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郎的童养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朕微萌
她当然没什么可担忧害怕的。
甫她一来到这里,她就知道她身上的秘密必然是瞒不过作为‘枕边人’的夏侯息。
当初她也曾战战兢兢,深怕被夏侯家的这位纨绔子察觉甚至揭穿,乃至她被人当作妖孽怪物一般焚烧。
可是后来,见万事不经心,只知安逸享乐的夏侯息对‘她 ’所生的一双子女却是爱之甚重,她便也慢慢放下心来。
只要夏侯息还在意这一双儿女,不忍儿女将来落个被人诟病,被人耻骂的地步,为了儿女的人生前程,他就是发现她身上的秘密又如何?他不仅不会揭穿,他还会帮着替她遮掩几分。
果然,这几年,他们虽同处一屋檐下,却过着互不干扰,相安无事的生活。
直到一年前。
“你合该知道,我并不在乎你是谁,甚至可以不追究你是如何占据了我夫人的身体。你若想要离开,我自有办法让你安然离开。可你为何要多方讨好,各种钻营?即便如此便也就罢了,我不能容忍的是你竟然将主意打到家兄头上,怂恿家兄去做那足以倾家灭族之事,你究竟安的是何居心?我……我更不能忍的是,你们竟然因此弄丢了我的阿宝,我的阿宝她还那般小……”
男子异于寻常的激动,他先是揪起身前女子的衣襟声声质问,尔后又情难自持,一是竟忍不住捧脸呜咽出声。
世人总说他懦弱纨绔,说他有娇姝之容亦行娇姝之事,不堪为大丈夫……可从小他就知道无论是夏侯家,还是宽厚豁达又有些雄才大略的家兄,需要的都是他的无能纨绔啊。
他听从家族的安排,听从家兄的安排。他们让他娶语言不通更非论性情相投的龟兹王室宗女,他一声不吭就娶了;他们让他生出与龟兹王室有血统关系的子女,他办到了,还一次得了俩;一年前初来苍梧的时候,他的阿宝丢了,他们却不让他找……
一个女儿丢了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不能泄了家兄的行踪,更不能暴露家族所图谋之大事。
谢九郎的童养媳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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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瞬之后, “唰”的一声, 少年掀帘而出。他高高在上地站在车辕处,神色冷冽异常。
四周很快都安静下来,正在忙碌的部曲和奴仆们停下手里的动作, 以一种意外且惧的目光望着他们的郎主。
他们的郎主是谢家九郎啊, 形似道, 神姿高彻,如瑶林玉树,风尘外物的谢九郎啊。
这样的郎君该是嘴角永远衔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该是文雅中带着和善, 和善中透着淡淡的疏离和不可攀折的高贵……
可是他们却在他的脸上看到寒冰一般的冷漠,他们还感受了他的憎恨, 他无处发泄的暴虐……
谢九郎看向了那个娃娃……
藏红色的夹棉小袄,领子上有一圈灰白半脏的兔毛, 头发倒长不短的披挂着,狗啃过一般。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时刻, 不谙事的娃娃也终于像感觉到什么, 对着谢九郎的方向缓慢抬起头来。
娃娃有一副比汉人更加深邃精致的五官, 肉嘟嘟的脸颊仿佛充了气,细嫩得一戳即破。何秀能一眼看出来她的西戎身份,大概是基于娃娃那白得异常的肤色和灰中带蓝的瞳仁。
而恰恰便是这些异于汉人的特征让谢九郎想起重生前做游魂孤鬼的那些年……
那些年里, 侵略汉地、屠杀汉人最凶狠的便要属西戎和北胡, 他们甚至在长江以北的地区前后建立了夏、凉、燕、秦、赵、成等大大小小几十个国家。而后的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堪称华夏史上最黑暗的大分裂时期。
曾时, 谢九郎是亲眼见过异族人将汉人比作两脚羊。两脚羊并不是指羊, 而是在血腥的战场中被当做食物来吃的人。
后世甚至有记载‘老瘦男子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其中尤以‘不羡羊’和‘和骨烂’最受胡戎士兵的喜爱。
那时便常有鬈发碧眼的胡戎贵族小孩看着行军锅里煮着汉人的小孩……
想到这些,谢九郎几乎激红了眼,远远望着,像要浸出一层血泪来。
四下静得落针可闻,那娃娃依然一副烂漫懵懂模样。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轻悠悠地摆脱了殷铁三对她的挟制,然后走到九郎的牛车前,爬了几次,都笨拙地摔了下去。
最终,她撇撇嘴,扯了扯九郎的袍角,从胸前的衣兜兜里掏出一枚半熟的野果子,捧在手心里滚了滚,递给高高在上的郎君。
那湿漉漉的大眼睛,像闪着光,像是在说:
“大哥哥,你别哭,我把我的果子给你吃……”
那一瞬间,谢九郎感觉像是有一个重重的东西从心房上摔下来,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呼吸窒了几窒,几乎带着落荒而逃的狼狈,谢九郎转身掀帘钻进牛车。
娃娃望着还在晃动的暗红色车帘,先是一脸懵,转而张嘴几欲大哭。
跪在地上装了半天死人的玄衣骑卫殷铁三恰时上前一把捂住娃娃的嘴,直对着娃娃拼命摇头。那又急又怕的囧样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此刻心里一定在无声呐喊着:
‘哎呦祖宗,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命,可千万别给哭没了……’
百夫长何秀也不甘落后地扶膝而起。他一改先前的恭谨模样,神色一凛,冷冷扫视一周。四周的部曲和奴仆赶紧垂下脑袋,假装忙碌起来,仿佛先前看热闹的并不是他们似的。
“出发!”
何秀声如洪钟一声吼,躬身迅速退至路旁。赶车的美髯老大爷对其投去淡淡的一瞥,手里的鞭子同时一扬,牛车便率先轱辘辘的动起来。车行得又平又稳。
“何百户,何百户?”
谢九郎所在的牛车还未走远,玄衣骑卫殷铁三抱着娃娃又摸回到何秀身边。
何秀反手扼住殷铁三的手腕,确定车队已经行过大半后这才松手转过脸来,然后一脸平静的望着对方。
寻常出了名的又倔又愣的殷铁三倒是难得的乖顺。
“何百户,郎主的意思是这小娃娃可以留下来的,是吧?”
懒得再看殷铁三的那张大脸,何秀竟是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
看先前的情形,这山匪留下的小娃娃不知是哪里触犯到了郎主,能留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殷铁三竟然还想将娃娃留在车队里。
别说郎主允不允,就是这娃娃的吃喝拉撒就是个大问题。
这么个几岁大的女娃娃,不知事,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就是夜里就寝的时候估计都得专门找个人来哄……这些是他们这些连媳妇儿都没娶过的糙老爷们做得来的?
况且若遇到行军作战的时候,他们难道要抱着娃娃跟对方干仗?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慢慢的,何百户的眉又皱得不成样了。
这时,他感觉他的手臂被动了动,像是触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抬眼一看,竟是那娃娃的小手搭放在上面,还试探性地用几个手指交替着按一按,仿佛玩乐……
娃娃的眼对上了何秀的,大大的,圆润若菩提,眸光澄澈而幽远,美如宝玉。
何秀的心又有些发堵,发酸,发软……
是啊,这么大的娃娃若不能被留下,难道就地扔了?山匪都被杀光了,等他们一走不到天黑这娃娃怕就成了野兽肚里的食物。
或者将娃娃带到苍梧郡再扔?
在晋国异族人本就被汉人视作低等蛮夷,特别是美貌的蛮夷女子更是多被卖入秦楼楚馆之地,或者在士族家里充当乐姬的角色,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结果。更何况这娃娃长得如此精致可爱,怕是将来的境遇会更加艰难几分……
何百户的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
这些,何百户能想到的,玄衣骑卫殷铁三同样也能够想到。他是又倔又愣,但他又不傻。不然他怎么会说出将娃娃留下来的话的?
更何况观这娃娃的情形,衣着朴旧却齐整,耳背指缝中虽有垢污,头面还算洁净,明明不是山匪自己的后代,却被照养的如此白胖可爱……
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的土匪都不忍心伤害的娃娃,他们这些将礼仪仁信智挂在嘴边的士族中人却要弃之任其自生自灭吗?
何秀一动不动地盯着娃娃,神色痛苦犹如便秘。
娃娃却突然又冲他笑了,甜甜软软的,没心没肺的。
娃娃不仅笑,还一边笑一边环上殷铁三的脖子,忽而躲在殷铁三的怀里,忽而又小心翼翼地瞅上何秀一眼,如此反复宛若游戏。
殷铁三的心率先软成了一滩烂泥,他大胡子抖啊抖,抖得欢乐。
“走咯,殷老三带你骑大马去咯……”
殷铁三的粗嗓门温柔得何秀有些作呕,他决定不再征得何百户的同意了,所有的后果他一力承担。
其实他又何须如此。刚才的那一瞬间何秀的心也彻底被动摇了,那一句‘且留下吧’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看着殷铁三将娃娃架在脖子上逗弄,听一阵阵欢笑声如银铃般脆响,何秀想,娃娃大概永远也不知道,殷铁三为此冒的是多么大的风险……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凡为爱人之因,宿世三生结缘,始配此生之爱人……”
男子早已将和离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他抬头目光放空,一字一句念的很是认真。
对面回廊上,有大红色的裙摆带着风迅速朝这边飘来。
“夫妻相对,好似鸳鸯,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三载结缘,则爱人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那裙摆越来越近,转眼已停在男子身前。男子仿若未见,直到念完和离书上的最后一句:
“一别两宽,各生欢欣。伏愿郎君千秋万岁。”
那裙摆再次扬起,跨过鸡翅木的门槛,入了这厢清新雅致的天地。
“好一个‘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夏侯息竟不知自己曾经不通汉语不识汉墨的龟兹夫人如今不仅能写出这史无前例的和离书,其才藻艳逸怕是比起当年的陈思王亦不遑多让。”男子扬起手里的和离书,脸上竟无半分或恼或伤的痕迹,反而更像是在陈述一种事实。
“正如郎君猜测那般,几年前郎君不是已经有所察觉了吗?至于这和离书,它并非出自妾手,乃是借用妾曾经偶然见过的一行文范本。”
红色裙摆的主人亦没有秘密被揭穿的慌乱,她神情自若,语气中甚至带着几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雀跃。
谢九郎的童养媳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如果你看到这一章证明亲购买比例不足百分之六十哦) 几岁大的士族小儿任性而娇纵,却还没有习惯翻覆之间便决定他人的生死, 或者说只享其钟鸣鼎食, 未沾染其权势地位。
男童最终还是匍匐着半爬到阿宝身边,他捞起阿宝的一边胳膊, 吃力地将其往上拖拽。
阿宝转过头来看他,仿佛换了一个人。
她目光冷冽而专注, 其中还夹杂着一种莫名的疯狂, 那感觉……有点像狼。
阿宝是受过苦遭过罪的, 这样的人惯会装乖卖萌、抱大腿,但是更会……伤人。
衣食暖, 菜饭香的时候, 这样的人自然收起了他满身的刺,阳光下尽情展示他的美和善。可一旦有人要拿走他的现世安稳的时候,美和善也能瞬间转化成邪与恶。
在阿宝眼里,男童便是那个要拿走她现世安稳的那个人。
突然, 阿宝手往上抬,一把握住了男童的手。
男童眼睛一亮, 以为她终归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阿宝手下使劲儿的时候, 他甚至忍不住心下窃喜, 咕噜咕噜冒出些小得意。
然后就在他的小得意中,在另外两个半大少年的摇头唏嘘中, 阿宝身子一坠, 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 然后‘噗通’一声和那男童双双跌入莲湖中。
“快救珏儿, 快!”一少年对着撑船的奴仆焦急大喊。
另一少年先是惊愣,转而捂脸而哭:
“怎么办?我们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其实这两个少年亦是苍梧谢家的嫡子,然而却是谢公襄的从弟谢元意的儿子。谢元意一生庸碌无为,在家族中向来默默无闻,故而他的儿子比起最受宠的长子嫡孙的男童,在家族中的地位自然低了许多。
今日之事若被长辈知晓,珏儿是因为他们两个的疏忽而落了水,不用谢公襄开口,他们的家父自会亲自绑了他们交由男童的父亲处置。而男童的父亲是整个苍梧谢家最不讲情面,最愣的存在……
“你闭嘴!若珏儿有事,甚至因此丧命,你我就不仅是受惩罚,是赔命了!”旁边的少年对着哭泣的少年怒吼道,然后回头几步跑到船边,焦急地看着跳水的奴仆朝阿宝和男童的方向游去……
男童自是不会水,一掉进湖中先是往下坠然后又往上浮,一声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被灌了一肚子的水……
阿宝却是会水的,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会有这方面的技能,可是来自身体的本能反应,一落水便瞬间翻了身,一双小腿有节奏的蹬着,头微微向上托举……
可是,紧紧牵着她手的男童却不断地往下拽着,阿宝在起起浮浮间亦不免被灌了几口水。
就在她逐渐脱力,潜意识中开始绝望的时候,一双黝黑粗壮的手臂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在那一瞬间,阿宝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般,整个人一激灵,一下子甩脱了男童,泥鳅般顺滑,转眼已朝着和画舫完全相反的方向奋力游去……
那奴仆微愣,脸上的凶恶一闪而过,但又迅速捞起已经没了声息的男童,迅速游了回去爬上画舫。画舫上两少年瞬间齐齐拥过来,其中一少年叫嚷着:
“快,快赶紧上岸,去请巫医。”
另一少年却眯眯眼望着阿宝还在水中扑腾不止的小小身影,咬牙切词道:
“定要将这小西戎的所作所为告诉给大伯父,反正我们已经免不了责罚,而她定然也免不了受死。还有那总是高高在上的病秧子(谢九郎),这一次我到要看看他是保还是不保……”
栖梧院中,身着绿罗裙的婢女一路跌跌撞撞正往九郎的若水阁上跑去。
此婢女便是先前陪着阿宝游湖晒太阳的沙月。
沙月和敛秋俱是阿宝身边的一等婢女,然而敛秋更持重泼辣,沙月更细腻周到,但其胆子却小的可怜。
也正因为她的胆子小,故而在阿宝被苍梧谢家的三个小郎君抓过去的时候,除了惊慌尖叫,竟不敢上前去护主一二。恰好如此,才让那三个小郎君从头到尾都未曾多看她一眼,也才让她在男童说要讨要阿宝的时候能够及时隐遁脱身,赶回来报信。
九郎曾说过,若她们胆敢欺主,让阿宝不爽,她们也就不用再出现在栖梧院中。
她们是苍梧谢家家主谢公襄的夫人亲自挑选出来送给九郎的,若被嫌恶弃之,等待她们的将是比死还要难堪的结局,甚至还会牵连家人……
她怕那三个苍梧谢家的小郎君,但她更怕从建业而来的谢九郎。
而此时的若水阁上,三个婢女正围着九郎为其熏香。
香气袅袅之中,九郎的面容几不可见地微微抽动。他是爱洁,却并不喜欢熏香,可是已在正厅等候的客人却偏偏最是爱香。
谢九郎的童养媳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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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童指着阿宝的鼻子, 明明稚声稚气, 却又颇为老道的说道:
“难得遇见, 这么早回去干嘛?你,过来,赔我们玩玩儿。”
阿宝皱着眉瞧他, 并没有听他的话。阿宝只是心中纳闷‘他怎么长得这么丑?’好像, 这么大的男童都该长得更好看些一样。
其实男童长得一点也不丑, 五官端正, 眉眼有谢家一脉相承的细长, 甚至颇为清秀。
“说你呢?还不快过来?”
见阿宝许久未动, 男童已经有些急躁。他是苍梧谢家家主谢公襄的孙儿,向来颇受宠溺,娇纵些在所难免。
阿宝回神, 刚刚对这男童莫名的亲近之感顿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遥远记忆中的, 越来越模糊,如今只剩下偶尔蹦出来的奇怪情绪。
“湖这么大, 道这么宽,你们玩你们的, 我玩我的, 有什么干系呢?”
阿宝扬起一张白腻腻的小脸, 樱红的唇微微翘着,阳光洒落在身上恰若铺了一层淡金色的柔纱, 灰中带蓝的眸子在一片波光粼粼之中, 刹那惊艳, 仿佛生动了这般时光……
原本气势汹汹的男童有些呆了。
在他左右的两个半大少年也有短暂时间的惊愣,但很快又露出比原先更为明显的鄙夷之色。
“只要你过来,我就饶了你方才的无礼。”男童的语气明显温柔了许多。
阿宝却偏了头,理都不想再理会对方了。
阿宝是个格外敏感的孩子,方才他们眼中的轻蔑,惊艳,以及后来的鄙夷之色,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凭什么如此看她?
天人一般的谢九郎和王十郎他们都不曾。
男童本就不多的耐性终于被耗尽,他指着船尾撑船的仆人,叫道:
“你去把那禁脔娃娃给我抓过来。”
然后又回头对着阿宝伸出小拳头:
“待会儿我就去求祖公,让九叔将你转送与我。到时先饿上你几顿,看你还如何使倔?”
阿宝见那四肢粗短却极为健壮的仆人‘嗵嗵’朝这边走来,她扯过婢女手里的木桨,在水中拼命拍打起来,企图迅速驱离这是非之地。
奈何那小平船半分也不听从阿宝的使唤,一直呆在原地,左晃右荡着。
突然,小平船一定一沉,一双宽大厚实的脚便落在船板上。
在身后婢女的惊叫声中,阿宝终究还是被那仆人像拎只猫儿一般的拎了过去。
“嗵。”
“啊……”
阿宝被重重地摔在了画舫上,那男童的脚下。
阿宝只觉半边屁股和肩膀都好似被摔得碎了般,痛得麻木。
自从跟了九郎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苦遭过罪了,如今竟娇气许多,现在只想哭,嚎啕大哭……
“这不就过来吗?”男童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阿宝,触感娇娇软软的,便觉颇为有趣,于是又蹲下身来,用手指戳了一戳,再戳一戳……
“郎君是不会同意的。”半响,阿宝撑起头来,一双水洗过的眸子红通通的,脸上染了脏污。
起先男童并没有听明白阿宝话里的意思,只定定盯着她花猫一般的胖脸,手下痒痒的,很想伸上前去一通揉弄……
倒是那两个半大少年中的其中一个瞬间反应过来,幽幽说道:
“前朝大司马石苞之子石崇,洛阳三富之一,敢与天子的舅舅斗宝,尤胜之。其有爱妾,唤作绿珠,甚爱之,却被孙秀讨要,崇不与,后被诬以乱党,夷了三族。其爱妾绿珠亦坠楼而亡,红颜薄命……”
“你觉得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能比得上那倾国倾城的美人?还是觉得谢九郎比当年的巨富石崇更加天真多情?”适时,另一个半大少年亦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男童也终于明白大家在说什么,他忍不住戳了戳阿宝的胖脸,好脾气的哄劝道:
“你就死心吧,只要不是正妻,无论我向九叔讨要的是谁,奴婢、美妾或者你这小娃娃,九叔都得赠与我。不然会坏了名声,为天下士人所不耻的。”
得,世侯公卿家的孩子个个都是人精。
虽然有些话阿宝现在还听不大明白,但却不影响她明白其大意。
她知道了若这男童果真向谢九郎讨要她的话,她便不得不从九郎身边离开,再次过上饥饱不定生死不定的日子。
这与九郎的喜恶无关,甚至与权势地位无关。
渐渐的,阿宝的一双眼更红了,连那胖乎乎的小脸也胀得发青发紫。
她崩着身子,慢慢往船舷边爬去……
男童在后面‘诶诶’叫着,不明白这无比可爱的西戎娃娃究竟要干什么。
“小心,别掉下去了。”男童在后面大叫。
阿宝已经爬到船舷边上,小半个身子挂在外面似晃非晃的,仿佛随时都可能掉进那碧幽幽的莲湖中……
“你过来。”男童朝阿宝又近了两步,船身一荡,又吓得退了回去。
阿宝谁也不理,久久一动不动。
“她莫不是要寻死不成?”一个半大少年疑惑道。
另一个嗤笑两声,怪腔怪调的:
“蛮野无知的胡戎难道也有汉人的羞耻心?且看着吧。”
两少年言笑晏晏,轻松看戏。
那男童却急了。
最近他常听人议论,说从建业谢家来的天人一般的谢九郎收了一个无比精致漂亮的西戎娃娃,藏于内室中,日日同床共枕,行那苟且污秽之事。
他实在厌恶那表面风光霁月,实则私下里却淫乱荒唐的谢家嫡子。
今日偶然遇见那传言中的禁脔娃娃,本想羞辱一番,可真当见了,却发现对方不过与他一般大小,一样懵懂稚嫩。
他的心忽而变得更加愤怒,其中还夹杂这一丝丝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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