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NPH)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顾云芷
大皇子顾铖察觉到了弟弟的目光,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他常年在战场上历练,身形高大,孔武有力,步履带着一股杀伐果断的气息,那张肖似顾昭却更冷硬严肃的俊美面孔上没什么表情。
“皇叔年长,自然有分寸,二皇弟无需替他担心,”他声音沉稳严肃,无论说什么,都有几分长辈说教的架势,“也无需多费口舌,有损皇叔名誉。”
这话一出,在场的宗室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顾显哪来的什么分寸、什么名声?就算张得胜说他是去协助国师,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这只是听起来好听些的托词?他缺席这种场合去摸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顾铖显然也并非是真心为顾显说话,只是在用这个挤兑顾钰多嘴多舌、有非议长辈之嫌。在场的宗室个个精得很,皇子之间的争斗,也没人想去掺和,纷纷退得远了些。
“长辈有过,直言不讳也是后辈的本分,钰何过之有?”对上顾铖,顾钰向来分毫不让,“倒是皇兄,对长辈之过避而不谈,可算是孝道?”
“我早晨便知道皇叔去国师府协助国师大人了,只是不愿多费口舌,不算避而不谈。”顾铖淡淡道,“孝在心中,哪怕私下提起也比此时质问更为合适。”
顾钰微微皱眉,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他们二人成天吵来吵去、争来争去,顾铖离京后安生了一阵子,回来后就又开始了。宫中诸人都见怪不怪,懂行的都能猜出他们接下来会就个人对“孝道”的理解争上一天。
顾昭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听得头大,又既视感十足:当年他似乎也是和顾显这么在季千鸟面前争……
国师(NPH) 宫宴2
宫内向来没什么秘密,大皇子二皇子在祭天典礼时公然争吵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座皇城。
“所以,你那两位皇兄又就这么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争了半个多时辰?”良妃捏着扇柄的手微微一顿,哂笑一声,“真是……”
她生得貌美艳丽,那双眼一抬一转,尽是风情。
此时,她那双眼中带着浓烈的兴味:“该说不愧是……颇具其父之风么?”
“这次好像争得格外激烈,看着也怪有意思的。”叁皇子顾铭漫不经心道,“两位皇兄应当是怕我们这些弟弟无聊,耍猴戏给我们看热闹呢。”
他坐在屏风后把玩着一柄青色的小剑,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锐利的剑锋上。雪白的剑身映出他昳丽的样貌和左眼眼尾那枚像是在燃烧着的艳丽红痣,让他的长相看起来有些锋利冰冷。
那剑锋被他轻松夹在指尖把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轻佻:“也挺好,让他们先咬对方一嘴毛,让旁人看着乐呵乐呵。”
四皇子顾锦是他的双生弟弟,容貌几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那枚痣生在右眼眼尾,气质也乖巧得多。
闻言,他有些不安地扯了扯顾铭的袖子,道:“叁哥不该这般说两位皇兄,对兄长应该更为尊敬……况且两位皇兄都待你我不薄……”
“待你我不薄,不正因为没把你我当作对手么?”顾铭嗤笑道,“傻弟弟,别这么天真,若不是因为双生子在皇位上没什么竞争力,你我也做不了宁王叔那样安安稳稳的废物点心。”
顾锦想辩解,却又总争不过兄长,只能蔫蔫道:“皇兄总这样嘴毒……又说皇叔了……皇叔分明也是好人……”
“皇叔不做好人早就死了,你也该长点心了。”顾铭不客气道。
“好了,铭儿,你也该管管自己那张嘴了,”话语虽是斥责,良妃的语气却轻飘飘的,并无斥责之意,“锦儿也是,多长点心眼,宫内哪来的这么多好人?”
顾锦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向来性情内向温顺,也不常与人争吵——更何况眼前的是母妃和兄长,更让他难以忤逆。
良妃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眼角:“真是的,你们这样,让母妃如何放心……尤其是你,铭儿,既然你已经掺和进去了,除了赢就别无他法——宁王失势尚且有人保着,按你的手段和处事,若是输了……”
顾铭激进乖张,顾锦过于乖顺,像是继承了她性格里的两个极端。前者这些日子的行事她有所耳闻,虽然担心,她却还是抱着那点隐秘的期望鼓励儿子去争抢。
“母妃放心,”顾铭勾着唇,笑吟吟地安慰她,“儿臣自有把握——何人能保住皇叔,那人自然也能宝住儿臣。效仿皇叔还是父皇,无非也就是一线之隔罢了。”
良妃柳眉微蹙:“你不会是打算去找……”
“母妃觉得儿臣的选择不对么?”顾铭反问道。
“……效仿你父皇……”良妃静默良久,轻嗤道,“倒也做得挺对。那位大人的确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或者说,当今大燕,再没有比她更有能力助你争位的人了。”
她顿了顿,言辞严厉了许多:“但有一点,你必须注意——绝对不能踩到那位大人的底线,做出危害民生的出格之事!”
“母妃放心,儿臣当然不会做什么傻事。”顾铭随口道,“做了也不会让她知道。”
他向来自信张扬,性格如此,这么一说,良妃便知道他没放在心上。
她烦恼地皱着眉,却又由于别的原因,没有开口再劝。
富贵险中求……她也并非对那个位子没有任何欲望。世家之女那时入宫,就是为了争权,她本来的目的就是如此,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想法?
怀孕时的她有多风光,生出双子之后她便受了多少人嘲弄:双子长相相似,其中之一登基,也容易被李代桃僵,是以大燕从未有过双子之一登基的先例。
她倒也想再生一个,但顾昭自四位皇子出生后便很少流连于后宫,几次过来也都是例行公事,宫内竟是再没人能受孕。
要去争去抢,也只能靠顾铭了。
女人垂着眼,扇面掩住了漂亮的面孔。
“锦儿,看好你哥哥,”她思虑良久,还是提醒道,“你性格纯善……倒是应该更能讨那人喜欢。”
“她一向对单纯善良之人……更为优待。”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几不可闻的自嘲,“从过去开始就是这样……叶家那女人那副伪善的面孔她就很喜欢……所以看好你哥哥,别让他做出格的事。”
顾锦有些迷茫地看着母妃和兄长打哑迷,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但他还是乖巧道:“儿臣明白。”
顾铭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嗤笑一声,却也还是没有反驳。
国师(NPH) 宫宴3
午后时分,宫宴便准备就绪,参宴者可以入席了。
善于钻营或是守礼的官员一般都早早就到了,在御花园内叁叁两两地交谈着,或是瞄准了上峰,趁着人少去多说几句好话。
官员的妻女则同宫内其余女眷在一处,男女之间用巨大的屏风间隔开来。德妃和淑妃已经到了,正遣了宫女去给宾客领路。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宫内才这么有人气儿了,不然平日里总显得有些冷清。”淑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些向屏风外张望的贵族小姐,对屏风后的人道,“你也是,小没良心的,成天在外,也不回来多见见母妃。”
顾铖高大的身影映在屏风上。他身形伟岸,面容冷淡沉稳,屏风后的小姐贵妇们都忍不住向他投去了目光,大胆的还试图探出头张望。
他早已习惯了母妃的打趣,平稳道:“儿臣常年在外征战,鲜少回京,但凡回京,便会回母妃跟前看看。若还是让母妃觉得寂寞,只能请母妃多同德姨走动走动,打发时间了。”
两个儿子吵得狠,淑妃同德妃倒关系不错。她平日里没事也就是和德妃喝喝茶、看看戏,二皇子顾钰入宫又总会给二人带些新鲜玩意儿,小日子舒服得很,一点也不寂寞——哪还顾得上儿子和那位皇帝丈夫?
她只是看着儿子那个冷着脸的样子,就忍不住逗他:“你就不会回京多待几年么?你看看人家钰儿,因为孝道鲜少远游,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宫里看他母妃,不知道比你强了多少倍……”
顾铖眉心一跳,对母妃的恶趣味习以为常,不动声色道:“那母妃同德姨换个儿子?”
淑妃被他噎了一下,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还想多说他两句,便听见外头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国师大人来了。”
“是国师大人!”
淑妃眼睛一亮,正想走出去,便听到德妃欣喜的声音已从不远处响了起来:“国师!”
那家伙反应怎么这么快!
她来不及懊恼,就连忙道:“铖儿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把国师迎到这里……铖儿?”
屏风后,高大的身影大步流星,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混蛋……这种时候倒是跑得挺快,比来看她还积极不少,真是没良心。
顾铖对母亲的腹诽心中有数,却不以为意。
此时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凝在了不远处那个人影身上——在边疆历练征战了四年,他都未曾回京,是以,他也已经近四年未曾见到她了。
他越过人群,一眼就看到她穿着一身月白祭袍、衣袂飘飞的模样。她和四年前、乃至自己幼时见到的样子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变了很多,样貌不改,周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却似乎淡了很多。
只是对上她的眉眼,顾铖便感到沉稳的心跳鼓噪了起来。那心脏在胸膛中跳跃着,一下比一下急,一下比一下激烈。
离她越近,这种感觉就越明显:他的身体僵硬又火热,血液在四肢中快速游走。但他面上依旧一派沉稳,看不出异样,只是步伐稍显急促。
他走到边上的时候其实已经有点迟了,季千鸟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她是和宁王顾显一起来的,显然是刻意推掉了其他人的邀约——其中也包括了他顾铖的。
但顾铖对此不算意外,她不想这么早站队,对他来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他其实也只是象征性地递交了请帖,便对此不抱希望。
他身材高大,气势不凡,往人群里一站便存在感极强。那些官员见到是他,便纷纷让了一条路出来。
季千鸟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眼中便带了点温暖的笑意。
他喉头微颤,准备好的久别重逢的话就变成了一声低沉的:“……国师。”
那声音太低,便被另一个温润的嗓音盖过去了。那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语气温和:“国师大人,母妃让钰引您过去……说起来,您今天的礼服是典礼用的袍服吗?果真气势非凡,和您的气质相得益彰,如松柏染霜般挺拔出尘。”
却是顾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浅笑着向她打了招呼。季千鸟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过去,也像是被他俊美的面孔晃了一下眼。
顾铖一声国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挪开视线,轻咳一声,说“过奖了”,然后跟着顾钰去了德妃面前的屏风那里。
他身上的气息更冷了几分,顶着下属陆天泽古怪的目光,再次向她的方向追了过去。
国师(NPH) 冤家1
季千鸟眼皮一直在跳。
和顾显来的路上一路听他念叨不准有了新人忘旧人,她就意识到这一趟入宫大概太平不了。
她提了两盒糕点,勉强穿过涌上来同她寒暄的人群,顾显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嘴上还在小声念叨:“所以国师怎么能厚此薄彼呢?分明本王同你认识更久,你却和叶相……”
季千鸟懒得理他,礼貌地和周围上来搭话的官员打招呼:“是张大人啊,今个儿来得早……吴大人也到了?”
没打完招呼,她就听到不远处屏风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国师!”
季千鸟听出是德妃的声音,眼中便带上了点真切的笑意。她正准备往那个方向去,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正是大皇子顾铖。
他气势非凡,明显是军旅出身,又生得高大,在一众年龄不小的文官中间称得上鹤立鸡群,一眼就能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季千鸟总觉得别扭:她觉得那人不应当生得这么高大,长相也不该这么成熟;在她的记忆中,他还是那个有些青涩地牵住她袖子的冷脸少年。
不过一晃四年没见了,他身上变化不小也是理所当然的。对上他的视线,她眼中的笑意也加深了些,冲他笑了笑。
沉稳的男人面色未变,微微颔首,像是开口朝她说了句什么,看起来有些冷淡。
就是看着……耳朵有点红?
季千鸟还没细看,就被不知何时走到面前的另一个人吸引了注意力。
二皇子顾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面带笑意,同她打了个招呼:“国师大人,母妃让钰引您过去……说起来,您今天的礼服是典礼用的袍服吗?果真气势非凡,和您的气质相得益彰,如松柏染霜般挺拔出尘。”
说这话时,他一直注视着季千鸟,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十分真诚。
他长相气质都有些像叶修文——或者说像他的母亲,也就是当朝德妃叶修婧。身形修长挺拔,面如冠玉,身上带着一股叶家这种书生门第特有的书卷气。如果不是身上还带着点浑然天成的贵气,他看起来不像皇子,更像是儒生。
季千鸟被他晃了一下眼,轻咳一声,道:“二殿下过誉了。”
她与叶家向来关系不错,对二皇子顾钰也说得上关照。她和年长的两位皇子都挺熟悉:顾昭登基后的头几年她虽然想避嫌,却因为前朝旧事颇多、百废待兴而常常出入宫闱,便也常见到两位皇子,同德妃、淑妃也很熟悉。
尤其是德妃叶修婧,刚入宫认识季千鸟的时候也还是个小姑娘,乖巧礼貌,见了她会乖乖打招呼,一副想靠近又恪于礼节不敢靠近的样子,看得她心软,便每次入宫都会去看看对方。
顾钰和他母亲像,小时候也老不敢凑上来,只是乖乖坐在边上。顾铖比他大胆、放肆一些,还敢找季千鸟比武艺,是以和她更亲近一些。
但长大了,两人又似乎掉了个儿。顾钰温润大方,又是善于言辞的文人,常同叶修文一道来找她说话;顾铖入了伍后在外人面前愈发少言寡语、沉稳内敛,见她的次数也少了,竟是好像有些生疏了。
想到这些旧事,又看了一边冷着眉眼不言不语、一副生人勿近姿态的顾铖一眼,季千鸟一时间颇有些感慨。
顾昭当时也是这样,少年时期全心全意地依赖她,登基后便因为各种原因开始忌惮她——大抵帝王家的孩子都只能如此吧,无论何人何事,一旦沾了权利,便再也无法随心所欲了。越位高权重之人,受到的桎梏便越多。
也只有顾显这样没心没肺的废物点心,才从过去到现在都一个德性。
她的感慨也就只有一瞬,见顾铖上前来,沉着脸却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不再多想,对顾钰道:“许久未见德妃娘娘了,还麻烦二皇子为臣指路……”
“不麻烦,钰陪国师去便是。”顾钰笑道,“上回在母妃那听国师讲当年仗剑天云海的故事,只听了一半,这回可算能让国师说完后续了。”
他瞥了面沉如水的皇兄一眼,一时间竟有种莫名其妙的愉快之感:皇兄果然是吓唬人,说什么大丈夫不假他人之手要亲自上阵,对上国师却害羞得连话也不敢上来说……
幼时更得国师喜欢又如何?多吃个国师送的饼都能在他面前慢吞吞吃半天炫耀,现在很久不见不还是不敢搭话?哪像他一直有同国师来往……
顾铖注意到弟弟的目光,面色一冷,喉头发出一声冷哼:“想不到二皇弟还有这等童心,想听国师说故事呢。”
季千鸟听到了,又见他面色不太好看,心下叹息:这孩子怕是因为她和顾钰亲近,怕她站队顾钰,才不太高兴……
“大殿下也来了,”她也向顾铖简单打了招呼,“之前我同德妃娘娘笑脸,讲了些过去的事,这回过来,也打算再和她聊聊天、叙叙旧,二殿下正准备引我过去呢。”
顾钰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对这位兄长熟悉无比,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冲天的酸味,一时间颇有些意外。
“正是,”虽然有些高兴,但他一向君子,也不打算戳兄长的痛处,只是礼貌道,“皇兄若对此并无兴趣,钰便和国师一同……”
周围的官员人老成精,自然也注意到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又想到早些时候两个皇子争吵的传言,个个都往后退了退,只觉得皇位之争果真血雨腥风。
见到大皇子面色冷漠严肃,又要开口,便又纷纷后退了一步,只觉得他们绝对要吵起来了:宫中传言,两位皇子若是待在一起,不消一时半刻,定然会发生口角,而后大吵特吵。
他们哪知道顾铖心里想什么。
冷漠严肃的大皇子顿了顿,面无表情道:“我自然有兴趣。”
他顶着旁人震惊的目光,上前一步,站在顾钰边上、季千鸟跟前,把两人不着痕迹地隔开,若无其事道:“二皇弟童心未泯,为兄自然高兴得紧,这些年未曾回京,今个儿定会好好陪你去听听故事,追忆旧事。”
顾钰:“………………?”
怕他们打起来、后退了一大圈的官员们:“???????”
国师(NPH) 冤家2
……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
饶是在场的官员们都是混迹官场多年、见过各色大场面的大人物,面对此时面前的场景,也忍不住露出了整齐划一的诡异神情。
此时,顾铖正和顾钰并肩走在一处,并未争吵,而是各自神色如常,甚至还能偶尔谈笑几句。季千鸟在他们的中间,说话间神情也略有些不适应。
这也不能怪国师表情不对。
在场的官员们不约而同地想。
毕竟大皇子二皇子兄友弟恭这种事……简直和宁王殿下英明能干文武双全一样,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才对啊。
别说他们,就算是当事人也觉得眼下的情境相当诡异。
顾钰走在季千鸟左边,忍不住偷眼看了一眼右侧,便见顾铖面无表情,目光也投向这个方向,一贯冷峻的眉眼此时竟是说得上柔和。
就这一眼,顾钰竟然下意识地绷紧了背脊,感觉头皮一麻:他有记忆以来,可从未见过大哥露出这种表情……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皇兄现在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边上的国师。这个发现让他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却还是觉得这种感觉相当……一言难尽。
顾铖眼角余光扫到弟弟的表情,却也难得地没嘲笑后者。此时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停留在身侧的那个许久未见的人身上,耳边也只剩下她的声音。
“大殿下这些年在边关……过得如何?”季千鸟被他淡淡的目光盯得后颈一凉,轻咳一声,勉强找了个话题,试图让气氛不这么尴尬。
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为什么现在这么有气势——虽说他小时候也会盯着她看,但那时他的眼睛又大又圆,毫无威慑力,只能让她觉得可爱;而此时,那双眼线条冷峻,看起来严肃又冷淡,被盯着的人便总感觉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对,忍不住反省自己……
顾显就是因为这个才早早就溜了。他和两个长大一些的侄子不太处得来:一个看着严肃让人不自在,另一个过分守礼看到他总要念叨几句。
他刚刚看到他俩一起向季千鸟这边过来了,又发觉那几个御史也盯上了他似乎想过来说什么,就干脆利落地拍了拍季千鸟的肩,做了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不知道溜到哪儿摸鱼去了。
只留下季千鸟一个人被两位皇子夹在中间,用奇慢的速度向女眷所在的那处屏风走去。作为一个成熟的长辈,她还需要负责缓和两个皇子之间尴尬的氛围,没话找话。
顾铖不回答,她就忍不住在心里埋怨前者:倒是说话啊……让长辈尴尬很不礼貌的。
顾铖倒也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对上在意之人,便忍不住多思考了一下怎么措辞。特别是在边关的问题上,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在京城皇宫内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在边疆沙场征伐时,他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季千鸟对于大燕的意义:有她在,胡人不敢大举进犯,只有在缺粮时才敢骚扰边陲的村落。他们在攻破某些小村庄的时候并不延续多年前屠村的习惯,而是抢了就走,极大程度地降低了平民的伤亡。
即使这些年胡人王室野心渐大,他们也始终没有掀起大规模的战争。顾铖曾听过身为镇国大将军的祖父说起往事,说前朝国力弱小,胡人大举进犯,那剑修拔剑而起,飞剑斩了对方的护国修士,以一己之力镇压边陲,也彻底吓破了胡人的胆。
顾铖未曾见过那样的她,却也忍不住心驰神往。
他微微抿唇,思索片刻,才答道:“拖国师的福,边境稳固。虽说近年胡人蠢动,道大燕国力强盛,早有防备,并不惧怕。”
说到边境的正事,季千鸟便严肃起来,把那些有的没的抛之脑后了。
她微微凝眉,道:“之前你送来那个扶余政,便是……”
顾钰同样竖起了耳朵:舅舅说的那个被送给国师的胡人居然是扶余政?
他自然听过敌军大将之名,只知道皇兄在边疆赚了天大的功绩擒获敌将,却不知敌将竟被送到了国师府。
“王室内乱,扶余政便是牺牲品之一。”顾铖看着她的侧脸,陈述道,“他虽被陷害,但他在军中仍旧声望甚高,不少军士支持他,若有机会回到羌地……”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