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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郎的童养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朕微萌





谢九郎的童养媳 109.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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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回廊上, 有大红色的裙摆带着风迅速朝这边飘来。
“夫妻相对, 好似鸳鸯,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三载结缘, 则爱人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那裙摆越来越近,转眼已停在男子身前。男子仿若未见, 直到念完和离书上的最后一句:
“一别两宽, 各生欢欣。伏愿郎君千秋万岁。”
那裙摆再次扬起,跨过鸡翅木的门槛, 入了这厢清新雅致的天地。
“好一个‘一别两宽, 各生欢喜’我夏侯息竟不知自己曾经不通汉语不识汉墨的龟兹夫人如今不仅能写出这史无前例的和离书, 其才藻艳逸怕是比起当年的陈思王亦不遑多让。”男子扬起手里的和离书, 脸上竟无半分或恼或伤的痕迹,反而更像是在陈述一种事实。
“正如郎君猜测那般, 几年前郎君不是已经有所察觉了吗?至于这和离书,它并非出自妾手,乃是借用妾曾经偶然见过的一行文范本。”
红色裙摆的主人亦没有秘密被揭穿的慌乱, 她神情自若,语气中甚至带着几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雀跃。
她当然没什么可担忧害怕的。
甫她一来到这里, 她就知道她身上的秘密必然是瞒不过作为‘枕边人’的夏侯息。
当初她也曾战战兢兢, 深怕被夏侯家的这位纨绔子察觉甚至揭穿, 乃至她被人当作妖孽怪物一般焚烧。
可是后来, 见万事不经心,只知安逸享乐的夏侯息对‘她 ’所生的一双子女却是爱之甚重,她便也慢慢放下心来。
只要夏侯息还在意这一双儿女,不忍儿女将来落个被人诟病,被人耻骂的地步,为了儿女的人生前程,他就是发现她身上的秘密又如何?他不仅不会揭穿,他还会帮着替她遮掩几分。
果然,这几年,他们虽同处一屋檐下,却过着互不干扰,相安无事的生活。
直到一年前。
“你合该知道,我并不在乎你是谁,甚至可以不追究你是如何占据了我夫人的身体。你若想要离开,我自有办法让你安然离开。可你为何要多方讨好,各种钻营?即便如此便也就罢了,我不能容忍的是你竟然将主意打到家兄头上,怂恿家兄去做那足以倾家灭族之事,你究竟安的是何居心?我……我更不能忍的是,你们竟然因此弄丢了我的阿宝,我的阿宝她还那般小……”
男子异于寻常的激动,他先是揪起身前女子的衣襟声声质问,尔后又情难自持,一是竟忍不住捧脸呜咽出声。
世人总说他懦弱纨绔,说他有娇姝之容亦行娇姝之事,不堪为大丈夫……可从小他就知道无论是夏侯家,还是宽厚豁达又有些雄才大略的家兄,需要的都是他的无能纨绔啊。
他听从家族的安排,听从家兄的安排。他们让他娶语言不通更非论性情相投的龟兹王室宗女,他一声不吭就娶了;他们让他生出与龟兹王室有血统关系的子女,他办到了,还一次得了俩;一年前初来苍梧的时候,他的阿宝丢了,他们却不让他找……
一个女儿丢了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不能泄了家兄的行踪,更不能暴露家族所图谋之大事。
他的阿宝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可却是他心中的挚宝啊。
直到如今,小小的阿贝依然经常‘阿姐,阿姐’的无意识念叨着,可是他们却早已忘了,忘了夏侯家曾有一个多么娇憨可爱的小小女郎 ……
“夏侯家本是前朝国戚,比起那些几百年的望族,底蕴虽然差了些,然当年洛阳城内亦是数得上号的后起名门。自前朝覆灭之后,夏侯家被一贬再贬,如今连个三等士族都比不了,只能蜷于秦州这等偏远苦寒之地艰难经营。试问夏侯家除了郎君这般超脱物外之人,谁不想回到中原锦绣之地,复一场曾经的富贵荣华之梦?尊兄之志,岂是妾等可以怂恿的?郎君高看妾了。”
如往常一样,无论夏侯息如何咄咄逼人,如何冥顽叛逆,红色裙摆的主人都从不与他生气。她永远不急不躁,平心静气地同他摆事实,讲道理。
毕竟来这里以前她早已是一位年满三十六岁的大龄未婚女青年,受过最良好的教育,任职一家跨国企业的大中华区经理人,底下管着上万号人呢。内心住着一个怪阿姨的她又如何会和眼前这个被家族宠坏了,且刚及弱冠没两年的小鲜肉计较呢?
更何况,据她所了解,她来的这个时代有点接近于她曾经在史书上看到过的两晋时期,虽然并不是,但社会结构,以及文化审美上多多少少是一致的。
这个时代的士族男子爱好剃须,敷粉熏香,讲究如云如月的阴柔之美。如掷果盈车的潘安,傅粉何郎的何晏,看杀璧人的卫玠……真真是男儿几多娇!
在她看来这样的娇男儿,便恰如那羸弱美人儿般,须得怜惜爱护的。而她这‘便宜夫君’便是这种典型的娇男儿。她虽不能倾心,但爱护是必须的。
所以她的态度格外真挚,语气甚是温和,连目光中都带着奶奶般的慈祥:
“不过阿宝么,确实是我的疏忽。我向你道歉好不好?而且我保证在我们和离以后,便会以龟兹王室的名义全力追查宝宝的下落,一定会找到宝宝的。届时也不会再牵连夏侯家。我帛英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你相信我好不好?”
说完帛英非常公式化的微笑着等待夏侯息的回复。直到夏侯息在她的自信和笃定中慢慢败下阵来,然后有些气急败坏的娇嗔道:
“说到做到,不然夏侯家,不,是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一言为定。”
帛英竖起一掌,夏侯息愣了愣,便击了上去。
“和离后阿贝要跟着我,他是我夏侯家的子嗣。”夏侯息又道。
帛英淡淡一笑,柔声道:
“这是自然。”
终于,夏侯息耸了耸无比秀致的鼻子,回转身拿起早已搁在书案上的狼毫,在那封和离书上签下了夏侯息的名字,并盖上印鉴。
只是他突然觉得莫名有点委屈,这是怎么回事?
整个北方大雪纷飞如絮,到了南国,大概是因为路途太远,或者被一路的尘世烟火迷了眼,寒狼缓了脚步,失了凛冽,最终只带来了一场细雨……




谢九郎的童养媳 110.第一百一十章
此为防盗章(如果你看到这一章证明亲购买比例不足百分之六十哦) 唯有名士山翟倒成了难得的清醒之辈, 他一手持酒盏,一手放在膝上的丝桐琴上懒懒拨就, 琴声时断时续,合着屋外檐下滴滴答答的雨声, 莫名的动听。
外室一片和谐。
然而内室此时却有些鸡飞狗跳了。
九郎坐在榻边, 手里捏着柄象牙小勺给终于恢复了几丝血气的娃娃喂药。
娃娃还未清醒,眼睛闭的紧紧的, 小嘴儿也闭得紧紧的。任九郎各种方法使尽,真正喝进肚子里的还不到一成。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几日了。每次都是九郎压着性子不厌其烦的喂, 药汁一如既往的四处流,污了娃娃, 染了被褥,用手帕擦, 用九郎的大袖擦, 庚七郎也站在后面各种帮忙(添乱)……
总之, 这是九郎活了两辈子,遇到的最为棘手的事, 比党争治国都难。
谁让他们这帮人是连衣服都不会穿,头发掉了两根, 婢女都会挨训的主呢?
“砰。”
终于又喂(倒)完了一碗药汁,九郎将手里的青釉莲花碗扔在了榻边的小几上,声音略沉。
身后的庚家七郎和九郎俱是舒了一口气。
外室半醉半醒的清虚真人却是耳廓一动, 半撑起身子, 煞有其事地对着纱橱后九郎的身影说道:
“九郎啊九郎, 都说了你命不好,岂能再满身戾气?使不得呀使不得。”
话音方落,名士山翟将膝上的丝桐琴一推,以袖掩面。无羁少年王十郎抱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就连九郎身边的庚七郎都在九郎的黑面淫威之下憋得双肩打颤……
一时间,若水阁上闹哄哄成一团。
陈郡谢家的谢九郎命不好,这话说出去谁信?
建业城里的女郎们不信,饱读诗书的士大夫们不信,就连皇宫里的缞帝都不信。
可是以奇诡著称的清虚真人就是这么说的。他不仅说,还说了不止一次。
这事具体的情形还要追溯到几天以前。
几天以前,九郎手下玄衣骑卫中的殷铁三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异族娃娃来到苍梧向郎主求救。当清虚真人被请来以后,他先是远远的瞟了一眼,也像当初的百夫长何秀一般“咦”了一声,然后兴奋地大叫道:
“小西戎呢,白皮肤蓝眼睛的小西戎呢。”
叫着叫着他又几步奔到娃娃的榻前,相了相娃娃的面,捏了捏骨,摸着下巴自呓道:
“倒是个有福气的。”
说完又退到九郎跟跟前,围着九郎转了两圈,直连连叹息:
“九郎啊,你命不好啊……”
当时,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凝固了。但是谁也没有将这话当真。
可是清虚真人却一本正经的要用几坛子百年寒潭香来赌他说的话绝对童叟无欺。
他还要求,要九郎亲身伺候娃娃喝药直到痊愈,否则这病他就不治了。
让娃娃死了算了。
别说王十郎等人觉得他疯言乱语,就连婢女仆从都认为这清风道骨的清虚真人大概是魔怔了。
她们的郎主是谁?
是顶级门阀的嫡子啊,是十三岁起便被当做未来谢氏族长培养的逸群才子,是晋王室的公主们都殷殷切切的想要下嫁的俊美郎君……
可是,清虚真人却要这样的郎君去亲身伺候一个来历不明、血统低贱的异族娃娃。
这不是魔怔了是什么?
奴仆们自是不敢指责清虚真人的妄言,只能拿愤怒的眼神狠狠盯着对方。
王十郎等人却是插科打诨地劝解清虚真人一把年纪了可不能任性胡为。
众人的反应清虚真人通通都不理,他一甩浮尘,故作深沉地对九郎说道:
“这小娃娃约莫是个有福气的,你却命不好。让你照顾照顾娃娃,说不定能沾点福气,改改运道。”
这下别说九郎的奴仆们想要扑过去将其一顿爆锤,就连冲动的王十郎和吴兴孙易直接上手来了一顿混合双打。
最终,九郎还是在所有人的反对声中答应了清虚真人的要求,于是便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九郎想,这小奶猫儿一般的异族娃娃有没有福气他不知道,但他的命不好却是真的。
不然前世也不会一任妻子在与他成亲的头一天跟人私奔了,一任妻子在朝夕相伴十年后将他毒死;最好的朋友反目,最崇敬的恩师骂他‘伪面贼子’;祖父虚无固执,父亲糊涂中庸,阿母软弱,阿妹骄纵自私,唯一懂他志向,知他苦心的堂叔父子最终要了他的命……
十四岁才能冠京华,三十岁压制各个世家取晋王室而代之,四十岁被自己的亲人谋害,死后辛苦建立的僖王朝四分五裂,紧接着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他成了被后人辱骂的罪人……
他出生贵胄,但他的命确实是不大好的。
前世,清虚真人也曾半开玩笑的对他说过,他不曾信。
今生,他却信了。
所以出于心里的某些隐晦,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清虚真人的荒唐要求。
真真跌了众人的眼。
“嗯……不哭……再也不哭了……宝不哭了……”在名士山翟轻轻缓缓的琴音中,突然有微弱的泣音从内室传出来。
起初,谁也没有注意到。直到醉醺醺的王十郎不自觉得喝斥了一声:
“谁那么不懂规矩,大半年夜的哭哭啼啼,败了爷的兴?”
说完,众人面面相觑。短暂的寂静后,众人相继起身往内室行去。
走到最前面的俨然就是刚刚才洗漱更衣好的九郎,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步子有些急切。
旭*太*祖六年,皇长子夏侯黎被封为东宫太子,谢九郎被□□亲自授请为太子少师,官拜二品。
旭*太*祖七年,河内山翟已经生了七个女儿,吴兴孙易也刚纳了第十八房小妾,王十郎依旧在万花从中不亦说乎地穿梭着,已近而立之年的谢九郎下巴上长满了胡青,一身道袍,手上时常拿着个白玉柄的拂尘,俨然一副随时都可能羽化登仙的模样……
这一年,太*祖*胞弟瑞王夏侯息的独子夏侯嘉贝,已经十五六岁了,正是可以开始议亲的年龄。
可是洛阳城内却没有能与其瑞王世子身份相匹配的世家贵女愿意嫁给阿贝,倒不是女郎们自己不愿意,毕竟阿贝那副倾城绝色的弱质少年模样足够迷惑人,但奈何长辈们不同意啊。
长辈们不同意,一是因为这些传承几百年的钟鸣鼎食之家根基深厚,自是从骨子里看不上夏侯家这种野路子出生的小士族,尽管对方已经成了皇族,但是在他们眼里依然与泥腿子莽夫无异。
二嘛,就是阿贝可不是个寻寻常常的美少年,就看那瑞王后院那近百个姬妾,这么些年可曾见过有一个孩子出生?
这美少年有毒。长辈们怕自家的闺女不够他荼毒的。
三嘛,就要说到一件洛阳城里人人都知晓的风流八卦了……
天气晴朗,特别是在连续几日的绵绵春雨过后,便显得更加现世美好,让人不忍辜负。
洛阳城最大的银楼下,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很多人。
这些人其中大部分是妙龄女郎,小部分是已经成了亲的妇人,甚至还有连孙儿都有了的老媪。
她们人人提着篮子,篮子里装满了鲜花或者水果,还有自己秀的手帕或者香囊什么的。
她们只等着那银楼里的人出来,然后将这些通通都砸向他们,以此来表示她们对他们的美貌的欣赏。
银楼里有洛阳城里最美貌的两个人,瑞王世子夏侯嘉贝和已经做了检校御史的王家十郎。
两个人都是秀雅昳丽的长相,只是王十郎多年来在雍容中添了几分温质,如几代人贴身养的美玉。而瑞王世子夏侯嘉贝则像那未曾出鞘的绝世宝剑,隐隐之中自是有一番冷冽而危险的气息。




谢九郎的童养媳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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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明显有着西戎血统的娃娃却突然出现在晋国西南的一个土匪窝里,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寻常的事。
一直以来,会出现在晋国土地上的西域人通常只有两种身份, 一种是士族家里养来淫*乐的乐姬和颜色姣好的少年, 一种就是往返于东西两境贩卖货物的胡商。
胡商途涉千里, 通常过着餐风饮露朝不保夕的日子。若是再遇上拦路打劫的山匪流寇,葬身他乡也是常事。
他们是从不会带妻儿出门的。不能也不忍。
土族家里的乐姬那就更不可能了。乐姫仅供淫*乐,生下主家的后代玷污血统的事却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很多乐姬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灌下一碗绝子汤, 断了今生做母亲的机会。
就算偶有意外发生, 乐姫生下了士人的孩子, 那也不会让其流落在外, 免得将来受到他人的欺凌, 辱没门庭。
所以, 这娃娃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九郎曾经派人探查过, 知道娃娃曾是窜街的小乞丐,被乡下的庄户收养过, 后又陷于花街妓馆,最后才被下山的土匪领回了窝……
除了这些,娃娃最初的最初从何而来, 娃娃的身世究竟怎样竟是无从得之了。
不过这些在几日以前, 于九郎而言还只是护卫嘴里冷冰冰的几句话罢了。
而今,听娃娃梦呓, 九郎心中竟生出一些沉重来。
“别打……我乖……”
娃娃整个人都团进了被窝里, 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却时不时的尖叫几声, 凄厉厉的。
谁也没有说话。倒是吴兴孙易转过身去对着一直龟缩到最后的清虚真人投去怀疑的目光。
那意思很明显,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说的,这娃娃是个有福气的人?”
这娃娃还不知遭了多少罪呢。
清虚真人尴尬地摸摸鼻子,然后拨开围在榻边的几人,将娃娃身上的被褥一把扯开,按住娃娃胡乱挥舞的小胳膊小腿,转而冲一直发愣的九郎、山翟等人嚷道:
“再不扎几针,这娃娃约莫是要癔症了。”说完便将娃娃扔给九郎他们按住,然后从袖兜中掏出一卷羊皮卷,从里面取出银针,迅速扎在娃娃的脑袋和两边手背上。
娃娃慢慢平静下来,咬得浸血的小嘴也终于松开了。比汉人长而密的黑睫抖啊抖,最终睁开眼来。
眼内,灰中带蓝的瞳仁璀璨而通透。眼白略少,一丝杂质也无。
骄矜如王家十郎也免不了一声赞叹,仿佛看见了一场破茧成蝶、昙花乍放……
娃娃无疑生了双好眼。
只是,于娃娃而言,此刻她的视野是有些模糊的。
她动了动,顺着自己动不了一条胳膊往上看去……
她看见了骨骼纤长,弧度极为优美的一只玉手,看到了灰白色的阔大袖摆,看到了一张仿佛融在悠然山水间的俊颜……
她看见的是她曾经见过的九郎。
瑞凤眼,眼廓极狭长,尾稍微微向上翘着,笑眯眯的样子,里面仿佛有光流而不动。
硬挺的鼻梁如山岳,润而锋。
唇淡白,轻轻抿着。
无疑,这是一位极为俊美的郎君。容光之盛,世所罕见。
但,也不是没有,娃娃就见过比之更为好看的脸,更不消说几尺以外,王家十郎的那张脸美得更是雌雄莫辨,似神似妖。
“你叫什么名字?”
鬼使神差的,九郎捞起娃娃的一只手,握在手里轻轻捏着,说话的语气柔得能滴出水来。
娃娃不爱说话,至少是在清醒的时候。
玄衣骑卫殷铁三就说过,娃娃性子极好,见谁都笑,但从不说话。他就没有听过娃娃说过一句话。寻常与人交流的时候也通常是别人问,娃娃就点头或者摇头。
可是娃娃明明是能说话的。
九郎想听她说。
“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九郎犹不死心的再接再厉。
“是啊,是啊。告诉我们你这小西戎叫个什么名儿?”王十郎当下身子两扭适时挤上前来,本来就曜曜灿灿的双目更是亮得仿佛能将人灼烧似的。
九郎有些微恼,一把将凑上来的王十郎又推了回去,然后摆着副温柔和煦的表情耐心的等待着娃娃。
娃娃仿佛迷惑在他的柔和里,亦或者是今夜的银骨碳太暖,熏香太浓,娃娃几张小嘴,磕磕巴巴的说出:
“宝……宝……”
九郎唇角轻钩,淡淡笑道:
“宝贝?”
娃娃点点头。
后面的王十郎忍不住地呛声道:
“你哪里是什么宝贝,无父无母的,还被人欺负,是根野草还差不多。”
话毕,娃娃和九郎都向他投去冷幽幽的一瞥,那神情一模一样。
刚刚收好银针的清虚真人爱抚的摸了摸娃娃的额,汗湿的,但温度已经降了下来。
他叹道:
“这么小的娃娃,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大概是真的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吧。”
周围的人又现出了那种既悲伤又充满了怜悯的表情。
那样的表情娃娃并不喜欢的,还不如一碗牛乳,一块酱肘子……
“就叫你阿宝好不好?”于一阵儿寂静中,九郎又开口了。
娃娃还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九郎笑了,放下娃娃的小手拍了拍,以示安抚。
娃娃也笑了,冲着九郎露出一口细细白白的糯米牙齿,甜腻腻的,傻兮兮的,没心没肺的。
九郎倏然一愣,几月以前在荒郊野外刚见着娃娃的那一幕和眼前的这一幕莫名重叠在一起。
原来娃娃的笑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没心没肺,而是出于本能的竭力讨好。
这是要经历多少非人的对待,挨了多少饥,受过多少冻才能学习到的近乎本能的智慧。
九郎的心兀的一疼。
对面回廊上,有大红色的裙摆带着风迅速朝这边飘来。
“夫妻相对,好似鸳鸯,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三载结缘,则爱人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那裙摆越来越近,转眼已停在男子身前。男子仿若未见,直到念完和离书上的最后一句:
“一别两宽,各生欢欣。伏愿郎君千秋万岁。”
那裙摆再次扬起,跨过鸡翅木的门槛,入了这厢清新雅致的天地。
“好一个‘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夏侯息竟不知自己曾经不通汉语不识汉墨的龟兹夫人如今不仅能写出这史无前例的和离书,其才藻艳逸怕是比起当年的陈思王亦不遑多让。”男子扬起手里的和离书,脸上竟无半分或恼或伤的痕迹,反而更像是在陈述一种事实。
“正如郎君猜测那般,几年前郎君不是已经有所察觉了吗?至于这和离书,它并非出自妾手,乃是借用妾曾经偶然见过的一行文范本。”
红色裙摆的主人亦没有秘密被揭穿的慌乱,她神情自若,语气中甚至带着几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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