。
金吾卫,明说是为了大理寺安全,这样的要求又怎么可能拒绝。
重新回到书房,邢主簿战战兢兢又有点小心试探问道:“大人,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派兵驻扎大理寺?”
“大人。”裴县走进来,冷冷看了一眼邢左。
裴谈毕竟还是刚醒,坐到椅子上看着他,“说清楚。”
裴县肯定是一早就跟金吾卫对上了的,知道的情形自然比较多。
裴县慢慢瞥了一眼邢左,才说道:“听闻陛下拢共派了三拨人,都是宫中金吾卫,韦丞相和几个副主考的宅邸,同样有几个人驻扎。”
原来中宗睿智地没有只派兵来大理寺,而是分散兵力混淆视听。
大理寺的金吾卫自然是因为裴谈前段时间御赐,至于韦玄贞,和几个考官,完全是在大考的阶段,正好用来借题发挥的最好挡箭牌。
这样谁也不会说陛下处事,不够公正。
一石三鸟,恐怕中宗早已有试探韦玄贞和宗楚客之意,这样一来直接把心腹派入宅邸,可谓是不动声色的君威。
裴谈上了一次早朝,不仅不动声色把大理寺的情形透露给了中宗,让中宗知道了内忧外患,更给了中宗借题发挥的最好机会。
裴谈这时看了看目光闪烁的邢左,“主簿还有其他事回禀吗?”
若是没有,邢左依然站在这里,未免太不识时务了。
邢左目光闪了闪,忽然对裴谈拱了拱手,“回禀大人,属下的确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裴谈眸色幽深:“说吧。”
邢左这时抬起了一双有些精明幽深的眸子,“昨天属下派的人在院子里巡查,看见了那位荆姑娘……她的行为,有些怪异。”
裴谈跟裴县都同时眸色动了动,望向邢左故作幽深的一张脸。
“说。”
荆婉儿会怎么样。
邢左唇边似有勾连,“衙役看见,那荆姑娘在窗边,吹口哨。”
在窗边吹口哨这种事,尤其是昨天荆婉儿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入夜了。
邢左嘴边嘲弄:“大人带回来的这位女子,行为似乎很不可理解,不像常人会做的。”
屋中一时凝结。
裴县忽地就收了一下佩刀,在金鸣声中邢主簿也诧异望过来,裴县说道:“你记住那是陛下安插过来的女子,她所做什么,就算再不可理解,莫非你能去向陛下询问?”
邢左的脸僵硬跟抽搐起来,他渐渐地低下头,“不打扰大人,属下先退下了。”
邢左是真走了,这个蛔虫即便在裴谈身边,也是想方设法都难以套出什么。
裴县收了刀,看着裴谈:“吹口哨?”
看来不止谁都会觉得这个行为那么古怪。
昨夜风大,荆婉儿穿着单薄的衣裳,会有闲情雅兴,倚靠在窗前,吹着小曲儿似的口哨。
这位曾经的荆门千金,后来的收尸女宫,也有点太匪夷阴森的感觉了。
夜晚,似乎还飞过几只乌鸦。
值夜的裴县,对此有印象。
乌鸦象征不吉。
古人都多么忌讳这些。
长安秘案录 第五十八章 清水
邢主簿被尖刀恫吓,短时间内,是不敢再表露什么微词。
其实最有威慑力的,当然还是此刻守在大理寺外的金吾卫。
大理寺里面对裴谈这位大人心怀二心的不少,从邢主簿为首,然而谁也不会敢在金吾卫眼皮底下做出什么。
荆婉儿对身遭发生的这些一无所知,她第二日出现在裴谈面前的时候,神色都毫无异样。
裴谈望着少女,慢慢问了一句:“昨夜可有听见什么?”
荆婉儿摇头,微笑着说:“奴婢睡觉沉,昨夜回房就睡了。”
门口的裴县目光幽沉中多了一抹冷意。
荆婉儿望了一眼裴谈带着血丝的双眸,“大人似乎,昨夜歇的并不好?”
今年的长安似乎真的不太平,中宗二次登基还没多久,正是需要励精图治,安定天下,可是老天似乎都在冥冥中降下天罚。本来这次科举的盛事,不管对大唐还是对天下百姓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裴谈看见荆婉儿神清气爽,在心中默默摇了摇头。
下午的时候,有人哭喊着来报官,金吾卫拖着一个满脸惊惶的人,丢到大堂上。
报案的人说,看见有一位书生,从望月楼的三楼跳下,当场身亡。
也不知道昭示的不详是不是真的在应验。
裴谈听见望月楼,站在他身边的少女,同样身体僵凝了一下。
那金吾卫首领声音幽幽起来说:“我等会替寺卿大人守着大理寺,大人尽管外出办案。”
这番话听在不同心思的人耳朵里,自然有不同意义的解读,邢主簿那些人首先就不敢抬头。
“把我们那位新仵作,一起带上吧。”裴谈幽然地说道。
大理寺的车架来到望月楼下,就看到围观的百姓已经在周围挤得水泄不通。
乏味的日子需要刺痛,百姓们看着书生的尸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理寺办案,无关人等退让!”衙役们无奈抽出了腰刀,对着行人呼喝。
围观百姓匆匆让出一条路,衙役们立刻上前,把路给占据,让裴谈先行。
荆婉儿裹着大氅帷帽,遮住了头脸,跟在裴谈身侧。
毕竟没有人会注意她,她清丽的双眸见到那个血泊中的尸体,真是吓人。
原本三楼并不算太高,可是这名书生,竟是头向下栽了下来,颅骨这样受力,自然是鲜血四溅,不可能活了。
这果然是蓄意寻短见,一心求死才会有的模样。
大理寺新任仵作,沈兴文慢慢上前,看了眼裴谈说道:“死者模样不好,还请大人到远处避让。”
裴谈看了他一眼,片刻说道:“本官就站这里,你去验吧。”
沈兴文不置可否,一般大人们谁愿意看这种血腥场面,尤其是裴谈长得细皮白面,大约是最不像大理寺卿的大理寺卿了。
沈兴文上前几步,撩起了衣襟,蹲在死者的身侧。他的手探了一下死者的咽喉,那喉咙上还黏连着死者的脑浆,尤其是他还掀开了死者的口舌看了看。
口舌干净,底下压着酒水的腥味,证明并非服毒。
撩开死者衣襟,胸膛之处瘦骨嶙峋,面黄肌瘦,许多天没有吃过饭,加上劣质的酒,这具身子已经被摧残的不像样子。
贫穷,病重潦倒,足够成为压垮一个人的大山。
而且这个人,应该是本次科举落第的考生。
沈兴文站起了身,居然从衣袖中拿出一张洁白干净的手帕,悠悠地擦拭自己的指尖和双手。
“回禀大人,初步的验尸来看,死者身上没有被人谋害的痕迹。”
没有中毒,没有蒙汗药,这具尸体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自己跳下了三楼。
这个结论让周围的百姓发出一阵唏嘘。毕竟蝼蚁尚且贪生,就算是在长安城自杀这种事也还是很新鲜。
“属下想去楼上看一看。”沈兴文的目光,若有若无瞥了一眼楼上栏杆。
除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推下了楼,那么三楼也应该有留下与人争持的痕迹。
衙役们将望月楼周遭都把守住了,裴谈带着零星几个人,上了三楼。
紫婵儿和她的夫君文郎,正脸色煞白站在楼梯跟前,被两个衙役死死看守住了。
听到楼梯上的动静,紫婵儿下意识抬头去看,当她看见裴谈,尤其是裴谈身后的那个身影时,眸光禁不住猛地颤了颤。
“大人,当初那书生在三楼饮酒的时候,只有这对夫妻在旁,若说是被人推下,这对夫妻绝对逃脱不了嫌疑。”
衙役有些冷漠的对裴谈说道。
紫婵儿眸光颤动,显然欲言又止,她跟文郎辛辛苦苦经营的望月楼,恐怕因为这一条人命案子,再也不可能转圜了。
文郎这是第二次见到裴谈来,上次的恐惧还在心中,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裴谈走到三楼栏杆那个位置,有一个五指的浅印子,印在栏杆上。
“这三楼矮小,一般客人都不愿意上来,只有这位刘公子,每次来都喜爱靠栏杆坐。”文郎小声颤抖解释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三楼的格局逼仄狭小,连桌子都摆不到几张,这样冷的天气甚至有种闷热的燥感。
裴谈观察了栏杆周围,地上面,竟然脏的像是泥坑一样,上面都是凌乱的脚印。
从脚印的形状,判断这是同一个人的脚印。应当就是此前在这里喝酒的死者。
这些杂乱无章的脚步,仿佛昭示了死之前,死者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一般想自杀的人之前,都会经历很长一段心里历程,到决定赴死,往往是自我折磨又深感恐惧。
“地上的脚印,显示在死者从三楼坠下的时候,这里并没有第二个人在场。”
仵作沈兴文勘验了现场以后,对裴谈禀报。
因为整个地面都是湿滑的,人要走在上面,不可能不留下脚印。
旁边的主簿目光游离看向裴谈:“大人,既然这样,那就按照自杀结案吧?”
自杀不用审理和过堂,只要有证据和旁证,写一个结案陈词就结束了。
现场还有一个疑点,便是为什么整层楼地面,都是湿的。
裴谈慢慢在桌椅旁边蹲下,看着地面的缝隙,这些水渍散发一种酒味,难道这地面上洒的全部都是酒。
“你把死者进来之后的事情,都复述一遍。”
听见问话后,文郎开始机械的复述:“刘公子一进来,就直接上了楼梯,他去的是人最少的三楼,向我们要了三坛酒,就一个人待在三楼一直没出来……”
裴谈听到关键地方,就眯起了眼睛,“他向你们要了三坛酒?”
文郎僵硬地回答,“是的,是他最常喝的黄酒。”
黄酒就是最廉价的酒,即便是最廉价的酒也只能要最多三坛,想起楼下那具尸体的瘦骨嶙峋,这种穷困潦倒,只能靠风餐露宿来到长安的书生,实在是太多了。
见这里除了大理寺的人之外,就是紫婵儿夫妻两人,荆婉儿这才摘下了自己的帷帽。
她清丽泛白的面孔,紫婵儿与她目光相对,两位清秀红颜竟出奇的有种一致。
或许更一致的,是那容颜中的镇定幽凉。
两人都是乱世红颜,却也同时具备坚韧心性。
“三坛酒,还不足以把这地上都弄湿。”裴谈这时起了身说道。
沈兴文看着裴谈的样子,似乎觉得有些兴味,他一个仵作都不会蹲到桌角去检查线索。
“这地上是水搀着酒。”
裴谈转身,看向了紫婵儿夫妻,“你们是酒楼的老板,客人在楼上做了什么,你们也不管?”
看这三楼一地的狼藉,恐怕事后打扫也要很久。
荆婉儿忽然抬脚,朝着那张喝酒的桌子走过去。
紫婵儿垂着眼眸,她的面色中一直有点悲伤:“因为近日酒楼的客人一直很多,我与文郎便在楼下招待客人。而且这位刘公子……他今天来的时候,便告诉我们不要来三楼打扰他。”
楼底下客人喧嚣,三楼发生了什么,又有谁会听见。
恐怕直到一楼的客人听到那一声响,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尸体,才惊吓着四散逃开。
荆婉儿走到桌边之后,便伸手摸了一把桌面,似乎有些蹙眉。
沈兴文有些促狭看着她:“不知道荆姑娘有何高见?”
荆婉儿之前被裴谈点醒过,对这位年轻仵作,已经抱着不理不管的态度,她轻轻说道:“我只是想看看桌上这些是不是酒。”
沈兴文知道荆婉儿是被宫里派来的,这个女子也有很多让人奇怪的地方,而他们这位新任的大理寺卿,总是带着她在身旁,在旁人眼中,一个年轻朝官总该要避嫌,和一个宫里的宫女夹缠不清,怎么也不像一个清贵名声在外的门阀公子会做的事情。
沈兴文探究的目光对荆婉儿来说已经麻木了,从她十岁起入宫,这样的目光就没有停止,那些人除了没有营养的好奇心,根本什么有用的都不会做。
她如同随意一样把手指放到鼻端,轻轻嗅了嗅,这满屋子都是酒气,可是她的指端,干干净净什么味道也闻不到。
除了清水才会没有任何味道
长安秘案录 第五十九章 神探婉儿上线
桌子上竟然没有酒,这有些无法解释。荆婉儿向裴谈看去,裴谈这时也看了她一眼。
荆婉儿低着眉眼,慢慢走向裴谈的面前。“大人,刘永喝酒连地上都洒的是,为什么会桌子上反而没有?”
裴谈这时看了她一眼:“刘永是喝的烂醉坠下了楼底,地下又是如此湿滑,有没有可能是醉中无意坠下。”
荆婉儿顿了顿,忽然灵机便道:“但是刘永只要了三坛酒,这地上少说也洒了两坛,也就是他最多只喝了一坛罢了,怎么会烂醉呢?”
这又是回到刚才沈兴文的验尸结果,沈兴文说死者排除遭人下药等控制,应当是自我意识清醒。
“这个刘永的酒量如何?”顿了顿之后,裴谈问紫婵儿。
紫婵儿眸光微动,“刘公子是读书人,酒量一般,但是……也不至于一坛酒就醉。”
这里是大唐,哪个文人豪客不是喝酒千金,一坛酒已经是很文雅的喝法了。
那么醉酒一说从现场遗留的痕迹也已经可以否定排除。
刘永并不可能只喝了一坛酒就醉的不省人事,以至于从三楼跳下。
一个清醒的人,怎么会想要寻死,虽然人世苦楚,想要下决心寻死也不是容易的事。
“刘公子没有中第,连日来喝酒,应该也是心里苦闷。”紫婵儿垂下眼眸,幽幽说道。
裴谈没有作声,自放榜之后,多少刘永这样的书生黯然绝望,人生都像是晦暗无光。但是真正说到要寻死,人生绝望的事那么多,怎么就至于要走上这一步。
荆婉儿忽然看向那公子般的潇洒仵作:“沈仵作,请问死者右手食指间的茧子厚不厚?”
沈兴文没防备叫到自己,看了看荆婉儿,说道:“死者两指之间,茧子厚达三寸,自是常年握笔形成的。”
荆婉儿看向了裴谈:“大人,厚达三寸,若是寻常读书人,也定然到达不了这个程度。足见这位刘公子,生前至少每日书写文章,如此笔耕不缀,日积月累,才会有这样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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