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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骨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智中星
“夫君回来了!我等了好久。”
林桀脚步生生停了,他这才注意到,今日苏氏特意打扮了一番,一身百蝶穿花裙,珍珠锈罗襦,满头的钗钿衬得人肌肤胜雪,富贵仙子一般。
苏氏身后站着林蕊。林蕊笑着同苏氏恭贺生辰,又送上自己绣的荷包。苏氏笑着应了。
林蕊前几日还病着,如今却一改往日素淡,没穿冷色的衣裙,换了身绯色的薄裙,唇上点了口脂,颊边胭脂淡染,头上两根银簪,腕间一串蓝晶。
没有一个是他送的。
林桀忽地意识到,这段日子,明明他送了好些脂粉首饰,可她从未用过。
苏氏惊喜地看着他怀中的茉莉:“这是给我的?”
苏氏身边的嬷嬷脸笑成了花:“夫人早先还念叨着,怕爷不记得,奴婢就说爷是最惦念您的了,哪里会不记得您的生辰呢?可不,这就给您送花来了。”
苏氏笑得娇羞,眼中满是甜蜜。
她自幼长在勋贵之家,见惯了奇珍异宝,旁人送她金银首饰,苏氏会觉得平庸无奇,反倒是林桀送花,让她觉得别出心裁。
她爱的也是他这点,他在人前是进退有度的谦谦君子,私下相处,却很有些文人雅趣,让人心中甜蜜。
嬷嬷说着上前接过林桀怀中的茉莉。
林桀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没动,任嬷嬷拿走怀中花束才回过神来。
他竟然忘了,今日是苏氏的生辰。
怎么会这样呢?
苏氏接过茉莉,满脸笑容,深深嗅了一口:“好香!”
她伸手想摘一朵下来,可无奈指甲太长,有些不得其法。
林蕊站在旁边,看见苏氏长长的护甲捻断花枝,素白的花瓣散了一些在地上,透明的汁液流出来,莫名感到疼痛。
“花是好,就是太小了。”她轻声嘟囔了一句,“不如牡丹芍药的好。”
旁边的嬷嬷轻轻戳苏氏一下,示意自家姑爷还在旁边呢。
苏氏马上转了话头,朝林桀笑道:“夫君,帮我簪在发间吧。”
夫妻之间,簪花是情趣,也是恩爱。
林桀余光瞥见林蕊站在一旁。
她低着头隐在阴影里,当自己不存在,几乎要低到尘埃去。
他心中微妙的揪了一下,说不上什么滋味,就像钝刀子刮在粗石板上,磨得人神经发酸。
他沉默着没动。
苏氏催促:“快呀!”
林桀轻叹一声,终于上前,接过苏氏摘下的花朵,别在她的耳后。
林蕊没有任何表情,站在角落,好像和他们俩之间有无形的屏障。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苏氏叫林蕊一起。
林蕊福了一礼,道:“实在对不住,我病还未好,此刻头痛乏力,就先不打扰哥哥嫂嫂用膳了。”
苏氏面上客套几句,没有留林蕊。今日本就是她的生辰,想和夫君一同甜蜜的,林蕊识趣走了是好事。
林桀本想叫住林蕊,苏氏已经挽住他的胳膊,朝他甜甜地笑着:“快,我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菜。”
他犹豫的心思辗转再叁,还是歇了。
忘了苏氏的生辰,本就是他不对,此刻是应该好好陪着夫人的。
席间苏氏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
他一杯杯地喝酒,等到歇息时分,已经不省人事。





归家(骨科) 11.
第二日他休沐,早上起来的时候,苏氏正对着镜子画眉。
见他起身,苏氏回头嗔了一句:“你昨天怎么一个劲儿地喝?叫你都不应,害得我大半夜没睡着。”
林桀头痛欲裂,揉揉太阳穴,歉意道:“一时没留神,喝多让夫人担心了。”
苏氏并不生气,只笑道:“那你一会儿出门陪我逛花市。”
自从张挺那件事后,林桀冷淡了她好一阵子。
但昨日苏氏生辰,他既送了花,又一直陪着她,在苏氏看来,夫妻两人就是和好如初了。
她高兴地同他说着,待会儿要去买些牡丹回来种在花圃里,再去买几盒胭脂。
林桀看着她的背影,觉得从前夫妻和睦的日子又回来了。
昨天那些诡异思绪只是一晃而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蕊善良,不会怪他的。
不,她根本就不知道花原本是送给她的,又怎么会怪罪呢?
他为什么会觉得她会难过呢?
他隐隐感觉到不可言说的东西在萌芽,可具体什么又说不出来。
林桀觉得脑子里混乱一片,索性不想了。
每月六日,城中摆了集市,各路摊贩聚集在河边。出门的时候,天上下了雨,林桀撑着伞同苏氏逛了一圈花市。本来还想去游船的,因着下雨便没去。
雨打湿了花泥,怕弄脏苏氏的裙子,林桀让人另外租个车送回府上,自己则同苏氏打一把伞去五芳斋买点心。
苏氏很开心,一路上挽着他的手,咯咯笑个不停。
回到府上,马车上已堆满了胭脂水粉,衣裳首饰。
林桀先下车,扶着苏氏下来。
*
“姑奶奶,您怎么到这里来了?”霜儿找了好半天,才在游廊下看见林蕊的身影。
林蕊一身鹅黄浅衫,裙子上沾了雨点,发丝湿了一半,却恍若未觉,望向远处。
霜儿连忙给她披上披风:“您身子本就弱,可别着凉了。”
霜儿循着林蕊的目光看过去,“您在看什么呢?”
空荡荡的雨幕,什么也没有。
林蕊道:“没什么,回去吧。”
脚下湿滑,石板缝间长了青苔,必须步步小心,免得摔倒。
林蕊不急,蕊慢慢踱回沉水院,到了院里,裙子头发已经湿透了。
霜儿烧了热水,端来姜汤。林蕊梳洗罢,换了身衣裳靠在榻上。霜儿拿了毯子来给她围上,又塞了个手炉给她。
“眼见立秋了,天气转凉,姑娘可得仔细点身子。”
竟然这么快,就秋天了啊。
池中芙蕖灿烂了一夏,在烈阳最后一波炙烤下终究不敌,枯相从花瓣边缘蔓延,不久之后,它们将完全褪去芳姿,变得形容枯槁。
雨点在水中晕开圈圈涟漪,朦胧的烟雨将天地模糊。
林蕊望着檐下成串的雨珠,思绪飘远。
她方才见哥哥一手撑着伞,一手搂着苏氏的肩膀,两人姿态亲昵,说笑着朝正院走去。
他手中的伞,大半都超苏氏那边倾斜,自己的肩膀打湿了一片。他是笑着的,那笑容刺痛了她。
几年前,她出嫁那日,他也是这样替她打着伞的。
初婚时的种种娇羞,多少辗转期盼已不记得,记得的是细雨连绵,溅起的泥点打湿了他的布衣。
他送她入了花轿。轿子走了一路,他就在身后跟了一路。
到了夫家,他牵着她的手出来。她走在大红毡毯上,握着绣鸳鸯的团扇遮了面,步步小心,怕摔倒了。林桀稳稳握着她的另一只手,掌心温度滚烫,让她心中稍定。
之后,她同张挺拜了堂,送入洞房。她拜堂的时候是看不见他的,但是她知道他在那里。
现在记忆褪去原本的色彩,张挺和周围的人潮均已不见,只剩下他模糊的背影。他是看着她的,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出嫁的前一晚,母亲同林蕊说了许久的私房话,本打算睡了,回闺房的时候却看见庭院一片青色衣角。
“阿兄,你还没睡?”
明日就要嫁人,嫁的还是心仪的俏郎君,她自然期盼,同母亲哭过一回儿后,离家的惆怅也消了许多,唇角露出一抹笑,不过见了哥哥,她脸上的笑生生收了。
林桀已及弱冠,加上早熟,对她管教颇多,素有威严。
他一身素衣,从廊柱下转出来:“我在这里吹会儿风。”
“哦。”她不知该说什么了,低头,只见晚风吹得他衣袂飘飘。
林蕊以为这就算说过话了,但林桀迟迟没有走。
许久,他斟酌着道:“明日你出嫁,那些事……母亲都同你说过了?”
出嫁,出嫁有那么多事,也不知道他说的哪一件。
她道:“说过了。”
林桀见她这没心的模样,心中一叹。
“我记得你嫁衣有几处绣错了,可让小环帮你改过?”
这下林蕊惊讶:“你怎么知道?”
她忽然反应过来,脸上一阵爆红:“你进我闺房!”
林桀面无表情,道:“……我让你别晚上绣,费眼睛,你偏不听,非要点着蜡烛弄,家里房屋都是经年老木,我不得去看看?半夜不留心,茶盏倒湿了被褥,还是我给你晒的。”
他条理清晰,列举了她种种错处,让她怀疑他是不是专门拿个簿子记着这些琐碎,总是张口就来。
偏生林蕊没有还嘴的份,只有憋着一口气,委屈巴巴地听着。
可他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目光凝到她身上。
他叹道:“阿蕊,你明日就要嫁人了。”
她眼中只有新婚的喜悦,还不懂得离别的意义,只茫然抬头问他:“是啊,怎么了?”
他沉默,按住她的肩膀,带进自己的怀里:“小蕊,你以后要好好的。”
“若是他欺负你,只管告诉我,知道吗?”
她噗嗤笑了:“怎么会呢?再说了,还有哥哥呢。”
离家那天的雨,一直下到了如今。
这样的天容易困顿,林蕊在榻上眯了会儿,直接睡着了,如意枕上竹香幽幽,手炉贴在身上,梦里都是暖的。
霜儿怕她着凉,拉了云母屏风,关了一半的窗。
到了晚间,天气转晴。
早上买的牡丹送到府上了,林桀命管家差人种上。
苏氏本想种在守正轩旁边,但旁边一片竹林太过幽冷,百花争妍之景格格不入,只好退而求其次,种在沉水院旁边。
林桀过来同她说一声。




归家(骨科) 12.( )
青石板上沥着水,林桀从花圃过来时,脚下湿淋淋的,踩在廊下的木板上吱嘎作响。
霜儿抱了林蕊换下来的衣裳去洗,迎面撞见林桀。
林桀问:“你家小姐呢?”
霜儿匆忙一礼,道:“姑奶奶淋了雨,在榻上休息呢。老爷过来有事?”
他点头:“前头打算种些花草,边上要重新修一下,过来跟她说一声。”
这边霜儿正打算应,廊那头远远的有个丫头在叫她。
林桀见了,道:“没事,你去吧,我自己跟她说。”
林府主人家和善,下人们不拘那么多繁礼,霜儿感激一笑,抱着换洗衣裳朝另一头去了。
霜儿连门都忘了关,林桀笑叹一声,朝里走去。
屋内暖融融的,中间隔着一面云母山水屏风。他绕过屏风,发现半扇窗户没关,淅沥沥的雨丝飘到屋内,打湿了桌上的书角。
他之前来看她时,她一般在绣花,没想到也看书。不知是什么书,上面没有名字。
他随手翻了几页,卷页从指间掠过,里面的字句闯入眼帘。
他面色倏地凝住了,立马合上书。
再一看,旁边林蕊闭着眼,脑袋压在自己手臂上,手臂压在如意枕上。后面靠着一个秋香色团花引枕,毯子掉了一截,发丝沾在脸上。
她软卧在榻上,睡得正香,曲线如同山峦起伏,颊边未施粉黛,一段雪色。
林蕊醒来时,身上毯子盖得好好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屋里甚至有些热了。
她起来松了松手脚,睡得久了,脸上一行竹印子,揉了两下,忽然发现枕边一朵茉莉。她拈起来放在掌中瞧了一会儿,素白的花片,花苞拢着还未开全,嗅上一口,已透出雨后幽香来。
恰好霜儿回来,林蕊问:“这花是你摘的?”
霜儿瞧了一眼,说:“没有呀,奴婢才回来。”她洗完衣裳就去了厨房,提了饭菜过来摆上,“姑奶奶,用晚膳了。”
林蕊没动,只弯着膝盖坐着,转着手里的花儿,瞧着它。
霜儿瞄了一眼,说:“或许是外面吹进来的吧。”
林蕊若有所思:“也对。”
隔了一日,林桀过来看她。
林蕊正捧着本《贪欢误》看,看得要紧处,忽然听见外面脚步声,霜儿在院子里笑迎道:“爷来了,姑奶奶在里头呢。”
林桀点头,推开门。
林蕊连忙裹了书,想着藏在哪里才好,正此时,林桀已经推门进来了。旁边有个绣篮,林蕊赶紧胡乱团了塞进去,拿绣绷子针线等遮了。自己乖乖端正坐着。
林桀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
他进来了,坐在东边小几旁,和她间了一个位置。
霜儿过来倒上热茶。林桀随意喝了几口,问道:“前日我过来,听霜儿说你淋了雨,怎么回事?”
林蕊瞧了霜儿一眼,也没听起她说过。霜儿纯粹是忘了,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丫头,吐了下舌头。
“哪里这么严重,不过在花园里逛着湿了衣裳。后来喝了副姜汤就好了。”
“你身子弱,要仔细些。霜儿,你伺候姑娘也不能马虎大意,知道吗?”
霜儿乖乖应了是。
又聊了会儿,林桀随意间问起:“你这几日没出门,都做些什么呢?”
她斟酌着道:“逛下园子,绣花,偶尔……读话本子。”
他瞥过去一眼,果然,旁边的篮子里放着针线丝绢,还有一卷翻了一半的书,纸边都卷起来了,看样子翻过不止一遍。
“什么书?”他伸手去拿,“让我也看看。”
林蕊没想到他直接要拿,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连忙拉住他的手:“……阿兄!”
林桀手被她按得死死的,抬眼:“怎么了?”
“我……我还未看完呢!”
他笑得温和:“知道你没看完,我只是瞧一下。”
她却一把拖过翻了一半的书,像是怕被他发现一样,立马藏在身后的引枕下:“下、下次吧。”
他脸上的笑容敛住了,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顶着那目光,林蕊感觉自己皮开肉绽。她哥哥向来聪敏,这样定然怀疑她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事实上,也确实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门外一阵大风吹过,拉扯间,一张书签掉出来了,这么一吹,明晃晃地在空中飘了两圈,落到林桀的脚边。
林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睁睁地看着林桀抽出手,弯腰。
他动作从容,从地上捡起那条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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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骨科) 13.
林桀的目光落在书签上,眉头蹙起。林蕊恨不去死。
这本《贪欢误》是她上次买玉势的同一家店买的,里面尽是些男欢女爱、偷香窃玉之事,不堪入目。伙计说这本书卖得最好,竭力推荐,加二十文钱还附送画册和书签。
林蕊瞧着价格便宜,就偷偷买了回来,霜儿不识字,她平日也没避着,一时疏忽,谁想到有今日呢?
林桀看到手中的书签,样子瞧着雅致,还缀着几片流苏。只是内容,就出人意料了。
一首艳词。
旁边还附了图。很好。
空气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沉默。
林桀瞥她一眼。她脸涨得通红,手指紧紧绞在一起,低着头没敢看他,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怕他斥责。
“阿蕊,”他的语气没有波澜,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林蕊不知他要说什么,只当是受刑,咬着嘴唇几乎要哭了。如果他的目光带火,她此刻恐怕烧得灰都不剩了。
他声音清冷,如珠玉相撞:“你既喜欢看话本,下月梨园出新剧,到时候同你嫂嫂一路去看吧。”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没要说的竟是这个。
他没指责她,也没质问她。
他仅仅是说:“你身子好了,该出去走走,散散心。”
说着,他把书签递到她的手中。
她低头轻轻应了一声“嗯”。那小小一片书签,让她手心烫得发慌,都不知道怎么拿才好。
等他走后。她仔仔细细看了一下那书签上的内容,虽然只有两句题词,的的确确是不堪入目,旁边的小画更是直白。
莫非他是没看见?没注意?
或者,在他眼中,这根本不足挂齿?
她琢磨不透他什么意思。
*
到了出新剧那天,林桀正好放假,同她们一同去了梨园。
叁个人要的是二楼的位置,中置一张小桌,苏氏在中间,林桀在左边,林蕊在右边。从上面看下去,视野宽阔,一览无余,下面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男旦还未出来,早有人去送花了。他名叫云哥,嗓音清亮,身段端方柔美,每每出场剧场总是爆满,赢得一片叫好。
今日这出《锁芳菲》,讲的一家人的女儿小时被拐子拐了,后被卖到王府上作丫头,这丫头服侍少爷一同长大,两人暗生情愫。
苏氏对戏里讲什么不大关心,她倒是爱这个戏角。她未出阁前就跟着母亲姐姐出来看戏,那时云哥更年轻些,年少俊逸,还带着几分青涩,她一见就喜欢上了。
后来每次遇到云哥出场的时候,她就给他送花送金珠。云哥也识得她这个主顾,每回她来,他都亲自过来拜见。
苏氏的母亲姐姐觉得这没什么,反正只是个戏子,供人取乐的。最后苏氏还不是嫁了如意郎君。
林桀这个端方君子才是实实在在的,还长得好,贴心的枕边人,比逢场作戏的戏子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苏氏婚后就很少来看戏了,不过这次来了,她还是念着旧情,依旧让人去给云哥送了花和银条。林桀不介意妻子喜欢戏角,只要不和这些人有什么沾染就好。苏氏是名门闺秀,有分寸的。他就在旁边淡淡地喝茶。
戏一开场,苏氏欢呼一声,拉着林蕊看下面的云哥。
林蕊跟着她一路瞧了,那男旦确实长得清秀,甚至可以说是漂亮了。浓墨重彩的妆,丝毫不减他本来面目,他眼神清亮,嗓音婉转,一举一动皆是引人注目。
戏演到一半,苏氏完全看进去了,痴痴望着剧场中央。云哥演的芳菲被人拐卖,在王府里受尽欺负,看得苏氏提了心,还为芳菲掉了几滴眼泪。
林蕊一小半心思在看戏,另一大半却不知所云。
她借着倒茶的功夫,偷偷瞟了一眼林桀,他身形高大,坐在椅子上,双手搁在扶手上,指节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目光望向剧场。
他在看戏?
芳菲和少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正是浓情蜜意时。
但对比苏氏,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想起那天他说的“既然喜欢话本,就一同去看戏”,这句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辗转反侧,仔仔细细想了许久,依旧不懂什么意思。
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因为那日之后,他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她一个人神经紧绷,每每见了他,觉得自己的心里那根弦被钢丝磨了又磨,快要断了。
他的侧脸很好看,线条清朗,鼻峰挺直,薄唇轻抿, 一边看戏,一边闲闲地喝茶。
林蕊正出神望着,忽然林桀一个回头,漆黑的眸子和她对上。
她心猛地一跳,浑身都僵了,嘴唇微颤不知说什么好。
林桀又转过头去,仿佛什么事都没什么。
估计只是随意一瞥,她想。
他应该不会认为她在偷看的……对吧?
她手颤抖地捧起茶盏来,掩饰地喝了几口,茶早就冷了,她喝了一团不知所云,背上都是细汗。
第一场戏演完了,苏氏已经热泪盈眶。
云哥早已看见朝他挥帕子的苏氏,他退场时,便朝她一笑,示意她台后相见。从前苏氏就是他大主顾,如今难得来一次,他自然要好好招待了。
说是招待,却也不是那些下叁流的路子。云哥是名角,同戏迷见面也仅仅是具清茗几杯,清谈几句而已。
苏氏忙起身,同林桀说了自己要下去同云哥说几句话。苏氏身边还有嬷嬷跟着,林桀没什么意见。
苏氏走后,小小的包厢就剩林桀和林蕊两人。
静默在无声无息地蔓延着。
茶已经喝完了,再倒已经没有。
林桀依旧坐在他的位置上,目不斜视,淡然得很。
林蕊却如坐针毡,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他的指节敲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的她神经紧绷。
“戏好看吗?”过了会儿,他问。
她额上开始出汗。
“好……好看。”
“是戏好看,还是戏子好看?”他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审视着她。
林蕊僵了。
“你刚才一直盯着他。”
“那是嫂嫂让我瞧的,我便瞧了。”
一片静默。
不知想到什么,林桀极轻地笑了一下。
他施施然道:“既然好看,那下一场再来。”
林蕊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好像一切如常,又好像不是。
当夜,她没睡着觉。梦里,又开始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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