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子
作为王府左长史,张景明回到兴王府后没有拿回该有的权力,但王府长史司的基本运作他还是可以掌控的,王府内大小事情要上表朝廷,都是由长史司起草。
而请太医为朱祐杬诊病这件事,就是张景明亲手操办。
朱祐杬摇头:“尚未有回复。”
袁宗皋和唐寅都打量张景明一眼,眼神各异,随即二人发现对方的目光后,顺势对视一眼,便各自把视线挪开。
唐寅忽然想起朱浩之前说的那番话……利用兴王之死,让世子记恨朝廷,却又不能记恨朱家,这是否意味着他知道了什么?
难道兴王身体日渐恶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外在因素?
袁宗皋皱着眉头问道:“最近兴王的膳食和用药情况,是否有详细检查?”
唐寅正在想,这边就有人提及他的疑问。
张佐回道:“膳食一直都是特别提供,慎之又慎,没有任何问题,再说了王爷跟王妃、世子大多数时候都同吃同住,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是否是调养方面……”
这边还在分析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暗中下毒什么的,结果张佐话刚说一半,就被朱祐杬伸手打断。
“不怨别人,我的身子骨自己清楚,年过不惑,有什么没见识过的?何必要为此等事自相猜疑?说正事吧。”
朱祐杬对于身体每况愈下很是坦然。
或许四十多年活下来,得到的没多少,失去的却更多。
作为兴王,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困守王府跟坐牢没区别,出城视察江堤一趟都能被地方官参劾,一个藩王没有获得至高的权力,一辈子就要被朝廷防备,做点什么事都像做贼一般。
战战兢兢过了大半辈子,什么事都看开了。
张佐道:“安陆锦衣卫千户之家朱家,新近大肆仿造琉璃珠,并以此贩卖谋利,如今外间有风声,说兴王府的琉璃珠来自于朱家,或对兴王府的声誉有所影响。”
唐寅心说,来了来了。
不知对朱浩来说是祸是福?
朱祐杬看着在场众人:“诸位,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袁宗皋走出来要说什么,唐寅心说不妙,袁宗皋早就看朱浩不顺眼,会不会趁机落井下石?
“兴王,琉璃工坊虽是朱家三房所建,但后为朱家窃夺,朱家听闻琉璃珠风行于市,借机仿造牟利,也是情理中的事情。”袁宗皋道。
唐寅一怔。
听袁宗皋这话,似乎没有怪责朱浩的意思,反而帮那小子开脱?
张佐道:“袁长史说得极是,王爷,老奴也认为,琉璃珠作为贡品已是过去的事情,不该再纠结,那些闲言闲语日子久了自然就过去了。”
张景明道:“可如今琉璃珠充斥市面,会不会有人认为,我兴王府跟朱家关系日益亲密?或者背后有不清不楚的勾连?”
这问题很尖锐,在场人等都不言语。
此等时候,只有不太明白官场运行规则,生性鲁莽的蒋轮开口:“朱家被朝廷安插在安陆之地,从来都对兴王府不怀好意……就算他们肯跟我兴王府有来往,我们还要思虑一番呢。”
“嗯。”
朱祐杬听完点了点头。
唐寅脸色一肃,心说兴王对朱家的怨怼很大啊,可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还要把朱家出身的朱浩招到王府来当伴读,现在还这么信任呢?
不合常理!
张佐试探地问道:“那王爷,王府是否要将琉璃珠之事上表朝廷,说明王府上贡之琉璃珠,并非自朱家所得?”
朱祐杬未置可否。
袁宗皋笑道:“就算是自朱家三房得来,也是朱家所出,不好解释啊!”
唐寅又犯迷糊了。
刚才袁宗皋还在帮朱浩说话,一扭脸,似乎要开始使绊子了。
朱祐杬目光转向唐寅,问道:“唐先生,你如何看?”
在场这么多人,兴王直呼为先生的只有唐寅一人,就算之前没人表达过不满,但听到后心中还是有些介意,毕竟问策时兴王每次都会问唐寅,说明无论朱祐杬信任谁,策略方面还是最相信唐寅的眼光。
这事对别人来说是羡慕,对唐寅来说,却感觉压力山大。
又不是什么好事,每次都要我动脑子,大概这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然兴王可能都会觉得,给我的俸禄没有用在实处。
唐寅想起朱浩跟朱万宏那番对话,心中有数,当即朗声说道:“此事影响最大的不该是兴王府,而是朱家。被人议论与我兴王府有来往,朱家只怕在安陆留不长久了……若是能借机铲除安陆之地的朱家势力,对兴王府日常行事或有帮助。”
此话之直率,让在场很多人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你唐寅真是身在局外,不怕得罪人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没脑子的蒋轮呢。
此时正好蒋轮笑着附和:“我觉得唐先生所言在理……朱家自己跳出来造什么琉璃珠,事情闹大了,受到朝廷责罚,那也是他们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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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状元 第三百五十六章 装无可装
唐寅不知朱浩的态度还好,现在已然知道朱浩是想把朱家迁出安陆,少一丝钳制和牵绊,那他心里就有数了。
“兴王,以在下愚见,此时倒不如添上一把火,让朱家彻底失去朝廷的信任,气恼下将其调离安陆,如此一来兴王府周边少一眼线,也可防止朱家与地方官府勾勾搭搭,危害王府利益。”
唐寅进一步提出策略。
张景明皱了皱眉头,认真分析:“难道朱家走了,朝廷就不会派别人来监视兴王府?完全是多此一举!”
张佐笑道:“张长史,换作旁人,跟朱家大不一样……朱家到底在安陆扎根二十载,在乡野拥有一定势力,对王府上下事务更是知根知底,如果换了旁人前来……对王府的威胁会少很多。当然,此事还是要由王爷来定夺。”
在场人等都看出来了,张佐明摆着站在唐寅一边,无论唐寅说什么,张佐都会出言赞同。
而唐寅的意见,也的确跟长史司两位长史的意见相左,这说明王府内硝烟依然还在弥漫,众幕僚和属官的意见并不统一。
朱祐杬想了想,微微颔首:“唐先生所言在理。”
张景明一听,这怎么能叫在理呢?
把朱家赶走的方式,居然是让世人觉得兴王府跟朱家有勾连,这对兴王府的名声有什么好处?
兴王莫不是头脑发昏?居然觉得让朝廷误以为朱家被兴王府拉拢……怎么也不能说对兴王府有益吧?
张景明正要站出来争论,却被袁宗皋用眼色阻拦住了。
这体现出袁宗皋眼光的老辣。
张景明刚回王府,或许没看清楚形势,袁宗皋在王府中经营日久且老谋深算,哪能看不出来兴王的目的?
兴王朱祐杬觉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前,若是哪一天突然一命呜呼,就怕小兴王朱四独木难支,无法应付周边豺狼,若是将朱家这般树大根深的地方锦衣卫世家给弄走,那朱四嗣位之路要好走很多。
人家唐寅看明白了,张佐也全力支持,咱王府长史司就不能逆兴王的意思行事,这对长史司没有任何好处。
袁宗皋笑道:“伯虎此议,更多是为照顾朱浩的感受吧?”
不去争事情的本身如何,却要争个动机。
看出来兴王想把朱家赶走,无论采用什么方法,还要去争,那就有失幕僚之本份。
但我还是要对你唐寅提出质疑,让人发现你除了为王府的公心外,还包藏有私心……换个角度出手,针对你的弱点借力打力,效果可能会更好。
唐寅神色波澜不惊,摇头道:“在下不明白袁长史之意。”
蒋轮在旁嘻嘻哈哈:“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朱浩怎么说也是锦衣卫世家出身,他跟朱家人不一样,朱家一直跟王府为敌,让朱浩夹在中间难做人,若是让朱家离开安陆,朱浩就可以全心全意为王府办事了。这是好事,我支持!”
张佐苦笑着望向蒋轮,好似在说,姑爷啊,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刚才还帮我们说话,你怎么听不出来袁长史话里夹枪带棒,分明是在故意责难唐寅,你现在却为袁长史帮腔,说唐寅如此建议夹杂有帮朱浩解决麻烦的私心?
看来脑袋不灵光,有时候好心也会办坏事啊!
没等唐寅解释,朱祐杬抬手道:“诸位,无论是否为朱浩,朱家离开安陆,对王府都是有益无害,至于如何用策将朱家迁往他处,就交给诸位商定了,本王身体抱恙,先回去歇息。咳咳……”
朱祐杬实在是撑不完这种长时间的会议,感觉全身乏力,头晕脑胀,强撑着站了起来。
众人赶紧行礼相送,张佐扶着朱祐杬往书房门口行去。
……
……
一行从书房出来,张景明等人先回去了,袁宗皋过来跟唐寅叙话。
袁宗皋脸上带着老狐狸一般的笑意:“伯虎,你实话实说,在这件事上,你是否有私心?”
唐寅道:“敢问袁长史一句,朱家是否迁出安陆,对朱浩的出身和他在王府中的地位,有本质影响吗?”
“呃?”
袁宗皋神色凝滞。
刚才对唐寅攻得挺猛,却没思忖背后的缘由。
其实顺着唐寅的话想想,还蛮有道理的。
唐寅叹道:“朱浩的出身无法改变,即便朱家迁走,王府对他该有的戒备还是不会少,但朱浩这孩子身上自有一股忠义之风,无关朱家留在本地是否会对他产生影响……当初朱家有意借朱浩之手危害王府利益时,王府都能力保,为何现在却要将其当成外人看待呢?”
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换作以往,袁宗皋肯定会生气,但现在他只是笑了笑,反而对唐寅多出几分欣赏。
“伯虎啊,之前老夫对你有所误会,觉得你为达目的,行事手段有失道义体统,如今看来你一心为王府,哪怕有时剑走偏锋,但还是能坚守本心,不容易啊。”袁宗皋夸赞唐寅一番。
唐寅以前听了这话,可能会觉得很荣幸,能得到王府长史的欣赏,何等荣耀?
可他在王府已不是一天两天,在朱浩那番阴谋论耳濡目染下,早就把权力斗争看得透彻,袁宗皋先前还在兴王面前攻击他动机不纯,现在你跟我说欣赏我,骗鬼呢?
我才不管你这番称赞有没有诚意,反正我听了就是很没意思,不会往心里去。
……
……
等唐寅回来,把朱浩叫到自己在王府外的住处,房门关起来后,便将先前会议内容详细告知。
朱浩笑道:“唐先生,我觉得其实袁长史说得对,你提议让王府设计将朱家迁出安陆之地,的确有偏帮我的私心。”
唐寅听了怫然不悦:“你小子会不会说话?我在人前那般力挺,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般挖苦我?”
“唐先生,扪心自问,你就没一点偏帮我的意思?之后你跟袁长史单独说那番话,不其实也是在帮我吗?”
朱浩笑着问道。
唐寅本来板着脸,但见到朱浩嬉皮笑脸的样子,实在严肃不起来。
老少二人真没什么好装的。
“帮肯定是要帮,但人前让我怎么承认?那袁长史也是,在兴王面前攻讦我跟你的关系,对他有好处吗?”
唐寅觉得不好辩,索性承认下来,脸上摆出一副“我就是这种人,他们能把我怎么着”的惫赖。
在王府地位提升后,唐寅的脸皮也厚了起来,人前人后也能装装样子,至少在朱浩面前不用绷着脸装高人,因为再怎么高也会被这小子看穿……装无可装啊。
“那朱浩,既然这次我帮了你一把,你可以把当初你跟我说的话,详细解释一下吧?”唐寅笑看朱浩。
“我跟你说的话多了,先生是指哪一句?”朱浩装糊涂。
唐寅没好气地道:“就是你说的,你想借兴王之死,让世子对朝廷产生仇恨,又不能将恨意转移到你身上……我思来想去都不理解,你这到底要干嘛?”
朱浩道:“唐先生,这是私下场合,你信任我,我也可以对你推心置腹,但今日话说过就算完,咱俩知道就行。”
“你不相信我?”
唐寅有些着恼。
朱浩笑道:“不是不信,有些话,真不适合为外人所知,我也不想说出来让你以后为人处世太过艰难。”
唐寅点点头:“你直说,我会保守秘密,再说有些话我说是你转告,别人也不信,或是觉得出自我所想,假托外人罢了。”
在这点上,唐寅倒是很明事理。
朱浩也觉得可以对唐寅委以信任。
“嗯。”
朱浩点头,“唐先生,老规矩,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以兴王如今的身体,是能痊愈呢,还是……会继续恶化下去?”
唐寅琢磨好一会儿,摇头叹息:“不好说。”
朱浩道:“我觉得恶化的可能性更大,短时间内或不会出现偏差,但经年累月……一两年工夫……只怕是……你明白吧?”
“嗯。”
唐寅闭上眼,微微点头。
兴王的病情看起来没那么严重,但精神状态明显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坚持一两年死了,也没有超脱出人最基本的生老病死规律。
“若兴王有个三长两短,王府就需要由世子继承,但世子年岁不大,只怕继承兴王府会横生波折,难以招架朝中群狼环视。”朱浩继续说下去。
唐寅依旧点头:“嗯。所以你的意思是……未来兴王若真的……薨了,要让世子觉得这是朝廷暗中加害,让他对朝廷生出憎恶?但……这对他有好处吗?”
朱浩笑道:“若是为兴王的话,这种心态自然没好处,但若是继承大统……”
唐寅伸手打断朱浩的话:“朱浩,你是不是言之过早呢?”
“我不是胡乱揣测啊。”
朱浩叹道,“先生应该知道当今陛下做事有多……不循规蹈矩,以我所知,从去年开始,他就未再临朝,还在西北兴修行在,准备移驾宣府。当今天子迟迟没有子嗣,未来几年,长也就三五年吧,陛下闹腾一番,出现什么变故的话,你觉得……皇位会传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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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状元 第三百五十七章 环环相扣(求订阅)
唐寅又思索一番后说道:“若是再过十年,或者二三十年,难说。但若是三五年内出现突然的变故,皇位必然会传到兴王府。”
老少二人,居然认真探讨起皇位传承来。
“的确。”
朱浩颔首同意唐寅的说法,“给皇室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时间,必定能在嗣位问题上得到妥善解决……或是栽培过继皇子,或是再来一次娶怀孕女子入宫,再便是暗中自民间找个孩子,假称皇帝所出……
“但若是三五年内,朝廷很难来得及筹谋,那按照皇位继承的顺序,真龙很可能出在兴王府。
“而那时,老兴王已不在了,让世子去挑起兴王府的大梁都未必能成,更何况是当皇帝?以少年之身,如何抵御朝中群狼呢?”
唐寅苦笑:“朱浩,我发现你真是思虑长远,这些都是你应该想的事情么?你不应把注意力放在院考上?”
朱浩瞪着唐寅:“你不想听,还总来问我?”
“那你继续说。”
唐寅立即服软。
“我的意思,让世子怀有一股仇恨心,借助这股无处发泄的力量,让他一心站上高位,若他定下目标当兴王,只需要倚重袁、张两位长史便行了,但他想当皇帝,就必须要倚靠你我。”
唐寅脸色越发严肃。
仔细想了想,他重重点头。
朱浩续道:“两位长史,守成有余,但辅佐圣君却力有不逮,连兴王如今在问策上都多依赖先生你,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唐寅道:“这不是有你在旁为我出谋划策,让人以为我能匡扶大事?我的才能其实比起袁、张两位长史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朱浩笑道:“那你是不是感觉压力特别大,不想让人以为你有此能力?”
“那倒不是。”
唐寅此时充分发挥了其脸皮厚的风格,一点都没有脸红,淡然说道。
“世子想要成就大事,就得倚重你我,那就必须暂时脱离兴王府掌控,莫说是袁长史和张长史,就连张奉正等人,最好也不在他身边……”
朱浩继续说出他的计划。
唐寅吸了口凉气:“你……这话是何意?”
朱浩点头道:“为质。”
“哦!?”
唐寅这次面色不再是严肃,而是凝重,甚至带着一股可怕的黑气。
“若是这两年,兴王有个三长两短,世子必会赴京师,接受朝廷敕封,承袭王位,到时很可能会长期滞留不归,那时世子将会脱离兴王府属官掌控,而唐先生你作为王府幕僚,对外身份不明,可以暗中前往京师辅佐。”朱浩道。
唐寅头都有些晕了,但还是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若世子真被朝廷扣为人质,我的确可以往京师,你甚至也可以去,但你又如何确定朝廷会扣下世子呢?”
朱浩笑道:“这不就是我们要做的事吗?”
“你……”
唐寅这才意识到朱浩的计划环环相扣。
“将我背后的朱家迁徙出安陆,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兴王府表现出争位之心,引起朝中有心人警戒,如此一旦兴王出了什么变故,那世子被扣押于京师也就顺理成章……”
朱浩的话再次被唐寅伸手打断。
此时唐寅已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侧头看向朱浩:“你小子,难怪从一开始,就主张让兴王府立威,还跟我说,一切都是为了让朝廷知晓兴王府有匡扶社稷之心,还说这是为了不让宫里边生出立过继皇子的心思……感情你一直都想挑唆兴王府跟皇室的矛盾?”
朱浩道:“唐先生,这不过是你的揣测,可不能乱说啊。”
“呵呵。”
唐寅一脸苦涩笑容,“想我唐寅,半世浪荡,曾以为自己进入官场也不会落于人后,但见到你才知道,何为狡诈奸猾。”
朱浩问道:“那先生你是不想跟我合作了?”
唐寅瞪了朱浩一眼:“我已经上了贼船,现在航行于茫茫大海上,你不会是想让我中途跳船吧?”
“哈哈。先生,我很喜欢你这个比喻……正是如此,都已经上了这条船,干嘛想着下去呢?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匡扶一个兴王世子,而是未来的皇帝,这才是大丈夫应有的理想和抱负,不是吗?”
朱浩开始给唐寅灌心灵鸡汤。
唐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连朱浩都看出来了,这半拉的老头被自己激发出心中热血。
想想也是,一个一辈子都不得志的老儒生,即便在诗画方面名气再大,还是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若是将来突然成为皇帝身边股肱大臣般的隐士,并以此跻身中枢,位列朝班,那是何等的荣光?
简直是颠覆人生,由不得唐寅不对此心驰神往。
……
……
老少二人交谈良久。
唐寅心情稍微平复,神色重新变得淡然,问道:“那朱浩,若一切如你所言,世子未来会进京为质,你我暗中辅佐,而当今陛下又出现变故……这个这个……王府在驱除朱家方面,应该怎么做?”
朱浩感觉到,唐寅心情还是太过激动。
想到那一张画出的大饼,一张涉及他唐寅风光无限的宏伟蓝图,唐寅心已然乱了。
朱浩笑道:“按照一般的道理,只要王府在接下来的上奏中,多提朱家在本地的功勋,便可以了。”
“反间计是吗?多提朱家功劳,让别人以为朱家已被兴王府收买?”唐寅咧嘴直乐。
这很简单啊,有什么比夸奖人更容易让人接受呢?
“错了,我说的是一般情况,我的想法呢,反其道而行之……”朱浩正色道,“接下来王府的上奏中,多提朱家跟地方官府暗中勾连,损害地方士绅利益,为非作歹,祸害百姓,请求朝廷将其调离安陆。”
“嗯?”
唐寅皱眉。
你小子是精神分裂吗?
前面说要上奏表功,一扭脸就说要参劾?
朱浩道:“朝中能决定朱家去留之人,并不是阁老部堂这些文臣,所以一般手段无效。王府越是表现出想要遮掩跟朱家关系的心思,显得跟朱家私怨颇深,反而会让能决定这件事之人,比如说张太后和锦衣卫指挥使钱宁等人,觉得兴王府借机回护朱家……他们越会觉得双方互相遮掩,背地里有何勾连。”
唐寅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点了点头,却没有表态。
“所以先生你对兴王的建议,就努力往这方面引导,若有人提出质疑,你就说,兴王府既要让朱家迁走,还要据实以陈,不能明保暗踩,那有失兴王府行事公允的原则。如此一来,朝中有心人反倒以为,兴王府借此明踩暗保,让其心生疑虑。
“你对兴王说,只要兴王府在上奏中多番提及朱家,就会让有心人以为兴王府暗中跟朱家来往频繁,一旦有了猜忌,那朱家留滞安陆的价值将不复存在,被迁走也就是必然的命运。”
朱浩说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计划。
你要是不喜欢我这套“踩朱家”的计划,或者说兴王也觉得不合适,那你就跟兴王提议,以后上奏时连带着朱家一块儿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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