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五代当皇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康保裔
现在压根就不懂得经商的郭威找上门来,颉跌家自然是求之不得。这个人虽然一点都说不上贵,可是作为邺都留守的亲信还是有一些权的,做回图贸易的保护伞勉强是够了,南方的那些小军阀在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去得罪。郭威的权和颉跌家的钱与经商经验就这样第一次结合起来,在回图贸易中初现风采,颉跌老爹就靠着这个合作坐稳了颉跌家的家主位置,还结识了郭威这一方的代理人郭荣。
不过真正让颉跌家的这一次投资赚得盆满钵满的,还是在郭威称帝以后,尤其是在当时的皇孙找上他们合作以后。郭荣和颉跌老爹早年在江陵买茶时候的一句戏言,让颉跌老爹真的成了京洛税院使,每天过手的缗钱百倍于自家营商,虽然这些缗钱并不属于他,却也足以让他过个快乐晚年。然而真正让颉跌家财富暴增的,还是和当时的皇孙郭炜的合作——从棉花的引进推广开始,棉花的种植以及各种主副产品的深加工和贸易,速效救心神药的代理,这种种销路稳定利润惊人的营生,虽然宫中要抽成,官府要征税,颉跌家也是日进斗金。
所以这次郭炜委托他们来经营幽州的皇庄,虽然这桩生意利润微薄而责任偏重,颉跌老爹对此仍然是十分的重视,为此派了嫡孙颉跌彦贵前来负责前期的土地规划和整理工作。
邺都土豪商人世家的嫡系子弟在人际交往方面的教育是很到位的,这颉跌彦贵一到幽州就发挥了自己长袖善舞的特长,一点都没有以天子世交而自矜,把当地的赵家、韩家、刘家、郑家端得妥妥的,就是家声稍弱的范家和刚刚兴起的马家也没有被冷落。
皇帝一家的贫贱世交,现在到幽州来是在为当今天子办事,为人处事又这么妥帖,幽州几大家族当然是要捧场的。于是颉跌彦贵开拓这片皇庄的工作是要人有人、要物有物,就是在北平府大发徭役的同一个冬天里面,皇庄的开拓也一点都没有耽搁,为军粮城的重筑和相关的海运、漕运的运河疏浚工作的民夫熙熙攘攘,在温榆河两岸规划土地开挖灌渠的世家部曲也是人来人往。
混在五代当皇帝 第十二章 燕地新妃
第十二章 燕地新妃
“久闻景云兄古道热肠,彦贵此番到幽州来打理皇庄事宜,燕地的几家大族给予的帮衬已经是不小了,景云兄还特地从卢龙赶来,小弟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感激回报才是。”
温榆河边,农夫们正在喊着号子整渠引水,一簇人鲜衣怒马驻足于一旁察看着,人群当中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正在向身旁的一个年轻书生拱手致意。
这个年轻的书生却正是当日给田重霸和定远军、伏波旅奇袭渝关引路的卢龙赵家支脉子弟赵曼卿,与去年初夏时候穿着的一袭青衫不同,正月的幽州还是寒风料峭,赵曼卿身上明显鼓囊了许多。
不过和赵曼卿说话的少年颉跌彦贵比他还要不堪寒冷,颉跌彦贵除了锦袍之内那些鼓鼓囊囊的御寒装束以外,锦袍外面还套着貂皮坎肩,围着狐皮围脖,即使是这样全副武装起来了,随着说话时喷出的白气,颉跌彦贵还是一阵阵地瑟缩。
两个人身边的仆从虽然和劳作中的农夫们一样精壮有力,却也是穿得整齐厚实,对比在他们身边忙碌的农夫们光着膀子冒汗的情景,只能说是同人不同命了。
“哪里哪里……”颉跌彦贵如此客气,赵曼卿可不敢端架子:“颉跌家是天子世交,郎君此来又是到幽州打理皇庄的,我们作为地主岂敢怠慢。幽州的赵族老本来是要亲自迎候郎君的,无奈幽州赵家也碰上了皇命差遣,赵族老一时间脱不开身,正好我在幽州、卢龙两地的赵家子弟中勉强算得上为天子所知,所以赵族老就指派了我来陪护郎君。能够获得这个机缘结识郎君,我已经是大感幸运了。”
“哦……赵族老年高德劭,当年北平王同辈的人物,陛下也是极敬重的,小弟此番虽然是为陛下驱策,却哪里敢去劳烦赵族老,有景云兄专程陪同帮助已经是受宠若惊了。只是幽州赵家却是碰上了什么皇命差遣,却要惊动赵族老忙前忙后,小弟可得闻欤?”
想当年颉跌家还是西域胡人,只因为在丝绸之路上经商而心慕大唐繁华,这才移居到了邺都。原先颉跌氏刚刚作为富商定居邺都的时候,无论是在行为装束风俗上面,还是在样貌上面,都和当地的汉人大相径庭,倒是和当地的那些粟特人颇多相似。可是经过了一两百年下来,颉跌家从移居过来的富商变成了邺都的一方土豪,比起和粟特人的来往,倒是与汉人的通婚和交往更为频繁一些,所以到了颉跌彦贵这一代,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都是一个纯粹的汉人了,唯一还能让人感觉到其胡人渊源的,也就是“颉跌”这个姓氏而已。
像现在和赵曼卿的对话,除了因为个人性格和年少跳脱的原因而显得有些八卦,颉跌彦贵整个就是一汉人书生,甚至连商人的铜臭气都闻不出来。
赵曼卿好像知道颉跌彦贵会有这么一问,当下只是微笑着说道:“这却不是什么重大机密,只是事情还没有最后定谳,幽州赵家才没有去大肆宣扬。先帝驾崩已近三年,陛下的孝期不是在年前就已经满了么,天寿节的时候就有拾遗补阙进言请陛下增纳嫔妃,以广天家血脉厚植国本。陛下虽然和李皇后恩爱甚笃,却也是感于臣下忠言,这才欣然纳谏,在天寿节后就册封了李才人,此后还唯恐进言的臣下不满意,可是陛下又不肯大选秀女骚扰民间,就点选了去年进幽州城以后见过的赵家女郎君。赵族老就是为了这事忙碌呢,范家的那位倔夫子不愿在朝为官,却是领了皇命回乡代为提亲,这送女郎君进京的差事,自然是要赵族老亲自去办的。”
“原来如此……客翁离京回乡小弟倒是知道的,却不曾想是为了代陛下向赵家提亲。当初这倔夫子在幽州泣迎陛下,感叹于有生之年重见汉官威仪,陛下有心提携于他,又知道他学问渊深为人方正,带他回京本来是要他去做翰林学士的,可惜客翁无心仕途,还是求着陛下放他回乡教授蒙童。”
颉跌彦贵恍然大悟,这种事情虽然算不上机密,不过在皇帝正式纳妃以前倒确实是不会传得沸沸扬扬的,只要一开始没有涉及到相关家族,就算颉跌家是皇帝的世交也不会马上就知道。以郭炜如今的身份,即使以颉跌家和郭家的世交关系,颉跌彦贵也不敢把郭炜单纯当作世兄,不过听到郭炜打算纳妃的消息,他仍然是由衷的高兴。
这么多年以来郭炜只有一个皇后,却没有任何嫔妃,又只生了一个皇子,虽然其中有居丧的原因,天下人还是都有那么一点心中忐忑的。
有些大臣当然是担心中宫狐媚固宠,一方面皇家子息不够繁盛影响国本,郭炜刚继位时候出现的那些暗流民间不知道,大臣们可都是心中有数的,天幸当今天子雄姿英发,这才震慑住了蠢动的群小,阻止了可能的动荡发生,若是再有什么不敢言之事,那真是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了;另一方面皇帝已经显露出专宠于李皇后一人的迹象,久而久之可能就会有内宫干政或者外戚干政的危险,天子内宫专宠一人,从武后到杨国忠,前朝的教训可不知道有多少,更早的那些历史教训就更不必提。
更多的普通人却只是单纯地觉得当今天子够清苦的,就是在一般的富贵人家,宗子嫡子过了二十岁也是妾侍成群,更何况是皇家了,像当今天子这样的真是少见;再一个就是想到先帝是英年早逝的,虽然小民不好去胡思乱想,可是现在的天子还只有一个皇子确实不够保险。
就说颉跌彦贵自己吧,因为颉跌家是邺都的一方土豪,如今又是皇商,家世雄豪,作为颉跌家家主的嫡孙,虽然年纪比郭炜还小了几个月,颉跌彦贵身边的姬妾也有四五个了,男孩女孩凑起来也生了三四个。
“只是不知道赵家的哪位女郎君有福,当日陛下亲征幽州的时候就有幸面圣,现在又得到陛下亲点选秀?”
还真别说,颉跌彦贵的八卦之心很浓,这个大概就是商人和官宦的不同吧,另外郭家和颉跌家之间的亲厚关系也未尝没有影响。后汉朝的时候颉跌彦贵就认识郭炜了,乾祐之变以后郭炜逃到邺都,颉跌彦贵在早熟的留守长孙身边很是做过一阵跟屁虫,对这个比自己大了几个月的世兄,颉跌彦贵是既亲又畏。
赵曼卿眉毛一挑,这人的好奇心还真强啊……不过冲着他和陛下的关系,现在告诉他也是无妨:“却正是当今武宁军节度使的长女,后唐枢密使和兴平公主的长孙。当年赵氏父子陷于契丹,又被裹胁而入东京,之后又随契丹主北返,武宁军节度使时镇河中,幸而留在了中原,家人却都滞留在了幽州。赵氏两地分隔多年,其父契丹燕王和其母兴平公主先后故去,其父的继室、后唐明宗的小女儿携全家寄居于赵族老门下,一直到陛下亲取了幽蓟,武宁军节度使一家才得以团聚。陛下留居幽州期间,不仅见过了赵家、刘家、韩家、郑家的几家族老,也见过了后唐明宗的小女儿,赵家的女郎君面圣想是在那个时候吧。”
原来如此!颉跌彦贵这下清楚了,这个赵家的女郎君却不是简简单单的赵家之女,她是赵延寿的孙女、赵匡赞的长女,也是后唐明宗李嗣源的曾外孙女。郭炜打算纳的这个新妃子可不光是贵胄世家子弟,还会是幽州的代表,想必皇帝当时在幽州见过的女孩儿也不只是这一个吧……如果这个赵家女郎君无法入眼,大概新妃子就会姓刘、姓韩或者姓郑吧?
混在五代当皇帝 第十三章 皇恩浩荡
第十三章 皇恩浩荡
初春的河北大地嫩绿刚显,只是空气中还没有多少水汽,永济渠也还是因为水浅而行不得大船。但是在过了沧州以后,各条内陆大河终究是开始纷纷破冰,永济渠一般行船还是毫无问题的,一些赶早的漕船已经渐次北行上溯至幽州。在永济渠中来来往往的船只里面,那艘逆着主流船河向南而行的花船及其护卫船就显得分外的打眼。
永济渠的两边都是一马平川,那些田间地头上还是没有什么人在活动,虽然年都已经过得差不多了,人也都不敢歇得太懒,可猫冬的麦苗却仍然是矮矮的黄黄的,农夫们并没有着急上火地来给麦苗浇返青水。在这样冰雪初化的天气里,麦苗还是需要细心保养的,否则稍微一不注意还是有可能被冻死了,辛苦捱过了一冬的希望就这样被胡乱的勤快给折腾掉了,那可真是没地方哭去。
在船河当中取逆行方向的这艘花船规模颇大,都顶得上在其身边过往的好几艘漕船了,因此也占据了永济渠的中心航道,再加上花船前后两艘护卫船,登时就把中心航道给塞得满满的。
看着花船桅杆上面悬挂着的旌旗和立于护卫船船头的壮健汉子,一路上遇到的漕船无不是匆匆避让,反正漕船在北上的这一路来始终都是顺利得很,在这个时候稍微让一让却也不会误了期限,可若是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那就实在是担当不起了。
花船上,一双素手掀开了主舱的窗帘,打里面露出来一张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正在那里好奇地打量着永济渠中来来往往的船只,还有渠岸边上的几行榆柳和远处无垠的田地。从她的眼中看来,这些田地中的麦苗和岸边的榆柳比之幽州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这边的土地回暖得早那么一些,榆柳发芽也就要早那么一些,自从过了白沟河以后,一行人由坐车陆行转为行船,她已经多少体会到了一点南国风韵。
“陛下就在东京等着奴么?去年夏天面圣的时候奴偷眼瞧过,比起幽州的那几个汉儿子弟,陛下可要风采出众得多了,更不要说和那些腥臊胡虏比了。听说东京城内就有大河穿过,河中漕船连天蔽日,河边榆柳成行,那景致比眼前还要繁华吧……”
这就是赵曼卿和颉跌彦贵议论的那个赵家小娘子赵淑媛了,听着她现在的这种自言自语,看样子她对入宫倒是蛮期待的。
说起来也是不幸,她出生的那年正值其父、其祖戎马倥偬,幽州、河北和中原的局势犹如走马灯一样变幻无常,父祖早早地就离开家随着契丹主南征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家。在她的童年印象中,根本就没有父祖的形象,一直到了去年夏天才真正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个什么样子。
父、祖同时离家南征,父亲从此即南北相隔,祖父虽然北返却被新任的契丹主幽禁起来,不逾年即告离世,就连尊贵慈祥的祖母也没能看到她成年,赵淑媛的童年是凄苦的。好在还有姨祖母和母亲疼她,也好在赵家毕竟是幽州当地的大族,因为赵德钧、赵延寿父子在幽州的根基十分深厚,赵匡赞在南边也很得信重,所以幽州赵家对赵延寿的这个孙女照顾得是相当的周到,一切都是和赵延寿尚未失势的时候差不多的教养模式。
正是因为有了幽州赵家的庇护,有族老赵行德这个族曾祖的亲自看顾,赵淑媛得以和其他的大家闺秀一样成长,其间或许少了一些至亲的爱护,却也没有遭遇这个时代有些大户人家都难以避免的离乱。
随着年龄的增长,及笄、待字闺中……很快就到了要出阁的年纪,大概是姿貌妍柔的赵延寿和兴平公主的优点合成了其父赵匡赞,再加上其母刘氏也是样貌出众,赵淑媛出落得亭亭玉立。
有赖于赵家的庇护,南京道的契丹子弟虽然跋扈,强掠民女乃是常事,倒也不能骚扰到她。赵家又不像蓟州玉田的韩家和奉圣州的耿家那样喜欢与契丹贵人联姻,赵家虽然和契丹的南京留守多有往来,那也只是因为时务所迫,他们日常往来的仍然是以幽州的汉儿世家为主。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赵淑媛多半会被嫁给幽州安次韩家、涿州范阳刘家或者涿州范阳郑家的哪个嫡系子弟,一如其母从刘家嫁入赵家,成为世家联姻的又一根纽带。只不过历史就在这个时候拐了一个弯,大周的少年天子率军亲征幽蓟,将契丹人彻底逐出燕山以南,在国家层面上是恢复了燕山长城防线,在百姓的层面上则是让无数被迫分隔两地的家庭得以重聚。
赵淑媛也是自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到了父亲赵匡赞,那时候的赵匡赞还是大周的保信军节度使,被郭炜从庐州招致驾前随驾北征,只为了利用他祖孙三代在幽州的强大影响力。幽州基本安定以后,御驾自然是要南返东京的,赵匡赞也随之南归就藩,并在不久之后转任武宁军节度使,他的家眷则还是暂时留在了幽州。
按照郭炜的计划,即使没有这一次的纳妃之举,赵淑媛母女和赵延寿的继室后唐明宗的小女儿也会被接到东京去,并且将由朝廷赐宅与赵匡赞以安置其一家,正如枢密院军咨部侦谍司北面房副主事石越、庆州刺史兼青白两池榷盐制置使姚内殷的家眷和渝关巡检董遵诲的母亲高氏,也都将会被郭炜派出的专员前往平州和幽州接至东京居住。
原先在契丹治下的幽州等地的汉官汉将,不管他们是主动南奔还是被俘投诚,家眷多半都是被迫留在了当地,能够做得像瀛州团练使张藏英那么周密的实在是罕有。
张藏英是涿州范阳人,从赵德钧任幽州节度使的时候起就成为了幽州的一员牙将,一直到契丹治下任卢台军使兼榷盐制置使、领坊州刺史。他在广顺三年的时候策划南归,最后终于顺利地率领内外亲属并所部兵千余人及煮盐户长幼七千余口、牛马万计、舟数百艘泛海直抵沧州,几乎就是进行了一次家族大迁徙。
不过更多的人只能是像石越那样弃官只身南奔,再顶多是像董宗本、董遵诲父子那样仅仅可以带走随军的家人,又或者像契丹关西巡检、瓦桥关使姚内殷在郭荣北征的时候投诚,当然也是没法带上家眷的。他们那些被迫留居在契丹辖境内的家眷,虽然因为幽州诸大家族之间盘根错节的联系而不怎么会受到契丹的惩治,但是想阖家团聚仍然需要许多的契机,若不是这一次的幽州易主,还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呢。
只是如果不是因为纳妃,赵家人南下也就不会如此隆重了,那多半就是和石家人、董家人、姚家人一起南行,时间也会稍晚一点,幽州赵家的族老赵行德也不必一路护送。
现在自然是不同了,其他人家只是赴阙与家人团聚,赵家却是去东京和皇家联姻去了。赵行德一行离开幽州的时候,虽然消息并未广为传播,声气相通的几大家族倒是都知道了,相送的时候,那几家对此固然有些羡慕嫉妒,却也只是恨自家无有好女被天子相中。不过幽州的节帅是李皇后的父亲,现在幽州当地又要出一个皇妃,几大家族倒也有些与有荣焉。
混在五代当皇帝 第十四章 春旱
第十四章 春旱
等到赵家一行人在滑州下船转行陆路的时候,已经进入显德九年的二月份了,正值仲春季节,临近春分的时候,一路上却罕见地没有碰上一场雨。虽然有春雨贵如油的民谚,可是像现在这样入春以来一直都是无雨,却还是让人心中着慌。
赵家这一路行来,终究是不离永济渠这条大型人工水道,换乘地滑州也还是在大河的边上。所以赵淑媛的目力所及之处,都还是在河流的灌溉范围以内,即使天不下雨,即使河道因为天旱而大幅缩减,岸边的榆柳桃李总不会缺了水的,河边的麦田也尽浇得上返青水,虽然沿途就没有看到过春雨如丝润湿草色的景象,赵淑媛要看中原的春光倒是一点都不妨碍。
麦苗青青,桃红李白,榆柳抽芽,草长莺飞,赵淑媛眼里的世界是美丽的,赴京的旅途是愉快的,入宫陪伴那个温润如玉却又雄姿英发的皇帝,这样的未来更是美妙可期的。
可是在人老得成了精的赵行德眼中,显德九年的春天就满不是这么一回事。
从过了白沟河开始,一直到大河边上的滑州,赵行德沿途就没有看到过一滴雨。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行程恰好就错过了某处的春雨,但是从他一路上看到的天高云淡,还有河边农夫们忙着挑水浇地的身影,在在都说明了河北大地上急需的一场春雨就一直没有降下来。
永济渠那浅浅的河道,还有刚刚横渡的大河那清减了许多的身姿,更是说明了它们承担的灌溉任务之重。
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种地又向来是靠天吃饭的,在永济渠和大河的边上还可以方便引水,可以稍稍克服老天的刁难,那些远离河道的地方怎么办?更何况这一段时间一直不下雨,就连大河的宽度都缩减了很多,看河床的模样,水量明显比汛期少了太多,想必离河稍远的地方已经是引水困难了,河北大地上的一些小河应该会有已经彻底干涸了的吧?那些地方的土地又要靠什么来灌溉?
冬麦浇不上返青水就得枯死,夏收就可能会颗粒无存,年前的忙碌和整个冬季的期待就会完全化作泡影。
这样的年景要是落到往年的幽州,那恐怕又会是一次大规模的流民潮了。契丹治理汉地极为粗疏,像什么义仓、常平仓的制度基本上都是缺失的,一旦进入荒年,那些小户人家历年的储粮肯定是难以度日的,他们除了变成流民就别无他途,契丹在幽州圈占的土地又只是长草,无法给流民们提供充饥之物,这些流民还就只能够南下去逃荒。幽州各大家族自己的粮仓储备固然能够支应连续几年的歉收,那也只能保证自己的部曲不致变成流民,对于其他人家他们是既无心又无力。
现在幽州重归中国,天子自然是不能不管幽州百姓死活的,不过从永济渠那连绵北上的漕船来看,虽然这些漕船估计都是运输军食的,但是有这样的坚强后盾,今年即使幽州遭灾也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而且从这样大规模的漕船运粮来看,中原的仓储应该是非常充裕的,偶尔旱上那么一年半载也不会伤筋动骨,再看看河道周围的灌渠,想来中原至不济也有一些基本保障的吧。
听说在幽州和平州等地,陛下把契丹圈去的那些地都归入了皇庄,趁着今冬农闲正在大规模整地造渠,有些水源丰富气候适宜的草场还会改造成水田,用于种植产量甚高的稻谷。这样的话,只要捱过了今年,就是依靠幽州这些地方的皇庄出产,也足够保证当地的军粮和赈济应急吧。
只是不知道这场春旱会给府库造成多大的亏空,陛下混一天下的路途是不是就要被这一场春旱给耽搁几年?赵行德坐在排头的马车上如是想着,整支车队正在官道上辚辚驶过。滑州到东京的官道宽敞笔直,往日南来北往的兵马也要从这条官道上通过,只是此刻却没有几队逆旅,赵家的车队往往两车并行把整条官道都给占了。
随着陆路的深入,车队离大河渐行渐远,东京北面的陈桥驿已经遥遥在望,管道两旁的田地中也终于可以看到因为失水而枯死的麦苗,赵行德虽然明白中原朝廷的底子相当深厚,此时却也不免在心头添上了一丝忧虑。
当然,真正让他心中忧虑的,还是赵家选妃进京偏偏就碰上了这么一场春旱。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春旱,群臣将会为此焦虑不说,就是陛下也会心有旁骛吧?本来听说宫中只有一个皇后和一个才人,赵行德对自己这个族曾孙女入宫之后的前景是极为看好的,在东京有这样一个皇妃,赵家在幽州的地位无疑会更加显赫,这要是被一场天灾给搅了局,那就未免太冤枉了。
东京果然是被这场春旱给牵扯了全部的注意力——当然,只是东京的皇帝和朝臣们,民间对此感觉并不强烈。
照理说春旱不仅仅是会影响夏季的收成,也会影响当季的果蔬供应,东京虽然是市面繁华,百姓们对于骤然减少供应数量或者售价腾贵的果蔬也会有些敏感的。不过自从郭荣连年征发徭役疏浚东京周边的河道以来,不光是漕运疏通让四方物资辐辏东京,就是开封县和浚仪县的水利灌溉也得到了彻底的解决,在那里为东京市面而种植的果蔬完全不受今春少雨的干扰,旱情对开封府几乎就没有影响。
只要影响不到市民们的日常生活,那这场春旱就只是人们口中的谈资而已,虽然这时候旱情已经从扬州、泗州绕过山东半岛向着河北全境蔓延,也没有让东京的市民们多分几许心思,他们有些人还沉浸在天子去年攻城略地的赫赫武功上面,有些人却在窃窃私议传闻中的皇帝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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