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冉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镜中影
“打!”卫随话落,先行出手。
诸侍卫们先声夺人,迅即占得主动,而后簇拥主子一行穿过已然开了大半的城门,逃向夜色深处。
“追啊,不能让南连王府的叛逆逃了!”后方追赶之声在夜空内激荡回鸣。
一场追逐,在熙桑城外的原野上展开。
车内,兜帽罩头的冉晴暖拥着雷打不动般酣睡的世子大人,如处梦中:今夜的发展,会不会太过“奇妙”?就仿佛有人写了脚本,有人如期上演一般?
“那边就是一片密林,所有人先进林内躲避!”卫随如是道。
“弓箭手准备!”追兵中陡起暴喝,“前面的人听着,你们再不停下主动受俘,就要死在乱箭之下!”
律鄍带缰驻马,吩咐道:“卫随,你们护持着南连王妃先行,本王去和他们稍做周旋。”
卫随一急:“但您一露面,国君就会知道您参与了这事。”
“守门的卫兵已经看到本王了,本王露不露面都已经开罪了皇兄。”说话之间,他拨马回转,驭气扬声,“本王在这里,你们谁敢放肆?”
追兵内须臾的静默,一道叱声乍起:“这里哪里来的贱民敢冒充东则王?把他乱箭穿心!”
律鄍眉峰厉扬:“你们……”
猝然间劲风扑面,他抬刃拨打,一只箭翎坠地。
卫随惊叫:“王爷,您没事罢?”
“这群混帐东西,竟敢当真用箭射向本王。”律鄍恨声骂过,抬鞭击马,“看本王把他们一个个削皮去……”
“东则王,火气太大不利健康,这里权且交给本王罢。”一道悠悠然然的声嗓从不远处的林内传出,“传本王的命令,用乱箭把那些人给驱赶干净。”
这一次的箭翎飞矢,射向追兵方向。
“有伏兵,先退下!”夜幕下,听得叮叮当当,追兵们边拨打躲避,边向城门方向退去。
片刻之后,林内弓箭手停发。
“是宁姐么?”冉晴暖在车内问。
“正是。”数支火把倏然亮起,遂宁驱马而来,笑意晏晏,“晴晴被吓着了么?”
她探出身来:“吓着倒是不曾,惊着倒是真的。这个夜晚,显然很耐人寻味。”
“谁说不是?”遂宁似笑非笑,眸尾乜向东则王,“大氏国的兵士哪是那么轻易会被乱箭吓着的?东则王,你苦心设计这一幕,就是为了引本王上钩么?”
后者双眸内深邃如身后暗夜,淡淡道:“皇嫂岂是那么容易上钩的?”
遂宁扬唇:“奉承本王也没用,倘若你有意宣战,本王也乐得奉陪。说说看,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呢,我的昔日小叔?”
卿心冉冉 第393章 国后归来
吉万山庄。
是夜,走进庄内,冉晴暖抱着自家后知后觉因被吵醒而号啕大哭的儿子前去安歇,毫无意愿参与那对叔嫂在大厅展开的对话。
只是,她很清楚今夜的事对遂宁来说,堪称一场冒险。倘若东则王设计这场大戏旨在将暗处的遂宁引到明处歼而灭之,今晚凶多吉少,而自己则成了谋害夫姐的帮凶。
“的确有点冒险,我其实是在放了乱箭后追兵退却之时,才意识到整起事件有可能是律鄍的自编自演。大氏国的兵士皆擅长夜战,又最是凶狠好斗,尤其还在奉了国君之命的情势之下,绝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撤退。那一刻,对于自己有可能被律鄍打败这件事,端的是百感交集。”
早膳时分,遂宁主动谈到昨夜之事,略发感慨。
“不过,倘若不是确定车里的人是你,我也不会贸然出兵就是。毕竟,律鄍再是阴暗混帐,也不会陷你于不义,背上‘帮凶’这个心理重负。”
这一点,她不做肯否:“东则王这番自编自演的目的何在?”
“律殊真正有所动作的时间是今晚。”
“嗯?”那昨夜是什么?预演么?
“律鄍有着调动全城兵力的权力,提前上演那一出,一是想趁机把你送出城去,二是引我出面,然后……”
然后怎样?
遂宁却不想再说,推开碗筷:“我用好了,你只管在这里安心住着,好好陪陪愿儿罢。”
“谨遵王上口谕。”她原就打算在大氏国即将到来的变迁中做个旁观者,既然有强者庇护,索性旁观到底。
早膳之后,遂宁便离开山庄,着手诸多事项。
冉晴暖牵着愿儿的小小胖手,在山庄最中心之地惟一一处没有机关设置的花园内散步玩耍。在风暴漩涡的中心地点,母子二人过起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散时光。
同一时间南连王府已然将府中的戒备级别上升为临战状态,从侍卫到家丁,表面看来,一切行动如常,实则稍有风吹草动,半刻钟内即刻撤退干净。
“你平日也向王妃学过两三首曲子的罢。接下来,你其他事都也不必做,只须坐在窗前,时不时抚上一曲。”主楼之内,顺良将紫檀琵琶交予身着王妃衣装的青妍。
后者捧着那把名器,稍有忐忑:“这把琵琶是王爷送给王妃的礼物,若是被奴婢拨弄坏了,那……”
顺良意味深长地一笑:“除了王爷,王妃从不介意与人分享任何身外之物。”
“诶?”
“琵琶再宝贵,比不过你的性命,你几度假扮王妃,个中更有危险时候,这份对王妃的忠心,老身心中有数。”顺良抚了抚这个丫头的头顶,“你做得很好,既然你如今是在扮王妃,老会自会像保护王妃一般保护你。”
“是。”青妍再一次万分庆幸,那一夜抗拒住了美色,抵住了诱 惑。若不然,王上的认同、嬷嬷的信任,都将失去。
一时贪欢,误得便是百年大计,虽然有点不知天高和地厚,但此话,她乐与国君陛下共勉。
而并不知道自己被一个丫头列为共勉目标的国君陛下,正坐在偏殿窗下的长榻之上,与自家兄弟四目相视 ,探索着彼此眼底的真意。
“虽然下面那些人并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城门到长街尽是那一番气象,足见你颇费了一番气力。告诉朕,你做了什么?”
律鄍覆睑:“臣弟……”
“朕只想听实话。”律殊抬指,“而你方才的那个动作,表明你不准备向朕坦诚。”
律鄍一叹:“皇兄的洞察之力依旧炉火纯青,果然臣弟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逃不掉您的火眼金睛。”
律殊眉峰一动:“火眼金睛用在这里,难道你是预备做戏台上那只无法无天的猴子,意欲大闹天宫?”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呢。律鄍缄然未语。
律殊眸光一定:“看来是这样了。所以,你准备怎么闹?像那只猴子一般,要将玉皇大帝推下宝座,自己替而代之么?”
“不,臣弟对自身的局限很是清楚。”律鄍当即摇头,“以臣弟的心胸,绝不适合坐在皇兄正在坐着的这张椅子之上。”
“哦?”律殊靠向椅背,借着窗外的阳光,仔细揣摩这位兄弟面上的每丝变化,“朕的皇弟如此有自知之明,朕很欣慰。”
律鄍垂首:“臣弟当年一心拥戴皇兄成为大氏国君,除了皇兄是臣弟的皇兄这个原因,最根本的,是与父皇有着同样的认定:只有皇兄才可以成为大氏的明主,带给大氏前所未有的繁荣。”
律殊淡哂:“朕认为自己做得还不错。”
“但,不够。”
律殊面色一凛:“不够?”
律鄍矮身,单膝着地:“臣弟自幼随着皇兄习读各国书史。皇兄深悉中原文化,最是明白中原朝代更迭频频,无论是开国的圣君,还是中兴的明主,到后来俱难逃自满功勋后继无力的轮回。臣弟实在不想皇兄也陷入那个轮回。”
“你是在为朕担心不成?”律殊长身而起,昂首扬眉,一身气势恢宏,“那么在你看来,如今的朕是即将陷入还是已经陷入?”
律鄍一顿:“即将陷入。”
律殊纵声长笑,两眸内霜雪骤降:“你还真敢把这样的话说出来呢,朕的好兄弟。如果当真如你所说,你又无意替而代之,是准备怎么做呢?”
“臣弟要拯救皇兄。”
律殊怔了怔,进而失笑:“朕倒没想过还有这个答案。意思是,昨夜的行动,就是你在拯救朕么?”
律鄍颔首。
律殊满面愕色难收,摇首叹道:“你真的令朕惊讶了,告诉朕,朕的哪些言行失常到使你认为朕正在陷入前人的轮回?哪些治政之策昏聘到使你觉得朕需要拯救?”
律鄍须臾的沉默过后,道:“南连王妃。”
“还是她么?”似乎是早有预料,律殊居然毫不意外,“朕从以前到当下,从来不会认为你会为了一个女人失去对朕的忠诚。”
律鄍重重点头,沉声道:“以前不会,当下不会,将来也不会。”
律殊哑然归座,淡道:“你让朕开始糊涂了。”
“从小到大,皇兄都是志在天下,而臣弟惟皇兄之命是从。皇兄做任何事,说任何话,无不是为了大氏国的安定,大氏国国民的富足,故而,臣弟只负责在皇兄需要的时候保护皇兄,保护大氏国,进而尽情沉浸于自己的儿女情长即可。臣弟可以自私,可以虚伪,可以任性妄为,因为,当臣弟所为出现大的偏差之时,皇兄便会出面规囿,予臣弟一记重击,逼回正途。”
律殊盯着这个兄弟头顶的那枚紫金冠,目底暗沉,讳莫如深。
“昔日,皇嫂离去之后,普天之下,恐怕只有臣弟看得出皇兄压制于强言厉色抑或谈笑风生下的思念。但是,您是国君,注定无法低头恳求,是而只有担当承受。相信那时,您自己最明白这点,所以不曾迁怒于任何人。那时的皇兄,也依然是臣弟心中的英明君主。”
律殊眉峰一挑:“现在的朕,在你的心里又是什么呢?”
“是一位在病魔缠身之际向心底的**降服并将这份软弱带回现实的兄长。”
律殊丕地挥手,将近在指边的茶盏掷向他的头顶。茶盏击中紫金冠,当即碎裂成片,其内半热的茶水流淌,浇遍东则王发际。
后者未为所动,连抬手拭抹颊侧的水渍也不曾,径自道:“无论您基于怎样的心理,当您把目光投向不该投向的人时,臣弟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即使这个人不是冉晴暖,也不成。自私自利、失德失行是臣弟这个活在皇兄庇荫之下的混帐亲王的特权,皇兄不可以。”
“果然任性呐,东则王。”律殊声透肃杀之气,“你可以做的事,朕不能做,朕比你这个王爷还要憋屈不成?你可以随心所欲,朕只有谨小慎微,这是哪里的规矩?”
律鄍抬头:“因为,臣弟的头上有皇兄,皇兄若不能保持清明中正,谁来成为臣弟的规矩?上行下效,我们兄弟要把大氏国带向何方?”
“你的头上有朕,而朕的头上无人,于是,你想成为这个人?”律鄍倏然出手,扯住他胸前衣襟,目射烈焰,“阿鄍,你是不是太小看朕了?朕赐你封地,赐你爵位,赐你大权,赐你这顶紫金冠,可不是为了你今日的背叛,你想怎么做,你敢怎么做?你认为你已经成长到足以与匹敌了不成?”
律鄍仰视着兄长,缓缓摇头。
“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臣弟已经习惯了跟随皇兄,臣服皇兄,有这份无法平等对视的心态在,臣弟永远无法与皇兄匹敌。”
律殊声如裂石:“那么,就撇开你这个心态,与朕放手一战如何。”
“不可能。”律鄍仍然摇头,“这份心态,是从母亲的血液里带出,永远不可能剔除。”
“很动听。”律殊冷笑,“这么一来,你又要如何拯救朕的沉沦?”
“臣弟若非有这个自知之明,断不会向人求援。”
“人?”
“世上人惟一敢与您平起平坐分庭抗礼的那个人。”
律殊眸芒疾闪,甩手将之推开,寒声道:“这个‘人’在哪里?”
律鄍将身势恢复到单膝跪姿,平静道:“正在参与以臣弟之名召开的长老会,不过,这个时候,应该已经……”
“结束了。”
日光之下,红衣灼灼,遂宁健步如飞,跨入殿门。
国后归来。
卿心冉冉 第394章 惟吾所有
律鄍走出偏殿。
“王爷请留步。”骥熸从侧边的耳房内步出,恭身请求。
今日一早,用过早膳的宫中禁卫尽数昏睡不醒,东则王率人接管宫廷守备,他这个国君面前最得得力的内侍也被从国君面前隔离开来。
“有事?”
“奴才斗胆想问王爷一句话。”
他睨一眼对方隐在袖内的双手,道:“说。”
“您为什么做这样的事?”
“因为本王不想皇兄走上一条他最厌恶的路。”
骥熸一顿,立在原处稍作揣摩,而后连退数步:“多谢王爷明言。奴才告退。”
“你对皇兄忠心是很好,但下一次如果再敢带着你两袖内的东西出现在本王面前,本王会用它把你绞成肉馅。”他道。
“奴才明白了。”骥熸再施一礼,退回耳房之内。
律鄍扫了一眼身后那道紧阖的殿门,拾级而下。
皇嫂,臣弟就把这个大氏国与皇兄一起交到你手上了,无论如何,敬请善待。
“王爷!”
他一脚才踏出德昭门,卫随即匆匆迎来。
“出了什么事?”
“是南连王那边。”
“他怎么了?”与皇嫂达成的协议中,最大的条款就是遂岸那厮须远离熙桑城。他不认为皇嫂会过河拆桥,但遂岸那厮反复无常,恶形恶状,着实不能信任。
“半个时辰前,他率兵到达了城下,如今驻兵城郊。”
他稍加沉吟,道:“先派行兵司的官员前去交涉,收回兵符。”
“方才想进宫面见国君的正是行兵司的人,他们派人前往城外接收兵符,被南连王扔出了大营。”
那个混蛋!律鄍咬牙:“南则王可说他想做什么?”
“属下没有多问,行兵司的人也不想告诉属下太多,要不要属下把行兵司的人召回来,仔细向王爷禀报?”
“不必了。”他沉声道,掀足疾行,“本王自己去问他。”
卫随一惊:“王爷您要闯军营?那要带多少兵马?”
“都不需要,连你也不需要跟着!”
东则王步履如飞,到达宫门之外的系马桩上,先飞身上马,同时挥剑断缰,而后驱马飞驰,一气呵成,前往城外屯兵之处。
他身后的巍峨宫宇内,一场史无前例的改变正在发生。
律殊打量着这个气宇轩昂的女人,依稀记得,初见之时,她即是如此模样。那时,他在瞬间便晓得这将是自己平生最大的对手——
若不能成为有志一同的盟友,则必是最为强劲的敌人。
“你重新踏进央达宫,是想重新成为它的主人么?”他问。
“禀国君,不是。”遂宁兀自落座,一派落落大方,“我想要回的,不是这座宫廷,而是这个国家。”
律殊扬眉:“而朕的兄弟居然成了你的帮手?”
“他只是不想自己的皇兄把前半生的丰功伟绩葬送掉,由大氏国史上最为英明的君主沦落成最为不堪的笑柄罢了,你可以把这想成令弟对你的绝对挚诚。不过……”遂宁凝视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男子,双目内满含评估之色,“我还是很难相信你会因色失智,对臣子之妻生出觊觎之心,一场大病,可以将一个人的本质完全改变么?”
她语气公允,不见任何褒贬,就事论事而已。
律殊听得不耐:“朕的本质如何,你又曾了解多少?当年你离去时,不是曾经痛斥朕背信弃诺,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么?那样的朕,有什么做不出来?”
遂宁挑眉:“人的情感很难理智评估罢?倘若可以,我当年也必定不会嫁你,也不会在你移情素问之后怒恨至斯。把自己辛苦开辟出的疆土交到一个男人的承诺上,本身便是一种赌注,失败了,只有认赌服输。我那当下的不甘与痛苦,不是理智决定。国君对素问的生情,也非理智的产物。”
“所以呢?”
“在国君心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逾越大氏的利益。面对一个掌握着十万大军的臣子的妻子,纵然当真心动,也不会在大军未归之时便将那份居心显露无遗,甚至还被最崇拜自己的兄弟察觉。”遂宁面泛狐疑,眸透审视,“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律殊微怔。
“国君……”
“你既然谈起了理智与情感,如果当真像你说的,朕为了大氏国,不是应该克制住对素妃的起心动念么?”律殊冷冷问。
“因为,国君那时只将遂宁当成了你的妻子,未看作是一个合作的盟友罢?”
律殊脸容僵硬,目底波澜骤生。
遂宁好奇着如此神色的他,一双精光熠熠的大眼瞬也不瞬,仔细端详。
偏殿之内,因之无声。
良久之后,一声沉重的叹息划破空气内的寂静:“阿宁就是阿宁,有时,你比朕自己还要了解朕。”
遂宁冁然:“说起来,十几年的夫妻,我对自己丈夫的知悉,远不及南北自治之后对自己对手的揣摩。所以,遂宁对国君的真正了解,开始于离开之时。”
“是么?”律殊淡哂,“这么说,依据着你的这些真正了解,你认为朕今日会怎么做?”
遂宁摇头。
“什么意思?”
“了解一个人,可以断定他不会做什么,未必料得到他一定做什么。战场上的国君,可杀不可辱。朝堂上的国君,凛然不可犯。此刻的国君……”遂宁丕地一愣,挺身而起,“你怎么了?”
律殊双拳紧握,苦笑道:“若是以前的阿宁,此刻定然箭步上前来把朕扶住,而此刻,你甚至不想多走一步。”
遂宁看着他,抿唇不语。
“阿宁,朕的日子不多了。”言讫,他苦撑多日的意志之弦刹那绷断,身躯从长榻滑落地面。
遂宁伫立未动。
律殊仰躺于地,向头顶的那团火焰伸出手去,微笑道:“阿宁,朕……把大氏国交给你了。”
对冉晴暖,那个来自大云的女子,有过些许念想么?
自是有过。在最初的最初,在她还是东则王妃时,便曾因为那一张大氏国女子无法具备的肌肤如雪眉目如画的清婉面孔而心中一动。但是,她是指婚给自己兄弟的大云公主,君臣义,兄弟情,不可践踏,将那丝若无若有的心动化为欣赏,足矣。及至之后,当带着冉晴暖三分神韵的素问出现在自己最近之处时,若无若有渐渐成形成影,北方的寒夜中,将之占有。
可是,纵是向往偶尔的柔情如水,也从未想过舍弃充斥了他整个人生的热情如火。遂宁离去的初时,尚未觉察,直到朝堂上的时间变得冗长繁赘,宫廷内的每刻仿佛在无限延长,一日一日过去,他终究领悟:失去遂宁,自己的生命已然黯淡无光。
但,如果此刻的他仍是昔日的那个壮硕少年,纵然心中的某处思念成灾,他也绝不可能有任何妥协,更不可能放弃率军侵吞南疆。
打败他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岁月无情。
阿宁,朕用自己的江山,把你唤回朕身边了呢。陷入沉睡前,此念滋于心头。
遂宁快马奔回吉万山庄。
此时此刻,她需要那朵解语花的妙语开解,细腻陪伴。
“国君病入膏肓?”冉晴暖微惊,“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明明有一个神医伴在身旁。”遂宁一手击得桌案噼啪作响,“从另一方面说,这也是个讽刺不是?”
“……”冉晴暖欲言又止。
“万俟眖说,早在一年之前,在一次日常的平安脉中,发现了国君的病情:寒毒入腑,只恐时日不多。律殊禁他声张,为免被素妃觉察,除了见二皇子时,鲜少涉足后宫。恰在此后不久,本王生下公主的消息传遍全国,他一番兴师动众,回朝之后,病况更重。万俟眖在国君逼迫之下,启用了一个
卿心冉冉 第395章 反将一军
长天蓝蓝,碧草青青,南连王爷好心情。
此时此地,他仰躺于草地之间,仰望头顶蓝天,以那方大军传来的操练声作为催眠曲,准备大睡一场。
“王爷。”立于十步之外的树荫下的遂洪眺望远方,道。
他挑眉:“来了么?”
“是。”
“多少人?”
“一人一马。”
“哈哈,律鄍这厮就是有趣,难怪本王如此讨厌他,却还是愿意把他当成今生最大的对手。”他伸手将一根青草递进嘴里,开心大嚼。
“您不准备坐回中军大帐接受东则王的质问么?”
“不准备。”
“那属下把人引来这里?”
“快去快去。”
“他会更加火大的。”
“太好了。”
如同这对主仆所预期的,当律鄍看见懒散如泥的遂岸时,越发怒不可遏——
“身为大军主帅,如此无形无状,你还真是不可救药了!”
“承蒙夸奖。”一个“鲤鱼打挺”,他翻身而起,看着通身杀气黑无常般的东则王,“不愧是把大氏国的安危放在头等地位的东则王,这么快就到了。”
“你做出那样的事,不就是为了让本王前来找你?”
“应该是罢?”他模棱两可,“如果是国君本尊,本王也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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