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镇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沉吟
“东海之事,复杂严峻,牵扯到方方面面。三洲十岛一夕倾覆,道门不止向金陵一地发出求援。这件事,很有可能会引起修行人的大规模聚集。考虑到现在的局势,这次聚集恐怕史无前例。平京不可能不派人,而现在最适合的人选,是你。”
谢怀衣安静地听着,眉宇间没有一丝波动。
“你熟悉他们的战斗方式,也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平京的意见是:拟任谢怀衣少将总揽申城一切对内对外事务,有权随时调遣东海舰队。并征求你的意见。”肖廷声吐字极为清晰:“你有权利拒绝。这是征求意见。”
谢怀衣眉梢一抬:“征求意见?”
——虽然是特殊情况,但给予了如此高的权力,只是征求意见?谢怀衣原本稳定的心绪突然沉了下来。
肖廷声郑重地颔首,以示确认。
“我没有资格拒绝。”谢怀衣淡淡道,并没有多说。
肖廷声似乎是松了口气,换了家常语气,道:“郑老先生托我给你带一句话,以保护自己为第一要务。”
此刻,谢怀衣一向冷静自制的脸上,居然也浮现出了敬仰的意味,他回以郑重的口吻:“我会保重的,请郑老先生放心。”
“这一次任务,真的是为难你了。”肖廷声叹了口气:“金陵方面会全力支持你。但全国各地都自顾不暇,你也要理解。”
谢怀衣接下军令,没有搭话,只侧首问了句:“轩辕容会来吗?”
肖廷声一怔,似乎没有料到谢怀衣会问这句话:“难说。洛阳,离申城太远了。”
谢怀衣轻轻笑道:“我很期待,他看到第二枚轩辕令,会有什么表情。”
肖廷声克制地笑了几声,道:“在这个时候,挑起道门和轩辕盟的矛盾,很不明智。至少目前的宗旨,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抗天灾。”
谢怀衣笑了笑,说不清楚那笑容里掩盖了什么,只是看着飘入营帐内的雪花,平静道:“事实证明,不团结,只有先死和后死的分别。那么肖将军,愿意给我多少人手?”
——他终究是提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不论是军队,装备,还是觉醒者,都是保障生存的最重砝码,身处乱局之中,谁会听从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将调遣?
肖廷声面色没有一分变化,他含笑看着谢怀衣,姿态却是倨傲的。
空气涌动着锋利入刀的冷流,搅动了静静飘坠的白雪。
谢怀衣好似全然不曾察觉此刻的凝重,那一分一分冷下去的空气与他全不相干。他只是轻轻笑道:“看来我只能一个人去了。”
——而这与送死无异。
“你有申城。”肖廷声的语气和缓了些,似乎对方才无声的争执全没放在心上。
谢怀衣淡淡地笑了笑,道:“小谢只向肖将军借一个人。”
“谁?”肖廷声似乎也为他此刻胸有成竹的语气打动。
“薛惟民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话说……
[末世]镇山河 第77章 寂照
睁开眼。
一片明净的大雪里,点缀着金黄色的琉璃——白羽怔了片刻,才恍然惊觉——原本清脆欲滴的天穹忽然化作了冷冽枯槁的树枝。那树枝割裂了冰冷的北风,疏开了飘摇的雪花,以一种孤拔而又宁静的姿态,横呈在广漠的雪原上。
满地金黄,不过槐叶凋零。
一片片羽翼般的落叶,尚未被时间腐蚀成灰烬,便已被大雪凝固成永恒。乱琼碎玉中若隐若现的金色,就像是烟水晶里摇曳的阳光。
韩子和收走了法术,而这棵古老的槐树,终究再次走入轮回。
雪依旧在下,原本粗犷而不失精巧的小屋,如梦幻般猝然消散。白羽默默不语,盘膝于积雪满庭的陶床上,一时仿佛怔了。
“醒了?”头顶传来师父的询问。
白羽猛地抬头,居然看见了一抹轻红凝定在寂静的雪原上——绢啼红,剑三著名罗伞道具,在现实的天光中,居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而这份艳丽,被一身素白的陌寒擎在手中。白羽心中陡然生出恍惚之意。
陌寒觉察出了她的失神,笑道:“坐忘的感觉如何?”
白羽正色道:“正如《南华经》所述,虚极笃静,我好像听到了很远的声音。”
陌寒笑道:“我知道。你听到了段藏锋的话,那就是耳神通,能听极远与极细,也可以说是系统雷达的附带效果,看你怎么定义。神通本为佛家语,佛道并流千年,很多词汇都有交叉,越是后来的典籍越明显。”
白羽抱着剑站在陶床上,与陌寒正面相对,她忽然低下头,不再直视陌寒的眼睛:“段藏锋死了?”
“是,重入轮回。”他答的简洁,却看见白羽匀净的脸颊上浮起一点踌躇,“你在纠结什么?”
“修行人不能用术法杀普通人?这个戒律没有解释?”白羽问。
“你想问什么,就说清楚。”陌寒心知白羽话中有话。
“如果一个普通人杀了明鹤真人,我是说,和时局无关,单纯杀人,段藏锋复仇有没有犯戒?”
“亲友无辜受戮,或者自身遭遇危险,或者临危救人,或者被杀者身负血债,为此杀人,是因果相消。都不算犯戒。”
“如果一个普通人被别人蒙骗,杀了明鹤真人,段藏锋能不能复仇?”
陌寒一顿,看了眼白羽,似乎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教唆者死,被教唆者要分别对待。无知不是必死的理由。他伤了那几个孩子,是不应该的。”
“那明鹤真人之事,教唆者是谁?围攻上清宫的村民中,一定有人是发起者!他所杀之人,不全都是无辜的人。甄别是非而后复仇,犯戒吗?”
陌寒握着伞柄的手微微一收,那双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睛,仿佛看穿了眼前少女的灵魂。
“修行戒,不是法律。这条戒律,不是为了犯戒后的惩戒量刑而定,而是为了震慑警戒所修。道门没有仲裁者,所有人的判官都是自己,所作所为,不论对错真假,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小羽,如果你是段藏锋,穷究十年二十年之力,查明当年真相,却发现当诛之人数以千百计,你会举起屠刀吗?”
白羽莫名一惊,明净的眼里倒影着广漠的雪原。
她答非所问,声音有一瞬轻颤:“如果师父被人逼死?”
陌寒剑眉一凝,只是过了几秒,他这才明白了白羽失态的根由,但此刻不发一语,静静等待着白羽的答案。
白羽沉默地思考了片刻,声音有些无力:“我不知道……天下人负我,当杀尽天下人么……我从未想过这种问题。”
“你不会的。”陌寒笃定的说。
白羽惊讶地回望那双眼睛,仿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她没有问为什么不会大开杀戒,而是问陌寒为何如此笃定!
“如果,时局真的到了逼死我的地步,你大开杀戒,会有多少人被卷纷争?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小羽。剑在你手中,你轻而易举就可以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如果是只一个仇家,那该如何便如何。如果举世皆仇,你要用多少血来洗净最初的罪?为复仇拔剑,将成为一个导火索,最终受到波及的人,将远远出乎你预料,这是你愿意看见么?”
白羽被陌寒叙述中的冷漠震惊,她知道那些道理都是对的,可却心底却陡然升起一股冰凉的怒气,她面无表情道:“那是你不会!你怎知我会不会做!”
陌寒一时语塞,沉默地审视着白羽,却在她那双压抑着怒气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哀凉——
“你可愿听一个故事?金陵地宫血巢初现端倪,正一道的执虚真人,作为首先发现之人,召集尚未封闭山门的修行各派一同围剿。当时,消息传到了帝之下都,很多不出世的前辈散人都被惊动。道门高手齐聚金陵,也算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当时时局溃乱,情况紧急,众人都知,一入地宫,十死无生,而血毒只能运功抵御,一旦沾染元神,很难彻底清除。可只要世间还留有传人,修为又足够抵御血毒,赶来的人都下去了。持盈为执虚同门师妹,奉当时正一道掌教之命在地宫外主持伏魔大阵,做最后一道防御。
“而我们一共十三人,六个掌教,五位长老,只有我和执虚二人无宗门职务。可他却是正一道内定的下一任掌教。那一战,几乎颠覆了世间修行各派最顶尖的力量。
陌寒苦笑着,沉浸入这场漫长回忆。
“见到血巢真容后,我们一行十三人,居然对血毒一筹莫展。我可以用‘吞日月’清除血毒,但这股怨力根植与三十万人的鲜血,几乎源源不绝,清除了,还会再生。力量只能因为力量而消解。当时丹霞峰的掌门,也就是张屯溪的师父,提议结阵超度亡魂,以自身修为硬耗生灵怨力。这是唯一有效的办法。如果我们不能做到,也足以遗泽后人。”
白羽默默听着,她从未听陌寒将起这相差了九十二年的往事。
“血煞被引动,再返回地面,已经来不及了。后来他们相继力竭而亡,只有我和执虚还有一点清明,勉强返回入口,却被持盈以伏魔大阵阻拦……”陌寒叹了口气,“其实,执虚就算活着返回地面,也没有救了,元神溃散,只有冲入轮回。如果不是我情况特殊,迫不得已,强行退出,保住了一点意识,可能也死了吧……”
“你没有死啊。”
“‘凤凰蛊’只能拉死人。”陌寒笑了笑。抖落娟啼红上积聚的雪花,继续道:“持盈当机立断,封印地宫,却为后来修行各派围聚正一道,埋下了隐患。”
“围聚?为什么?”白羽有些不解,她思索了片刻,缓缓道:“难道是六个掌门,五个长老的死,造成的?”
陌寒苦笑:“是啊,地宫中分明还有活人逃出,持盈却执意封印,外面那些赶来帮忙,却因为修为不够,只能旁观的弟子门人,又怎么知道地宫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亲眼见证,谁会承认,自家掌门已经死了?”
白羽又问:“持盈真人,该不该封印地宫?”
陌寒反问:“你说呢?如果再迟一步,可能金陵城早就毁了。”
白羽:“事情很清楚呀?潜入地宫的人,都交代了后事,那当年围观的人,为何要围聚正一道?”
陌寒一顿,目光再次落入无垠的旷野:“当局者迷罢了,那十一人留下的门人弟子,修为尚浅,眼见尊长一去不回,又该是何种心情?乱世之中,很多修行弟子,都是由师长抚养长大的孤儿……”
“后来呢?”白羽声音逐渐低沉。
“后来的事,我也才知道。封魔之后,远在帝之下都的皓渊萧真人堪堪赶到,勉强平息了众怨,让持盈自行回山复命。可时局动荡,这件事越演越烈,萧前辈调停未果,迫于无奈只得约束众人,赴正一道理论,希望双方当面将事实讲明,不至于引发更大的风波。可持盈却自出山门谢罪,自罚于长留峰顶闭生死关,此生再不出关,如不能超脱仙道,便天年散尽再入轮回。这与无期徒刑无异!她最终还是死了……”
陌寒的语气忽然深沉。
“她该死么?”
白羽竟无言以对。
陌寒默默看着白羽,叹息道:“这就是人劫,事因外寇而起,那些人最后也命丧韩子和之手。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持盈是我们这一辈中,天分最高的人,从她选择主持伏魔大阵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结局。可她还是去了。”
大雪里,陌寒的声音静静砸落,寂如片雪。
“我也说过,当你拿起剑,很多事情,由不得你去选择。你……还愿意学剑吗?”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写到两点半,但愿马上急诊不要睡着……
ps:金陵地宫,所有隐藏包袱都被抖开了。这一段想了很久,如有不足,还望补正。
[末世]镇山河 第78章 同行*
可能,人这一生的轨迹,就像一片凋零的落叶,被狂风推向未知的彼岸。很久之后,陌寒在同样一个飘雪的天气里问白羽——如果她当年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踏出一步,就永远不能再回头,她是否还会选择,在一切开始之初,赶赴c大营地。
而那时,她一如今日,什么,都答不出来。
大概是下午一两点。
白羽跟着师父,穿过挤挤挨挨的营帐,向南门走去。
雪花飘落在陌寒肩头,又被风吹打向白羽脸颊,冰冷的触觉,刺激着大脑,那个问题却像积雪上的乌云一般,在白羽脑海中盘旋。
陌寒的背影,瘦削而峭拔。那身宽大的道袍,支在他孤峭的骨骼上,恍然有一种衣带当风的风致。小巧的雪片,从分流的北风中倒卷而来,流荡在衣衫两侧,被干硬的天光,照得一片迷蒙。
哪怕营地不远处就是奔流不息的大江,这片天空也是瘦硬的。远天边,低矮的山峦上生着凋枯的树枝,像是大地硬硬的胡茬。灰绿色的帐篷,由内而外,由整而乱,宛如一群涸辙之鱼,拥挤在最后的水洼里。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注视着这一对师徒。
不论平民,军人,还是觉醒者,不论迎面,侧遇,还是同行。人们目光中都有清晰的敬畏,尊敬里远隔千里、毫无由来的畏惧,直接反应在了距离上——没有人敢靠近白羽与陌寒三米之内——而这片营地,两行帐篷之间的间隔只有一米半!
陌寒处之如常,白羽的动作却有些僵硬。
如果说。初到金陵,半夜为三区四区驱毒之时,白羽还下意识地认为,那些围聚走动的人群只是一群背景npc。npc的议论,她从未放在心上。此刻,白羽却深刻的体会到了同一个族类的同胞们看异类的神情。
——即便暗藏敬仰,也不由自主地畏惧退缩。
——即便陌寒与白羽从来没有无故欺压平民,二者之间也横亘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当那些人接二连三的后退时,有些东西,已经无可挽回。
——而末世,只过了十二天罢了。
“走吧。”陌寒感觉到了白羽心中的抗拒,直接抄近道,离开了营帐区。
远离拥挤的营帐,白羽忽然听到了风中的朗朗书声。她循着声音,发现小地图上新出现的建筑!整齐的军帐呈回字行,排开在面向营地的高坡上。坡前没有一个闲人经过。警卫肃穆林立,就像在将军中帐前一样!
“学校?”白羽讶然道。
韩子和正巧赶到南门,远远回答:“是啊,今天才开学。哦,不!今天就复课了。”
白羽说不清此刻心情是欣喜还是复杂。
“他们有课本,有老师,有桌椅吗?”
韩子和意味深长道:“只要有老师和学生,哪里不能上课?六公里外县城的桌椅教具,基本上都被搬过来了。”
“谁来教他们?”白羽自静坐之后,耳力明显提高,已经能分辨出,风中那些断断续续又耳熟能详的课文。
“江对岸那片大学城,从小学生到博士生都有,还怕找出不老师么?”韩子和笑了笑,“我小时候上私塾,一个塾师,教一个镇的学生呢。”
白羽神色变换,默默立在风雪中静听,片刻,她似有惭愧地感慨道:“从前,我总觉得肖将军官僚气忒重了些,远不如魏将军有仁者风范。今天看到,营地里百废待兴,学校重新开课,才觉得事无绝对,不该背后骂人。”
韩子和听了这话,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件事,他做的没错;这个人,你骂得也没错!”
白羽一怔,继而失笑:“是么?看来我又想左了。”
沈馨再次看到白羽,原本就有亲近之意,只是看着她与韩老头儿说话,小女孩乖巧,不肯打扰。此刻白羽凝神而立,沈馨笑着过来拉白羽的衣袖,道:“白羽姐姐!你来看!”
白羽顺手摸摸小姑娘的头,由着她牵了[袖子,问:“看什么?”
话音一落,雪地里钻出一颗翠绿色的脑袋,惊得白羽立刻拔剑!
——山魈现身时,白羽陷入更深一层的定静,并不知道周围之事情。此刻猛然一惊,含元剑几乎戳到了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
“啊呀!”
“啊呀!”
两声惊呼,分别出自沈馨与山魈。
山魈鼻子一皱,在几乎淹没了它半个身子的雪地里蹦跳,扬起蓬蓬飞雪。
陌寒失笑:“那是山魈。”
白羽这才住手,仔细端详这颗浮在雪地上、大得惊人的脑袋。从头顶向下看,完全看不到躯干。硕大的绿色脑袋有半个身体长,陷在雪里,就像雪中漂浮着一块树疙瘩。
小山魈泫然欲泣,明晃晃的眼睛,直直盯着白羽手中的长剑,又看了几眼陌寒,不敢说话。
白羽看着这架势,笑道:“吓着你了?”
山魈摇摇头。
白羽一怔,又问:“你有名字么?”
山魈依然摇摇头。
白羽轻轻吐一口气,以为这只山魈听不懂人话,或者不会说话,于是问沈馨:“它……从哪来的?”
沈馨仰起脸,比划着笑道:“就在那颗大槐树上!”
“槐树?”白羽吃了一惊,“你才发现的?”
沈馨指了指陌寒,偷笑道:“陌叔叔发现哒,它的脑袋被夹在树里了。”
白羽“恍然”——怪不得听不懂人话。
沈馨没有意识到白羽跑偏的思路,“韩爷爷说,我可以带着它去申城。”
白羽点点头:“它吃什么?”
沈馨不知,笑盈盈地去问山魈,小山魈第三次摇摇头。
白羽叹了口气,放弃了语言不通的交流方式,转问见多识广的师父:“山魈如何修行?”
“不同族类,开启灵智各凭机缘,但开启灵智之后的修行,大同小异,至少劫数是一样的。第一关大都是色(敏感词无法规避)谷欠劫,面对突然敏锐的五官,有些人可能觉得不适应,守行止如常即可。”陌寒答道。
韩子和补充,也是说给沈馨听:“老夫年轻的时候,颇好佳肴美酒,修行之时,胃口大开,天天在山里偷烤野鸡、獾子。结果被师父发现了。他老人家传我采日餐霞之术,罚我不许喝酒吃肉,如此半年,才过了这一劫。”
“然后就可以吃了?”白羽奇道。韩老头嗜酒如命,她可是领教过了。
“有酒,为啥不喝?没酒,也不强求。这叫不妄不执。”韩老头儿洋洋得意。
陌寒道:“你别教坏你徒弟。”话里的意思当然是别教坏自己的徒弟。
沈馨一听,一脸懵懂地看着陌寒:“妈妈不许我喝酒啊。”
“哈哈!”韩子和拍拍沈馨的脑袋,指着陌寒大笑。
陌寒但笑不语,却听远处叶观止一声高呼——“笑什么呢!哎呦!老陌,你可算来了,白羽醒了?”
白羽尚未止住笑意:“怎么才来?难道真的要连夜赶路?”
叶观止背重剑,一步步踩过积雪,特大号登山包挂在前胸,完全没有一点高人形象。他却毫不在意:“你说我为什么迟到?我和阿妍去找食物了!你们仙风道骨说走就走!让沈小丫头和老陌去喝西北风吗?”
陌寒道:“西北风,肃冷了些,要喝也喝东南风,比较好喝,有生发之气!”
叶观止撇嘴:“啊!早说不就好了嘛!你做餐风饮露的神仙,咱们喝酒吃肉!还省了一份口粮!”
白羽一蹦过去,笑着攥住了叶观止胸前的大背包:“师父不要,我替他收着!放在上风口,那风也是香的!看他吃!不!吃!”
韩子和闻言大笑。
“小羽!”陌寒忍俊不禁,伸手就要扯白羽的后领——以这对师徒的身高差,陌寒临时撤手,才没有拉住她的头发。
苏妍被逗笑,差点没把食物包裹砸进雪里:“哎呀!本来嘛,我还想:沿路找不到东西吃,怎么都得和那个配货员磨一点吧?结果,分配物资的科长居然认得我。二话没说,直接把我们的东西都打包了。还奉送我俩一人一个帆布包。”
灰白色的帆布包鼓鼓囊囊,连留在外面的小口袋,都塞满了必须物品。拉链的缝隙紧绷着,瓶瓶罐罐的轮廓,将整个布包撑得凹凸不平。
“这么多……要拎着走,你怎么使剑?”白羽问苏妍,“收起来吧。这一路上,被人看到又不好了。”
苏妍笑道:“出去再说!”
——是了,虽然韩子和对须弥芥子一类法器并不陌生,可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
“嘟嘟、嘟嘟……”一辆军用吉普碾过纷飞大雪,稳稳停在众人眼前。迷彩车门应声打开,谢怀衣干净利落地跳下车来,笔直的军装折角分明,排扣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大衣黑色的风毛簇拥着那张五官深刻、面无表情的脸,隐隐透着轻红。
雪静止了片刻,笑闹声立刻从空气中抽离。
后车门轻轻打开,张屯溪一脸严肃地正衣下车,嘴唇抿了抿,应该是在准备措辞。
谢怀衣,并没有等张道长开口,他抬着下颌,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要去申城?”
众人对望。
韩子和踏出一步:“没错。”
可谢怀衣下一句令人目瞪口呆——
“我送你们去。上车吧。”
这句话还是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但白羽已经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商量——真是个危险又奇怪的人,白羽将原本的“倨傲无礼、蔑视人命”划掉,又添了两句评价。
但没有人挪动一步。韩子和无声地审视着这个年轻人。谢怀衣比韩子和小了近一百岁,但他毫不退让地直视着韩老先生锋芒毕露的眼睛——那是一怒冲冠,万里追凶于异国他乡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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