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谋妆(古言NP)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落笔清欢
言清漓与玉竹正排在进城百姓的队伍中等候查验身份文牒,忽听身后马蹄滚滚。
“让开——都让开——!”
转过头,一骑黑马当前,风驰电掣般的向着人群疾驰而来。
排队的百姓惊恐的向两边散开,言清漓被人群碰到,跌坐在地,那马黑匹直冲她的面门,玉竹尖叫着就要扑向她。
言清漓闭上眼,只感觉面前一阵蹄风扫过,伴着一声长长嘶鸣,她睁眼看去,马背上的少年已经长吁着拉住缰绳,黑马高高扬起前蹄,重重踩在她旁边的地上。
“找死吗!?晦气!”那少年见言清无碍,先是松了口气,又劈头盖脸吼她一顿。
言清漓呆呆的坐在地上望着马背上的少年。
这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绛红衣袍,背上背着一把漆黑重剑,黑发于头顶高高束起,发尾于尘烟滚滚中肆意飞扬。
她看着这张脸,一时忘记说话。
“来者何人?给我下——”守城兵刚要将那骑着黑马的少年拦下,就见那少年立刻转头吼了一嗓子:“下个屁?都瞎了吗?不认得小爷?”
那两个城守兵看清来人,当即哆嗦着低下头:“是裴小霸……不不裴小公子!是小的们有眼无珠,放行!快放行!”
城门瞬间被开到最大。
“下次再敢拦小爷,打断你们狗腿!”少年冷哼一声,绝尘而去。
他身后的两个一脸凶相的跟班冲那几个守兵呲牙咧嘴的恐吓一通,也赶紧去追那少年了。
玉竹将言清漓扶起,她还呆呆的望着那远去的少年,嘴唇微微颤抖:“玉竹,那是裴凌。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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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谋妆(古言NP) 第二十二章馥容庄
入城后,言清漓就已平静下来。
在她的记忆中,裴凌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毛头,所以当这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时,那种巨大的反差蜕变,比她见到玉竹和言琛时来的更加强烈深刻,以至于她在看到裴凌那一瞬,才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她的确错失了六年光景。
除此之外,她也惊讶于长大后的裴凌,那眉眼气度竟和那人当年有了几分肖似,让她一时恍惚错愕。
“小姐,我们今日可要前往言府?”玉竹小心的打量着言清漓的脸色,生怕她会因刚才那少年想起一些伤心的过往。
言清漓摇了摇头:“不急,先安顿下来吧。”
今日天色已晚,她们二人先是找了家客栈了落脚,可到了第二日,言清漓也没急着前往言府,而是带着玉竹去街上逛铺子。
盛京的路面宽敞,各种商铺酒楼比邻而立,比之六年前还要繁华许多,不知情的还以为宁朝国昌、百姓安泰。
可说到底,这繁华不过是表象罢了,天子一叶障目,将目光只局限在了这一方京都,若他去看看外面,便知宁朝如今到底是何民不聊生的惨象。不过言清漓认为,以昌惠帝那德行,即便亲眼瞧见了,也要自欺欺人的将错责推到地方官员身上,根本不会认为是自己的原因。
言清漓一路走着,最终停在了一家名叫“馥容庄”的胭脂铺前。
“两位公子快请进,咱们铺子的胭脂是盛京城内最有名气的,可需要小的给二位介绍介绍?”言清漓与玉竹甫一站在门口,便有一瘦高伙计笑脸迎上来。
言清漓向那伙计淡淡一笑:“请问文心姑姑可在?若在,劳通传一声阿漓来了。”
那伙计一愣,细细打量了言清漓一番,这才瞧出她是个女子,于是压声问道:“姑娘可是从越州而来?”
言清漓神色不变:“正是。”
伙计一听,立刻正色道:“请二位姑娘随小的来。”
言清漓与玉竹跟着那伙计上了叁楼,来到一间雅室,刚坐下,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那脚步走的很急,一晃眼的功夫,门外便出现一个女子。
“漓姑娘!”那女子见着言清漓当即笑起来,她穿着一身水青色织锦罗裙,叁十几岁的样子,笑起来时眼尾有些许细纹,虽然她很欣喜,但举止得体,不急不躁。
言清漓赶紧站了起来,向那女子墩身施礼:“文心姑姑。”
文心连忙上前将言清漓扶起:“可不敢,可不敢,漓姑娘莫折煞奴婢了。”她高兴的瞧着言清漓,柔声道: “瘦了些,可是路上遭罪了?早些日子得到四殿下的消息,说您近日会到盛京,文心早就恭候多时了。”
文心是盛贵妃的陪嫁婢女,当年随盛贵妃一同进了宫,随在身旁伺候。盛贵妃死后,吉福跟着宁天麟一道前往了越州,而文心则留在盛京做起了宁天麟的眼线,与他通传各方局势消息。
胭脂铺中平日最不缺的便是夫人小姐,大到官员妻女小到府中婢女,这些成日养在各府后宅的女眷可万万不能小觑,她们往往都会第一时间掌握自家府上的风向——譬如老爷今日与哪位官员同堂争执了,自家夫人又与别家夫人走的近了,这些话题,总会于闲谈采买时流露出一些来,文心便会一一记下,凭着这些,也差不多能判断出朝堂中瞬息变换的局势。
半年前文心前往越州时已经见过了言清漓,当时言清漓将她这胭脂铺的配方改良了一番,做出的胭脂水粉不仅质地细腻,还有养肤之效,一经推出便立刻受到了盛京女子的追崇,如今馥容庄的胭脂水粉供不应求,日日门槛都快被踏破了,那些夫人小姐们也不见得有机会买到。
此番言清漓到文心这来,是想要先了解一番言国公府后宅的消息,文心早就准备好了,是以言清漓刚刚开口,她便转身去匣子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笺交给她。
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言清漓虽不屑那些后宅争斗,但她即将要跻身言府,便不可不防。
她一个没靠山又贸然出现的私生女,必定不会讨得言府女眷的喜,与其不知她们到时会用何路数对她使绊子,倒不如她先了解一番,做到心中有数,有备无患。
不得不说文心准备的十分详尽,言府中大到夫人小姐、小到一个嬷嬷婢子,她们的背景来历、品格性情都摸得清清楚楚,言清漓默记于脑中后,将这信笺放入一旁的香炉中烧了。
这期间文心一直满目慈爱的看着她。
与吉福不同,文心身为女子总是有些感性的,这些年,她虽身处盛京,却也知她所守护的四殿下在越州过的十分煎熬。
从一个天之骄子转眼间双腿被废靠坐于轮椅中度日,任谁都无法接受,四殿下当初也于心中绝望过,可他终是挺过来了,苦苦坚持了这么多年。这其中苦楚他们做下人的无法替主子去受,只能于心里焦灼。
可突然有一日,四殿下身边就出现了这么一位漂亮可人的姑娘,每每他送来的消息中,总要提起“阿漓”几句,这姑娘就像一束光一样,将他昏暗的日子照亮。
文心打心底里感激言清漓,她想,一定是贵妃娘娘在天有灵,将漓姑娘送去四殿下身边的。
“漓姑娘,四殿下的身子可还好?”
言清漓点点头:“四殿下已可慢慢走路了,过些日子他回来,姑姑便能亲眼见到他了。”
文心激动的热泪盈眶,立刻起身给言清漓行了个大礼:“这都多谢漓姑娘了。”
言清漓赶紧将文心扶起来,二人又叙了会儿话,忽听窗外传来吵闹。
为了方便打探消息,馥容庄特意开在了盛京最旺的地段,周遭都是商铺酒楼等时常出入高官大员、勋贵子弟的铺子。
言清漓与文心循声向外看去,好似是一个男人跑去青楼门口卖女儿,结果他那女儿反被一个刚从青楼出来的醉酒男子看上,说什么也要带回去做小妾,那小姑娘拼命反抗着父亲与那男子,最后竟是与那二人打了起来,引来了路人的围观。
文心瞧了瞧,与言清漓说道:“那穿绿衣的是工部侍郎家的公子张朝,成日里最是游手好闲,时常调戏良家女子,这是昨夜又宿在了花楼,灌了一夜的黄汤,开始撒酒疯了。”
言清漓冷眼瞧过去,那一身翠绿的胖子确实衣着不菲,头顶冷萃色珠玉冠,腰间还插了柄扇子,打扮的一副翩翩公子哥模样,只是做出的事儿却是猪狗不如。
这胖子大概是习过一些拳脚功夫,那小姑娘的爹方才已被踹了几脚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直叫唤,而那小姑娘则闷不吭声的死咬着那胖子的一只腿,气的那胖子暴跳如雷,一脚脚向那姑娘肚子上猛踢。
“闹得这样大,官兵就不来管管吗?”言清漓见那小姑娘嘴角已经开始流血,忍不住捏紧了窗沿。
文心在旁无奈一笑:“那可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普通官差谁敢管他?不过……”文心突然眼神一亮:“漓姑娘,你瞧,能管他的人这就来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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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谋妆(古言NP) 第二十三章裴凌 ( )
“小贱蹄子!本公子瞧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个不知好歹的,竟敢咬本公子!踢死你!我踢死你!”
张朝正踢的起劲儿,忽觉耳边扫过一阵劲风,紧接着黑影盖面,脸就被猛的踹了一脚,他整个人如放了气的踘丸一般,登时就飞了出去,砸在了路边的糖人摊子上。
“谁!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打……”张朝脸肿的老高,挣扎着从那摊子的废墟中刚爬起来,迎面就又挨了一脚,这回他直接被踹了几个后滚翻,叽里咕噜的撞在了酒楼门前的石狮子上。
张朝“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刚要张嘴怒骂,两颗门牙就如同秋风残叶般的虚虚一晃落了下来。接着,他用那双肿成了两条缝的眼睛终于看清了来人。
“裴、裴燕召!你竟敢打我!”
如此气势汹汹的话从张朝那豁牙子的嘴里一出,立即就漏了风,让他瞬间泄了气势,凄惨的像是个垂死挣扎的翠绿蛤蟆。
“张朝,挺会躲啊,竟然躲这儿打女人来了,叫小爷我这顿好找。”
张朝面前的的少年今日着了一身黑色劲装,黑发高高束起,手上的重剑吊儿郎当的扛在肩上,嘴里还叼着刚刚从糖人摊子顺手拿来的一串糖人,他将那小糖人的脑袋“咔嚓”一口咬碎,吓得张朝立刻向后蹭。
言清漓站在馥容庄的叁楼窗前,看着那打人的少年又是一怔。
文心在旁笑道:“果然还得以恶制恶,漓姑娘,那是武英侯府的小公子——裴凌,人送外号盛京小霸王。听说他幼时是于匪窝中长大的,一身匪气,成日打架斗殴,上打皇子皇亲,下打平头百姓,除了当今圣上,这盛京中大概就没他不敢惹的人,如今他在京师卫任了个小统领之职,专管这盛京城的治安。”
言清漓目不转睛的瞧着那少年,未说话。
她怎会不知呢?她知道的,大概比文心还多。
毕竟裴凌是武英侯裴伯晟的嫡孙,裴澈的亲侄子啊。
武英侯裴伯晟有两位嫡子,分别是嫡长子裴渝和嫡次子裴澈,兄弟俩足足相差了十一岁。原本武英侯府的世子是长子裴渝,十八年前,裴渝的世子妃带着刚出生不久的裴凌去庙里上香,途中被一群悍匪劫了。
那群悍匪其实是一群义匪,他们见世子妃的车队华贵,便想着劫富济贫,没想真的要那些女人孩子的性命,可当时世子妃太过惊慌,一不小心坠下马车殒命身亡,那悍匪头目过意不去,便将裴凌带走当成自己的儿子来抚养了。
直到裴凌十岁那年,裴澈带兵去剿匪,才意外发现了挂着武英侯府传家宝玉的裴凌,那时裴凌已活脱脱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土匪。后来裴澈便将裴凌带回盛京认祖归宗,不过可惜的是,那时裴渝世子早就战死在沙场多年了。
言清漓记得,裴凌小时候便是这般目中无人的火爆脾气,他刚被接回武英侯府时,日日追着裴澈向他挑战,每每被教育了一顿后便会气鼓鼓的跑开,次日又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见过那小可怜躲起来偷偷踢树根的样子,还大发善心的安慰过几次,结果次次被那才到她胸口的小毛头好心当成驴肝肺,张牙舞爪的凶她一凶,威胁她若是敢再废话就将她捉回去当压寨夫人。
原来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燕、燕召兄……有、有话好好说……”张朝见那双黑靴子一步步向他逼近,彻底怂了,讨好般的呲牙一乐,得,这一出更像蛤蟆了。
裴凌扯起张朝的衣领,单脚踩在石狮子上,无比嫌弃的说道:“谁是你燕召兄?我问你,昨日可是你在背后骂小爷是臭土匪的野种了?”
“没没没……没有!误会,都是误会!”张朝连连摆手,心里却将昨日那几个酒友痛骂了个狗血淋头,奶奶的,竟然出卖他!
裴凌“呸”的一口将那糖人签子吐掉,肩上的重剑在他手中轻飘飘的甩了个花样,“砰”的一声扎在了张朝的裤裆中间。
张朝闭着眼“嗷”的一声惨叫,霎时感觉裤裆一热,可他喊完了却发现好像不疼,低头一看,那柄漆黑重剑扎在了他裤裆前面一寸,而他之所以感觉到热,是因为自己吓尿了。
周遭围观的路人轰然大笑,纷纷为裴凌叫好。
纵然这小霸王平日也是凶神恶煞,但至少不会随意欺负人,对无辜的平头百姓和女人最多只是凶上一凶,没见过他真的出手痛打弱者。且他担任了这京师卫统领后,反倒好些地痞流氓忌惮他的“恶名”,不敢再惹事生非了。
“都笑嘛子笑!笑嘛子笑!赶紧滚滚滚!”裴凌带来的两个跟班也穿着与他同样的黑色劲装,是京师卫的统一制服,可那两个跟班却比裴凌看上去还要年长几岁,满脸横肉,有一个耳根处还有一道疤,匪气十足。
另外一个耳根没疤跟班王甲凑到裴凌跟前:“少当……”见裴凌睨了他一眼,赶忙改口:“统领!”
王甲小声与裴凌道:“统领,这癞蛤蟆再打就废了,差不多得了,回头惹了麻烦,你小叔又要训你了。”
裴凌朝地上豁牙子肿眼泡的张朝瞥了一眼,张朝立即抖了叁抖,不过他此时仿佛也缓回了一口气儿,开光一般的想起自己老爹是工部侍郎,立马气势单薄的一昂头,哆哆嗦嗦说道:“裴、裴燕召,你等着!我定要让我爹狠狠参你一本!”
裴凌挠挠耳朵,一歪头:“什么?你管我叫爹?”
张朝怒道:“谁管你叫爹了!”
裴凌将那杀气腾腾的重剑又向张朝的命根子挪近一些,顽劣一笑:“乖儿子,叫声爹,爹今日就饶了你。”
张朝的老子可是当今工部侍郎,虽与武英侯府的地位比不了,但好歹也是堂堂四品大员。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张朝还是懂的,在这点上他表现出了异常的硬气,说什么也不肯叫裴凌“爹”。
可当裴凌让两个跟班当街扒了他的裤子,还威胁要砍掉他命根子时,张朝立刻就屈服了,当场悲痛欲绝的连喊了好几声“爹”。
一辆马车突然缓缓从旁边的巷子中驶出,停在了这一闹剧的旁边。
“燕召,莫要做的太过分了。”
那马车通身黑漆楠木,造型典雅,坠着景泰蓝珠帘,门头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木牌——裴。而隔着帘子,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坐着的是个女子,那女子声音轻轻柔柔,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裴凌身后的两个跟班见到这马车后,当即站的笔直,纷纷低下头去。
裴凌听到那声音后,脸上的笑意也卡在那,渐渐散去,他扛着剑起身,瞥了那马车一眼,丢下一句“切,没意思”,就带着两个跟班走了。
马车上的女子幽幽叹了口气,对地上屈辱而哭的张朝隔着帘子道:“燕召年纪小,还望张公子勿怪,隔日我武英侯府定当登门道歉。”语毕,她又吩咐外面的车夫:“去将张公子送回府吧。”
这女子全程坐于马车中没有露面,可身在叁楼的言清漓在听到她的声音后,仍是浑身一僵。
这个声音,即便已经过去了六年,也如刀刻斧凿般的让她深深印在了骨子里。
她看着那辆走远了的马车,浑身血液骤凉,手指忍不住发抖,眼里弥漫出滔天恨意。她恨不得立刻冲下楼去,将那马车上的女人拉出来,抽她的筋!剥她的皮!断她的骨!
苏凝霜。首-发:po1.de ( )
天下谋妆(古言NP) 第二十四章御状
街上恢复了人来人往,捏糖人的摊主也得了重金赔偿,正欢欢喜喜的收拾摊子。
言清漓站在方才那辆黑色马车停留的位置上,觉得眼前所见之物都在绕着她转圈,耳中也仿佛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周围的嘈杂声都离她很远很远,取而代之的,满脑子都是苏凝霜的声音。
这一年来她从没有一日像此时这般清晰的感觉到恨意,此刻,她几乎要被仇恨淹没了。她的仇人刚刚与她近在咫尺,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言清漓愣愣的盯着地上那一点点浅浅的车辙,在心中发誓:“等着吧,苏凝霜,我必要揭开你伪善的外皮!将你狠狠踩进泥潭,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失去一切!永无翻身之地!”
“小姐,你怎么了?你说说话啊!”玉竹急的快要哭出来,方才言清漓从馥容庄出来后,就一直站在这里发呆。
玉竹在言清漓与文心说话时就去了门外守着,是以她并不知道苏凝霜刚刚出现一事。
言清漓苦涩一笑:“没事了,玉竹,我们该去做正事了。”
言清漓冷静的可怕,让玉竹觉得方才那样恍惚的她只是一个错觉。
两人打道回客栈,在拐过路口时,发现了刚刚那个挨打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蜷缩在一条深巷中的墙根底下,捂着肚子,嘴角的血迹已经擦干了,她将自己藏进了阴影里,若不是玉竹眼尖的看了一眼,还真不容易发现她。
那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一身破衣打满补丁,长的很瘦,但脸蛋儿却婴儿肥,显得青春饱满,眼睛也很灵动,怪不得会被张朝瞧上。
言清漓静静瞧着她,她也静静瞧着言清漓。
“你父亲呢?”言清漓记得这姑娘是有个爹的。
小姑娘动了动眼珠子,在言清漓与玉竹身上警惕的打量一番,觉得她们无恶意后,才撇开眼毫无感情的说道:“跑了。”
言清漓挑了挑眉。
跑了?她可记得那男人是准备将这姑娘送去青楼卖了的。
那小姑娘看出言清漓所想,便补充道:“我被打的不轻,他怕给我瞧病的银子还及不上卖了我赚的,就跑了。”
言清漓在心中冷哼,果然这世上的男人都这般绝情无义。
她慢慢向前走去。
那小姑娘见言清漓走来,忍不住向墙角缩了缩,眼睛紧紧盯着她,如一头机警的幼兽。
言清漓在她前方几步远的位置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了地上,又拿出一张银票压在了瓷瓶下面。
“外伤用这药膏擦,内伤自己去找大夫吧。”
那小姑娘有些错愕,随即立刻拿起药瓶与银票追着言清漓而去。
“等一下!”
阳光下,言清漓和玉竹才看清这小姑娘伤的确实很严重,不过是跑了这么几步,就又捂着肚子开始呕血。
言清漓淡淡瞧着她:“还有何事?”
小姑娘擦了把嘴上的血,紧紧捏着手中的药瓶和银票道:“你给了我银子,我要给你做婢子。”
瞧瞧,这理直气壮的。
言清漓秀眉轻挑:“我并没有买你的身,你无需给我做婢女。”
那姑娘别过眼:“你是好人,给你做婢子,总好过去青楼当妓子。”
话说倒是说的实在,只可惜她如今自顾不暇,带着玉竹进言府已经极限,根本无法带着这样一个不知根底的病丫头。
言清漓垂眸想了想:“你若真想做我的婢子,便等病好后自己想办法混入言国公府吧,等你能做到这一步,再言其他。”
说完,她就转身带着玉竹离开。
她不是开善堂的,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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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张朝被人抬着送回了府,一见着自己的老爹老娘,立刻痛哭了一场,又将裴凌仗势欺人一事添油加醋的告知了府中二老。
张侍郎气的当即连饭都不用了,换上袍服就马不停蹄进宫去告御状了。
张侍郎老来得子,就张朝这么一个儿子,打小就疼去了骨子里,如今爱子被人这般欺负,他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可偏偏欺负他儿子的不是别人,而是武英侯府的小霸王。
……这状,除了向当今圣上告,也没有其他人敢受理。
御书房中,昌惠帝身着明黄龙袍,一边漫不经心的翻阅奏折,一边听着张侍郎跪在地上痛诉裴凌的恶行。
“皇上,那裴凌着实欺人太甚!且不说将我儿门牙打落了两颗,还当街扒了他的裤子,最后竟……竟……”张侍郎一张老脸憋的通红,又羞又愤:“竟还逼迫我儿向他叫爹!”
张侍郎叩首跪拜道:“求皇上惩治了那裴凌,还犬子一个公道啊!”
昌惠帝听得心烦,与立在下首的朱蓬源沉声道:“朱相,你瞧见没,这一个燕召、一个青时,通通不让朕省心!昨日吴御史才来向朕告状,称青时那小子醉酒将她女儿当成妓子调戏,今日张侍郎就来告燕召当街殴打其子,朕这里何时成了京兆尹了?还要给你们断案不成?”昌惠帝将手上的奏折重重一放,脸色阴沉。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张侍郎见昌惠帝面色不悦,又说出这么一番话,当即就知晓,此事怕是又要吃哑巴亏了。
如今宁朝文重武轻,又战事不断,武英侯府是为数不多的武将世家,皇上需多方倚仗,事事总会偏袒几分。可近来工部将差事做得极好,又得了昌惠帝的称赞赏赐,张侍郎还以为皇上会给上几分薄面,不过现在看来,这点薄面依然撼动不了武英侯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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