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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乐无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司隶校尉
如意打断她:“我把手机关机了。”
赵秋益一哽,她懂了如意的意思,好不容易喘上气,她不受控制地喊:“你是在报复我,你还在怪我删掉了短信,所以你挑了家宴那天,我越是不让你跟谢衍在一起,你就越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俩的关系!”
但是如意却说:“是我的错,我不该放任她对我的依赖却又弃她不顾。她本来不至于成为这样,而我也不会成为这样。”
“谢衍才是受害者,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成了什么人的女朋友,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所以奶奶,我希望您不要再为难谢衍了。”
可是怎么能不为难呢,如果她接受了如意的说辞,那么她一直以来坚信的谢衍勾引如意的想法就要被动摇,就要正视自己看大的孩子并不是那样的纯白正直,他也会耍手段,也会软刀子逼迫别人。
她无法承认。
仿佛只要承认这个事实,她就要为以前那些不可名状的愤怒与嫉妒而向谢衍投降了!
或许年纪越大越是固执,位置越高越接受不了别人的批评,为了这份可有可无的自尊心,赵秋益捂住耳朵不听如意的解释,自顾自地以个人偏见折磨着谢衍。
可能是知道院长并不满意自己,谢衍几乎从不在赵秋益面前提起如意的事,也不想让她察觉到任何自己身上和如意有关的事情,赵秋益亲眼见过她进教室前把手腕上梵克雅宝的情人桥摘下来,毫不讲究地揣进外套兜里,这种表是不会由家里人买的,只可能是如意送。
那些她拼命想装看不见,却始终难以忽视的细节,小到谢衍耳间若隐若现的香奈儿耳钉,大到她停在校内的甲壳虫——甲壳虫汽车早已停产,漆成深绿的更是少见,赵秋益早前就听大孙女说如意向她那过了一辆甲壳虫,说是女朋友喜欢这种车型。
她试图告诉自己谢衍拥有的奢侈品都是她富有的舅舅掏的钱,但舅舅也不可能在生日的时候给谢衍送满箱的气球和红玫瑰。
赵秋益很不满,还只是恋爱关系就让如意花这么多钱,就算是如意自愿,又有谁家长辈会喜欢这种女孩。大孙女却哈哈笑着说:“周游还小呢,又没什么恋爱经验,是不知道花钱以外哄女朋友开心的方法的。花就花呗,又不缺这点钱。”
心疼钱?不至于,赵秋益真正不满的是如意给谢衍花钱背后的心意。
于是她愈发地看不惯谢衍,如意和自己也越来越疏远,而谢衍在自己面前永远保持挑不出错处的乖顺。
谢衍根本不打算跟自己和解,她任由彼此的关系恶性循环,也绝不低声下气,她反感自己的清高自许,就像自己反感她的散漫随意。
赵秋益气得牙痒,却又没办法,就这么四年,终于到了毕业季。她习惯性地卡谢衍论文,还没有等到最终稿,先等到了谢衍和如意冷战的消息。
赵秋益对此并不意外。无论是家庭还是个人,如意都需要一个能够全力支持他事业的传统女性,但是谢衍……没人会觉得一个天天拿课题敲老师办公室门的学生会愿意安心做家庭主妇。
她也不看好两人的未来。谈恋爱的时候怎样浓情蜜意都不出格,但是涉及到现实的事情,很少有情侣能走到最后。
校园恋爱美就美在它的纯洁,但是现实的婚嫁、礼金、学历、双方家庭、个人资产,这些本就是无法忽视的。
她把这些话说给如意爷爷听,如意爷爷摘下老花镜说:“你说得对,这些都是确实存在的。但是秋益同志,你有没有想过,如意跟一般人比多了太多的试错成本,而且他这个年纪,为了爱情做些傻事是再正常不过了。”
赵秋益难以置信:“老头子你在说什么,如意大学都要毕业了,他难道还不明白什么才是对他最有益处的,放着那些大家闺秀不要,去和谢衍在一起?”
如意爷爷叹气:“你为什么总要因为小游的沉稳而忘却他的年纪,他今年也才二十出头。他叁十岁、四十岁的时候或许会斤斤计较自己的得失,但是二十岁,不会啊。”
赵秋益觉得荒谬。二十岁,她二十岁时在积极计划考大学,同龄人都经组织介绍结婚生子了,只有她一门心思去北京,去北京。她前半生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甩掉家庭成分不好的帽子,不断地学习,不断地精进己身,扎扎实实走好每一步,喜欢?爱情?这些要排在很多东西后面,她甚至从未理解。
她年轻的时候都不知道什么是爱,如今更不可能明白。
于她而言如意和谢衍分手是早晚的事,现在的推拉磨蹭也只是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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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乐无荒 番外颠倒晨昏(完)
江媛是个好女孩,品貌兼优,两家还是世交,她与如意从小认识,没有陌生感,有机会成为一对,且长辈都乐见其成。
赵秋益做好了要与如意死磕的准备,但是如意却在某天忽然就答应了和江媛相亲,如此猝不及防,连赵秋益都懵了一会儿。
于是她就打铁趁热,又把谢衍叫到茶馆,让她在一众亲戚面前亲眼看着如意和江媛走在一起,赵秋益看见谢衍眼里的泪花了,再看着她收拾好情绪,低声向自己请教问题。
赵秋益几乎要畅快地笑出来。如意让所有亲戚知道他有个女朋友,她就要在其他亲戚面前纠正如意四年前的错误。
错误的就该被修正,不该出现在生命里的,就该早点离开。
或许是太过愉悦,她陡然就看谢衍顺眼了。她与谢衍是真正的师生,批改过谢衍的作业,指导过她的课题,她总是在斥责谢衍,但也迫使谢衍要以全副精力应付专业课,谢衍对地理信息科学的所有认知几乎都来自于赵秋益。
将一个白纸般的孩子,培养成合自己意的样子,这并不是赵秋益投身教育的初衷,但是数年里,她都因此而获得无限的心理满足。
如果不是如意的缘故,她或许会很喜欢谢衍这个学生。
但是凡事没有如果,赵秋益想谢衍应该感谢自己,帮她解决了恋情与学业间的矛盾,让她能够毕业且顺利读研,而如意有一个温顺听话的新女友,也能安心出国进修,明明这才是对大家都好的结局。
赵秋益相信谢衍会赶在答辩前解决这件事,但是谢衍速度快的超乎她预料,那周周五,她就在学院楼下看见了如意。
说起来,赵秋益几乎没见过如意来这,其实她对如意和谢衍平日是如何相处的也没什么了解,她只会在打量谢衍时从细枝末节里确定至少如意对她很大方。
赵秋益一开始以为如意是来找她的,绕过花木刚想走过去,看见谢衍从教学楼的侧门走出来了。
周五没有晚自习,写论文的大多在图书馆,教学楼里只有还在写论文二稿的谢衍和指导她论文的赵秋益。他们站在侧门的灌木丛旁,附近没什么走动的人,十分安静。
赵秋益走近,看见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要递给如意,但是如意怎么都不肯收,两人争执了一会儿,谢衍忽然把东西狠狠往他怀里一塞,任由东西滚落在地,拔高音量说:“我受够了!我配不上你我知道,你和你身边的人不用这样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提醒我。”
因为愤怒她的声音都在抖:“我有尊严的,你家拿我当什么,我不是非你不可。周游,我们俩完了!”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如意就那么站在原地很久,久到赵秋益都忍不住想叫他回来,他却慢慢弯腰拾起那个东西。
赵秋益踌躇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正看见如意直起身,手里捧着一个被摔开的红丝绒小盒。
里面是一枚戒指。
戒指上镶嵌的钻石在路灯照耀下极为晃眼,他把戒指拿在手上,像是送出了一颗干净明亮的心。
赵秋益呐呐:“如意……”
“这是我去年送给衍衍的,在我送她的所有礼物中,衍衍最喜欢这个。可是她放弃这枚戒指的时候,和放弃我一样坚决。”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抬起头时,赵秋益才发现他眼尾泛红,眼底星星点点的光很快隐没了。
“奶奶,您满意了吗?”他轻声问。
赵秋益张口喊了声“如意”,她想说自己做的一起是为了他好,为了大家都好,但是看着如意的模样,不知怎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股热气直冲脑门。
如意笑了笑,笑容莫名有些悲哀:“您一直叫我如意,您究竟是希望我万事如意,还是希望周游这个人,他的思想,他的言行,都严丝合缝如你的意?为此,连他个人的喜怒哀乐都可以不在乎。”
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赵秋益睁大了眼,几乎懵了:“你在说什么啊如意!难道我对你的疼爱是假的吗?我带你去上课,给你请名师,为了教导你竭尽了心力,小时候你生病要人照顾,你妈妈身体又不好,都是我在你床边整晚整晚地熬,每次也都是我让别人把你妈妈请去打牌看展,好把你接到院子里多吃点饭,我是你亲奶奶啊!”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哽咽了,茫然地摇着头:“我都做了些什么,会让你连我都怀疑?”
“我不知道,我从来都不知道。没人教过我这些,我自己去学,什么也学不到。”二十出头的如意好像回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谢衍发给他的短信被删除,他想传递给谢衍的感情也被掐断。
总是没赶上,总是来不及。
他再次揉了揉眼,握着戒指盒离开了。赵秋益站了许久,连眼前的景色都不认识了,有偶然路过的学生向她恭敬地打招呼,她胡乱点点头,甚至想不起来应该说什么。
赵秋益尽可以对如意和谢衍的感情不以为意,可是她无法忽视如意对她的怨怼。
是的,怨怼。
于是她又因着这份怨怼反思自己,越反思越迷茫,因迷茫而痛苦,短短几天就迅速病倒了。
但她是小组的论文指导老师,离答辩不到一个月,学生每天都要找她指导论文,于是赵秋益不回家,就住在了学校,每天吃药硬撑,晚上难受的睡不觉着时就想,业障啊,真是业障,她折腾的谢衍写论文不顺,到最后是她撒不开这个手。
终于勉强自己把论文带完,小组学生们一辩通过,录完分走出办公室她就打车去了医院,当天下午就进了病房。
她病的浑浑噩噩,期间如意似乎来看过她,也似乎没有,每次睁开眼,只有老伴在她床边。
来过不少看她的人,但都因担心影响她休息早早离开了,人群来来去去,他们的面容都是模糊的,门开了又关,赵秋益躺在病床上,觉得自己可笑到荒诞。
自己仿佛被前半生追逐着的东西远远抛弃了,曾经对她来说放弃是很轻易的事情,因为她知道所得一定比付出的更多。
可是她看着眼前给她把粥吹凉的老伴时,难过地说:“我以为我为如意做的决定都是出于理性,可以让他过得更好,可是他居然一直在怨恨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老伴叹着气:“如果我能回答你,或许就不会坐视这一切的发生了。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讲,子弟都不能随心所欲地选择的。”
如意的爷爷已经过了思考这种问题的年龄,而赵秋益似乎从这一刻才开始。
会吗,赵秋益想,如意会不会像其他兄弟姐妹们一样明白,从出生起自己的人生就已经被规划好了,他怨恨自己的奶奶,其实是怨恨加诸于身的那些或硬或软,或明显或隐晦的条规,赵秋益是缩影,是具现出来的人格。
所以在听说如意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和谢衍领了结婚证时,赵秋益居然是全家最不惊讶的。
如意爷爷已经摔坏第二只建盏了,她才哦了一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如意的爷爷好多年没发这么大的火了,勃然大怒:“简直胡闹!交朋友是一回事,结婚是另外一回事,哪有这么随意的!我们这些长辈都是摆设吗!”
赵秋益的公公直接闭门不出,据说是气的心脏疼,协和医院常年给他看诊的医生大半夜匆匆登门,赵秋益隔着道屏风都能听到老爷子拍桌子的吼声。
她在那年除夕如意待过的红色长廊上发呆,刘阿姨赶在她坐下前给石凳盖上一层棉手帕,再给她递上披肩,说是夜凉,院长身体刚好不能受冻。
“如意出生前你就在了吧。”赵秋益说。
刘阿姨说是。
“他叁岁时就那么点高,坐在那里玩积木,六岁入学的照片还压在我书桌玻璃板下面,十五岁穿军装时飒爽又英挺,去新疆黑了点,没半年又白了回来……”赵秋益喃喃道,“每个人都看着他长大,可是到今天我才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了解如意。我们明明是他的至亲啊。”
没有人能够给她解答。如意似乎永远都应该是大家心中的样子,温和,有礼貌,体贴,懂礼数,而不是这样,对婚姻大事做出了人生最大的反叛。
“如果如意可以和谢衍在一起,那他是不是至少能开心点?”赵秋益说。
刘阿姨说:“比较难啊。两位先生都不太满意小游找的对象呢。”
“真有意思,先是我反对,到最后,反对的成了他们。”
“因为您关心的是小游好不好,先生们更关心的是周家好不好。除了小游,您是家里和那个小姑娘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了,您觉得,她能让小游幸福吗?”刘阿姨问。
赵秋益想了很久,才拉过她的手,拍着她的手心,笑着说:“安心吧,或许他们会有争吵,矛盾,但是到最后,也只有他们能忍受,啊,包容彼此。”
刘阿姨笑起来:“那就太好了。”
赵秋益站起来:“小游结婚了,他房间的单人床两个人睡不下,得把床换掉啊。”
赵秋益和刘阿姨一边走讨论着换什么双人床好,绕过照壁时看见如意的爷爷正打电话不知跟谁大发雷霆,赵秋益裹紧披肩路过,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我记得如意的大名是他妈妈取的。”
“是的,周姓,这一辈是单名,偏旁从叁点水,其他人都是直接从家谱里拿的名,唯独太太没按照序齿来,给他取了【游】。”
“我记得她说过,【游】出自画者追求的【游心之所在】,宗白华就曾提到过这种画境。我们总是习惯在孩子的身上寄托自己的理想啊,因此永远不会满足。”
刘阿姨当然不会做出评价,她只是说:“太太如果能看见小游结婚,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知道她不会的。”赵秋益不以为然,“为如意留下了巨额财产,让他即使离开周家也可以过得很好,或许是这位母亲最后能为儿子做的事情了。”
刘阿姨有些忧虑:“小游现在的处境很不妙。”
赵秋益轻轻说:“大家长老了,未来是年轻人的。更何况直到现在,如意的父亲都没有表态呢。”
就算如意和他的爷爷太爷爷都闹翻了,因婚姻的原因再不能得到他们在事业上的助力,但是他依旧是周伯铮的独生子。
年轻人刚刚进入社会,老一辈逐渐隐退,周伯铮这一代中年,才是牢牢握住了权力的人。
周伯铮只有这一个孩子,他绝不会因为不满儿媳妇而阻碍亲生儿子的前途。
于是赵秋益说:“如意还真是,做出的决定再荒唐,结果也会如他所愿。”
因为太过有底气,所以连利弊得失都不用去考虑,先人辛辛苦苦打下江山,不就是为了让后代享受这种惬意吗?
而传递财富与权力的同时必然会传递压力与期许,如果如意足够优秀,终有一日也能让长辈们心悦诚服。
不过大约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了。
赵秋益陡然轻松,身体就慢慢好起来了。临近毕业,她事情一堆,总呆着学校里,难免和谢衍频繁碰面。
她以为如意和谢衍结婚是矛盾解决后两情相悦的结果,但是谢衍看起来并不喜悦,甚至瘦了不少,给她发毕业证学位证时赵秋益看着她的手腕,细细的仿佛一掐就断。
办公室就她们两人,赵秋益把学生印章送给她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有时间来家里吃饭。”
谢衍沉默着点点头。
赵秋益顿了顿又说:“我以前对你多少苛刻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怀。但如果真的无法释然,也不要因为我影响你和如意的感情。这周末怎么样,如意的父亲也回来了,一起见个面吧。”
谢衍捏着印章,表情有些游离,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我会到的。”
赵秋益有些奇怪谢衍的魂不守舍,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但总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和颜悦色吧,太离谱了,估计是心理上还没适应她们身份的转变。
并不了解如意和谢衍结婚真正原因的赵秋益比往日更早地回了家,刚到家就张罗着收拾如意房间。如意的房间常年有人打扫,东西摆放简洁整齐,但是赵秋益要换掉房间里的床。
如意年少住在这里,高中就去了澜水,大学更没怎么回来住过,所以他睡的榉木拔步床至今没有换掉。
如意的妈妈是南方人,祖上的闺秀们都住拔步床,如意这张是前朝格格用的,拆掉后拼接起来,去了很多对现代卧室来说冗余的装饰,整张床空间一人有余二人逼仄,但也因为过于贵重且用料实在,床很不好移动,故而这些年只能做些清扫。
警卫员们忙活了许久,才把拔步床拆开,再搬下楼收进库房,拔步床是古董 ,一行人可不敢破坏,小心翼翼搬走床板,床板与墙壁间的距离缓缓拉开,赵秋益走过去确认床缘边沿完好,手指却摸到了墙壁上一片坑坑洼洼的地方。
她放下手看了过去。
是被竖起的床板挡住的高度,留下痕迹的地方正对着床板镂空的位置。
那些痕迹很陈旧了,但依旧能辨认出,横七竖八,深深浅浅,全是小孩子掐出的指甲印。
赵秋益忽然愣怔。
时间仿佛骤然倒退,那些本以为模糊的光影又在眼前浮现,耳边是老友忧心忡忡的声音,问她如意是不是睡眠不好,而且很喜欢咬手指。
还有如意站在教学楼下,眼里带着星点的泪光说自己从没学过什么是爱。
可是每一次,每一次,赵秋益都没能给如意正确的回答。
是她把自己的孩子一次次推开。
那些无言的深夜,年幼的如意在墙壁上划下一道道指甲印时,他在想什么呢?忍耐,没有尽头的忍耐。
孤独,痛苦,寒冷,饥饿。
缺爱。
没有人告诉过如意什么是爱,仿佛这是毫无意义的词语,他夜晚躺在床上时,会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
赵秋益蹲下身,低下了头。
这时老伴从外面进来,很不高兴地说:“秋益同志,大晚上的你不要扰民呀,我们还没说要见那个女孩,你就先折腾如意房间了……秋益?”
赵秋益肩膀抖着,哭了。
她指着墙壁:“你看,你看,为什么呀?”
老伴看见那些指甲印,瞬间明白了,陷入了沉默。
那样鲜明,那样汹涌的后悔,几乎要把赵秋益淹没了。
她忽视了,错过了,任由着年少的如意挣扎着,哭泣着。
如果她能拉起如意的手,如果不插手如意和谢衍的事情,如果她能多听如意的心里话,如果………
如果她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保护那个深夜里疼痛哭泣的孩子。
但是来不及就是来不及。
她怀揣着那样的负罪感许多年。
所以在很多年后的澜水,赵秋益听到谢衍平淡地说与周游高中不认识时,忽然感到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
她不在意谢衍是不是爱慕虚荣,贪图富贵。
她在意的是如意对谢衍两年的呵护变成了从不存在的东西。
那是一切故事开始前,最重要的两年。
那是如意对一个人付出的最初的爱 。




好乐无荒 94
谢衍没想到赵院长回忆往事能回忆哭了,这么柔肠百结简直不像她认识的赵院长。
外婆拍拍赵院长的肩,和她说起别的事,谢衍和江媛维持表面客气地说着话,说着说着,忽然杯子一放:“你们今晚住哪?”
“你家啊。”江媛觉得她这个问题好多余。
!!!
oh,她那些塞在家里各个角落见不得人的违禁武器。
谢衍面无表情,两只手放在茶几的下面噼里啪啦打字:
【呼叫呼叫。你啥时候忙完,忙完先别过来,回家把我那些刀具收起来啊。】
周游回的很快:
【与会。】
谢衍不满:
【你怎么总在开会?】
周游:
【你见过哪个大领导天天呆在办公室。】
谢衍:
【知道啦知道啦副市长,忙你的去吧。】
片刻后,周游发来一条消息:
【看完外婆后你先带她们去鹤望江。】
妥了。谢衍满意地关手机。
想了想又打开,出去打了个电话,又回了病房。
外婆精神不济,没过多久有些困倦,赵院长也不便再打扰她,就起身告辞,但是这个点去吃饭太早了,又不能回家,谢衍硬生生把她们拉到咖啡馆,尬聊了一会儿后,赵院长从包里掏出书看,江媛打开电脑做课件,谢衍,谢衍玩手机。
周游那边结束时看了下时间,就坐车回了家。还在路上呢,先接到电话,那边是上海口音,声音很热情:“侬好,是谢女士的丈夫周先生吗?”
“你好,哪位?”
“谢女士前段时间在我们这订了一张床,本来说要送到梧桐公馆,现在要改送去锦润小区,她让我们和您联系,现在我们到小区外面了,您在家就出来一下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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