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纪实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烟玖
城中的商铺已全开,小商贩们也是见缝插针,在空地上卖些风车首饰胭脂等小玩意儿,我觉得新奇,却未做停留。抱着尝试的心态,率先去了书馆,给城主下了拜贴,贴上写有我的身份与此行的来意。不曾想,落客栈还未找到,城主便答应了我的拜访,还请我去参加他今晚的庆宴,只是有个要求。
我忍着不适,任由城主派来的侍女在我身上捣拭。只听那两人边忙碌,边发出感慨:
“姑娘身材真好,我还是头次见如你这般完美身材之人。”
“是啊是啊,不单身材,样貌也是极好的。肌肤吹弹可破,双唇不画而朱,还有这脸蛋,也是漂亮,肥瘦适中,是个有福之人啊。”
我:……肥瘦适中?我不是卖肉的。
我低头看胸,因穿着齐胸襦裙的缘故,胸看起来确实又圆又挺,比起平时穿的长白衫,看起来是大了不少。但,这会不会太低了些?
芙蓉城的城主应我所求,但唯一条件,便是让我今晚盛装,去参加晚宴。穿就穿吧,去就去吧,反正对我也没什么不利。我向上扯了扯绣着淡粉牡丹的精致水蓝色胸带,引得那侍女像是毁她杰作般哀叫:
“姑娘,姑娘啊,使不得,使不得。已经束好你再扯它,它会不牢容易掉的。”
“那你帮我弄下,束高些。”我不是来出卖色相的,太低我不习惯。不过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穿除白衫以外的衣服。
“哎哟,我的好姑娘啊,您这身材,多少人都羡慕不来,您还想藏着掖着。我曾有幸,见过艳名远播的万花楼花魁,紫玉小姐一眼。啧啧啧,那身段,也是一绝,加上会打扮,被誉为宜州大陆第一美人咧。姑娘你若也装扮装扮,定不比她差的。”
紫玉?莫不是昨夜那女子?想起那人美艳的容颜,确实担得起第一美人的称号。而我,还是算了吧,志不在此,穿衣舒适最重要。像她们这样,穿衣梳头画眉,手脚还算快的,都花了近半个时辰,我还不如用这些时间,看看古籍,练练剑。
“姑娘,这凌虚髻与你真配。”
头发被交拧出奇特的造型悬于头顶之上,略向左微偏,如云盘回,摇而不落。我顿时感慨,这梳头也堪比是一门学问了。她又在我发中插了支蔚蓝靛青华胜,左侧别着一支花蝶粉珠金步摇,再用两只银簪略加点缀,使整个造型看起来更完美了。
我晃了晃脑袋,测试它们会不会掉。掉是没掉,却又吓着了那两人。
两人手很巧,动作也很熟练,只是我不习惯人近身伺候,多耽搁了些时辰。
我穿着白色短衫,藕粉色齐胸襦裙,裙上有着或飞鹤,或香草,或花朵的图案,臂弯里悬着一条水青色绣荷轻纱,再加上巧妙的发髻,不得不承认,如今这装扮,确实比原先好看了不少。
但是,我的剑该怎么办?
“姑娘请放心,城主说了,只今一晚。剑我们可以先替你保管着,明日姑娘便可取回。”
我想想,只能应下。这一身行头,别说剑了,连个妄虚袋都无处可放。日后我定不想再穿了。
-----
合德堂。
台阶之上放有叁张矮桌,其中右座前尚无人。台阶之下左右两侧,各放置着五个席位,或一人一席,或两人一席,坐无虚位。这些人当中,有富可敌国的富商,卸甲归田的隐士,还有另叁座王城的城主,修仙叁大派之一的逍林派弟子萧圣炎。出乎杜若意料之外的是,宴会刚开始没多久,苍祁竟也来了。以他的了解,此人并不屑于此等宴会,如今赏脸,估计也是有事拜访。
而苍祁,也算是小有名气,在座的无一不认识他。只是此人高傲,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没想到,竟会来参加战衍的宴会。
众人思绪各异,却不言明。
晚宴在众人的谦逊客套之下,载歌载舞之中,悄然进入后半场。
战衍撑腮举目,似有些微醺,瞟了眼杜若。杜若会意,抬手举盅,将酒一饮而尽。似鼓起勇气,才站起来,却见门口来了人。
我走进之时,他们的神色或是假寐,或是百无聊赖,或是暗地盘算,可唯一缺少的,就是庆祝里该有的喜悦。一群虎狼,齐聚一堂,这是想干什么?
然我进去后,他们便暂停了思绪,所有的目光均投向于我,包括那位刚分别不久的某人。
我视若无睹,向城主和其他长者略施一礼。芙蓉城城主我没见过,但坐在上位正中间的肯定是他。而显然,他也有些吃惊,连微醺假寐的眼睛都睁开了。
战衍本无意见不认识的人,还是杜若说:“此女美貌,正有所需。”这才答应见她。不曾想,确能如此貌美。
杜若举步,摇着扇子走下台阶,自我介绍:
“我叫杜若,芙蓉城里的师爷,楚姑娘若不嫌弃,叫我阿若即可。”
明明眉眼嘴角都在微笑,可我却看不出他一点真心。与离佑的假笑不同,他的笑多是狡黠,如同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或许此刻,我已成为他其中一枚棋子。
他玉扇遮唇,小声对我道:“是我请城主应下,请你来看看戏罢了,你不必如此紧张。为保戏真,还请楚姑娘配合一二。”说完,便引我走上台阶,带到战衍案前。只见他拿起金筑,用一头挑起我的下巴,打量着我。而我也打量着他。
他续着短发,额头绑有镶黄宝石的红绳系于脑后。剑眉凌厉,右眉中间似断了一小截。眼窝深邃,仿佛能看穿人所有的小心思。麦色肌肤,留着络腮胡,看起来只觉得阳刚之气十足,一点也不邋遢。
他放下筷子,起身一把搂住我的肩,开心怅然地大笑叁声:
“好!都说美酒配佳人,大家难得欢聚一堂,怎能少了女人助兴。今日这女伴选得不错,个个绝色,你们也不要再拘束,喜欢哪个自己挑,别客气。”
他手一拍,十多个服装容貌各异的女子便鱼贯入堂。见东道主带头,有人或是给面子,或是心已痒痒,附和着挑了几个。余下几人,目光或是盯着我,或是对此不感兴趣,却无人留意,我进门时便已站立举扇的某人。
这顿饭,不一般。
“战城主,不知我能否挑你身旁的女子作陪啊。”
说话的,是柳城的城主沉坤,约已过叁旬的年纪,周身魄气逼人,但较战衍还是差了些。他的势力这几年扩展很快,倒有几分想盖过芙蓉城的趋势,所以他才敢如此直言不讳,指名要人。
与他的肆意不同,冯江城城主江毅就要小心得多。一晚上他都在想着如何抽身离开,就在方才无意中瞥见杜若站起来想举扇时,这个想法颇盛,让他恨不得不管不顾,拔腿就跑。可谁知,随后进来了位天仙,杜若也就此放下了扇子,但内心的狂跳任在继续。现下,也只能随波逐流了。他随意指了名女子,只听那女子走近,柔声道:
“江城主,您没事吧?怎出了如此多汗?奴为您擦擦汗。”
这女子如江南烟雨下的一枝蒲柳,轻轻靠在他怀中,被香巾擦过的肌肤似还留着香。江毅抓住那柔荑,让她紧挨着,与自己坐到一处。
战衍含笑挑眉,一把将我拉近,使我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额头撞到他胸膛,泪花都差点撞出来。
“不好意思啊沉城主,此名花已有主,堂中美人无数,必定有能入你眼的,不妨再多看看。”
索要无果,沉坤有些被拂了面子,欲开口刁难却被同伴打了圆场。
“这位姑娘如此貌美,沉城主一见倾心,情不自禁,还望战城主多多担待,多多包涵。”
杜若起身相送:“好说好说。这倾心倾情两姐妹,是京都里某府上的千金,只是家道中落,被迫发配塞外。也是缘分使然,被我偶遇。城主见她们可怜,便让她们改了名,做府上的丫鬟。”
他挥挥手,两名容貌相仿的姑娘便上了前。
“还不见过沉城主。”
此二人不但容貌相似,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只听她们齐声,轻声细语道:“见过沉城主。”
沉坤被这一左一右的两名女子勾起了兴趣,当下也不纠结于我,转头玩起了猜人游戏。
我揉揉有些泛红的素额,回眸才发现,自己还坐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他双脚盘坐,而自己,正好坐在中间的窝窝里。
……
我急忙起身想走,却被他抓住了手腕,一只手撑着下巴,调笑道:“好戏还在后头呢,你着急去哪儿?美人儿。”
清平纪实 第十七章
我还从未被人叫过“美人儿”,这会儿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轻轻一挣,手就挣脱了。他显然没想到我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脱手,就连笑容都僵在脸上,很是诧异。
我扭了扭被抓的手腕,径直坐到那没人入座的席位上。
“我下了拜贴,你都没看看?”
许是因他的调笑,我对他也没了先前的拘谨。他虽看着沧桑,但应该不比我大多少。
“你是……?”
好吧,当真没看。
“我是清风派二弟子,楚语沐,为救鬼仙子之女白君心,故来叨扰。”
战衍回神,好像回想起杜若是曾说过这么一句。当下也只是点头,道:
“这事往后再议,现在嘛……”
他摸了摸脸上的疏茂适宜的胡腮,满脸趣味地看着台下四座,玩味儿甚浓。
“好戏要开场了。”
好戏?哪有好戏?不还是舞女飞天,声乐拂耳,待我定睛细看,才发觉不对。
方才还兴致盎然的众人,如今却开始意兴阑珊起来,有些甚至已经伏案睡去。
扫视一圈,才从进来后,第一次对上苍祁的眼。他见了我也没什么表情,仿佛是个陌生人。除他之外,还有叁人没睡着。其中一位便是正站直身体,走向我们的杜若,方才与其对饮之人,如今已经不省人事了。一位是卸甲归田的隐士,他已年过六旬,胡子头发花白,身旁未坐有女子。而另一位,则是逍林派弟子萧圣炎。他身边虽有女子,但足足离他有一臂之远。
他迷晕众人,意欲何为?我看着他遣散一众女子,又对那位老者很客气地起身想送。当真有些看不明白,他的目标是谁。
杜若似看出我的疑虑,好心解答道:
“楚姑娘是在好奇?其实,方才姑娘进门之时,我就意欲让等候在堂外的士兵们冲进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但这个法子太过血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为下策。而今就不一样了,他们能甜甜美美地死在自己梦里,这都算是你的功劳。”
他说得声情并茂,眉眼带笑,仿佛已在脑海中演现过那杀人场景一般。
我的功劳?我可承受不起,我只想救人抽身。还不等我作答,就听底下一人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好你个战衍小人,耍如此阴险手段,若不是事先有所准备,我还真就着了你的道。”
是沉坤。他摇晃着起身,脸泛着异样的潮红。
“若不是你觊觎我的东西,欲占为己有,你岂会来赴宴啊。”
只见战衍从心口处掏出一块残留的破布,捏在手里甩了甩,表情有些得意:
“今夜,你们算是白忙活一场了,因为它,我一直都随身带着呢。”
他们的人去偷,确实各个空手而回。沉坤嘲笑一声:
“你的?当年,若不是你战衍乘人之危,在我与兄弟们受伤危难之际,将它夺走。就凭你,就凭你当时手里那几个小钱,也能让芙蓉城拔地而起?简直痴人做梦。想想你从前,也不过只是个武夫而已。”
武夫?武夫怎么了,谁说武夫不能出人头地?
“常言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正你们也是抢的,与我又有何区别。再说了,我记得当时,我还古道热肠地救了你们一命呢。”
沉坤不以为意,往事已矣,说那么多有何用,只继续道:
“你交与不交已无甚区别了。此行,我带了叁千士兵,佯装成普通百姓进城。你自信万无一失,竟连身份都不查验,呵呵,倒与了我们方便不少。想来此刻,你的城门,估计已经失火了吧。而你,却还在洋洋得意而不自知。”
话毕,他便发狂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一声声打在战衍心头,效果振聋发聩。
为保全城,芙蓉城每一层每一门,都会有暗哨留守,今日也不例外。倘若他们集中火力,只进攻一处,确实没有百分百致胜的把握。
沉坤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士兵嘶吼怒嚎的拼杀声,我听得心头一紧。见惯了杀妖斩怪的我,心中有些莫名激动,手习惯性地往腰间摸去,却是空无一物。这才想起来,剑还被留在房中。一拳难敌四手,如果对方人多,我也只能捏诀遁走。我打定好主意,但听“砰”地一声巨响,陡然吓得我心头一震。
只见门被踢开,一个身着棕褐色短衫长裤的男子横飞坠地,欲起身再战却无力昏死过去。看那腰带上绣着芙蓉花纹,应该是战衍的人。
转尔,一位身着藏青色暗回纹锦袍的男人缓缓入内,明明是战衍认识的人,而他却向沉坤叩拜。
战衍全然没了方才看戏的心情,变得怒不可遏。
“周舒义!我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背弃于我?”
被点名之人起身,没有以往的内敛沉稳,而是更自信地抬起了头。
“城主,您可知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既然你重用杜若,我也只能另谋高就了。”
“呵呵,你说的高就,就是做他沉坤的狗?”
周舒义倒是沉得住气,一点也不气恼,反道:
“战城主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处境吧,我就不劳您费心了。”
战衍气得拿起酒盅就砸过去,却被他轻巧地躲开了。须臾间,沉坤的人便挤满了大堂。短兵相接之际,却听有人道:
“美人儿,给你个机会。过来!”
沉坤被人扶着坐好,嚣张的气焰不可一视地看着我。方才被拂了面子,仿佛我若再敢拒绝,他便要一并灭了我一般。
……我只是个来看戏的,怎现下都瞧着我作甚?我还未动作,战衍就抢言道:
“就你这几人,还想从我这儿抢人!未免也太瞧不起我战衍了。”
说完,他便踢翻了长案,砸下阶梯,一下就撂倒了四人。就这般,两方势力竟打了起来。
我原只是个旁观者,这下却被自动归为战衍一方的了。看着向我刺来的长矛,我仿佛有种被狗咬了的感觉。这些人说来也奇怪,明明自己和苍祁,萧圣炎他们一样,都是修仙门徒,为何他们独独对付我,却对他们二人视若无睹呢?
我御气念咒,双手画圈合成气遁,将十几根长矛挡在气外。若扎在身上,估计得成筛子了。不等我放松,越来越多的人就冲上来,欲将我擒拿。我弹开气障,众人受到冲击,四散倒了一片。我冲着台阶,一个旋身后便稳稳落地。台阶之上伸不开拳脚,堂中地方大,倒是不错。
一旁,被禁言的悦媞,实在有些忍不住,就算再被骂也憋不住了:“原来仙女打架,还能跟在跳舞似的啊。”
苍祁一直偷偷用余光看着她,直到此刻,他才正眼直视过去。只见女人一个转身回旋踢,一连踢翻好几人,表情有些小得意,却也不放松警惕,连续几个下腰扭身,穿梭在一群士兵之中,让他们自乱成一团。宛如一只敏捷的百翠鸟,迅速而又精准地躲避突如其来的暴雨般灵动。
虽不厚道,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种画面很好看。眼中的一抹粉,似乎在跳跃,在旋转。一点点,一点点,再一点点,那抹粉似乎也在他心头蔓延开来。
当事人自然不知他人所想。
我不想伤他们性命,一边御敌,一边查看周围的情况。
战衍那边的战况,比我这边严峻许多,他身上已被砍两刀,嘴角溢血,面对黑压压的士兵也毫不示弱,像是杀红了眼。理所当然的,苍祁和萧圣炎都在看戏,而我本该是其中一人才对,到底哪儿出了错?我想不明白。而最让我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杜若和周舒义,他们竟是两个修仙者,而且实力相当。这小堂已容不下他们,他们便冲出了房顶,想一决高下。但显然,两方嘴角也都挂着彩,谁也没讨好。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正在思考如何脱身,耳边却传来了悦媞的惊呼:“啊!小心!”
我似感觉什么东西在向我射来,还未看清,便落入一个速度更快的怀抱。
“苍祁?”
“嘶~”
“你怎么了?”
他不是矫情之人,定是救我才哪里受了伤。可我反复查看,身体完好,也没有哪儿出血。这是何故?
而另一处,就在战衍以为要一命呜呼之时,一直巍然不动的萧圣炎却出手,救了他一命。他用剑尖挑了挑被他运气挥落的银针,银针似虫般扭动,不禁皱起俊眉:
“七花针!谁给你的?”
七花针,因太过歹毒且不易解,被人视为禁术。它是先用七种毒花汁饲养虫卵,待其成虫后附于银针之内,再饲养几年后取出而成。成虫能像银针般尖利,当它触及到肌肤时,便会迅速软化成小虫钻入毛孔,随着血脉,进入体内。想解毒,便要先知道这七花为哪七花。
我看向那摊卧在椅上的沉坤,才知道什么叫人心叵测,面目可憎。
一举不成,他自知已活不长了,也不答话,反而倍感轻松的自说自话道:
“我城早有部署,若我迟迟未归,我城则会另立新主,你或杀或剐,悉听尊便。但想让我臣服于你,做梦!”
见两名修仙强者出手,一众士兵也都放下了武器。他们若是有了杀念,只需一弹指,众人皆会化成炮灰,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战衍头上流血,血迹让他的右眼睁不开,虽有些狼狈,但气势不减分毫:
“谁说我要杀你剐你?不能留着慢慢玩吗?杀了,多可惜。”
周舒义见大势已去,乘杜若躲避之时一个不注意,逃出了合德堂。
首-发:yushuwu.live (woo16.c o m)
清平纪实 第十八章
……
“什么?”
……
“一定得如此吗?”
……
“没有其他法子了?”
……
不知今夕何夕的苍祁,模模糊糊听到些只言片语。也不知那是谁,只觉这声音如风吹拂柳,很是清润悦耳。
睁开眼,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大了不少,不对,是他变小了。树郁花茂,回廊曲折,山奇水清。他正坐在亭子里,想做什么来着?对了,他想来看湖边上的小虾米。
这是他六岁那年……
一个女人笑着朝他走近,只听她用慈母般祥和的声音说道:“今日,是我家祁祁六岁生辰呢,我儿想要什么?”
苍祁心中发着寒,却还是笑颜如花地指了指她带来的雪花糕:“我要娘亲喂我吃糕。”
是了,长这么大,他们还从未睡过一张床,用过一次饭。而母亲喂他吃的第一口,却是参了毒的糕。
苍祁眼睁睁看着自己吃了,再眼睁睁看着她将他退入湖中。当时母亲的表情,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仿佛只有自己死了,她才会得到真正的自由与快乐。
我躲在花丛下,气得跺脚!又晚了一点。只得认命捏诀,重新进入他的梦境。
这次我没有再晚,我变成与他相仿的年纪的座上宾,非拉着他陪我一起去捏糖人。他应该没捏过糖人吧?我猜。看他圆呼呼的小脸喜笑颜开,应该算是改成美梦了吧。
如果第一个梦还算普通,那这第二梦则如同监狱。
硕大的地道里,只架着叁盆火,火光摇曳,每当有人影出现之时,墙上便会倒映出恶魔的样子。
十几岁的苍祁,手脚大开,被支棱在木架上,手指上还夹着竹板。这次好像是因他手脚不灵活,小机关没能动起来,他的第一任师傅便让他来此受罚。他的师傅是机关术创始人,苍祁是他的第一任弟子,教学严酷到近乎残忍,只要稍有一点点错,就会被幽禁打上好几天。我自知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改写,毕竟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苍祁还要跟他学五年。
变成他心中的白月光?不,我变成了一只小奶猫。只是偶尔在他觉得孤单时,静静陪他;偶尔在他落泪时,往他怀里钻;偶尔在他受伤时,帮他舔舐伤口。
我想,再冰冷的人,心中应该都有一处最柔软的地方。他从前没有,现在在梦里,他有了。
话说回来,活成猫的样子,真不是人能干的事。凡事都得用舌头,我表示真的做不到,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而最后一个梦,我如愿变成了人,却反复尝试了好几遍,都没能过去。
我也是从梦里才知道,他的腿疾是如何加剧。小时候的病根,加上数年的残酷虐待,他的腿从刚开始的隐痛,到剧痛,再变得不能直立行走,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发生在他弱冠后的第一年。
梦里的他已和现在差不多,但高傲中还带着些青涩。二十出头的年纪,夜半被叁两朋友带到花楼,说是庆祝他弱冠,带他来长长见识。他一直跟着师傅在技馆学习,再加上性格冷淡,几乎没怎么和朋友出来玩过。在花楼玩儿到中场,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他们都玩开了,竟也不回房,男女交缠,在他面前上演起活春宫来。可就算他们再如何,就算是二男一女,或是二女一男,他对此都毫无激情。
所以,我猜,他第叁个梦应是被自己的不举所困扰。于是,我费了好些心思,找了许多堪比绝色的女子与他,甚至还找了男子,可再如何勾引献媚,他都提不起劲儿。
用尽办法的我,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谁让我还欠着他呢。于是,我变成了花楼里的新雏儿。今夜,由我和二位姐姐,一同去伺候他们。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