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骨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智中星
“见过林大人,夫人,”云哥笑盈盈把目光转到林蕊身上,“这位小姐是……”
苏氏道:“我家小姑。”
“噢,林小姐。”云哥倒是乖觉,以前从未听过林家这位姑奶奶,林蕊没梳妇人发髻,也不知婚配否,他一律笑着叫小姐。
苏氏来前便买了花,拉着林蕊也买了,现在把花送给云哥。
云哥从林蕊怀中接过花,笑意更深:“多谢林小姐垂爱。小姐也爱听戏?”
林蕊道:“上次同嫂嫂来听过。”
“那您觉得上一场如何?”
云哥刚刚为了接花,离她站得很近,她这才发现云哥其实很高,比她高出一个头,之前远远瞧着他瘦削柔美就没看出来。
她好久没和陌生男人这么近距离待着了,云哥身上有种清淡的粉香,抱着花的手修长嶙峋,手背上隐隐有青筋。
她出神了一会儿,马上回过神来:“先生的戏,自然很好。”
想了一下,又补一句:“您扮的芳菲,很好看,戏也有意思。”
云哥目光落到她微红的脸上,他笑容停了一瞬,复又拜道:“多谢林大人、林小姐和夫人的抬爱,马上戏要开场了,在下也就不再叨扰。”
苏氏也赞了他几句,又赏了他金银,云哥再叁谢过,临到走时,他撩起帘子,抱着花,回头多看了林蕊一眼。
他本就是戏子,一个无意间的眼神就足以动人心魄。
林蕊怔然,像是被羽毛拂过,心里有些痒。
她掩饰地倒水来喝,回头时无意间撞上林桀漆黑莫测的眼眸,她一惊,杯子都拿不稳了。
刚才整个过程中,林桀都没说一句话,就在旁边淡淡地喝茶,然后盯着她,看她娇怯怯的同云哥说话,脸还红了。
他面无表情,手中折扇在椅把手上敲了敲,一下下敲得她心惊胆颤。
林蕊无助的想,他是不是看出来什么?
不,应该不会。否则他不会这么平静,可是,也说不定……
他淡漠的目光像是穿透了她,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简直无所遁形,手忙脚乱又倒了一杯茶。
好在林桀很快就把目光移开去。
戏开场了。
林桀看着戏,随意拿起一杯茶喝着,喝到一半忽然发现杯沿有一抹红。
他动作一顿,这是女人用的杯子。
苏氏为了看得更清楚,搬了椅子到栏杆前坐着,全程没沾过茶水。
他瞥了林蕊一眼,她今日涂了口脂,红得妖艳,不仅如此,指甲上还染了蔻丹,耳缀换成了珍珠的。
她是什么时候弄的呢?好像前几天还没这些。
是为了见这个戏子特意打扮的?
林桀在后面盯着她,像要把她看出一个洞。
她怕他得很,他刚刚不过看了她一眼,她就兔子一样缩到苏氏旁边去了,装模作样地看戏。
就这样,晚上还敢来偷看他?
林桀心中冷笑,又染了几分怒气。
林蕊心跳得很快,感觉如芒在背。
她方才做了一个大胆的事,把自己的杯子同林桀的换了。
他或许发现了,可能没注意。
要是他发现,后果无法想象。
她有两分后悔,觉得自己太过冲动。
台上戏演到高潮,芳菲与少爷山盟海誓,私定终身,却得不到婆婆的同意,两人在一个夜晚准备私奔。
林蕊趁着旁人不注意,去看林桀有没有喝那杯茶,想换回来,然后就发现他杯沿上的一抹红不见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林桀忽然回头,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他方才用指腹抹去了胭脂,现在手指上还染着淡红。
她的这些恶劣的小把戏,让他无语。
回府的路上,叁人坐在马车上,林蕊就坐在他的对面,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
林桀冷冷瞧着她,简直想掰开她的脑瓜看看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整天,他又没和她说话。
从马车下来的时候,他扶完苏氏下来,后面是林蕊。
她本欲把手放进他手心里,林桀忍着怒气,没有接,冷着脸一把将她抱下来。
她惊叫一声。
面对他突然的反应,她十分无措,小声道:“阿兄,你怎么脸色不太好?”
她猜想他哪里生气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向沉稳,很少有情绪波动。
林桀又瞪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拂袖而去。
晚间,叁人一同吃饭,用到一半,苏氏道:“妹妹下月要是得闲,一同去桐山游玩吧。山间景色好,晚上明月湖也漂亮。”
林蕊还未答,苏氏又笑道:“届时许多世家的贵女啊,公子哥都会一同去,还有不少今年新来的翰林,到时候可以认识认识。”
林蕊筷子微顿,苏氏一片好意,她不应拒绝,又看向哥哥。
林桀平静道:“这样也好。你是该多认识些人。”
心中微茫的火苗跳了一下,又跳不动了,林蕊扯出一个笑容:“哥哥嫂嫂说得是,到时候我同你们一路去。”
归家(骨科) 18.
天气肉眼可的凉了,一连下了好几天的秋雨。
霜儿知道自家小姐身子弱,把轻薄衣裳收了,床上换上厚褥子,地上和榻上都铺了毯子,手炉也时时备着。
林蕊撑着伞,在园中慢慢逛着,院院前的莲花都败了,雨丝飘飘荡荡,翠叶越发沉郁。
她站在桥上看了一会儿,远远的,一个身影走过来,是林桀。
他拿出一个同心玉佩,递给她。
“这是……”
他说:“张挺留下来的。”
她一怔,留下来,那是说……
林桀目光带着怜悯:“他在流放的路上遭遇歹人,现在失踪了,生死未知。”
失踪了,在那样的苦寒之地,其实也等于人没了。
张挺早年做事不留余地,得罪许多人,想来遇到的歹徒也是冲着他来,只认金银不要命的。
林蕊握紧那枚玉佩,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
这玉佩是当年成亲时他买的,一人一半。
另一半,她离开张家时丢进了青州的河水里。
林桀看着她微红的眼眶逐渐盈满泪水,肩膀颤抖,撑着的伞摇摇欲坠。
他心中一叹,揽过她的肩膀,抱她在怀中。
“阿兄……”她埋首在他胸前,终于哭出来,泪水沾湿了他的前襟,像秋日的雨将他浸润。
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
一切皆消散成云烟。她的那些青春,悲喜,也同张挺一起去了。
林桀轻拍她的背:“以后都会好的。”
以后,她会再遇良人,会有新的丈夫,会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
他为她撑着伞,送她回了沉水院。
她身上的披风湿了,他的也是,霜儿拿去一起洗了晾干,又端上热茶。
林蕊眼睛还是红的。他拿出手帕,点点拭干她的眼泪。
“好了,别哭了。你之前不还恨他得很吗?”
林蕊不说话,无声无息的看他一眼。
他知道自己说错了,于是转了话题,温声道:“你既喜欢听戏,下次让云哥来府上唱,可好?”
她愣了一下:“阿兄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他说:“我瞧你喜欢他。”
她蓦然回头,加重了语气:“我没有。”
她哭过的嗓子带着鼻音,奶声奶气的,眼瞳像一汪秋水。
他不置可否:“那下次带你去梨园看。”
她挽着他的胳膊,静静靠在他肩膀上:“我只是害怕,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忽然没了呢?”
林桀搂着她肩膀,像是给她力量:“别怕。那是他自己作孽太多,报应不爽。”
林蕊默然,确实,如果张挺平日行善积德,再不济,也不会有人落井下石,趁他病要他命。
须臾,她问:“爹娘去的时候,我不在他们身边,阿兄,你是怎么过的?”
林桀叹道:“爹娘的后事是孙叔帮忙料理,我后来才知道的。后来我清明请了假,回去祭拜。之后一年,我都是食的斋素。”
他垂眸看她一眼:“我也给你去了信的。”
她怅然:“我没有收到。”
从前张府刁仆嚣张,那些丫鬟婆子甚至偷她的首饰,丢失一两封信件都是家常便饭。
“阿兄,我想娘了。”她环住他的身体,缩进他的怀里。
林桀想起从前贫苦的日子,一阵心酸,就任她抱了。许久,她都没有放开。
她贪恋他身上的气息,他的胸膛坚实,手臂有力,衣裳上传来淡淡皂香,让她联想起从前娘的味道。
从儿时至今,他都是她的依靠,是她依恋的对象。
“别想太多,之后去桐山散散心,就一切都好了。”他宽慰地道。
雨声淅沥沥打在窗上,他抚过她的长发:“阿蕊,你累了,休息会儿吧。”
她听话的躺下了。
他坐在她床边,为她盖好被子:“睡吧。”她听话地闭上眼睛,渐渐呼吸平稳。
他起身,关好窗户。上次看到那本《贪欢误》已经没了,也许是被她藏到枕头下去了,要么就在柜子里。
她藏东西的地方拢共就这么几个。
他本来走到门口,想起这件事,又回过身去。
他看到桌上压着一张花笺,掩在重重书卷下。扯出来一看,上面抄了一半的《清平乐》。
野花芳草,寂寞关山道。柳吐金丝莺语早,惆怅香闺暗老。
剩了下阙未写,旁边笔墨氤氲了雨气,还未干透。
林桀捏着那花笺看了许久,心中猛地一沉。
他走到她的床边,在她的枕下轻松找到了一本《贪欢误》。
书下面一个描金雕花的漆黑盒子,里面是一根赤裸裸的男势。
盒子下面,压着他的披风。
归家(骨科) 19.二合一章
翌日风和日丽,林蕊睡到辰时才起。习惯性去苏氏院中请安,发觉林桀竟也在。
“今日你哥哥请了假。”苏氏解释道,一边给他盛粥,又招呼林蕊,“妹妹用过早饭吗?要不也吃点吧。”
林蕊摆手说不用,在一旁坐下了,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哥哥是最勤恳的人,无论是从前家里做事,还是读书都不会偷懒。她偷偷瞄他一眼,发现他眼下略有青黑,神情冷淡。
她看过去的时候,他往日不会躲闪回避,但是今日触到她的目光,他立马别开眼,低头喝粥。
苏氏自己也奇怪,昨日半夜,她都睡了一觉了,丈夫忽然过来了。他掀了帘子进来,却不上床。
她叫他,他只说让她别担心,好好睡,自己则对着窗户坐了大半夜,冷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苏氏熬不住睡着了,第二天天未亮她醒了,结果看见他还是坐在原地。
他形容憔悴,眼中有血丝,跟她说了一声今日告病请假,倒头睡下了,一直到了卯时才醒。
具体什么原因,她也不知道,丈夫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就算官场和人政见不合,受人讥讽责备,他也能沉着冷静应对。苏氏再叁问他,林桀只说自己是累着了,想休息两天。
“你哥哥只是累着了,公务繁忙,人总有撑不住的时候。”苏氏笑着打圆场,“这枣泥酥是我才做的,还热着呢,你尝尝。”
林蕊觑着林桀的脸色,只觉得他比旁的任何时候都要苍白,都要冷淡,拒人千里之外。
她收回目光,笑着拈起一块糕点:“那我尝尝。”咬了一小口,又偷偷看林桀的表情,他垂眸,神色愈发冰冷。
她不敢看了,强笑道:“很甜,嫂嫂做的果然好吃。”
末了,她还是忍不住轻声道:“哥哥既然累着了,这两天就在家好好歇着吧。”
谁知话音还未落,林桀忽然一拍桌子,猛地起身:“吃饱了。我出去走走。”
他从未这样过。
苏氏莫名其妙,林桀也暗惊,不敢再说一个字。
待林桀出门后,苏氏试探道:“同你哥哥吵架了?”
林蕊咬着唇,摇头:“我也不知道。”
苏氏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其实也没多大事,一家人嘛。”又笑道:“以后你嫁人了,你哥哥还不是得笑着给你陪嫁?你别看他面上不冷不热的,着实会疼人呢。”
林蕊捏紧了手帕,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语。
自前段时间来,林家兄妹几乎就不再说话了。
苏氏瞧在眼里,偶尔还要劝上两句,可二人无动于衷。
从前丈夫念着小姑,对她好,苏氏心中不太痛快,但现在林桀简直是翻了倍地对林蕊冷淡,连陌生人都不如。
他下朝回来,苏氏出来迎他,明明林蕊在后面,可他就像看不见似的,既不打招呼,也不说话,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像是林蕊根本不存在。
廊下擦肩而过,林蕊低头候在一旁,轻声喊他:“阿兄……”
可林桀目不斜视,直接走过了,只留下一阵风声。
林蕊肩膀颤抖,可下一次,她还是会在廊下等他。
林蕊自己知道为什么。
因为那日她回去找了一下,发现藏在枕头下的其他东西还在,他的披风不见了。
她的心一下凉了半截,后面见到他的态度,就一切都明白了。
罗带悔结同心,独凭朱栏思深。梦觉半床斜月,小窗风触鸣琴。
一切都是她的奢望,她的一厢情愿。
苏氏和霜儿,乃至府上的所有下人,都对她一切如常。苏氏甚至对她更好了,可她半夜睡在床上,总觉得一阵后怕。
她害怕自己会被赶出去。她害怕这一天即将到来。
林蕊尝试着同林桀说话,可他没有任何回应,她只有拙劣地想其他办法。
叁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原本不善言谈的林蕊努力找着好笑的话题,苏氏都被逗得哈哈大笑,林桀却面无表情,早早离席。
《锁芳菲》第叁场戏开场了,林蕊头一次提出要去给云哥送花。
苏氏都惊讶了:“妹妹喜欢他?上次我叫你一同去买花,你还不情愿呢。”
林蕊睁着眼睛说瞎话:“上次看了戏,觉得先生确实唱得好。”
她说完下意识看了林桀一眼,发觉他撑着下巴,专注地看戏场,根本没注意她,也没听她讲话,心中又是一阵挫败。
云哥唱完后,照例过来拜见。
这次林蕊主动上前去,给他献花。
云哥身着彩绣,衣袂飘飘,见了她有些惊讶:“林小姐?”
她从未离男旦这么近过,他红妆未退,眼角微挑,看了她一眼,笑容加深:“这是给我的?多谢抬爱。”
他从她怀里接过花,整个人被百花包围,飘然如在云端。
她鼓起勇气,对着他的眼睛道:“我很喜欢您的戏。”
云哥看了她身后的林桀和苏氏一眼,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是吗?”
他的瞳仁清亮,眼中有神,随意一眼就是天然的风情。
“林小姐也是戏迷,那请您来戏台后面瞧瞧……如果您有兴趣的话。”
苏氏笑道:“妹妹,他们戏服挂了一整间屋子,好看得很。后面还有许多人练功的,你可以去瞧瞧。”
林蕊看林桀依旧没什么反应,狠下心,答应道:“好,那也请先生同我讲讲今日的戏。”
今日的戏她看了个囫囵,只知道芳菲和少爷私奔了,中途却遭遇歹人,两人分散,芳菲被人所救,就暂住在了恩人的家。
云哥笑道:“自然,您这边请。”他撩开帘子,走在前面,林蕊跟在他后面,一同出去了。
走之前,林蕊终于透过帘子缝隙,最后一眼看到林桀微沉的脸色。
苏氏倒是不担心,这戏院是国公府的人办的,许多夫人小姐们都来看,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云哥引了她下楼,绕到后台,许多人见了,纷纷问好。云哥一一点头应过,带她走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
这里面一片彩绣辉煌,精致的戏服挂了几排,云哥在前面翩然走过,来到最里面的地方,那是他一个人专属的位子。
云哥随意指了旁边一张榻,道:“林小姐请坐。”
林蕊小心坐了,这旁边都没什么人。屋顶很高,周围都挂着戏服,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云哥笑着道:“劳烦您帮我拿一下花。”她应了,乖乖坐在旁边。
然后云哥对着铜镜开始卸妆。他的睫毛很长,脸上艳丽的红褪去,镜子里逐渐显现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来。
她愣愣坐在旁边,怀里抱着花,看着他一点不着急地卸妆。
云哥用帕子拭去脸上的颜料,回头来,笑道:“小姐不是戏迷吧?”
林蕊愣住:“如何这么说?”
云哥噗嗤一笑:“看得出来。方才经过一路练功的童子,您没看一眼,过来了,您却对这些戏服比较感兴趣。”
被拆穿,她脸红了,呐呐想要补救:“先生今日的戏,我看了,确实很有意思。”
云哥问她:“那您想知道接下来会演什么吗?”
还未等到她回答,他说道:“您若是知道演的什么,或许就没有兴趣再来看了。”
“为什么?”
云哥说:“救芳菲的人打算娶她为妻,芳菲多次寻少爷不见,终于心灰意冷,决定答应恩人的求婚。可临到婚前,少爷突然出现,告诉她,他们终于得到家人的认同。可她现在和另一个人男人住在一起,少爷已经不再相信她。
“芳菲要么一直留在这个穷乡僻野,永远离开心爱的少爷,要么杀死恩人自证清白,同少爷一起回去享受荣华富贵。”
“如果是您,会怎么选呢?”他身段柔软纤长,随意地一甩袖子,斜支着手肘,笑盈盈的,长腿横跨空中,伸到她身边的榻上搁着。
他突然的接近,令她有些紧张。感觉却不令人讨厌,只因云哥那张脸就算去掉妆容也是难得的好看,他身上有淡淡的香粉味,让人感觉放松。
她说:“我不知道。”
云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道:“是啊,谁知道呢?反正只是戏。”
他凑近了:“小姐并不热衷于戏曲,却跟着我过来,又是为什么?”
他靠近,她后退。
她感觉手心出汗了:“我不知道。”
云哥过了一会儿,闲闲道:“小姐现在不喜欢没关系,以后我可以慢慢讲给您听。”
说完,他收了笔直瘦长的腿,回到镜子前面描起眉毛:“云哥只是艺名,我原本叫李云。”
又回头看她一眼:“小姐今日知道后面的戏,可不要告诉别人啊。”他嘻嘻笑道:“我只同您一人说了。”
临走时,他从花里面选了一朵葵花,送到她的怀中。
“您下次还会来的吧?”
她说:“自然的。”
回去的马车上,她手里一直拿着一支花,苏氏玩笑道:“是谁家公子看上妹妹了?”
林蕊无奈道:“哪里有什么公子哥?是云哥舍我的,他让咱们下次再去看戏。”
听到云哥,林桀终于瞥过来一眼,无限冰冷,还夹着她无法理解的怒气。
归家(骨科) 20.
晚间,叁人一同在院子中纳凉。
夏日还剩最后一点余威,地面上蒸腾起热气,萤火依稀,苏氏躺在摇椅上,轻摇着团扇,林桀在她旁边坐着。
林蕊独自一人倚在旁边的栏杆,撒了些馒头碎屑喂锦鲤。
苏氏从水晶盘中拈一颗葡萄来吃,同林桀说着话:“上次台院的那个陆御史,你觉得如何?他前年丧妻,又没有孩子,妹妹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
“陆峥?”林桀沉默了一下,说:“我记得,他年过四十了。”
苏氏道:“那有什么关系?男人只要品行好,有担当,年纪都不是问题。”
林桀蓦地看了她一眼。
苏氏继续道:“再说了,妹妹毕竟是嫁过人,比不得闺阁少女。家世好些的男人眼光都高着呢,妹妹这样,别人看不上的。”
林桀没有说话,昏暗的光线中,他看见林蕊瘦削的背影,她手指纤细,拈着碎末朝池中撒去,从后面看不清她的表情。
“再说吧。”他道。
林蕊在池边站了许久。天渐渐黑了,风吹的很舒服,苏氏眯着眼准备小憩一会儿,让人撤了果盘。
林桀起身,朝池边走来,站在林蕊旁边。
林蕊抬头,小心翼翼看他一眼。
她手中鱼食还剩了一大半,林桀从她手心中接过,看也不看她,撕了一片朝池中丢去,顿时一大片鱼儿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将饵食吞没。
他说:“世人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来,你想做投食的那个,还是抢食的那个?”
晚风吹过她额边碎发,她低头:“阿兄说的话,我听不懂。”
她转身:“若是哥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站住。”他的语气陡然寒了。
她顿了一下,却没听,继续往回走。
忽然一阵大力袭来,他攥住她的手腕:“阿蕊。”
她回头。
他语气沉沉:“你喜欢谁都可以,但不能和那些下九流的戏子混在一起,听见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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