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碎千山白 [1V1]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回锅又
梁鸢见他有些迟钝,再次扑进他的怀里,收拢双臂,紧紧地抱住他,“霍星流,我觉得是上天注定我们会在一起。我与你,便是天下最合适、最般配!这就是天意!天意也不让我们甘为人臣。”
霍星流这才笑了,同样收住她腰间的手臂,将她牢牢搂在怀里。心中无限感慨,却表达不出其中之一。最后只能温柔地扶着她的长发,“我的卿卿,真好。”
“你放心。我去得时候很小心,徐淮这人心思缜密,在藏信的地方夹了一根头发。我之后原封不动的收好放回去了,他不会也不可能发现。只要你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好地向顾野表一表你的赤子心。”
霍星流看着她,感慨良多,“我十七岁时,不见得有你果毅机敏。”
梁鸢得意地眉梢一挑,“自然了。我又不会永远是孩子。”又肃了肃神情,同他说道,“我想过了。虽说我是女子,多有不便,可是有些事情,只有女子才做得到。”
霍星流有些不安,皱起眉道:“你不要胡来。”
梁鸢也不生气,笑道:“你想哪里去了?古往今来,女人最大的用处就是替男人背黑锅。譬如一个朝代倾覆,是因为妖妃祸世;譬如一个人铸成大错,便是妻妾不贤。男人的一生,风光时需要女子来点缀,落魄时也需要女子当借口。”
“……这哪里就比我想得要好了!”霍星流算是懂了她的意思,并不赞同,“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如此,我不希望,也不需要你为我做这种没必要的牺牲。”
“我才不是为你牺牲,我是在成全我们。”她说,“比起我们的志向,这点儿妥协——不,连妥协也算不上,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怎么看我。所以,给他们看他们想要看到的,不好么?只要你的心与我一起,我并不在乎旁人评价的好恶,难道你在乎?”
“……”霍星流觉得梁鸢此时虽然正在看着自己,看得却并不是自己这个人,就连这番动人的告白也算不上多么温情。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自始至终向往的,都只有她出生时的那一片霞光而已。但很快意识到这是感情用事,于是理智重新占据上风,“你想怎么做?”
“顾野是天下第一等蠢人,你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表态,他一定不会满意。加之徐淮这人心机深重,更不知道要陷你于何种境地。除非……你有一个理由。”
他已经明了,“所以其实我心中一直都以主上的利益为先,正是因为要顾及殿下,所以才按兵不动,选了最稳妥的方式处理——哄骗一个‘无辜’的女子替我去做。这也是我特地要带你来的原因。”
“嗯……和我想得理由有些出入,不过你这个更好。”梁鸢这才满意,见他兴致不高,于是亲昵地抵住他的额头,“为什么不开心?我以为你会夸我。”
“若是有长进,自然会夸。但我觉得这些你本就能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会前途无量。只是……”霍星流困惑地看着她,心里那句质问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最后还只是摇摇头,“没有。只是兹事体大,如你所说,很有可能是关乎你我的未来,我需要好好想想。”
踏碎千山白 [1V1] 天下第一好
那一伙山贼虽然人多,细细审查下来,其中多数都是糊里糊涂入的伙,莫说烧杀抢掠,连刀枪也没拿过,不过是穷途末路混口饭吃。
当众罪大恶极者只有六人,也正是这六人当初绑架了袁广,也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必须问斩以平民心。到底是相处了叁年,生死与共过的一些人,若不是机缘到了,被推去菜市场问斩的人还会多一个。
袁广心情复杂,谈不上为一群贼寇惋惜,也也没办法觉得痛快。他被那个爱穿紫衣的姑娘安置在一个空屋,只简单准备了日常起居用品,素日里有衙役看守,手铐也没有取下。说难听一点,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坐牢。
当然,对他来说其实想逃随时都可以逃,只是他没有。就像那个姑娘说的,想活着太容易了,可庸庸碌碌一生绝不是自己想要的。他不可能再有机会遇到一群改变自己人生的山贼,而当一辈子山贼,也不见得有机会当一次英雄。
“你放心,不会拷你很久。”
思绪纷乱时,有一道清凌凌的女声传过来,他循着声音去看,便见少女一身利落飒爽的骑装,裁剪似是用得男款,走线利落,脚上蹬着一双靴子,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靓丽又耀眼。她是见他低头发呆,才这样说。
“我已经和人商量过了,过几日就送你北上。去沙川城,拜入烛师门下学艺。叁年之后,我要你为我铸一把剑。”
袁广发觉她近来兴致高昂,说话时眼里的光在闪烁,原不是甜美可人的长相,可笑容一样可以令得冰雪消融。她是这样骄纵蛮横,却让人无法拒绝。他怔怔看了一会,才迟疑道:“烛师是大秦最有名的铸剑师,从不收外徒,我行么?”
“为什么不行?你父亲曾拜过的名师便也出自烛师门下,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也缺个人传他的衣钵。你好好学,叁年五年都不要紧,重要得是要学得成。你既有这方面的天赋,我自然会尽力帮你,不然荒废了实在可惜。”
梁鸢随便坐地坐在他身旁,身子窝进椅背,翘起二郎腿,手臂自然地搭在把手上,只手指冲着他抬了抬,“再说,你恶事做尽,即便我不在乎,旁人也在乎,需要一些时间沉淀。你只管放心地去,一切都会替你打点好。”
“……你信得过我?不怕我走了就再也不回来?”
梁鸢却十分豁达,“良禽择木而栖。若你出师那时我已杳无音信,你便只管去寻你的好前程。若我风声水起,你便来,我等你为我锦上添花。”
他笑笑,“我要怎么找你?”
她不假思索道,“来瀛城,去到霍家侯府报我的名字找我。”
“……哈。”袁广莫名笑出声,盯着她看,“你是霍家的女儿?听你说话不太像是瀛城人,不是说霍老将军只一个独子么。”
这回来查案算得上是微服私访,所以袁广之类的自然不知道还有别的京官。梁鸢竟被问住了,回了半截,“差不多吧,我是霍家的……嗯……”她原本想说女人,又觉得太蠢,不知如何应对,便怪起问话的他来,“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能找我就行。到时候你肯定会知道。”
“那名字呢。”他又问,视线始终停在她的脸上,西北汉子的眼神炽热又直接,连皱眉也不刻意掩饰,“小狸?”笑了一声,“真的叫小狸吗?”
“……”
亏得梁鸢脸皮厚,虽然被逼的心跳有那么一阵加速,但是不脸红:“怎么了?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只觉得是你的话……这个名字,太不称你。”
小狸的确是霍星流当初随口起的,只因为他说她的一双眼睛很像小狐狸。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还是叫自己的本名比较多。她倒是不介意这些,毕竟自己身份特殊,在外行走总需要一个代称。不过这样被追问起,还是头一回。
她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只是感觉这个小名和你不太相干。唔……”袁广沉思时习惯会单手托住下巴,连带铁链哗哗作响,半晌才说,“我也说不明白。即便一定要把你比作动物……再不济,也应该长翅膀才是。狐狸这种俗物,实在配不上你。”
若不是梁鸢确定自己与这人绝无瓜葛,正要被他这番话吓死,不过回过味来,又对他的奉承很受用,笑笑道:“难怪能在一帮穷凶极恶的匪寇刀下脱逃,的确很会说话。”
“这并不是恭维奉承。如果那日不是你真真切切在我眼前,我不会这样想。我袁广虽只是个乡野粗人,但愿赌服输,即便你是个姑娘,可是你胜过我就是胜过我。我是真心服你。”
“啧。你若再多说两句,我恐怕都舍不得将你送走了。霍星……咳,霍小侯爷从不会这样夸我。”
“所以你是他的……”袁广很认真地在度量她,“妹妹?”
梁鸢简直哭笑不得:“我不姓霍!”她素日里不爱和人说明,这回实在是被问到底了,只得说,“我……是他的……嗯……未婚妻?”这个身份说起来实在有点羞人,简单叁个字,令她脸上发烫。
袁广大为震惊:“真的么?!你既有婚约在身,夫家也肯放你出来?”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原来瀛城这样豁达开明,敢为人先。这种事情若是放在西北,怕是就算你敢迈出去门去,也要被街坊邻里的唾沫星子淹死。何况是侯府这样的门楣。”
梁鸢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天真!你这乡巴佬,未免把京畿,把这世道想得太好了。天下间没有一处的女子是真真正正自由的,我之所能这样,一来是因为我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二来……”
她声调上扬,眉眼弯弯的笑,一脸的骄傲幸福,“自然是有个待我天下第一好的未婚夫。”
——
一路写来,连自己都很感慨……回想一开始鸢妹对小霍的态度,再到现在,完完全全的白眼狼驯服手册(笑)
踏碎千山白 [1V1] 破局
想要验证梁鸢的推论是真是假很简单,霍星流将计就计,一样设置了个简单的局,故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态度,说什么也要彻查此事,并且故意把双桐镇作为目标之一圈中,意思是双管齐下,一面查死因,一面查来历。
结果不到半日,原还对霍星流横眉冷对的徐淮就怂了,一改之前刚正不阿的态度,主动来向他说和。什么人证一死,若叫上面知道,怪罪下来两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再者他已经查过了,原来这人身份不假,只是当年教养他的奶娘因为遭如此变故,变得疯疯癫癫,才胡说了这些,不过只是一场乌龙。倒不如大事化了,小事化了。
他心中有了答案,顺水推舟地应下。
如此,这一趟远行便变得无比轻松。两人心照不宣地将胡仁显的死掩去,不多时便结了案,回去了瀛城。
中秋刚过不久,瀛城的秋老虎厉害,甚至要比在西北时更热。又或许不是天热,而是心太焦灼。虽然霍星流一再保证不会有事,可刚回来的那几日他一趟趟地入宫,户部、吏部、刑部来回跑,夜里屋子的灯要点到两更,睡不到一个时辰便又要去上朝。她问起,又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她整夜整夜睡不着。
怕他出事,更怕自己出错。成天魂不守舍,呆在马鹏里给红豆梳毛,结果马夫忍无可忍,说她再梳就要活生生把小马儿梳秃了。
好在仅仅提心吊胆了几天,霍星流便带来了好消息:已经过去了,她当初的推论是对的。
当霍星流向顾野“详实”地将西北一行的经历和盘托出,又将胡仁显之死揽做是自己为之,顾野虽没有如实相告,但逐渐松动直至满意的神情就说明了一切。只一样,他并没有如她所愿,把她退出去做筏子。说到底,即便她不介意恶名累累,他也不希望自己会是其中之一。
梁鸢倒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反而成就感满满。她乐得坐得不住,满屋子乱窜,衣摆偏偏,腰间的牌子和玉佩叮咚乱响。反反复复的念叨着:“我知道…我就知道!霍星流,这就是天意!我们不该,也绝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太好了,霍星流…霍星流……我最喜欢和你在一起了!”
她来回转悠几圈,又一屁股坐到他怀里。
摸摸他的须发,又摸摸他的脸颊,笑容很甜:“霍星流,你真真儿生得好看。”
霍星流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反而有些说不出的心虚,低头用额抵住她的额,“小鸢,你怪不怪我?顾野的心思捉摸不透,我实在不愿意让你在他那里有姓名。只是这样一来,反倒将你的功劳都掩去了,明明这一趟多亏了有你。”
“不会呀。”她不假思索,“我不在乎这些的。如今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也不会着急了。只要你相信我就好。霍星流,我会成为你的甲胄。”
霍星流笑,在她鼻尖上吻了一吻,“你是我的卿卿宝贝。”梁鸢被他呼出的热气拂得咯咯直笑,他却趁机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继续道:“今日事情结了,顾野两日后设宴,请了四方宾客,你想不想去?知道你不爱热闹,但往后同我一起,总要结交。”
*
世子府建在瀛城最好的地皮上,临着的都是朝中重臣,巷口阡陌交错,连通着喧嚣街市。府内阔绰宽广,里面的院落交错连环,被大片的绿植掩映,像迷宫一样。这里的瓦是绿琉璃,墙到是刷过新漆,但能从偶尔一处墙角上深纹能看出年代的痕迹——秦国没有东宫,这间宅邸,便是世子的身份象征。从前的主人是顾修,如今是顾野。
今日世子大设宴席,府外的马车从巷里列到街外。不光是朝野臣工,青年才俊,也有名门闺秀,各家少艾。未曾进到府中,便听得丝竹声便,欢笑不绝。葱葱郁郁的金桂自高墙内探出头,正是花开的时节,满树星星点点,风一动,便馨香扑鼻。
霍星流穿得素,一件雨过天青色的对襟大袖,领口是镶金绣云水纹的深钴蓝。他是清风朗月般俊逸的脸庞,这样的颜色愈发衬得他皎皎出尘,如风光霁月。
偏身边的少女并不衬他,穿了一身深浓的重紫色,像一颗熟烂的桑葚果,十二副的裙摆款款摆动,衣服上暗绣的织金丝线若隐若现。本就是深眉重眶的眉眼被精心描摹过,唇是妖冶的红。行走间幽幽香风,妖冶又锋利。
她也在瀛城呆了近一年,谈不上广交亲友,但每日里来去,多少也认识一些。梁鸢只是不爱热闹,但并不怯场。被霍星流引进去,听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格局,便迫不及待的要自己走——他是世子跟前的红人,这会子要茶厅作陪,她不想去。
虽是秋季,不如春时繁花似锦,院子里落叶潇潇,银杏如金云般大团大团浮在空中。人来人往,衣香鬓影,好不繁华热闹。梁鸢去拿了一杯酒,见那边鼓点密集,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便打算过去看戏,忽然肩头被轻点了一下。
“小狸姑娘,好久不见呀。”
她回过头,见是个年轻男子,一身浅杏色的圆领袍,腰间挂着红绳碧玉佩,眉眼有些熟悉。想了想,记起是贺书远,便毫不留情的笑:“你怎么穿成这样?像个花痴!”
“……咳!”贺书远面皮子薄,一下子就脸红到脖子根,“别提了,我跟我兄长嫂子一起来的。这一身他们要我穿的,说是女孩儿喜欢。唉……他们说我性子太浮躁,说等我及冠了就要给我指个厉害的媳妇儿,好管着我呢。”
“那姑娘呢?”
“姑娘还没来,所以我才能随便走。没成想就见到你了。”贺书远挠挠头,笑容有些羞涩,“其实远远的我就看见有人着紫裙,觉得十分漂亮……结果又是你。”说了又觉得害怕,警觉地环顾四处,“对了,小侯爷呢?他不和你一起?”
“他去和殿下吃茶了呗。我想喝酒,便不和他一起。”梁鸢一面说话一面往前走,悠闲地四处观望,并不看跟在身后的人,“既你兄嫂为你安排了相亲的姑娘,就别黏着我了罢。若是叫姑娘看见了多不好。”
“唔……”贺书远叹气,“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就要我兄嫂替我安排了这种事情了。何况我也年轻,不想考虑婚事。唉,好姐姐,你就当帮我一回呗。你是不是初回来?我带你去池子那边喂鱼好不好?”
梁鸢笑眯眯地摇头:“不好。”猛地刹住步子,特地错开他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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