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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吹过胡杨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焉画
只见他们快速地环视着班级里的同学,然后对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同学说:“这位女同学,请你出来一下!”
女同学迟疑一下,面对全班同学的目光,她的脸上瞬间泛起红晕,这使她看上去更加妩媚动人。
“我?是我吗?”她不知为什么会单独叫她出去,她有一点慌乱,她是想确定一下。
“对,就是你!”
女同学随他们来到学年组办公室,不安地站在一边。
“这位女同学,你不用紧张。是这样的,我们学校要成立文艺宣传队,你是我们的备选人员。能进入宣传队,得到我们马老师的指导,是件很荣幸的事,马老师可是音乐学院科班毕业的专家啊!”学年组的教导主任说。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马老师问她。
“李美花。”女学生回答。
“你会唱歌跳舞吗?”马老师亲切平和的声音很好听。
“会一点,唱得不好……”美花还是有一点紧张。
“没关系,你跳个舞吧,哦,随便什么舞蹈都可以。”马老师说。
李美花选了一首藏族舞蹈,《金珠玛米牙咕嘟》“不提青稞酒呀,不打酥油茶,也不献哈达,唱上一只心中的歌儿,献给亲人金珠玛……”
随着美花的舞蹈,几个老师情不自禁地哼唱了起来,美花的舞蹈是伴随他们的歌声完成的。
“非常好,你被选上啦,你可以回去啦,回去等我们的排练通知吧!”马老师的脸上布满喜悦。
对这意外得来的好消息,美花高兴万分,她喜欢唱歌跳舞,她喜欢文艺宣传队里活跃欢快的氛围,何况这还是学校的文艺队,马老师还是专业教师。
可转瞬间,美花的脸上又布满愁云,妈妈会同意吗?妈妈不会同意的,妈妈一向反对女孩子蹦蹦哒哒,她要求女孩子要稳重。
美花是个懂事的孩子,妈妈由于精神上受到创伤,性格改变很大,一点小事,就能引发她的歇斯底里般的闹腾,所以,这时候千万不可以惹她生气。
吃过午饭,张媛正在收拾碗筷,院子里传来秋花和冬花的哭声。
“大地主!大地主!打到大地主!”
“一、二、三,大地主!一、二、三,大地主……”
“几个调皮的男孩子冲着秋花和冬花有节奏地喊着。
只见张媛几步冲到秋花和冬花的前边,她一边用身体护着两个哭泣的孩子,一边拍着胸口大声嚷道:“大地主在这呢,喊啊,打啊!”
“我是大地主,冲我喊啊,怎么不喊啦?我告诉你们,她们不是大地主,这个家里只有我是大地主,你们要喊、要打冲我来!听着没?冲我来啊!小兔崽子们,以后如果再敢喊她们大地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张媛说完做着挥拳踢腿的动作,一顿下把几个孩子吓得一溜烟跑没影了。
美花回来正好遇到这一幕,妈妈什么时候变成的这样强悍?
美花记忆中的妈妈都是微风扑面的感觉,她总是那样的谦和,从不与任何人争锋;她从来都不大声讲话,声音柔柔的;她总是笑容可掬的样子,令人感到亲切;她也很讲究仪表,哪怕是到邻居家里串个门,也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只从被批斗以后,妈妈开始变了。她先是不停地叹气和哭泣,那眼泪汇集起来都能成为小溪。也许是哭干了眼泪?也许自己再也不相信眼泪,她不再哭了,取而代之的是粗声大气地讲话了,很少再看到她的笑脸了。她开始发脾气了,除了家人之外,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她不再谦和,她甚至开始骂人了,开始和邻居打仗,她穿衣也随便起来……
正如美花所料,果然张媛反对。她反对的理由是,去文艺队会影响学习。她认为,要表演,就必须排练,要排练,就一定会影响学习。
“现在学习一点也不紧张,我不会影响学习的,再说,现在谁都不学习……”美花在为自己辩解。
“别人不学习咱管不着,可你不能不学习,你这个年龄,正是掌握知识的最佳年龄,好不容易复课了,可不能再把时间荒废了。”母亲张媛说的不无道理。
“妈,占用不了多少时间,我会补回来的,这机会多难得啊?我愿意去。”美花力求说服母亲。
“不行,我不同意,一个女孩子家,整天蹦蹦哒哒,成什么体统,趁早死了那个心。”张媛态度强硬。
“我就知道这才是你的本意,整天就拿你那套人生哲学来教育我,都是孔老二那一套。”美花不高兴了。
“不许胡说!孔子是教育家,是圣人!”张媛批评美花。
“妈,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认为孔子就是个十足的老顽固。他整天做着复辟奴隶制的美梦,最后被滚滚的历史车轮辗得粉碎。现在连孔子的坟墓都被铲平了,挖掘了,孔庙碑都被砸碎了,你还在这为他歌功颂德。”美花反驳母亲。
“你从哪听到的这样消息?不准胡说啊!”张媛显然不相信,她不许美花这样说。
“怎么是胡说?收音机里都播过,就你不知道。”美花强调。
张媛不再和美花争,也许就是真的?她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乱套了,乱套了,乱了套啊……
美花也不和母亲辩驳了,母亲的固执她是深有体会的,她认准的事情,任何人也说服不了她。
好汉不吃眼前亏,是指心眼灵活的人懂得变通。可张媛她明知要吃亏,就是不去变通,最明显的就是针对张媛后期的关于批判她的事情。
街道里对张媛展开的批斗,在后期只是要求她写检查书面认错,可张媛就是不认错。其实当时的局势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就是阶段性的工作要收尾了,张媛表个态,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可张媛倔强的性格致使她不会违心地去认错,也不会去提高什么认识。所以,她的检查,看上去就像申述材料。这样的检查怎么会通过?通过不了,就要反复写。张媛因而也变得越来越烦躁。
对此,美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悄悄自作主张背着母亲以母亲的名义写了一份检查,这份出自美花之手的检查,没有实际内容,都是空洞的夸张的思想认识方面的词语。为了这份检查,美花她看了很多报,收集很多常用的流行词语,工宣队代表看后很是满意:“好啊!张媛终于想通了。你看,早一点提高认识不就早过关了吗!”
张媛的事情就这样在那一年的秋天结束了。果真如李青山说的那样,任何事情有发生,就有结束的时候。
上学的路上,美花内心很纠结,能够有机会加入学校的文艺宣传队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情了,可妈妈不同意可怎么办?自己又说服不了她。





风沙吹过胡杨林 第61章 出水清莲
哎!妈妈,你为什么变得那么严厉、那么固执、那么不近人情?以前那个温和的妈妈哪里去了?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叫妈妈不高兴,她想等放学后再和妈妈商量一下,如果她还是不同意就放弃吧,就当这件事情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李美花!李美花!”同学小兰在不远处向美花使劲招手。
“哎!小兰!”小兰是随父亲工作调动从外地转学过来的,美花和她不是很熟悉。
“哎,李美花,问你个事啊?”小兰走过来悄声地说。
“什么事?还神神秘秘的样子,说吧!”美花疑惑地看着小兰。
“上课的时候,教导主任他们把你叫出去了,什么事啊?”小兰问道。
“哦,是叫我跳一个舞蹈,是他们选拔学校文艺队的人员。”美花回应。
“你被选上了吗?”小兰关切地问。
“可能是选上了,他们叫我等侯排练通知。”美花回答。
“太好啦,美花,真羡慕你啊!”小兰意味深长地说着。
“可是,我可能不会去的,我妈妈不同意。”美花惆怅地说。
“什么?哎!太可惜了啊,你妈妈为什么不同意呢?”小兰停住脚步,她替美花着急。
“不知道。”美花并没有停下脚步。
“哎呦,真可惜……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呢?”小兰一脸遗憾的样子。
“小兰,你也喜欢跳舞吗?”美花问她。
“嗯,非常喜欢。”小兰点头,接着她又说:“哎,美花,我给你跳一段好吗?”
“现在?”美花感到有点意外,因为快上课了。
“嗯,不会影响上课,就跳一个。”小兰紧忙解释,她俏皮地伸出一个手指。
“好吧。”美花点点头。
两个女孩子来到学校篮球架子的背后。那地方空旷,这个时间段四周没有人,又很平坦。
美花将身体靠在篮球架子的架柱上:“这位女同学,你不用紧张。是这样的,我们学校要成立文艺宣传队,你是我们的备选人员之一,现在需要你跳一段舞蹈,你准备好了吗?”美花模仿着那天教导主任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语,表情俏皮。
“哈哈!哈哈!”小兰笑了“哈哈!哈哈!”美花也笑起来。
“正式选拔现在开始,我是评委李美花。一、二、三,评选开始!”美花发出指令,将举起的右手放下。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爹出门去躲帐,整七那个天,三十那个晚上还没回还……”
小兰自己一边哼唱一边跳了起来。
美花惊呆啦,这是小兰吗?这舞蹈跳得实在太棒啦!
啊!这起步是那般的舒缓轻柔,瞬间多姿婀娜,如风吹柳枝,似轻云慢卷;她的眼神是那样的传神,仿佛在述说着;她的肢体语言是那样地丰富,哎呀,她的协调性实在太好啦!整个把人看醉了。
“我盼爹爹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欢欢喜喜过个年……”美花情不自禁地跟着小兰的舞步哼唱起来,她仿佛置身于那个雪花漫天飞舞的夜晚,她在盼望爹爹归来……“
“怎么样,评委老师,我可以入选吗?”
小兰的话语,唤醒了痴迷的美花。
“哦,小兰,你的舞跳得实在太好啦,比那个红卫兵姐姐跳得还好,比我跳得好十分!你,太棒啦!你才应该进入文艺队啊!”美花有些激动。
“你怎么会跳得这么好,你在哪里学习过了吗?”美花问道。
“在少年宫里学的,5岁我妈妈就送我到少年宫里学舞蹈。”
“哦,怪不得啊,小兰,你跟我来!”美花决定推荐小兰去学校的文艺队,在她看来,小兰最有资格进到那里……
美花拉着小兰的手,直奔年级教导处。
教导处主任看见美花一眼就认出了她:“你是李美花,我没记错吧?”
“是的,老师,不,是主任。”美花不好意思含笑纠正。接着她又说。
“主任,我有事要和你说,就是,就是学校的文艺队我可能不能去了。不过我发现了一个人,她的舞蹈跳得比我好,是非常好,我们这里几乎无人可及。她就是我们班的同学小兰……”美花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指小兰。
“李美花。你先说说你为什么不能来了?”教导主任认真地问她。
“是我妈不叫我参加。”美花回答。
“你妈妈没说为什么不叫你参加吗?”主任继续问。
“说了,她说怕影响学习……”美花回应。
“不会的,我们一般都是安排在课后排练,你回去再和你妈沟通一下吧。”教导主任拿起一摞书本,早晨忙啊,她可能是要离开。
“主任,我妈身体不好,我不想叫她不高兴,她也很固执,她可能还是不会同意。不过,我介绍小兰过来了,她比我跳舞好多了。”美花走到主任身边抓紧介绍小兰。
“等我和马老师商量后再说吧,你们上课去吧!”李主任并没有关注小兰。
现在的美花对退出文艺队,没有任何遗憾了,全是因为看了小兰的舞蹈,她认为,小兰比她更适合到文艺队去,小兰比她优秀,和小兰比较起来,自己其实没有资格进到那里。
美花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她就佩服比自己强的人,对强者,她没有半点嫉妒心,她会在心里鼓励自己赶上去。
美花没有去排练,她决定放弃了。
遗憾的是,小兰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学校那边再没有找过小兰。
冬去春来,美花17岁啦,出落得宛如出水莲花一般亭亭玉立。她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她不施粉黛,朴素无华,但却光彩照人。如果将女人比作花,她就是那清香怡人的白莲花。
有人赞美莲花:金玉不足喻其贵;冰雪不足喻其洁;星日不足喻其精;花月不足喻其色。美花她,淡雅端庄,清新脱俗,举手投足中藏着高贵,动静顾盼中透着妩媚,但却魅而不妖,活脱脱一朵出水清莲。
中学里的男同学都愿意找机会和她搭讪。
学校有活动出行时,往往是两排编队行走的,男生一排,女生一排。美花是中等偏上的个头,从大个往后排队,她在第七、八的位置。那么男生的这个位置正好是可以和她并肩同行的位置,于是他们便会嘻嘻哈哈地争抢这个位置。
“这是我的位置,你什么时候一下子长得比我高啦?”那个排在后边的男同学偷袭到了那个令人垂涎的位置,被他前边的男生奚落啦。
“你们俩个别争啦,其实这是我的位置。”另一个男同学走了过来,死死地站在了那个位置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啦!
嘻嘻嘻!哈哈哈!
更有意思的是,有一次美花去看电影,她去得早了一点,影院还没有检票。她便站在影院门前的缓步台上等。
一个男生走过来了,他没有和美花正面打招呼,也没有停留,仅扔下一句霸道的话语:“李美花,我告诉你,你将来找的对象必须是姓刘的!”
美花一愣神,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男同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毫无疑问,那是个刘姓的同学。
美花扑哧一声笑了。她在心里说,哎,你别跑啊,你最好说得再具体些……
她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她不会扭扭捏捏,她有着一颗透明的心,她会很直接地应对这些问题,但不会叫他们难堪。不会像有些女孩子,水性杨花般地轻佻,也不会像严肃得神圣不可侵犯架势的女孩子那样,动不动就给对方冠顶“流氓”的帽子。她很懂得尊重人,她的性格又是大大咧咧的不计较,因而她几乎赢得了所有男生的尊重。
美花她们是两年前复课的。这之前,有六届中学生,其中高中三届,初中三届,在完成了他们红卫兵的光荣使命之后,随着伟大领袖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呼声,奔赴到祖国各地插队落户去了。
他们走了之后,美花他们这届和她下两届的学生才得以进入中学读书学习,起初分班时是按家庭住址分配的。不分年级,只要是一个街道的,就全部分在一个班级。这种“以大带小”的教学模式很荒唐,令教师授课无所适从。不过,很快就又调整为按年级分班了。
美花的班主任老师是教语文的,她发现美花喜欢文学,于是便安排她担任语文课代表。那时的学生在家里已经游荡惯了,好多学生都已经静不下心学习了,老师留了作业,很多学生并不去做,美花收作业也很困难,时常是全班50几个学生,她只能收回十几份的作业。
美花照旧是很认真地在完成各科的作业。语文的作文,她都是在95分以上。老师很欣赏她,家里包饺子的时候就会叫上美花一起去吃。
看似无忧无虑的美花也有纠结的时候,那就是,进入中学可以申请加入红卫兵,其他同学都申请了,可美花却还在犹豫:妈妈的情况,自己申请也是通过不了,算了吧。
班长找她谈话,叫她写申请,她就直接向班长谈了自己的想法,她们都住在一个街道,班长知道张媛的情况。
“是你母亲出身不好,又不是你父亲?如果是你父亲,我就不会动员你申请。你看看这张申请表,很简单的。”班长把申请表交给美花。
美花一看,确实简单得令她不敢相信,只要求填学生本人的家庭出身等几项,按着这个表格填完整,美花一定会被批准的“谢谢班长,我现在就填。”美花填表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她其实是不希望自己被排除在红卫兵队伍之外的,不希望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课间操的时候,看到其他同学都佩戴着红袖标,自己的心里就会掠过一丝不快。其实,这时候的红卫兵已经没有什么具体使命,它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象征着你是一个出身好,政治表现好,思想要求进步的学生。




风沙吹过胡杨林 第62章 来到五道湾
1970年的秋天,美花就要中学毕业了,按当时的政策,他们这届毕业生有一部分是直接分配到工厂工作的,剩余部分是要下乡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因为毕业分配不是一刀切,两种取向差别又是如此之大,这令校方很为难,学生们更是认为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个个当仁不让。有直接进工厂参加工作的机会,谁又会愿意选择下乡呢?
学校怕学生们闹事,就把这块难啃的骨头交给了驻校工宣队,叫工宣队代表决定分配方案。
方案定下来了,一部分同学立刻无语了。
这方案是:首推矿工子弟,其次是要求从出身好、社会关系清白的同学中选拔。这方案根本没有考虑学生的在校表现。
按照这个方案,美花留城的希望渺茫。首先她不是矿工子弟,李青山1959年就已经离开了本钢露天矿。她的家庭出身虽然是贫农,可母亲却是大地主成分,而且被批斗过。
第一批下乡同学的名单公布了,令美花没有想到的是这名单中竟然没有美花,这就说明她有被留下的可能性。美花并不知道,这是班主任老师为她争取的机会。
美花没有像其他留下来的同学那样兴奋,她不相信这种好事会真正落到她的头上。
果然不出美花所料,班主任找她谈话了。
“李美花同学,老师现在也帮不了你了,有同学反映了,说你的家庭出身,不,是你的母亲的出身……”
“老师,谢谢您,您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了,我选择下乡,我现在就去办理手续。”美花平静地说。
“不急,不要自己去申请下乡,等第二批公布的下乡同学名单中有你了,你再办理也不迟啊!”
“老师,不等了,我想第一批走。”她站起身来接着说:“老师,我其实并没有把这件事情看得很重要,我其实是很向往那种自由飞翔的生活。”
美花是笑着说的这番话语,她的内心世界真的很想飞出去,飞得越高越远越好。自从母亲被批斗以后,家里的气氛总是很压抑,她也很想出去透透气。
“可能来不及了,这批下乡的学生后天早晨就出发了。”老师说。
“哦,我争取一下吧!”
美花背着母亲,跑回家中悄悄拿走了家里的户口簿,她回到学校迅速地将户口迁到了农村,然后她转回家中将户口簿交给张媛。
“妈,我下乡了。后天早晨就走。”
张媛看着美花,一把接过户口簿,当看到美花那页那个“迁出”的长方印戳的时候,她僵坐在了那里。
“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啊?你是存心啊!”张媛大滴的泪珠滴落下来,她拿着户口簿的手在颤抖。
美花先斩后奏的解决方式,令张媛很伤心,也很措手不及。
她为美花准备行囊的过程,泪水不时模糊她的双眼。做为母亲,她舍不得她走,她为她担心,在母亲的眼里,她还是个孩子,她从来还没有离开过家……
其实,张媛的难过,还有另一层原因,那就是美花做为家中的长女,长期以来,一直是默默地为母亲张媛分担着家中的担子,她就如同她的左膀右臂,她的走,使坚强的张媛也顿感有些慌乱,是少了一个主心骨那般的心伤。
更叫张媛心痛的是,这孩子很可能是受到了自己的株连,要不然,为什么下乡的名单里没有她,却突然又发生了变化?美花她是怕我难过,不和我说实情啊!
想到这里,张媛又感到愧对孩子。这孩子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从小失去父爱,跟着我颠沛流离,没有享受到一丁点的娇生惯养,反倒叫她经常因为自己担惊受怕。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也许这就是命,愿老天保佑我这苦命的女儿吧!张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和母亲张媛的不舍相比,美花却是一点离愁的情绪也没有。自打户口迁出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已飞向了远方,飞向了那广阔的天地。那片陌生的神奇的土地在深深地吸引着她,她对新生活充满期待,她的心快乐着,她向羽翼丰满了的鸟儿一样,想尝试着自己独立展翅高飞。
“高书记,急急忙忙去那里呀?”
“学文,慢点骑啊,前边路叫洪水冲了,小心点啊!”
中午收工回来的社员们纷纷和高书记打着招呼。
高书记叫高学文,是五道湾生产大队的党支部书记,他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一米八的个头,长得仪表堂堂。他为人热情豪爽,工作踏实肯干,因此深受当地群众的爱戴。此时,他正骑车往公社赶去。公社离这里有十里地远,他做为大队书记,会经常这样往返这条路。此刻他是去接收分配到他们大队的知青。
“我去接青年,这次分配给我们19个名额。老五叔,青年的住处安排好了吗?”高学文问道。这里人习惯把下乡知青简称为“青年”。
“好啦,没问题,我家里也可以住几个的。”老五叔回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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