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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庭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赫连菲菲
“混账!”梁少轻咆哮道,“就是你这么骄纵,袒护,才养出了这么个逆子!你听听他适才说的都是什么话,人在明家地头上,把人往死里头作践,你当明思海没脾气?早年跟皇上斗气,这厮称病十二年不上朝,你瞧瞧皇上罢了他职衔没有?说过他一句重话不曾?要不说你头发长见识短,分不清轻重缓急,眼前都要火烧眉毛了,还在意那么一星半点的脸面?我叫你跟着来,是叫你护着这废物的?你们娘儿们,哭一哭,劝一劝,好话多说说,至于是这个局面?”
他气得脑袋疼,抬手捂住额头,“等着吧,等吏部的结果出来了,丢官削爵,届时你们娘儿俩就快活了。”
“爹,真有这么严重吗?”梁霄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前途的,在这事上,他比老太太紧张。否则也不会愿意几次三番地下跪去求明筝回心转意,比起尊严,自是前程更要紧。
“废物!”梁少轻想到他做的糊涂事就暴跳如雷,随手抓了个软垫朝他掷过去,“连个女人都办不下来,你算什么男人?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置庄子上那贱货?”
“我……如雪她……”梁霄支支吾吾,送安如雪去庄子上暂住只是缓兵之计,原想等把明筝接了回来,再慢慢磨她的性子,等时机成熟,再把安如雪接回,此时父亲一问,他倒不敢说真话了。
“没用的东西!一个西夷人手里头抢的烂货,也值得你宝贝成这样?简直丢我承宁伯府的脸!”
梁老太太默了一会儿,听到这里便坐不住了,“你还怪儿子?不是你打的好样子,你儿子会跟着学?庶长子天天杵在眼皮子底下,叫我给人笑话了一辈子,你倒没事人儿一般,继续风流快活你的,难道你藏在家庙那个不是烂货?上个月初五说是外头喝酒,打量我不知?那贱人徐娘半老也没歇了勾搭男人的心,你们干了什么丑事,我都不稀罕说!”
她几句话堵得承宁伯满脸通红,私密事被当着小辈面前撕开,里子面子全不好看,他怒喝道:“给我闭嘴!我梁少轻还没死呢,轮得到妇人挤兑?”
一路争吵不休,梁家的车渐渐驶远。陆筠骑在马上,回望身后那只颇有年代的匾额。
——“明府”。
郭逊笑道:“小两口吵架,全家出动来劝了,看来没劝和,不欢而散,打量这梁少夫人,是个颇有脾气的人啊。”
当然不是。陆筠在心底默默反驳。
她是再温柔不过,再有涵养不过的人了。
能气得她如此,可见梁家错处颇多。
如今吏部搜罗的罪证也差不多了,明日御前传唤,多半圣上要找他问话。
他虽不是梁霄直属上峰,对对方的一些事也是所耳闻的。
这回只怕对梁家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会不会入宫来,向太后替梁霄求情呢?
——不管她怎么做,也轮不到他来关怀了。
“派个人跟着,苏萨哈的行踪未明之前,梁霄见过谁,去过哪,本侯都要知道。”
郭逊肃容应下,想到一事,问道:“那负责看守梁夫人的那些眼线?要不要撤换了,单跟着梁霄就够了吧?内宅妇人,难道会与朝廷钦犯有什么往来不成?”
陆筠没说话,足尖轻夹马腹,缓慢离开了明家府前大街。过了许久,郭逊听他低声吩咐,——
“不用,留人守着。”
郭逊点头,“行,那这夫妻俩,都派人盯紧点儿,有什么不妥,属下会及时禀告。”
陆筠颔首,没有再开口。
天气越发闷热。回到虢国公府,浸了冷水浴,出来瞧了会儿书,正要熄灯时候,见书下卷了半幅画轴。信手掀开来看,陆筠眉头蹙了蹙。
画上是个少女,顾盼神飞,苗条貌美。旁书一行小字,写着姑娘生辰名讳。
是前几日陆三夫人从江南寄过来的画卷。画上姑娘是当地有名的美人儿,出身望族,父兄皆在地方任职,虽尊贵不及国公府,凭着姑娘出众的才情样貌,倒也足以衬得他。
三夫人言之切切,望他仔细思量。
其实他也曾想过,在众多贵女中择个能合得来的,只要日子能凑合着过,能让外祖母放心便是好的。
家里头二婶四婶,族里头那些长辈,无不在为他婚事操心,没人明白为何,人已经从西疆回来了,还不娶妻是想怎么呢?
除却外祖母,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言说过自己深藏的那份感情,由着流言满城,猜测不断,宁被误会成龙阳之辈,也不曾解释过半句。
如今决心放下心里的人,大抵,成一门婚事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不必再牵扯众人精力,要他们为自己苦心操持。二来,也不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借此彻底断了妄念。
陆筠捏着画轴的手收紧,逼迫自己多瞧了一会儿画上的人。
京中脉络复杂,理不清的人情关系,他喜静不喜聒噪,也不愿在各家之间来回周旋,娶个远道而来的姑娘,也正适合。
丢开画卷,他吹灭灯,在黑暗中摸索至枕边。
触手一片针脚细密的绣花,一朵一朵,他便是看不见,也能勾勒出整幅画面。
丝滑的内里,是质地轻软的丝绸,她穿着这双鞋走着,脚步轻缓,一步一步踏在他心间。
陆筠捏紧绣鞋,蹙眉弓腰伏在床边。
相思一旦开始,就再也不受控制。
他肩膀轻颤,额头青筋跳起,汗珠自发际渗出。
他是个男人,他阻止不了这种磨人的渴望。
她是他爱慕的女人,一旦夜幕降临,她的影子就会萦绕在他周边。
戒不掉这令人窒息的思念。
戒不掉这沉痛无望的感情。
不敢亵渎又百般贪恋,他心内挣扎揪扯,理智和情感相互较量,何敢令人知道自己这龌龊的一面。
那些好姑娘跟了他,不过白白蹉跎年华。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爱上另一个。
**
丽景轩中,明氏一家人沉默地坐立在稍间。明筝被人请来,步入屋中,平静地跪下去。
“不孝女明筝,令父母亲费心,给家族蒙羞……因一己之私,污了明氏百年清名……”
她说了许多抱歉的话,明太太红着眼睛垂头听着,座上的明思海一言不发。
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等明筝说完了自己的全部想法,又默了好一会,才听得明思海淡淡道:“起来吧。”
明筝站起身,适才跪得久了,膝盖微微酸疼。
明思海道:“你可想清楚了?非和离不可?”
明筝点头。
“在这个关头,梁霄要倒霉了,你提出还家,世人会怎么议论,你可知道?”
她又点头。
“还家后,你就是没着落的弃妇,虽是你主动要求放妻,可世人只会认为,是你不安于室,不贤不孝,你将面对什么,都想过了?”
……
“什么结果都能承受?你姊妹们给人指指点点,婚事也许耽搁,你兄弟们被人耻笑,你娘出去会客,被问及你,兴许抬不起头……这些,都受得了么?”
明筝心内沉重得像被狠狠锤了一记。无疑,这是一次自私的选择。不论她如何妥善处理这桩婚事,都注定要牵连到整个明家,这也是她起初没有下定决心的缘故。
“我问你,这些你是不是都已经想过了?”明思海的声音听来极为冷酷残忍,提高音调,那些字句像刀子一样狠狠凌迟着明筝的感情。
她闭上双眼,热泪滚滚而落,“对不起,父亲,对不起……但我,真的无法回头,没办法了……”
“那好。”明思海沉声道,“明辙出面,与梁家索要文书,作罢姻缘,妇归明氏。”
他端起茶盏,望向众人,“你们当中,可有谁不同意?谁若有怨,今日一并说清,往后明筝还家,禁言闭口,谁若私自妄议,多生是非,家法处置。可有?”
他一字一句,朗声震地,座中无一人言声,屋子里静的只闻浅浅的呼吸。
半晌无人答话,他转过头,面对明太太,“诗咏,你是这个家的主母,明筝是你所出,她的姻缘如此作罢,你可同意?”
明太太抿抿唇,瞧瞧明筝,又瞧瞧丈夫,她心里针扎一般疼痛,女儿走上了这条最艰难的路,往后要面对些什么,她都不敢去想。但是,即便前路茫茫,女儿也坚定要与梁霄分离,可见那梁家,真真不堪托付。比起担忧,她更多的是心疼。往后明筝有她护着,再不会受那些苦楚了,大不了就留她在娘家一辈子,明氏难道养不起一个姑奶奶了?
她抹了把眼泪,点头道:“三丫头愿意,我便无话。”
明思海点点头,目光移向明筝,“为父最后问你一句,当真不悔?不可转圜?”
明筝沉默着,烛光照映在她侧脸,她还那样年轻,还那样貌美,原该被人捧在手心好生呵护,怎想到,却走到了这个地步。众人无言地等候她说出答案。没人催促,没人相劝,她自己的命运,就握在她自己手里。
半晌,她轻缓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明思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清明泠然,“好,知道了。”
他缓缓站起身,吩咐,“阿辙,三日内,不见放妻书,便告知官府,两家公堂落座,割席绝义。”
明筝怔住了。
下一瞬,泪水滂沱。
她那个严肃古板的父亲,那个固执中庸的父亲,他是说……
梁家若不愿意和离,那便、那便义绝么?
为了支持她,他连一贯的行为准则都抛却了吗?
就为了她这点不甘,这点不愿。
为了她这点叛逆,这点清高。
为了维护她,他把整个明家的清誉都赌进去了啊……
义绝,那将是怎样一场令京城万家雀跃的大戏啊。
彻底撕破脸,划清界限,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斩断一切牵绊,杜绝一切模棱两可的含糊,从此昭告天下,明家梁家无法并立于世,什么同僚情谊,往日关系,一并消散。
那是彻底交恶,彻底成雠。
明思海走了出去,珠帘仍在晃动,屋中没一个人吭声。
明筝捂住脸,心情复杂地啜泣着 。
八年没有流过的泪,仿佛在父亲这几句话后,要尽数补足。
明太太从炕上下来,伏在她身畔紧紧拥住她。
侧旁明轸眼眶发红,一行清泪不受控制地自腮边滑落,他迅速将水珠抹去,扯开唇角笑了起来。
明辙心里也是不好受,他自己已经成了婚,其实并不支持明筝这样闹下去,可父亲比他洒脱,比他看得开。既然妹妹过得不快活,那就把她接回来,是了,这样没错。
林氏早就哭得花了妆容,凑前跟明筝抱在一起。
明轸没有说话,脚步轻快地出了屋子。
**
清晨第一缕晨光照进来时,陆筠已经醒来许久。他坐起身穿好朝靴,服侍的小厮闻声走入进来。
片刻后,他身穿飞鱼纹妆花锦袍,阔步走出府宅。
此时的御前已经跪了几个臣子,多是西疆归来的将帅。
陆筠在殿前卸去佩刀,在太监高昂的唱声中步入大殿。
“上直卫指挥使嘉远侯陆筠觐见——”





晚庭春 第 39 章
第 39 章
“修竹, 你来得正好。”
皇帝抬起头来,朝他招了招手, 地上立着的大臣回身, 与他颔首拱手示意。
“你来看看,梁少轻父子这些年所犯之事,堆了这么厚的卷宗。”皇帝冷笑道, “平隆十七年, 北马县一役突围,报奏梁霄以少胜多, 力居奇功。经查证, 原是用百姓做人墙肉盾开道, 破了敌军的铁荆棘阵, 方保住后方将士。为夸大功绩, 瞒报敌兵数目, 将一场势均力敌的交战,硬生生扭转为以少胜多的传奇。”
“你再来看看,平云窑一战, 大敌在前, 卫升徽大人被困城内, 久盼援军不至。梁霄受命支援粮草, 却携女眷在营, 一路游山玩水,罔顾将士性命, 卫升徽大人苦苦熬了十日, 将士们以黄土充饥, 这梁霄一来,却把所有功绩算在自己头上, 什么力援平城大捷,什么救将士们脱困,笑话,皆是笑话!”
皇帝恼得随手将那叠卷宗拂落在地,臣子们忙跪请息怒,陆筠弯腰拾起一卷册,展开来,上头细数梁霄在军中如何夜夜欢歌,甚至有兵卒口供,曰某年月日,在营后泉边目睹其与女眷如何放浪形骸……
陆筠眉头凝紧,将那卷册轻抛至案上,顿了顿道:“微臣身为西疆统帅,御下不严,致使乱象频出,还望圣上一并责罚。”
“哎?”皇帝摆手道,“修竹,你起来。你在前线抵御敌军主力,身先士卒出生入死,连吃饭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哪能管束得到几百里外那些县镇?底下人层层包庇,官官相护,便是你想查明,也自有无数人来扰乱视线,替他遮掩。朕命人粗略算过,梁家为给梁霄累积这些军功,所费银资不止三十万。朕倒有些好奇,承宁伯府人才凋零产业有限,先前的户邑早就还归朝廷,哪里来的这些钱?倒是孙大人能干,替朕解了惑。”
被点名的“孙大人”堆笑着抬起头来:“承蒙皇上谬赞,微臣愧不敢当,梁家在京城二十一家商铺,一万亩田产,细算下来,早年亏空颇多,良田多数卖换了银钱,大半都投在了梁霄身上。后来为巩固军中的关系,梁家在短短两年间,将族中未婚女眷四送。梁少轻那几个兄弟,更打着已殁贵妃的名号,在江南一带招摇撞骗,大肆敛财。微臣曾听说过一个笑话,说是梁家四房奶奶,各自拼着命比着力气为梁家补窟窿填嫁妆,官员们私下有说笑的,说梁家几兄弟仗着有张小白脸,个个儿极会伺弄女人。”
“咳咳……”御前说这种粗鄙传言,未免有失体统,旁边一个正派的老臣,立即暗示意味十足地咳了起来。
孙大人笑道:“微臣失言,微臣失言……”
皇帝转过脸来,目视陆筠,见他脸色铁青,紧抿薄唇,似是十分愤怒,温言宽慰道:“修竹,此事怪不得你,你休要往心里去。今日朕唤你们前来,是为商议如何惩治梁少轻父子,修竹你是他正头上峰,你便先来说说罢。”
**
大殿内议事良久,明思海立在廊下已等候多时。
陆筠等从内步出,恰与其碰个正着。
他身后几个臣子拱手与明思海寒暄,陆筠慢下步子,立在廊下顿了顿。
“明大人是为梁少轻父子求情而来?”
“明大人说的是,皇上圣明,自有决断,……那您这是?难得见您进宫来,能惊动您的事,只怕小不了……”
“行,那不多妨碍您了……”
明思海肃容朝殿中去,他背脊挺直走得缓慢。察觉到身后有束目光,似探究似困惑,虽在他身上只停留一瞬,他亦敏感地捕捉到了。——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嘉远侯,陆筠。
他没有回过头去。文臣武将,一向泾渭分明,何况陆筠远在西边十年,他与京中各派系往来都不密切,跟明家更是不曾有过深交。
明思海没有停步,径直被请入御书房,在龙案下抚袖而跪,“皇上万岁,微臣急求见驾,为有一事,欲向皇上呈请。”
皇帝亲自步下案台将他扶起,“明爱卿,但说无妨。”
明思海颔首道:“梁少轻一案,微臣有所听闻,究其子梁霄在军中所犯罪业,微臣亦有监察不严管教失度之过,其在军中贿赂将领的银资,亦有微臣薄份。微臣乃其姻亲,门生遍布六部,为其在朝廷广召羽翼多攀权贵之实,亦起到不可推卸的助力……微臣今日,特来请罪,望皇上从重发落,以儆效尤。”
皇帝听他言词恳切,素知他为人方正,严于律己,正要宽慰两句,却听他话锋一转,垂首道:“只是……求皇上明鉴,微臣爱女筝娘,久在内闱,贞静娴雅,专司内园庶务,从未参与其卖爵鬻官、延误军务等诸多罪业……今臣已勒令爱女还家,从此不是承宁伯府少君,望皇上念其乃女眷,从轻责罚……微臣万死,愧对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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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影天光,一色映在水面上,园中百花竞开,正是烂漫时节。
惠文太后倚靠在软垫上,半眯着眼,瞧宫人投食戏鱼。临溪亭内偶有凉风拂过,吹起四面掩映的轻纱。
太后面如金纸,眼底一片倦色。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好,近来寝食难安,时时惦念着的,便是外孙的婚事。
早年爱女璧君喜爱文人风雅,不愿下嫁疆场上逞凶斗勇的虢国公陆贤吋,这桩婚事勉强了她,以致她郁郁寡欢了一辈子。年纪轻轻撒手人寰,明明身为天之骄女,却为了朝廷社稷,忍下了太多委屈。为补偿璧君也好,也安她自己的私心也罢,她只望璧君唯一的血脉,不要像他亲娘一般,一辈子未尝过快活滋味。
正乱想着,几个世家夫人结伴走来。是她娘家的几个女眷,清早急急忙忙递牌子进来,太后隐隐有所感知,知道必然发生了什么。可真正听闻之后,她却整个人怔住。
“娘娘……今晨明家的长子明辙前往梁府,代妹出面,讨要和离文书去了。”
太后持杯盏的手一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方又道:“十数日前,梁家不知发生什么,当晚搅弄得全城半数大夫没能睡个好觉,一开始大伙儿只当笑话瞧,梁家素来没什么体统可言,也还罢了,哪想到明家诗书传家百年,闺女竟也撒娇闹什么别扭,谁想到,原来不是闹别扭了,是闹和离了!明家也不知怎么想的,这个关头跟梁家划清关系,难免会落人口实,有大难临头为求自保之嫌。明思海一向好脸面,怎么就没好好劝劝?”
另一个道:“这几天梁家动静颇多,四处走动打点,如今捅出了军营里的事儿,那些武官避祸躲灾还来不及,哪个肯替他周旋。他最后的希望,可不就在明思海身上了?明思海虽多年不朝,可在儒林的威望还在,梁家恨不得将他当成了救命浮木,岂会轻易跟他离断了关系?我瞧这事儿最终也就是闹一闹,雷声大雨点小,闺女嫁都嫁了,给人当了八年媳妇儿,又是这样的门第威望,里头的各样事儿哪个不晓?再想嫁个好人家,只怕难,除非远嫁……这辈子也出不得什么头了。损失个闺女事小,坏了家族名声事大,难道明家会不盘算?”
见太后久未吭声,这夫人奇道:“娘娘,您怎么看?”
太后扶额苦笑,“你们两个你一眼我一语说个不停,本宫脑子都给你们吵得乱了。去,带你们三奶奶四奶奶去偏殿喝杯茶,歇歇去。本宫再坐会儿,想静静呆上片刻,你们且去吧。”
两人被宫人请走,敬嬷嬷躬身凑近,“娘娘,天大的好事儿啊!可要尽快知会侯爷?”
太后抿唇没说话,这消息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她实在也需要时候多想一想。
敬嬷嬷又道:“怕只怕梁家不肯,这样紧要关头,攀着巴着还来不及,怎么会放掉这么一个大好的靠山?”
太后摇摇头,冷笑,“梁家占着明氏这些年,已足够得了便宜。明辙出面讨要放妻书,必是明思海首肯,为免自家爱女出面受梁氏为难,才全权托付给了长子。明思海打定了注意支持,谁能固执得过他去?你瞧这些年这厮但凡想办成什么事儿,可有失过手?敬瑶,明氏这桩婚事,本宫瞧着,是离定了。”
敬嬷嬷心思复杂,一时不知是该为侯爷欢喜才好,还是该担忧才好。便是明氏没了丈夫,凭她已经嫁过人的身份,跟侯爷就之间,就已经有条越不过的鸿沟。虢国公府就这么个独苗,肩祧两房,就算太后娘娘撮合,那国公府里的老太太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再说,明氏会愿意和离,多半是在婚姻里头伤透了心了,她愿不愿意再迈入另一个宅院,对侯爷会不会产生感情,这一切都还未知,实在叫人高兴不起来啊……
陆筠行至神武门前,被身后追上来的小黄门唤住。
“陆侯爷,太后娘娘有请!”
陆筠抿唇道:“可是娘娘凤体违和?”
他快步来到慈宁宫,殿前静悄悄的,宫人都给撵去了配殿。
他心下狐疑,几乎以为又是一场“鸿门宴”,莫不是又召了明筝在里间?
敬嬷嬷迎面走出来,神色复杂地向他行礼,“侯爷,娘娘在里头候着您呢。”
陆筠攥攥拳头,抿唇跨入。
太后睁开眼睛,朝他招了招手,“筠哥儿,看来咱们在佛前供的经书,捐的香油,发过的愿,灵验啦。”
“你这呆子,还板着脸?”
“你心里藏的那人,要脱离开梁家,回自家当姑奶奶去啦。”
“怎么傻了?没听懂?”
“明筝,她要和离啦。”




晚庭春 第 40 章
第 40 章
陆筠一时无言。
太后这几句话, 说得太直白了。
直白到他用了一须臾的时间,才慢慢接受有人当面对他提起这个名字。
和离?
这无疑是, 他十年来不敢奢望, 不曾幻想过的一个结局。
她出嫁为妇,按理,该当生儿育女, 相夫教子, 一世无忧。她竟走到这步,是家族逼迫, 还是再也不能忍耐梁霄?
在他的角度看来, 梁霄固然不是良配, 他甚至认为, 这世上原就没有配得上她的人。
梁霄所言所行, 他见过一些, 也从侧面了解了一些,坏习惯很多,脾气也很大, 容易冲动暴躁, 行事冒进鲁莽。他一向自认因着自己那份见不得光的念想, 也许对梁霄的评价有所偏颇, 可直待今日在御书房瞧见那些罪状, 他心里不能不惊叹,她这些年, 到底是陪在怎样一个小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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