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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娇嫁纨绔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起跃
等到夜色落下来,王公公又才悄悄地带着皇上过来。
殿里殿外都是范伸安排好的人,消息封闭,皇上一路过来,都极为的安静。
到了屋前,侍卫才忙地上前,将门上的那把锁给打开。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扑面而来的阴沉,激得皇上心口又是一痛,这二十几年来,他生怕委屈了她,住的用的都是顶尖的。
何曾如此落魄过。
可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报应。
皇上的脚步在那门前停留了好一阵,才抬步跨了进去。
朱贵妃还在躺着,听见那房门打开的声音后,眼睑一动,两行泪水从眼角处无声地落了下来。
跟前的宫女赶紧走到了床边,唤了一声娘娘,“陛下来了。”
朱贵妃这才睁开了眼睛。
宫女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刚站稳,朱贵妃便跪在了地上,平静地行了一个大礼,唤了一声,“陛下。”
那声音再无往日她同皇上说话时的撒娇语气。
什么都知道了。
她又能怎么去装,不指望他能原谅自个儿,便也不想去做任何无谓的挣扎,朱贵妃跪在地上,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的宣判。
皇上看着跪在那地上的人,额头触地,同他屋里伺候的宫女一般,卑微地跪在了那,再也没有扑过来抱住他。
那一跪,将皇上彻底地拉回了现实。
二十几年的相濡以沫,抵不住这短短半月的日子,遥遥几步路,却在两人之间彻底地隔出了一道银河。
再也无法横跨过去。
皇上只看了一眼,便撇过了头,也没去坐屋里那张两人曾经相拥而卧的软塌,而是让王公公抬了一把椅子过来。
皇上就坐在朱贵妃的对面。
脑袋却是偏向了一边,没有去看她,只想问她几件事,“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她同朱侯爷的阴谋被他揭穿,她是江南瘦马的身份被暴露。





弱娇嫁纨绔 弱娇嫁纨绔 第127节
自己会如何对处置她。
朱贵妃跪在那没有起来,也没应他。
见她半天没答,皇上又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盯着她披散在地的发丝,情绪慢慢地升了起来,“你就没怕过?”
皇上问完,才发觉自个儿问得多余。
她要是不怕,就不会派人去巷子口堵住文王,去抢他手里的侯府丫鬟和那个湘云阁的画师。
也不会在他面前,冒着被怀疑的风险,失态地去杀了那位老奴才。
更不会为了堵住文王的嘴,去喂他迷药。
她怕,她怎么不怕。
只不过她怕的,如今都灵验了。
她蠢什么,她哪里又笨了,将自己玩得团团转,骗了自己二十几年,得了个贵妃的位置,压过了皇后的风头,活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儿子还当上了王爷。
险些还从他手里将他的江山,给骗走了。
她太聪明了。
蠢的是他自己。
朱贵妃这回倒是缓缓地抬起了头,轻声道,“我怕了,陛下就会饶过我吗?”
那张脸上,虽也是落着泪,却再也往日的撒娇和委屈。
她的过去,她无法去洗,她确实是一个瘦马,可那过去的事,她无法去改变。
若非她是瘦马,也不会遇到他。
皇上被她这一问,咬紧了牙,倒是半天不出声了,他是天子,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而她却是这地底下最肮脏低贱的泥土。
一个天一个地。
就算当初他们的感情再浓烈,皇上也无法保证,她要是主动招了她和朱侯爷的这些苟且之事,自己会不会原谅她。
恐怕那结果还是一样,朱成誉活不成。
她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这同她怕不怕没什么关系,她从一开始就是打算了要骗他,既然骗,那就是有了心理准备。
皇上恨的是,既然都骗了他二十几年了,为何还要他知道真相。
可一边又很矛盾,庆幸自己知道了这一切,没让她得逞。
“你就从来没有良心不安过?你同朱成誉那狗贼苟且之时,可曾有过一丝半豪的愧疚?你对得起朕吗?就算你是个妓子,从不会花感情在嫖客身上,这二十几年,朕也该将你捂热了,你竟然……竟然还将那野种塞给了朕!”
皇上越说越激动。
死死地盯着朱贵妃那张泪脸,恨不得将其心掏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竟如此的丧德。
朱贵妃听到了那声野种之后,心也彻底地死了,绝望地看着皇上问道,“在陛下心里,我当真就是个妓子吗?”
第113章
他就将她想得如此不堪?当真是人尽可欺了吗……
最初接近他的目的虽是不纯, 可之后的这二十几年里,她陪在他身边,真情相待, 对他嘘寒问暖,陪着他熬过了无数个日夜。
就他一人付出了?
她在他身上投入的感情,他怎可能突然就看不见了。
朱贵妃突地一阵苦笑,他心里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承认。
不愿意承认像她这等身份的人爱了他, 他觉得她脏, 连着她的爱,他也觉得脏了。
她不配爱他。
朱贵妃问完这话, 也不再在意他如何去揣测自己,他的内心, 已经嫌弃她了,无论她是什么样的身份, 干不干净, 这辈子他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妓, 子。
他觉得是她脏了他。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朱贵妃目光下垂,无神的盯着地面, 不再做任何指望。
皇上看着她脸上渐渐露出来的失望和悲哀,那张如同死灰一般的脸,心口突然就被刺痛了。
她什么意思?
她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她?如今她在她面前,还有什么资格悲哀。
皇上胸口的怒气猛地窜上来, 指着她便道, “你真是和那朱成誉一个德行, 贪婪成性,永不知足,有了一个朕还不够吗?”
皇上咬着牙,愤恨地看着她,“朕将你从江南带回来,便同你表明了身份,朕是天子,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用得着去找他朱成誉当靠山?你要是能拿出耍朕的这一番手段出来,去对付朱成誉,你头一个应该灭口的就是他朱成誉,而不该是同他为伍,继续受着他的牵制,合伙起来骗朕!”
皇上心头的怒气憋了十来日,没处可发,如今撒了出来,就如同洪水的阀门开了个口子,再也停不下来,继续骂道,“你竟还偏着朕,养了那两个低贱的奴才,为其尽了二十几年的孝道,你是将朕的颜面扔到了地上,任由人踩,你,你……就凭这一点,朕就可以治你一个欺君之罪,让你死!”
朱贵妃身子一颤,没有说话,眼泪流的更猛了。
皇上看着她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心头又开始绞痛,声音陡然一低,“你要是个知足的,万也不会将自己逼到这个地步,如今也不会让朕成为世人的笑柄,你但凡有些良心,也不会让朕为了你,不惜残害忠良,做尽了缺德之事……”
她还是太蠢了。
要真聪明,就该骗他一辈子,谁都不知道,谁也不会难受。
就这样吧。
他最大的仁慈,就是继续让她呆在这儿。
皇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次撇过头去,正要起身离去时,对面的朱贵妃突地出声,轻声问他,“是我逼陛下了吗?”
皇上刚要起来的身子一顿,又缓缓地回过了头。
朱贵妃看着他,那唇角几个颤抖,心头最后的一根防线,似是被他适才那话一瞬击碎,哽塞地又问了皇上一句,“是我逼迫陛下了吗?”
朱贵妃看着皇上微带讶异的神色,神色几近于崩溃,声音也渐渐地大了起来,“自从知道陛下是这天下的主子后,我可有一日安生日子过?陛下将我捧得越高,我越是担惊受怕,生怕自己的身份被暴露,怕有朝一日,什么都没有了。”
朱贵妃如同失了控一般,继续冲着皇上道,“你让我怎么办?我已经尽力了啊,尽力地去抹掉那段让陛下抬不起头的过去,这些年我不断地在清除那些能威胁到我的人,为的就是怕有一日那些人会来针对我,来揭我的底,查出我的身份,可陛下实在是将我抬得太高,我太瞩目了,盯着我的人太多。”
“我的日子已经如同行走在钢丝上了,陛下还是不知道收手。”朱贵妃的声音突地歇斯底里,看着皇上道,“我不止一次地同陛下说了,我不想当皇后,我不想当这天下的主母,陛下偏生不听,非得要将我往那火架子上逼,不停地替我谋划,替文儿谋划,不惜背上一个昏君的名头,愣是让皇后的娘家韩家,还有你那位好妹妹长公主,视我母子俩为眼中钉。”
皇上坐在那,神色已经痴呆了。
紧紧地盯着朱贵妃,似是不认识她一般,眸色中的愤怒渐渐地变成了惊愕。
朱贵妃哭着道,“可这些都是陛下的所作所为啊,并非是我在逼迫陛下,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让陛下为了我成为一个昏君,反而我还在极力地阻止陛下,陛下不仅不听,还不断地向我证明自个儿的本事,去满足你那可笑的虚荣之心,到最后自己背上了一个昏君的名声不说,也为我冠上了一个妖孽的称号,惹得韩家和太子一党,个个都来恨我,恨我蛊惑了皇上,恨我欺压了皇后,更恨我挑拨皇上和太子的关系。”
“可是不是我挑拨的,陛下心里难道就不清楚吗?”
朱贵妃满腹的不甘,越说越起劲,死死地盯着皇上巨变的脸色,疯了似地继续道,“我从来就没在陛下面前说过太子一句不好的话,我恨不得陛下能将你那所谓的恩宠分一点过去给旁人,给那韩氏母子俩,不要让我和文儿成为了众矢之的,不是我贪心不足,而是陛下自己心里想要灭了韩家,如今怎么又要怨起我了呢?陛下怨我没有将你骗到底,可陛下为何就不想想,若非陛下固执到底,疑心太重,我的身份又怎么可能暴露。”
这一切总不能都算到她一个人头上。
他怨,她又何尝不怨。
“你……”皇上终于从那骇人听闻的话语中惊醒了过来,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又开始打了结,半天缓不上来。
脸色只憋得通红,拿着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指着她。
朱贵妃已经豁出去了,完全不去看他。
满腹的冤屈还没说完,“我一直不啃声,承受着这一切,我以为陛下都看得见,今日才知,陛下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心口的那一寸之地,看不到旁人的心,或者是陛下从一开始,就故意选择了看不到。”
“陛下美其名曰是为了文儿,才去制衡了太子,灭了秦家和裴家,可实际又何尝不是在了结自个儿的私心。当初若非陛下心头对长公主已经生出了杀意,又怎可能受我的挑拨,要她和裴大人和离,去往辽国和亲?”
朱贵妃抬起头来,看着皇上已经开始发抖的脸,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我那不过是随口一说,荒唐至极地想法,我怎么能想到陛下当真就听了我的了?”
“你……你给朕住嘴!你这个毒妇!”皇上一下从那椅子上站了起来,眼前一阵一阵得发黑,王公公赶紧扶住了他踉跄的脚步,出口劝道,“陛下,回吧……”
他早就劝过了,今日陛下不该来这儿的。
皇上不想听。
朱贵妃却没放过他,“陛下说这二十几年来,对我掏心掏肺,给了我无尽的宠爱,实则又何尝不是自己想找个精神寄托,想要一个随时听你话,对你百依百顺,还能满心崇拜你的人,我不过刚好就满足了陛下的要求罢了……”
朱贵妃说完这些,身子早就瘫坐在了地上。
目光飘离地看着从皇上身后那扇门缝中透进来的唯一一丝光亮,声音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轻声道,“陛下可还记得同我成亲的那晚?”
皇上哪里还有心思听她说这些。
挡在心口外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被她无情地撕开,如今心头所有的情情爱爱都消失得半点不剩。
她找死!
他还是太心软了,还想着留她一命。
可人家呢,压根儿就不领他的情。
朱贵妃陷入了回忆,又喃喃地道,“新婚那夜,你说,以后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有了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用怕。”
她永远都记得。
他说自己是他的妻子。
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一生荣辱与共。
朱贵妃心口一紧,缓缓地抬头,“可陛下看看,如今我才刚一落难,头一个将我打入了地狱,还是陛下你。”朱贵妃讽刺地一笑,“你这算哪门子的爱?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你都认不出来,口口声声一个野种,你又有什么资格说爱……”
她是瘦马,她不配去爱。
他自私自利,同样也不配。
谁也不比谁干净,谁也别想怪谁。
她就是死了,也不想去背负她自己不该背负的罪名。
她做了多少,她认多少。
长公主,是她害死的,她承认。其他的,就算他是帝王天子,也休想嫁祸到她头上。
皇上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眼前黑乎乎的一团,随着那脑门心的跳动一下又一下的晃动,耳边的声音渐渐地远去之时,终于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句,“赐死!让她去死……”
妓子,贱人。
毒妇,狠毒如蝎。




弱娇嫁纨绔 弱娇嫁纨绔 第128节
***
皇上又晕了过去。
王公公急得失了声,往外门前唤了两回,“来人。”才从喉咙口里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门前的侍卫赶紧进去扶人。
今儿夜里,自从皇上进去之后,范伸便抱着胳膊,身子靠在了荣华殿门口的那根大红柱上,慢慢地候着。
候了约莫有两刻,才见里头的一盏灯火,匆匆地廊下走了过去,这才直起身子,抬步迎了上去。
皇上人已经被扶上了御撵。
王公公见范伸走了过来,脚步一顿落后了两步,又是一叹,同范伸轻声道,“陛下口谕,赐死。”
第114章
朱贵妃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能活。
也确实被皇上的话给刺激到了。
与其这般要死不活的耐活着, 等着有朝一日,让人将她的身世揭露于世,受万人唾骂和指点, 倒不如趁着如今还‘干净’之时,死在皇上的手上。
况且,她对皇上已经彻底地失望了。
多少失去了几分理智。
皇上被宫人手忙脚乱地抬走之后,朱贵妃才从地上缓缓地爬起来,屋内的宫女早在皇上进来时, 就已经被王公公支走了。
如今那房门一关, 又只剩下了朱贵妃一人。
屋内的黑暗一片阴森,让人毛骨悚然。
朱贵妃不怕死, 却尤其怕黑,只要是灯火没有照到的角落, 她总觉得朱侯爷临死前的那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她。
范伸让人打开房门,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时, 朱贵妃便正偎在桌上的灯火旁, 紧紧地抱住身子, 瑟瑟发抖。
皇上晕过去后,朱贵妃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
她以为进来的人, 多半是王公公,没料到, 来要她命的人会是范伸。
比起朱贵妃脸上的愕然,范伸的面色却很平静,脚步沉稳地到了朱贵妃跟前,将身子一侧, 身后的那名小太监便捧着一个托盘, 搁在了朱贵妃面前。
一条白绫, 一盏酒。
随她选。
等那小太监将东西给她搁在了跟前的桌上后,范伸才退后了两步,慢慢地等,也没着急地去催她。
哪有人当真不怕死的。
朱贵妃不过是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比起活着,死了才是更好的选择,不得已才走上了这条绝路,去激怒了皇上。
可真正面对死亡时,朱贵妃哪里又能拿出适才的那份果断。
一双手伸出来,才颤颤地碰到了那盏毒酒,便又及时地缩了回来,满脸都是恐惧。
几经犹豫后,朱贵妃终于想起来了一桩事,忙地抬起头,目光带了几分乞求地看着范伸,“范大人,能否答应本宫一件事。”
范伸没什么表情,“你说。”
朱贵妃便道,“文儿自来欣赏大人,同大人也算有过不少交情,还请大人看在他心思单纯的份上,让他能有个善终……”
陛下怎么都不相信那是他儿子,自己一死,陛下迟早都不会放过他。
范伸抬头,黑色的眸子从朱贵妃那张期盼的脸上淡淡地扫过,冷漠地道,“你怕是找错人了。”
小太监手里的一盏灯火,举到了胸前,灯火的光线落在身旁那人的黑色袍子上,光晕一直晕在了胸口,往前便是一片阴影。
朱贵妃愣愣地看着那张隐在黑暗中的脸,居高临下地睥睨之色,带着一股子的傲慢。
朱贵妃瞳孔猛地一缩。
就是这张脸,这个表情,她太熟悉了。
忽地,朱贵妃想起了朱侯爷死之前,紧紧地攥朱她的手,同她说的那句,“小心范伸……”
朱贵妃被脑子里的那想法,吓得心口“咚咚”乱跳。
猛地晃了一下脑袋,嘴里碎碎念叨,“不,不可能……”
裴家上下都死了,范伸是永宁侯府的世子,是陛下一手培养出来的亲信,怎么可能是他……
然心头那股说不出来的直觉,又让朱贵妃不得不去怀疑,到底还是鼓足了勇气,抬头问了范伸,“你,到底是谁?”
范伸立在那,无谓地勾了勾唇,脸上的神色没有半丝躲避,依旧是傲慢的目光看着她。
不紧不慢地答,“娘娘以为呢。”
那一声后,朱贵妃的脑子卡了一瞬,“嗡”地一声炸开,内心的惊愕惊得她连着倒退了数步。
一幕一幕的画面浮现了出来,曾经她怎么也没闹明白,无法串联起来的部分,慢慢地,越来越明朗。
朱澡,朱侯爷,文王。
江南一行发生的种种,侯爷的丫鬟和还有她湘云阁的画师。
一步一步地将他们逼到了绝路。
她一直都觉得背后有一只手在推动着这一切,可她怎么也没料到那个人会是范伸。
不,他根本就不是范伸。
他是……
皇上!她要见皇上。
朱贵妃猛然醒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开始慌乱了起来,扶着跟前的木几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冲,喉咙里的声音因紧张,半晌才发了出来,“来,来人……”
范伸依旧立在那,看着她往外冲,并没有去阻拦。
等到朱贵妃走到了范伸身边的那个小太监身旁时,那小太监突地转过身来,唤了她一声,“烟莺。”
朱贵妃身子一震,脚步及时地顿在了那,惊愕地侧过了头。
那‘小太监’这才搁下了手里的灯盏,揭开了头上的帽子,慢慢地抬起了头。
‘小太监’正是那个‘死’去的画师。
朱贵妃如同见了鬼一般,身子踉跄了两步后,惊恐地看着他,脚步不断后退,“我不认识你,我不是什么烟莺,我是贵妃……”
画师没理会她。
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无尽地恨意,缓缓地道,“自从欢儿被朱成誉烧死在了湘云阁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竟然摇身一变,妓子成了凤凰,你自来本事就大,湘云阁内没人比你更懂得如何驾驭男人,你飞上枝头,没人拦你,可你不该如此绝情,将里头的人都赶尽杀绝……”
朱贵妃突地捂住了耳朵。
她用了二十几年,才将自己那段在湘云阁内的日子,慢慢地忘记了。
如今又看到了昔日熟悉的旧人,听着他提起了自己最为不堪的过去。
她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你别说了,我不认识你,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朱贵妃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身上的那股味儿随之散了出来。
画师当着她的面,捂住了口鼻。
骂出了一句极为粗俗的话,“当真是臭,表子,无论你飞多高,你那心同你的身子一样,都是肮脏的,送我,我都不会碰……”
朱贵妃被这话彻底地刺激到了。
那是她一辈子的污点。
她喜欢的第一个男人,不是皇上,而是跟前的这个画师。
所有人都沉迷于她的美色,沉迷于她的身姿和歌喉,可只有这个人,对她的美色无动于衷。
为此,在她还不知道珍惜自己羽翼的年纪,曾经为了赌一个气,使出了浑身解数,主动褪光了自己的衣裳,赤果果地立在了他的面前。
谁知换来的却是一句,“脏。”
从那一刻起,朱贵妃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
她早就想杀了他了。
那把大火,她以为他定是死在了里头,知道他还活着时,她便一日都没安宁,怕的就是有这么一天。
如今果然来羞辱她了。
朱贵妃疯了一般,拿了一个物件儿便朝着那画师砸了过去,“我去死吧!同你那表子梁欢早就应该死在一起了……”
范伸没再继续看下去。
转身走向屋外,到了外头,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了,才取下了捂在口鼻上的绢帕。
不由失笑。
那戏精,还真立了功,韩夫人弄出来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没用,这回竟凑了效。
早上那会儿压在范伸心头的那股燥火,进宫一趟后,到了此时,已发泄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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