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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乐无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司隶校尉
眼看着即将放暑假,教育局开始新一轮的忙碌和计划发放秋季的贫困学生资助金,慎之又慎,这节骨眼教育局局长又被举报出轨有私生子的作风问题,偏偏原来分管教育局的周游副市长升为常务副市长,忙到腾不开手,刚接手教育工作的副市长原来是搞扶贫工作的,对教育工作不熟悉,全局上下焦头烂额,不得已教育厅把陈文悯派了过来,希望对澜中事务比较了解的他能帮上点忙。
刚过来没半个月的陈文悯就被文山会海淹没了。
天天她妈的开会,教字号文件打印无数份,办公室全是笔杆子,专给领导写文件,明明那么多人,但是一件事情传达下去几天都弄不好,这个说不归他们科室管,那个说以前没经手过没经验,还有的干脆装聋作哑,小领导把事情推给刚入职的小科员做,刚毕业的小年轻哪知道怎么写,办公室加班熬的比陈文悯还晚。
要那么多公务员干什么,裁掉叁分之一都不影响。他按着太阳穴头疼地想,却还要打起精神应付面前的人。
国安局来的人,姓谢名晏,自称晏科长,来教育局调取资料。
这种部门的人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公事公办,不和你啰嗦,开门见山,东西拿了就走。拉话什么的几乎不可能,陈文悯和国安部的人打过交道,知道这类人愿意告诉你的才是真话,不愿意告诉你的能用无数谎言代替,所以在等待下面科室抱资料上来的时候,他聊的都是一些很场面的话题。
晏科长也是个干练的人,坐在陈文悯对面腰杆挺得笔直,不怎么笑,神情很端正。
财审科和结算中心要准备叁年的资助金和大学生贷款明细,还在弄着,其他科室的主任先敲门进来了。
是管全市体卫艺的刘主任,要跟陈文悯汇报工作。她看了眼沙发上的晏科长,陈文悯说:“没关系,你继续。”
刘主任就继续,报告完工作提了一嘴即将组织的本季度全市高中小学心理培训讲座,陈文悯点头表示没啥问题了,晏科长忽然插了一句:“我记得澜中的心理咨询室是最正规的,心理老师都是正儿八经持证上岗的专业人士。”
陈文悯说:“对,刘主任以前就是澜中的心理老师。”
晏科长看向刘主任:“恭喜高升了,刘主任。”
刘主任害了声:“有什么可恭喜的,现在的教育局局长还是以前澜中的物理老师呢。以前学生都认识他不认识我。”
陈文悯签文件:“我们来来去去教了这么多届学生,学生也在换老师,最后谁还记得谁呢。”
晏科长笑了笑,说:“陈校长桃李满天下,恐怕曾经的学生站在您面前,您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吧。”
说话间有人敲门进来,正是给晏科长递材料的,晏科长一本本检查完年度,然后请对方在申请条上签字,刚把文件抱起来,听见陈文悯对刘主任感慨道:“这些年学生心理健康是越来越受重视了,好多学校还组织志愿者学生帮助心理状态不好的同学呢,这比不专业的老师的教导更有用。”
刘主任却说:“澜中一直都实行的这个方法啊,选志愿学生到心理咨询室服务。我印象最深的是陈副厅你做校长的那一届,有个女学生因为亲眼目睹同学跳楼所以精神失常,每次在心理咨询室闹起来只有同年级一个志愿男生才能安抚住。”
陈文悯迅速想起:“哦,谢衍?”
“女孩子叫谢衍么,我不记得了。但是男生现在很有名呢,就是周游周市长。”
晏科长手里的文件忽然掉在了地上,她弯腰捡起。陈文悯也十分诧异,刘主任却毫无知觉地继续说:“真是特别温柔的男生呐,女孩子把心理咨询室的彩图撕的满地都是他也不生气,打扫完卫生还会哄女孩子说,‘你没有错,你只是生病了’。”
她只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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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乐无荒 65.喜欢是荷尔蒙作用的一分钟
晏科长声音有些异样:“周游给谢衍做过心理辅导?”
刘主任不认识晏科长,只以为是普通的某部门同志,见她问的奇怪,就说:“你认识他们?”
晏科长抱起文件起身,恢复平静:“几个月前周副市长发生车祸,听说过。”
说完话晏科长告辞,门关上,刘主任问:“陈厅长,这人是谁啊?”
陈文悯头也不抬:“国安局的。”
刘主任一愣:“国安局的人来教体局干什么?”
“专政机关的事情能不问就别问。尤其是这种国家安全机关的。”陈文悯提醒她,随即说,“不过我也没想到,周市长和谢衍有过这关系。他俩现在是夫妻。”
这下轮到刘主任惊讶不已了,在那缓了半天,才慢慢回想:“居然结婚了啊,真意外。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意外。”
陈文悯说:“从校服从婚纱的感情多让人羡慕啊,皱什么眉。文件改完了你拿回去吧。”
刘主任抱着文件离开,下电梯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件事。
或许是再一次听到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了,就像是开启什么东西的钥匙,许多的事情陆续想了起来。
想起女孩子在登记簿上签名的时候,总会出于个人习惯把姓氏“谢”写成繁体的“谢”,想起她自己说过作文写的差,于是苦练书法挽回卷面分,想起她害怕吓到妹妹,九点多晚自习下了也不回家,缩在心理咨询室的沙发后,一边抱头一边自言自语。
那一年谢衍亲眼看见了同学跳楼,又失去了父母,家里没什么大人,还要上学,只能到澜中的心理咨询室寻求帮助。可也是那一年,刘主任刚生了孩子,还在哺乳期,必须早早回家照顾宝宝,而且九点早就过了心理咨询室开放时间。于是她把钥匙交给了常到心理咨询室做志愿服务的男生周游,希望他有时间能陪陪谢衍。
可与其说他陪她,不如说是两个人互相陪伴。高中时愿意浪费大把时间自愿心理服务的学生本来就没几个,心理咨询室里常常只有刘主任、谢衍和看书的周游叁个人。周游几乎把刘主任书架上的书翻完了,从《青少年心理危机干预》到《阿德勒心理学》再到弗洛伊德《梦的解析》,还写了很厚很厚的读后感,写完也不给人看,默默自查一遍就随手销毁了。
这种过度认真的态度,如果不是有成为心理学家的职业理想,只可能是他自己心里有无法解开的郁结,但是少年人不愿意被当作患者,只能在帮助他人解决问题的同时寻找自己的问题,并在书籍与观摩中寻求解决之道。
他对谢衍温柔,对谢衍耐心,帮助谢衍缓解情绪,时常让刘主任觉得他是在透过谢衍,观察着潜意识里失控的自己。
那是不带感情的打量,身体与身体间接触的分寸都经过精心丈量,说的每句话都是学习过心理学后的反馈与运用,实施到谢衍身上,让谢衍越来越依赖他,她发病又哭又闹的时候只有周游能安抚她。
他们待在一起几乎两年,但是刘主任从没觉得他们像情侣。是的,现在的刘主任看着电梯镜面映照出自己的身影,想起了她曾经对周游说过的话:
“你下学期就要转回户籍所在地高考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够降低谢衍对你的依赖,并且让她明白,没有人会永远陪伴另一个人。当然我并不是说你们两个早恋,就像心理咨询师都心知肚明的一点,心理医生与患者不能在一起,因为他们之间是从属关系。谢衍如果产生了喜欢的感情,那她喜欢的也只是给她做心理咨询的职位,而不是你本人。至于周同学你,你在心理咨询室耗费了如此多时间精力,依旧能保持年纪前叁的优等成绩,优秀到别人习以为常,而背后必然是强大的自控能力和时间管理能力。我相信理智如你也能知道现阶段什么最重要。”
那时她特意把周游叫到走廊谈话,周游一开始微垂着头,然后慢慢抬眼,一开始也没看她,先是看墙上挂着的优秀校友照片,这样的照片挂满了澜中的每个教学楼,且没有重复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把视线转过来看向刘主任,那时他多大,十八周岁有没有,没有完全张开,五官线条柔和,但是不带笑意的时候目光清亮锐利,温柔又冷漠。
刘主任以为他会解释很多,至少会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但他只是说“我知道了”,之后平静地告别,平静地转学,仿佛忘记了还有人在心理咨询室等着他,忘记有人在登记簿上签字时执着地要把自己的名字和他的放到一起。
有人想起,有人忘记,有人不愿意想起,有人不愿意忘记。
可是这样完全不对等的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过了这么过年,也不知道谢衍的心理状况怎么样了。
谢衍觉得自己很健康,身体健康又心理健康。既能单抗起自己的行李箱,又能面对疑似控制欲过强的丈夫时面不改色心不跳。
拿完要紧的东西再回锦润公馆,收拾好已经是晚十点了。谢衍依旧自己一个卫生间,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周游已经坐在床边了。
谢衍说:“你说要和我谈谈,谈吧。”
周游沉吟了会儿,说:“我们别再吵了。”
“我们吵过吗?”谢衍反问。
“吵过。”
谢衍笑了一声:“那能算吵架吗?吵出什么结果了?”
“什么也没有,但是吵架吵不出结果是常有的事。”
“我觉得有。难道周游周市长你没得到想要的?”
周游看她。
长发半干,谢衍拉开抽屉,摸出一把小刀直接对着周游那边飞了过去,说:“你还记得这把刀吗?”
一点寒芒转瞬即过,周游眼也不眨身形不动,小刀须臾间扎进了床头,他看不出任何害怕的神色,打量了一会儿装饰华丽繁复的刀柄,看清上面的维语后说:“英吉沙刀,新疆四名刀之一。我不记得,是我送给你的吗?”
“这是你爸送你的成年礼物,特地拜访了新疆当地的铸刀名家,亲手打给你的。后来你把它转送给了我。”
听到她这么说,周游抬手将英吉沙刀拔下来。这种刀太有名了,随便走进哪家新疆特产店都有卖的,大大小小不一而足,遵循了旧有的形状但是又有创新,但玻璃柜台中的英吉沙刀没有一把会像这把一样,美观的同时又足够危险。刀锋微翘,方便扎入人体时在骨缝间穿行,开了刃的刀口锋利雪亮,入木极深。
周游欣赏了一会儿,说:“我应该不会主动送给你,是你要的?”
谢衍觉得有趣。很多人其实都看不清自己,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前“自以为”和事后自省。
但是周游不同。就像他自己说的,现在的他或许不够了解谢衍,但是绝对了解自己。比如他知道结婚不办婚礼必然不是他的意愿,比如他知道自己不会主动送她刀。
谢衍自己收集的违禁物品已经让他够头疼了,怎么可能还会主动送她开刃的英吉沙刀。




好乐无荒 66.就像是一阵风,得不到的才最迷人
虽然是问话,但是周游自己也知道答案。
他伸出食指搭在锋利的刀刃上,因为手指修长白皙,所以显得这个动作危险又优雅,他力道拿捏得很好,没让刀刃割伤手指,饶有兴致地收回手,起身拿着英吉沙刀走到谢衍身边,握住刀柄,慢慢将刀插回谢衍手中的刀鞘。
“那就好好保管,不要再用它扎床头了,弄出破坏来很麻烦。”周游说。
“哦,我最近打算换硬板床,年纪大了腰椎不好。”谢衍说。
周游对谢衍的破坏力不置可否,他今晚是真心要和谢衍谈谈的,于是试图把话题拐回来:“以前的事情我无法改变,也无法理解那时我的心情,但是,我想和你结婚,一起好好生活是认真的。”
“你搞办公室斗争也是很认真的。”
“那不一样,”周游嘴角微抿,“我做事追求效率,所以目的性也强,为此利用任何人或事都可以。政斗的目的是到达更高的位置,唯独我和你结婚这件事,是我达不到任何目的却依旧想去做的。”
“你把自己说的像是个恋爱脑,我几乎要感动了。”
“但你没有感动。你因为我失去了很多东西。这些我一直明白。”顿了顿,周游弯下腰,和坐在化妆凳上的谢衍平视,“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谢衍的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
“那是我很久以后才想明白的事,车祸中醒来的我最初也没意识到。你不快乐,一直都是。而得偿所愿的我也并不愉快。再怎么追悔往日也来不及,我只希望从现在起可以尽可能地弥补。”
奇怪的是直到现在谢衍都能保持平静,甚至还能有些好奇:“你想怎么弥补?”
“你的妹妹,闻听。”
谢衍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这些年我不告诉你她的近况是因为我希望能将你和她隔离开,你是在认识她之后才知道她的身份,世俗的观点对你来说不值一提,所以你不会因她的身份介意她。而我是认识她之前就知道她是基因编辑的产物,时至今日我都不认可她作为人的价值,但现在我可以为了你承认她。”
“你的承认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告诉我,她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了,不需要我再为她做什么。”
“傻姑娘,她在骗你呢。”周游轻轻说,甚至带着温情地用手抚过谢衍的头发,“在你找不到她的这些年里,她已经成长为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了。当年在给她安排了新身份之后,她是有机会来见你的。我那么忙,就算有心隔开你们,她也总能来看你。但是一次都没有,对么?如果不是年初的车祸,你可能至今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她对你依旧怀有感情,但是她只会确认你还在这里,然后自己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前行。你是被她留在过去的人。”
凉凉的泪水滑过脸颊,谢衍垂下眼睛,周游伸手给她擦掉眼泪。
“她不再是闻听了,没有人知道你和她的关系。那些找她麻烦的人也不会来找你,我不希望你因为她而受到四面八方的责难,所以即使你很难过,我也从不打算让你们见面。”
“为什么我会因为她受到责难?那个实验室不是早就不存在了吗?”
“但是背后的人依旧存在,依旧在澜水。这件事我无法告诉你更多,因为涉及到了军政内部。而且,闻听当年惹到的人后来也在继续纠缠,甚至一度影响了她的事业,几乎让父亲放弃了她。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你的存在,他们只会拿你去左右闻听。”
“你父亲是周伯铮!他答应过会保下听听的!他为什么要放弃!”谢衍激动起来,抓着周游的肩膀喊道。
“因为那些人中有一个,是靳丛云的儿子。”
靳丛云。
头号交椅只一把,几个家族来回坐。有人登顶握着实权,有人是被推到台前的傀儡,有人谈笑间樯橹灰烟灭,有人轻如鸿毛人走茶凉。而这一届正好轮到实权靳家。
谢衍身体一软,靠在了椅背上。良久她喃喃道,“混蛋。”
周游将她的手放在手心,谢衍指尖都是冷的,他慢慢摩挲着希望能温暖起来:“所以她不希望再把你掺合进来了。她希望你离得远远的,但是你会愿意吗?”
谢衍垂着眼看他,指尖慢慢挑起他的下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她的气场似乎在某一刻忽然发生了转变,隐隐压过了平和的周游。
“你说。”
“你现在做的事情,是不是和扳倒澜水高层有关?”
扳倒。好词。她居然已经猜到这么远了。周游想着,然后实事求是:“是的。”
“那么听听在你的计划里是什么定位?还是可以随意利用的对象吗?”
“不是。以前的她是棋子,现在的她是值得合作的对象。”
“最后一个问题,你会和我离婚吗?”
“不会。”不值得思考的回答。
“好的。”谢衍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流露出的神情让周游顿了顿,“你……”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和我离婚,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时间,金钱,耐性,忠诚,全部的包容……几乎把你最珍贵的青春都搭进去了。沉没成本如此巨大,你怎么舍得。”谢衍手指抚过周游的脸,很好脾气地说,“你谈起恋爱来真恐怖,周游。”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纳你这样的感情,太自私,太孤高,高洁到挑剔,偏偏你又有能力支持你的身体洁癖和精神洁癖。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走错了一条路,错到了现在。我始终以受害人自居,却没想过我可以拥有的。”
周游不需要谁和自己平起平坐,所以即使喜欢也是居高临下。他不会改变,所以改变的就得是谢衍。
她守着记忆,守在原地,却忘记了向上攀爬才是人类的本质。
“你是常务副市长,你的父亲是周首长,你的家族盘根错节,澜水是你母亲家扎根的地方。你知道那么多事情,却不全部告诉我,甚至表现得这么被动,好像你的职位是从天下掉来的一样,好像别的权贵真的能左右到周家隐匿起来的人一样。我明明可以从各种地方得到我想知道的,却被我一一回避过去,前段时间甚至陷入了软弱之中,是我愚蠢了。”
她对着周游抿嘴微微一笑,甚至靠近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转瞬即逝,飞快又温柔:“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了,小骗子。”
他们的位置靠近落地窗,夜晚天边传来隐隐的雷鸣。春夏多雨,天也渐渐闷热起来,但是周游觉得只有谢衍真丝薄睡裙因为她的动作向下滑,露出纤细的手腕,食指托着他的下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时,夏天才迟滞又迅速地到来了。




好乐无荒 67.
高叁最忙的时候,谢衍会失眠。大脑充斥着方程式和单词,超负荷运作,明明已经很累了,但是晚上躺在床上,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常常天破晓时才会升起点零星睡意,实在睡不着就爬起来背书。小表妹以为她是面临高考压力太大,谢衍后来也这么以为,还觉得是同学跳楼影响的,但她早就忘记自己失眠的真正原因,也不会再想起。
她从小身边就缺乏靠谱长辈给自己的未来提供长远规划,也不愿意听外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一直以来都是得过且过,富贵的生活过得,贫困的生活也过得,对学业的要求无非就是找个大学,念完好找工作。
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够单纯的。就像她在澜中读书,接触到的师资力量本来就比以前的同学们强,只要她后期不拉胯,怎么也能上个一本,就像她作为普通人的上限早就已经设置好了,一辈子再好好学习努力赚钱也拼不过别的家庭几代的积累。
那是撞不开的藩篱,因为渴慕着高不可攀的东西,所以日复一日地挣扎绝望着。
无处可去,心理咨询室没有她想见的人。就连分别都是被他叫出教室告知,随后她就在漫长的高二暑假里失去了那个人的消息。
于是她开始跑步。十点后澜中的大操场上还是有很多晚自习下跑步解压的高叁学子,谢衍就一圈一圈地跑着,夏天的暑热刚刚散去,秋天还没有完全到来,澜中那时的夏季校服还不分男女,依旧是白衬衫和黑色薄长裤,谢衍常常会跑到汗流浃背,跑到双眼漆黑,腿一软跪下来。
澜中的电话号码已经被注销,qq上私聊也不会有回应,他已经回北京了,会在那里高考,会在那里遇到更好的人,那才是他该待的地方,你算什么。
谢衍,你算什么。
大晚上的,偌大的操场只有主席台那里亮着两盏大灯,身后是灯火通明人影憧憧的教学楼,偶尔有人在她身边跑过,黑夜里彼此也看不清是谁。谢衍双手支撑着身体,手下是粗粝的塑胶跑道,她大喘着气,汗水混着泪水流淌过脸颊,她忽然觉得很不甘心。
她这么卑微,这么悲情地思念着谁,可是那个人什么都不会知道,他只会好好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或许在刷题,或许在对谁笑,或许已经喜欢上了哪个女孩子,这些她也不知道。
谢衍慢慢爬起来,手背擦了擦脸,继续跑起来。
她就这样奔跑着,无望地奔跑着。跑过一切,跑过岁月。
周游趴在书桌上睡得很不安稳。他加班到一半,有点困,也许是晚间和谢衍那场不明不白的对话分走了他多余的心思,于是批复文件时越改越累,他摘下眼镜,脸埋进胳膊肘,小憩一会儿。
他早该想到,爱玩刀的女人怎么会那么软弱,谢衍在短暂的困惑后似乎重塑了内心,她本身性格就决定了她不容易被打击到,且心智随着年龄增长越发成熟,被骗也会很快醒转过来,只是闻听对她影响太大,他才能干扰到她。
有点麻烦。周游心里叹气。他当然希望谢衍安分一些,但是想也知道这不可能,她不欠他的,所以也不会听他的,谢衍只专心自己的事,不关心他的工作,有问题自己解决,更不会向他求助。
那真是没办法的事了,他和她在大学相遇的时候,谢衍已经成年了,足够坚强,足够独立。
周游又开始头痛了,或许是因为身后的窗户没关好,夜风吹了进来。
但是伴随着头痛一起被唤醒的,压过迷蒙睡意的,是心里的喃喃。
她跟我求助过的。他忽然想起。
过年的时候,周游其实接到了她的电话。
应该是他回北京的那一年,高叁,是除夕晚上,和好多长辈一整年不得见,就被留在小偏厅说了好久的话,年纪大的长辈们还是喜欢给红包,年轻点且在国外的多年没用过人民币,索性塞给他银行卡。出来的时候,手上和口袋里满满当当,奶奶看见他就笑,让阿姨过来帮他把红包拿回房间。周游掏红包的时候手机也夹在了那堆里,来消息的提示音亮了他也没心思看,一心想去天井那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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