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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庭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赫连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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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明筝才从疲累中醒转。
船外有了人声,惊得她抓住锦被坐起身。垂眼见自己穿着新换上的织金淡紫褙子,同色罗裙,她稍稍松了口气。
门帘掀开,陆筠神清气爽地走进来。
“醒了?”
他走近,下意识捉住她的手,“饿了吗?出去吃饭?我抱你去?”
明筝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挑开帘帐瞧了眼窗的方向,“什么时辰了?”
陆筠说:“子时一刻,觉着还好么?还酸不酸?”
明筝推了他一把,“少说几句吧。”
陆筠笑笑,“我是怕你走不得……”
明筝只作听不见,男人混账起来,不管是什么身份性子,都是一样不可理喻。
扶着他的胳膊站起身,她强忍着酸楚没跌下去,回身又白了他一眼,才勉强站定。
陆筠一眼就瞧出她的逞强,心中暗悔不该太没分寸,上前托住她的手,“慢些。”
向她解释道:“赵嬷嬷说你晕船,没人起疑,你放心。外头备了小食,你那两个婢子乘小船送上来的,外头没外人。”
知道她脸皮薄,才有此找补。但明筝没忘,自己没能按时回去国公府,如此失礼地在外留宿是因为谁。
她不说话,抿唇出了船室。
一走上甲板,稍稍抬眼就望得到广袤的星空。
蒙蒙水烟氤氲着天幕,可那星子透亮,丝毫不减光芒。
她望着美景一时说不出话来。画船随波飘摇,已经离园子越来越远,远处环绕的都是山峦,起伏连绵,合成一线。
陆筠怕她受冻,解下外氅搭在她肩头,温热的气息混着他身上浅淡的熏香,像置身在他怀抱。
明筝没来由垂下眼,红晕爬上脸庞,瑗华奇怪地瞧了她一眼,“奶奶晕了船,瞧上去脸色还是不好,待会儿用完膳,不若早些回房安置。——赵嬷嬷已把主院都打点好了。”
明筝点点头,回了低低一声“嗯”。
与陆筠并膝坐下来,围着小桌用了些饭菜。
见案上还有酒,明筝怔了怔,瑗华笑道:“赵嬷嬷叫备上的,说难得轻松几日,用些酒也不妨事。不过奶奶不舒服,还是少饮些吧,奴婢给侯爷斟一杯,奶奶抿一口算了。”
明筝突然觉得。其实赵嬷嬷什么都知道。
提前替她找了晕船的借口,船上还事先就放置了干净的衣裙,还有适才瞥见的,帐外摆着的那只很大的浴桶,以及泥炉上正汩汩泛着热气的酒。
她有些窘。可心里明白,这些都是不能避免的尴尬。
她和陆筠是夫妻,他是有权利的……
身边服侍的人长久跟随,哪能一点儿不露痕迹。
她也想说服自己,夫妻恩爱并不是羞耻的事。
陆筠提箸拈了块儿去了骨刺的酥鱼放在她面前的碗里,他默不言声,举止比她从容得多。
明筝松了口气,给瑗华打个眼色命她退下,亲自持壶替他斟了一盏酒,温声道:“……筠哥,我陪您喝一杯?”
陆筠有些受宠若惊,转过脸来,见她额上落了一缕碎发,他抬手为她拨开,指尖轻柔落在她脸颊,另一手持盏而近,“愿年年岁岁——”
明筝持杯与他相碰,软声道:“喜乐随君。”
酒盏尽,朱唇边染了一抹酒痕。
他以唇捻去,她没躲,攀住他衣襟,仰头启开唇瓣,让他顺利品尝甜腻。
瑗姿怀里抱着披风正要上前,被瑗华扯住袖子制止,朝她努努嘴,眨了眨眼。
瑗姿明白过来,两婢红着脸对视一眼,缩头笑着,连忙避得远了。
屋里,赵嬷嬷瞧了眼更漏,心道也不知船上备的被褥够不够。夫人一生墨守陈规,进退有据,活得犹如一潭死水。如今这是在自己的地方,跟自己的丈夫一处,身边又都是自己人,便是纵意些,又有何妨。
但她许是年纪大了,总比年轻人多忧思些。夫人过去生养艰难,如今新婚许还好,时日长了,肚子迟迟没动静,也不知陆老太君会不会不高兴。
侯爷年纪不小了,当时议婚,太后就想为他寻个适宜生养的。等回去公府,她得去找亲家太太商议商议,瞧是拜拜送子观音,还是多请大夫调理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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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陆筠和明筝几乎寸步不离。
明筝拜会了陆家各房长辈,渐渐对陆家格局也有了些了解。
不过有一样奇怪的是,虢国公至今不曾露面,她这个儿媳妇儿,还没有给公爹敬茶行礼。
不过没人提及虢国公,她自然不好多问。
犹记得太后有几回说起陆筠旧事,说到虢国公,总是叹息一声,摇摇头,却没有继续深说下去。
就明筝自己从旁了解得知,虢国公求仙问道,不理俗务。可唯一的儿子成婚,这怎么都算是一件大事。





晚庭春 第 66 章
第 66 章
不过陆筠自己不提, 明筝并不预备多问。
回门这日,天色有些阴沉。
秋日过了大半, 眼看温度也降下来, 一日冷似一日。
清晨明太太就急慌慌命人扫洒庭院,满心欢喜地等待女儿女婿回门。
明思海在稍间看书,不时听见妻子大声指挥着仆役搬抬陈设。他摇摇头, 绕步走到里间暖阁, 落了帘幕,稍稍隔绝了外头的响动, 坐在窗前小几畔, 笔尖蘸了朱砂, 在书页空白处批注。才落下两字, 面前的书被人夺了去, 明太太不知何时跟了进来, 催道:“老爷,您还有闲暇瞧书?待会儿新姑爷就到了,您还不拾掇拾掇去前院瞧瞧?是不是该叫人提前在街口等着?”
明思海瞧书页上斜画了一大道歪扭的朱砂痕, 叹了声, “外院有辙儿, 内院有夫人和老大媳妇儿, 何用我去?”
明太太将书丢在几上, 不悦地道:“阿筝才嫁过去,咱们家没爵没职, 兴许在人家眼里就觉着闺女高攀, 加上又是嫁过人的, 怕只怕姑爷心里头有疙瘩,咱们能尽心的地方, 别给人挑出错处来,我知您向来不屑这些,可事关闺女,总盼着她能好过些,不做点什么,我心里总是不安。”
明思海沉默着,半晌,牵住明太太的手抚了抚,“你受累了,诗咏。”
明太太有点不好意思,拂开他手一笑,“说什么呢?这有什么累不累的?您赶紧起来,去外院瞧瞧,我这就喊辙哥儿媳妇儿去安排人,往街口打量着去。”
明太太风风火火的去了,明思海仍坐在窗下,目光掠过晃动的布帘,移至桌案上倒扣的书上。——他瞧的是兵书,书页上一片空白,没有注名,翻开里面的纸页,才能发觉是手抄的拓本,甚少有人知道,这是上任虢国公陆荏的行军布阵心得……
车中,陆筠和明筝并膝而坐,他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握着明筝的手低头沉默着。
她多少也能猜出来一点,他是在紧张。他不善言辞,向来寡言,明思海为人严肃刻板,也并不好打交道。
“侯爷。”她轻牵他袖角,抿唇笑道,“待会儿到了家,您只当成自己家一样,我爹虽然严肃,但他不会为难您的。吃饭的时候,明轸他们要是敬您酒,也别一味都饮了,实在喝不得,可以拒绝的。”
上回明轸大婚,他被灌得醉了一场,如今想来,还觉有些好笑。这人外表看起来无坚不摧,酒量却只是寻常。端坐在案上抿唇不言,一盏一盏来者不拒,人家还以为他多海量,转过脸来,独对着她时,却是完全另一幅面孔,趁醉缠着她,一声一声求她别走……
街口盯着的仆从远远看见嘉远候车驾近了,一路狂奔回明家,“老爷、太太,大爷大奶奶!来了,姑爷跟姑奶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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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景阁里,明筝在座下给明太太磕了头,“女儿成婚后,不能时常在爹娘跟前尽孝,心中过意不去,日夜祈愿,望爹娘保重贵体,康健平安,万事顺遂。家中一应事辛苦嫂子跟二弟妹照应,明筝心下感激不尽。”
明太太忙叫人把她扶起来,用帕子擦着眼睛,“傻孩子,说这些外道话干什么?”
侧旁一个年轻妇人红着脸站起身,给明筝施了一礼,“三姐。”
这是明轸的新妇葛氏,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生得花容月貌,说起话来细声细气,格外文静娴雅。
两人见了礼,分长幼落座,明太太凑近明筝耳畔,道:“你二弟妹有了,昨儿才请了大夫瞧出来的,先前不知道,你二弟还带着她去林子里纵马玩儿去了,昨儿听说,可把我吓坏了,罚你二弟跪了两时辰。”
说得葛氏红了脸,低垂头,小声道:“娘,对不住,都是媳妇儿不懂事,不怪、不怪二爷的……”
后头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羞涩极了。惹得明太太等人都笑了,林氏握着妯娌的手道:“好弟妹,你别帮他说话,这皮猴儿本来就有些不知轻重的毛病,娘不给他点颜色瞧,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明太太说:“轸哥儿瞧着稳重,其实内里就是个大孩子,凤瑛你别一味纵着他,瞧他做的不对,只管说他。”
明筝瞧自家亲眷围在一处热热闹闹说话,再想到陆家冰冷肃静的氛围,不免有点心疼起陆筠来。
她和他生长的环境全然不一样。她父亲虽严厉,可对她的纵容一点也不比母亲少。
明太太抬眼瞥了她表情,见她眼底颇有落寞之色,以为她遗憾子嗣一事,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三丫头怎样?侯爷待你好不好?老太君容易相处么?有没有人给你委屈受?”
岔过了怀孕生子的话题,明太太悄悄松了口气。
片刻林氏出去张罗饭食,明太太命明菀等人扶着葛氏去休息,自与明筝二人一道进了暖阁,母女俩对坐在榻上,细细说着体己话。
一日时间过得很快,吃完午膳,又说了会话,天色就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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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银辉铺地,今儿是八月廿一。
绾心月苑大门徐徐开启,内官弓腰扶着一人朝最偏僻的西北角去。
来人行色匆匆,没有乘轿辇,皂色靴上绣着赤金龙纹样,踏过青石板路径直来到灵武堂前。
经由上回,灵武堂多加了一倍的守卫,见到来人,侍卫弓腰上前,将沉重的铁链打开。
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男人没有犹豫地跨入,内官和侍卫乖觉地留在外面。
穿过庭院,拨开厚重的石门,刺骨的冷意被风裹住朝来人热扑扑的身子涌来。
他明显事先有所准备,并没露出意外的表情。内里光线昏暗,没有点灯,他摸索着朝内走,冷意越发分明,锦缎袍服耐不住冰寒,很快他就有些发抖。指尖打着颤,拨开晶莹的珍珠帘子,窗上蒙着不透风的琉璃,借着窗外凉凉的月色,隐约能瞧出重幔之间,躺着一个女人。
穿着素白的纱衣,披散长发,闭眼睡在那儿,静谧安详。
“卿卿……”
男人开口唤她,连声音都打着颤。
他一步一步走向床帐,靠近了,才能瞧出,女人睡的不是寻常的床,而是一座冒着寒气的冰棺。
他坐在“床”沿,神态痴迷的望着沉睡中女人的脸。
“卿卿,朕来瞧你,今日是你的生辰,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朕,这世上,但凡你喜欢的,哪怕是天上星,水中月,朕都能为你夺来。”
他俯下身,就着昏暗的光线打量她。
“卿卿,这里这么冷,这么黑,你怕不怕?可惜,朕不能夜夜来瞧你……朕知道,如果你醒过来,也不愿叫朕来……”
“过了这么多年,朕已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貌美,还是这么的……让朕牵肠挂肚……”
“慕容棠当真那么好?值得你眷恋一辈子吗?他都死了,你还要为他守节,不肯接受朕……朕这一辈子,想要的都有了,皇位、权力、九州天下……唯独你,朕留不住,得不到……”
“你说只要你死了,朕就会忘了你,忘了这份感情。你错了,卿卿,朕永生永世也忘不了。”
“你不要急,就在这里,等着朕……等朕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合葬在一块儿,纵使生不同衾,但死能同穴,是不是也算完满?”
他扶着冰棺低低地笑起来,不管他说得多么动容,多么心碎,可棺里的人,却永远不能答他了。
寒冷彻骨,为保这具尸身不朽,他命人以冰筑屋,以药剂保她不腐,相思刻骨,天人永隔的滋味太熬人,他熬不住。他要她陪着他,哪怕她不情愿,哪怕她已经死了,哪怕……他明知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总好过连个痕迹也留不下啊。这是他深爱的女人,是他的卿卿。
每个夜晚,他身边陪着各色娇艳如花的宫妃,他可以给予荣宠,可以临幸,可以耐心说些情话哄着,可他心里,永远只有她,再也盛不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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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筠受命侯在灵武堂外,等了许久,内官担心皇上受不住里头的寒凉,多次示意陆筠前去劝劝。
陆筠没有说话。
片刻,殿内有了动静,皇帝负手从内走出来,见到陆筠,淡淡点了点头,“修竹来了?”
陆筠上前行礼,“皇上,军情紧急,无奈只得追到这儿来。”
皇帝面色苍白,指节都冻得红透了,陆筠垂眼看到,解下大氅披在皇帝肩上。
“怎么了?西北出了事?”
陆筠点头,“微臣在西边有些耳目,前些日子探知,嘉城总兵许克苒纳了两名西国来的姬妾,西国臣服后,常年纳贡,讨好边陲重臣,原也平常,不过微臣的人探知,这两个姬妾身份有些可疑,而后就截获了几封从许府递出来的书信,嘉城布防情况,清清楚楚誊抄在上,臣已叫人拿了许克苒,不过他的身份……”
陆筠顿了顿,皇帝立即明白过来,凉笑道:“是她的族人?”
陆筠叹了声,“皇上,翊王妃已病故多年……”
“修竹。”皇帝摆摆手,笑道,“你要说什么,朕明白。朕纵由许家壮大,不过是为安自己的心罢了。朕还没老迈昏聩到这个地步,你只管审,只管断。”
转过头来,冰凉的指尖扣在陆筠手腕上,“修竹,你可有在心里头笑过舅父?朕自知,自己不配做这帝王。男人无情,才能成就霸业。有了情,也就有了弱点,……修竹,你也是,记住朕受过的教训。”




晚庭春 第 67 章
第 67 章
闲散愉悦的休沐截至在第五天。
头天晚上, 陆筠回到院落,一时不知该怎么跟明筝解释自己才刚新婚就要出门公干一事, 她对陆家还不熟悉, 嫁进门没几天就要独自面对他的家人,他怕她不习惯、不适应。
他在廊下立了片刻,隔窗能瞧见一片暖融融的灯色, 叹了一声, 掀帘踱了进去。
赵嬷嬷等人都在屋里,见着他, 忙蹲身下去行礼, “侯爷来了。”
赵嬷嬷朝外瞥了眼, “外头是谁守着?怎么连句通传都没有?叫侯爷自个儿打帘子?”
陆筠点点头, 道:“是本侯吩咐, 不要惊扰夫人。”
赵嬷嬷抿嘴一笑, 侧过脸来瞧着明筝,侯爷待奶奶好,她是真心为奶奶高兴。
屋里摆着几个箱笼, 陆筠越过去, 走入里间, 明筝一头是汗, 显然忙了很久, 起身要蹲下去行礼,被陆筠扣住手腕, “忙什么呢?”另一手抬起, 用袖角替她拭去额上的薄汗, “叫下人做吧,不要太辛劳。”
明筝挑眼去瞧外间, 赵嬷嬷已带着人悄声带上门退下去了,她这才大着胆子靠在他肩上,抚着他衣领上的蟒纹,道,“侯爷这回外出,要走多久?”
陆筠垂头把她抱紧,带着她一道坐在床沿,“你听说了?”
“是我猜的。郭大人和您离开后,前院徐先生他们就在安排车马,如果不是要远行,怕也用不到这许多车。”
陆筠笑了笑,抬手抚了抚她发顶,“我正犹豫,不知怎么跟你交代才好。”
随手拨开她束发的金钗,让松软的长发瀑布般流泻下来。
“我要去十来日……”他凑近了,指尖顺着脸庞滑到耳际,轻柔捻着她小巧的耳珠,“你一个人在家,恐怕诸多不便,如若你想回娘家住几日……”
明筝摇头,“哪有这样的?您不用担心我,我会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倒是您……”
视线越过他,落在那些箱笼上头,“给您收拾了些惯常用的物件,冬衣也备了几许,您瞧瞧,还有什么需要带的么?”
陆筠苦笑:“带不得这么多,轻车简从乔装改扮,不想惊动太多人。”想了想,怕她觉得失望,为自己如此精心打点怎忍心不领她的情,“要不,替我收拾两件换洗衣裳。”
明筝点点头,起身就要去吩咐瑗华开箱笼,手腕被男人握住,又给拖回了帐中,他倾身吻下来,从唇角到下巴,……脖子上痒痒的落下细密的吻,她缩身笑着推他,“侯爷别闹,才出了汗,还没沐浴……”
他闷声笑,“无妨,待会儿再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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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房传来轻微的水声,被拒绝的陆筠正在老实地沐浴。
明筝对镜拢了拢头发,垂眼看见敞开的领口露出一片水绿色兜衣,松松散散,将落不落,她脸上腾地跃起一重红晕,忙把霜色中衣裹紧了。
收整完毕,瑗华等人应命走了进来,明筝抚抚刚理好的发髻,柔声吩咐:“把这些都抬回去,器皿都不必带了。”他匆匆上路,一路从简,怕是过去行军打仗也是这般将就。好好一个勋贵子弟,还不若寻常人家的公子出门讲究。
她叹了声,走到柜前替他理了几件不起眼的便服。简简单单一只布囊就装妥了。
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明筝心里不是滋味。他去做的事,多半是要搏命的吧。一路还不知要遇到多少凶险,才过了没几天舒心的日子,成亲三五日就要出远门,……心里丝丝缕缕的不舒坦,有些不舍,还不等他离家,就已开始牵挂起来。
陆筠披衣从内出来,黑发松散束了根玉簪,半数披下来,落在肩头,洇湿了肩上单薄的氅衣。
明筝打个手势,众婢含笑退下去,屋里已经收拾一新,帐中的床铺也换过新的。
明筝取过巾帕,走过去为他擦拭着腮边衣领上的水迹,他垂眼望着她,见她双眸低垂,长睫覆住瞳仁,有晶亮的光点细碎的印在睫间。
他抬手轻触她眼角,指尖染了一许湿意,明筝别过头,启唇埋怨着,“天气凉了,不能这样湿着衣裳就跑出来,见了风可怎么……”
擦拭水迹的手被握住,她抬眼望向他,晶莹的水眸淬着能吞噬他所有理智的微光,抿紧的唇色淡而柔软,他指腹在上游走,压抑着浓浓的不舍轻声道:“别怕,我会快马加鞭早点回来,一路精卫护持,不会有事。”
他知道她担心什么。许多话仿佛根本不用说出口,他都能懂。
明筝有些赧然,睫毛颤了两颤,终于只闷声说了个“嗯”。
陆筠浅浅一笑,展开怀抱拥紧她,“舍不得我,是吗?”
明筝沉默了良久,闭上眼让不争气的眼泪落下来,抬手环住他健实的背。
许久许久,他听见她带着鼻音的低语。
“是,我舍不得……”
陆筠展开唇角,笑了。
浓重的长眉舒展,那张冷毅的面孔仿佛沁染了春风。
他将她打横抱起来,缓步走到帐前。
明筝落在新铺好的锦被上,滑凉的布料令她轻轻战栗着,她屈膝退后一点儿,被他俯身握住脚踝,不能退了。
帐幕低垂,周身的光影都淡了去。
他微眯眼眸,见她腼腆的垂眼扣着前襟,他指头覆在她手背上,旋即她便乖顺的松开了指头。
挑开雪青色素罗襟带,他没有急于行进下一个步骤,明筝被他吻的有些慌乱,气息不稳地靠在枕上,被缓慢缠得心跳不定……
陆筠垂眼望见指尖上染了一抹淡淡的红,很是意外的愣怔了一瞬。
明筝随之也感受到了,睁大迷离的眼睛望着惊疑不定的他,和那抹浅痕,放佛有火星子在她脑中炸开,轰鸣着叫她整个人都从绮丽的氛围中清醒过来。
陆筠蹙眉抬起头,四目相对,明筝无比尴尬,抬手推开他,飞速地逃去了净房。
陆筠苦笑了一阵,整理好衣衫起身去把赵嬷嬷喊了来。
片刻赵嬷嬷带着人抱着新衣走入净房服侍,他就沉默地靠坐在窗边。
微凉的风裹着露意沁透他单薄的衣衫,他不觉得冷,周身适才燃着的热意稍稍降低了几许。明儿一走,留她一个在家,他其实有些担心,祖母脾气算不上好,当初向明家提亲时,祖母本也是不同意的。明筝进门后,没得到祖母几个好脸色,加上传的沸沸扬扬的“二嫁妇人”“生养艰难”,他知道明筝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同意嫁给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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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室内,赵嬷嬷瞧瑗华等服侍明筝换了衣裳,心中有些落寞地暗叹了一声。她知道自己是太心急了些,毕竟才成婚几日,哪能那么快就有孩子,可她还是抱了希望,盼着奶奶跟侯爷能快些孕育个子嗣出来,好堵了外头那些爱乱嚼舌根的人的嘴。可眼看是不成了,侯爷又要走,前头奶奶没成孕,多半就是为着跟梁二爷聚少离多,夫妻俩碰都碰不到一块儿,见了面又斗气,怎么生养子女?她担心侯爷也是这般,军务繁重,侯爷又要管着禁宫安宁,又要操心着西北边防,怕是比梁二爷还忙……
明筝见她抿唇不语,知道她想些什么。
小日子提了前,怕是近来压力太大的缘故,没想到会这么窘,给陆筠先发觉了……她脸发烫,都不好意思挪出净室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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