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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贵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月溪汐
***
松风堂内,燃着怡神安神的薰衣草香料。
然而尉迟焘的心根本就无法宁静下来。
“上官大夫,真的一锤定音了吗。”
尉迟焘方才已经听了上官大夫的诊断,明确得知叶远最多不过三日的性命,这和尉迟府上四位大夫的说法一致。
上官大夫与其他大夫一样,都是*凡胎,并无力回天,然而他说,他能辅以针疗让叶远清醒过来。
仅此而已,并不能让他多活一天。
上官大夫用艾草熏疗叶远身上入针之处的肌肤,又用艾叶制成的艾绒烧出火来,细细烤了寸长银针,才轻轻将银针捻入叶远的各处穴位。
许久之后,上官大夫已是满头大汗。
“这最后一根针,是第九九八十一针,进针后,可以将他激发醒来,使其高烧之症全退,并且,一旦退热,他的身体就会阴阳紊乱,出现回光返照的好状态,一旦再次病倒,只能准备棺材入殓便是了。”
尉迟焘权衡之下,叹声应道:“请上官大夫,进针吧。”
“还有,这根银针扎在他的记忆之穴,若日后取下,他必或长或短的失忆。”
“人之将死,哪里还能管那许多,请进针吧……”
尉迟焘说的很有底气,他知道只剩三日性命的人,若要那“日后”之计,简直就是个笑话。
如果叶远能够醒过来,总比一直睡到死去要好,如果花遥正在这里,肯定也会选择这条路。
即便,本以为一个人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却立刻死了,比知道一个人病入膏肓,渐渐地死了,要痛心百倍,万倍,甚至无法接受。
“一刻钟后,我来取针,现在所有人都退出去吧,他需要独自承受血液逆流的痛苦。”
应声,包括几位大夫在内的所有人,都退出了松风堂。





娇贵 第10章 妙手回春
叶远要承受的痛苦,可能会让他扭曲面容,极其狰狞丑陋,上官大夫出于对人性的尊重,想给他作为男人的最后尊严。
时间过的很快,再入松风堂时,侍婢皆不许入内。
叶远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流出腐臭的血色略黑液体,他的眼角唇角,也有血流如柱,四散漫布,似蜿蜒的爬虫,扭曲着骄癫,张狂如蟒,煞气骇人,叶远整个人,也比从化粪池里刚刚捞出来的坨坨更加恶臭。
四个青衣大夫皆捂着口鼻,想作呕,那是人性该有的反应,尉迟焘也不例外。
上官大夫却呆愣了一下,像欣赏艺术品一样凝神,慨叹道:“本就是好体质,经此一难,竟然更明净了,研佛修道必成宗师啊!”
几位大夫皆忍受不住室内的恶臭,不觉退后几步,眉眼扭曲不堪,其中一个大夫捣鼓了另一位大夫一下,那大夫便捏着鼻子求道:“看来,看来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吧,能先,能先,退出去候着吗?”
尉迟焘并不强人所难,挥了挥素色袖子,他们便逃也似的出去了。
“你不走?”
上官大夫望着尉迟焘,尉迟焘只捂着口鼻摇摇头,没再接话。
接下来,上官大夫便穷尽所能,替叶远减轻痛苦,银针皆取下,尉迟焘数了,只有八十根多半根。
尉迟焘以为上官大夫有所疏忽,惊道:“还少,少半根!”
大概是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尉迟焘刚才适应下来,才能勉强开口。
恶臭入鼻,恶心当然依旧。
“那半根,我将其留在他穴内了,如若拔出,极可能致他失忆,不拔,三五日倒无碍。”
无碍,却极痛楚。
尉迟焘闻声,心中不忍,便转身出了门。
半晌,有三五壮汉奉了尉迟少爷的命令,抬进一只装满了热水的半人高浴桶。
叶远醒来后,已经听了上官大夫许多良言。
此刻,叶远见浴桶已经抬进屋子,便总结道:“上官瑾良,谢谢你把我救醒,但我已别无所求,并不想费力去寻那什么神仙老道续命了。”
上官瑾良已经解释,他是蜀国名医上官泰之子,上官泰与傻子上官瑾言的父亲上官繁,是亲兄弟。
也就是说,上官瑾良与花遥的傻子夫君上官瑾言是堂兄弟,上官瑾良救花遥的目的,简单到不必再问。
叶远小麦色的皮肤从惨白变成了熏黄色,整个人也从先前的一病不起,变成了大病初愈的模样,已经能够自己下地走路了。
上官瑾良微微一笑,不想耽误叶远清洗身体,便道:“人生不在于你活的有多长,只要你觉得值,那便是值!话就说到这,我先告辞了,你快些沐浴净身吧,有利恢复。”
“那,她呢?”
上官瑾良回道:“我本不该撒谎,但我答应你,我会告诉她,你很好,好到还能和别人天长地久,地久天长。”
叶远安然如常,“初次相识,谢谢你善意的谎言,你会有好报的!”
“她已经是上官家的人,我帮你,不过是为了她好,所以你不必谢我。”
叶远依旧安然,却难免多了几分无力感,“既是青玄道长给她指的姻缘,必不会错吧……我也会如你所愿。”
口上这么说,叶远却希望能以此说辞,让上官家掉以轻心,把花遥送作人妻?如上官瑾良所愿?
呵呵……
花遥若是愿意也就算了,若是不愿意……
上官大夫见到叶远的表情,微微一怔,全然不把他当将死之人,只珍重道:
“来日方长。”
叶远目送他水波不兴的一笑,不哀伤,不煽情,不疾不徐,道的是:
“后会无期。”
***
时间已近傍晚,院内寒梅孤傲地盛放。
冒着徐徐热气的浴水换了五次,叶远才将身上的污浊之物洗净。
上官大夫告诉他,他若是用这最后三天,寻觅有缘的神仙老道,兴许还能受到佛法道法庇佑,勉强续命,可是叶远不稀罕那求来的薄命。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穿戴完毕,叶远出门唤了一位婢女,道:“请带我去尉迟公子那里,今晚,我要拜堂成亲。”
婢女年纪尚小,十四五岁,浑圆脸蛋,齐齐刘海略显幼稚。
她哈着热气,看向这个身着尉迟少爷锦衣的病态美男子,心中不禁厌恶起来,一个落魄的小子,居然还敢要求尉迟少爷帮他准备拜堂成亲?!
他真不要脸……
婢女一边引路,一边指着路边鸟雀,同叶远讥讽道:“你看它多逗啊,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畜牲,本是被冻的如丧考妣,不敢进院子的,没想到只过了一个中午,它就越发地放肆起来,还想吃咱园子里的草籽儿呢,哈哈,它也太不把自己当畜牲了吧!”
叶远适应着暮光下银白的雪光,应道:“草籽儿比起野畜牲,岂不是更低贱吗,野畜牲起码是自由的,可草籽儿呢。”
“草籽儿虽不自由,却是院子里土生土长的东西,自然比野畜生名正言顺吧?”
“说起来,那鸟雀并不属于畜生一类,细论起来,该叫禽.兽吧,你家院子里禽.兽这么多,若是哪日……你可要当心!”
这不就是说,她是草籽儿,生死枯荣寸步难行,只等禽.兽来吃吗?!
婢女望了叶远一眼,一时竟被他呛地无话,心道,这病态美男子可真厉害,唇枪舌剑的功夫,了不得,不能惹!
别人不知叶远的嘴如何这么厉害,叶远自是不会忘,全是花遥师傅教导有方!
但其实,叶远平时不爱说话,只爱和花遥说话。
眼见着叶远的时日屈指可数,他倒洒脱起来,与人玩笑。
别人可以辱他,但是看情形,婢女的话,多半是连花遥也一起辱没了,所以他必须反唇相讥,给予婢女小小教训。
叶远等不到自己和花遥葳蕤锦绣的时候了,但是护她周全,哪怕他还有一口气,也要办到。
上天给叶远最后三天性命,他要用自己最后的执念,让花遥少些伤心!




娇贵 第11章 非礼要求
漪澜阁内,叶远正遇见尉迟焘与莫管家在商议着什么。
“是在商榷我的葬礼吗?”
叶远没有敲门的习惯,更何况屋门敞开,并无可敲之处,他不等婢女通报便迈入阁内,在尉迟焘看来是爽直,在婢女看来却是无礼。
尉迟焘没等婢女请罪,便命她出去了。
虽然知道来人的名字,尉迟道还是问:“敢问小兄弟,姓甚名谁,如何称呼?”
“我不要墓碑,无需名姓,只请尉迟公子,先受我一拜。”
叶远并不和尉迟焘称兄道弟,也没有主仆之分,不需三跪九叩千恩万谢,他只恭敬一拜,随即平静地起身,提了要求。
“尉迟公子,丧事不提,今晚可否只替我办一场喜事?”
尉迟焘并不仅仅是富家子,他还是官场中人,年纪轻轻,便娶了和硕公主光宗耀祖,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见过不少,如今面对叶远却惊之又悸。
尉迟焘立刻觉得,花遥的朋友非同凡响,一鸣惊人!可也许叶远是花遥的夫君或是爱人呢,尉迟焘并不能肯定。
莫管家也简直快要老泪纵横,他对自家少爷费心费力救回来的男子,感到由衷地唾弃:
一个仅有三天性命的人却嚷嚷着成亲,难道还想留个遗腹子不成?叶远毕竟是理直气壮地要求自家少爷,难道少爷真是奶娘命不成?
其实叶远之所以会出口惊人,只是因为上官大夫许诺过了,上官大夫说,叶远可以跟尉迟焘提任何要求,上官家会支付尉迟家为此花费的钱财。
所以,即便叶远不知道尉迟焘为什么会救下他和花遥,也可以向他提出非礼要求,不必有所顾虑。
尉迟焘稳了稳身形,方才情势太急,他没有拉住叶远,竟让他生生跪拜了一下,无功不受礼,尉迟焘只好问道:“小兄弟,是想要和谁成亲?”
莫管家肯定道:“除了那位姑娘,还会是谁。”
叶远没有答。
这不该是求人办事的情状。
莫管家心道,他要给爱人一个新婚惊喜,不过三天之后便让新妻守寡吗,年轻人可真是冲动……
尉迟焘想了想,便喊人去请上官大夫,得到的回应竟是,上官大夫瞧完花遥的病后,开了几副药,然后连诊费都没要,人早就走了。
尉迟焘似乎明白了许多,问道:“上官大夫是你的什么人。”
叶远作答:“恩人。”
“他让你娶亲?”
叶远又作答:“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自己的事,就是抛弃花遥?你知道吗,她昏睡的时候,一直都在喊两个人的名字,你是叫白沚还是叫叶远?!”
叶远苦笑,“我是叫叶远没错,难道,你们是亲戚吗,管这么多。”
“你觉得我管的多,那权当我和她是亲戚好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伤害她!”
叶远神色略变,“你关心她?那就更好办了,我只是她哥哥,而非爱人,礼成之后,我自会消失,你帮我保护她好吗?不要让她受委屈!不要让她被人抓去!”
尉迟焘讶异着,双眼瞪的像大葡萄,他看着叶远熏黄的肤色,失态道:“你是,她哥哥?”
没错,这是一对相貌背道而驰的兄妹,信不信不由你。
叶远只是花遥的哥哥,他爱她,却觉得配不上她,他爱她,她却一直希望他能给她找个长嫂。
既是如此,叶远便在死前,满足花遥的心愿好了。
不等尉迟焘答应,叶远便从容地走出了漪澜阁。
没有人该看见叶远痛苦的面容,他在外人面前强装自在,可他脑中藏着的半截银针却不答应,所以他走的很快,像是从容地逃跑着。
“最快明天!今晚来不及筹备婚事,即便你是装装样子,也不能连喜堂都没有!”
尉迟焘挑高了声音,他知道叶远能听见。
万物皆泡沫,身死便成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叶远还记得花遥在给小猴子取名“小白”时说过的话,这话,多么巧合地酝酿着属于他的结局。
一个从来都只为花遥着想的男子,只有在将死的时候,才会违逆花遥的心意。
破天荒的是,尉迟焘竟然苟合了叶远的意思,顺遂了叶远的偏执。
***
“莫总管,你说我贱吗。”
莫管家听到尉迟焘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询问的话语,想到他平日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时不敢出一声大气。
“我一直觉得,我不该欺负小孩子的,这事我得负责。”
莫管家以为自己听错了,便老实地杵在原地细细地重听一遍。
“我去年撒谎说花遥把太子卖了,今年,我就把自己卖了,报应吧,大人真不该骗小孩的。”
即便尉迟焘只比花遥大五岁,比太子大七岁,他也是堂堂正正的大人,即便尉迟焘膝下并无一子半女,他也快变成花遥的奶娘了……
许久,莫管家以为单手支额的尉迟少爷睡着了,便捧了热茶,轻唤道:“少爷刚才说梦话了,若是倦了,便早些传晚饭,然后上床歇息吧。”
尉迟焘实则是极清醒的,他迅速地接了热茶,又转到窗前,边啜热茶,边赏院内清冷的景致。
“都去办吧,婚礼不得马虎,正好和硕公主也来凑热闹,尉迟别院许久都不曾热闹了。”
莫管家看着自己熟悉的清冷背影,竟认为刚才是听错了,少爷可从没有说过自嘲的话。
莫管家退出屋去,望见院内哺乳的黄狗,竟发觉自己的劳碌命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
他不就是奶娘的奶娘,二.奶吗!
哺乳的黄狗冲拱门外摇着尾巴,没一会儿门外就进来一个侍女,莫管家看见来人,认出她正是在佛莲居伺候的小鸳。
小鸳脚步匆匆,差点滑倒在地,她见了莫管家随即行礼,满脸苦楚,神色慌张,喘着大气急急道:“莫,莫总管,佛莲居的那位姑娘……没了!”
“没了?怎么死的?!”
莫管家惊骇过度,生怕扰到尉迟少爷,便赶忙压低嗓音,拉了小鸳出院子再说话。




娇贵 第12章 险中偷闲
小鸳一时咋舌,站定身子忙解释道:“不是死了,是没了!”
“没了?”
“是没了!丢了!”
莫总管也不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只问:“出去找了吗?”
“还没有,奴婢们发现她没了,便在屋子里寻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人爬动的痕迹,便断定她是被人带走的!”
“可有陌生人去过她房里?”
“奴婢们一时疏忽,不曾看见。”
莫管家本名莫纪容,做事既不磨叽又很从容,总是为主子着想,所以在尉迟家总管的位置上稳若磐石。
莫纪容两鬓的白发在冷风中似霜雪,让小鸳又多了三分敬畏。
他没有犹疑便吩咐道:“少爷正在里屋休息,此事先不要告诉少爷,待我叫人在四周找找!”
“人都丢了,莫纪容你还敢知情不报!”
尉迟焘沉沉的声音如石入渊,竟没了回音。
他方才在观景,怎么可能看不到莫管家和小鸳的慌张之态。
偏偏莫管家向来不会大惊小怪,除非是出了主子很在意的事情。
“莫纪容,你快带人去外面找,我在府里查查。”
尉迟焘很少直呼莫管家的名讳,因为尉迟府上姓莫的管家只有一位,更何况莫纪容还是他府上的大总管。
莫管家心中一寒,确认了此事的严重性。
人已领先尉迟焘的脚步走在前面,召集人手去了。
***
尉迟焘速速赶往佛莲居,屋内空无一人。
他望着那尊开过佛光的金佛,凝眉苦思,并不像在为某人祈求安平,他在房内静静伫立了许久,忽而,下颌上扬,侧耳细细倾听,片刻,他才卸下了担忧的神色。
尉迟焘喊来侍女,平静道:“快去让莫总管别找了,人已经找到了。”
侍女应了,退出屋去,却是稀奇古怪的神色,尉迟少爷没出屋子就找到人了?
日头正西,并没有残霞满空,房顶亦冰冷,真不知那二人,蹲在屋瓦上弄什么玄虚。
尉迟焘走到院墙边,又使了功夫跳到墙顶上,墙顶上覆盖了一层融化不全的雪,雪上落了几枚稀疏的脚印。
尉迟焘索性轻跃几步,跳到了倾斜的房顶上,瓦片上白雪皑皑,也被几枚脚印踩成了花脸。
近处有声音传来。
男的问:“飞鸡真的可以让人在天上飞翔吗?”
女的答:“飞机可以带人去他想去的地方,就好比你曾经带我玩的滑翔伞,但是飞机能比那滑翔伞飞的更高,更稳,更远!”
男的语气有些怅然若失,“那如果我坐飞鸡飞的太远,你该怎么找到我呢。”
“用手机啊,手机在覆盖信号的地方,都可以让人随时找到对方。”
“手鸡?那花遥,我要是走了,再回不来了呢。”
“那就上网开视频呀,每时每刻都能瞧见对方,除非你不在服务区!还有啊,哥,尉迟公子和上官大夫都救了你的命,你难道不报答他们就走啊?”
花遥还沉浸在给叶远做现代知识普及的逗乐中,此时此刻,自己和哥哥叶远不仅活着,还脱离了上官家的魔掌,真是极幸,此时不享受生活,还等什么时候!
可叶远不是开玩笑,三日后,他是真的再回不来了。
不回来,回不来,相同的字排列组合,其实天壤之别。
叶远听着花遥毫不知情的轻松,他的心就像绞痛一般,带起了自己的一声咳嗽。
花遥忙给叶远拍背,还气道:“叫你不要上来吹风,你偏要上来,如果再着了凉,病可就好的慢了,三天内恐怕总是要咳!”
叶远又听见了这个数字,“三”,他只有三天好活,可人已经笑开了,毫不痛心。
“哥哥只是觉得花遥太有想象力了,飞鸡啊手鸡啊,还有那什么蜘蛛上网……哥哥真为有你这样聪慧的妹妹,而骄傲啊!”
叶远的脸朝后望去,颇有邀请好友的谦和,他道:“公子既然早来了,干嘛躲着不出来,同我们一起看落日吧,一天,可就只能看一次。”
三天,只能看三次。
将死之人,却故意淡定的不像话,在尉迟焘看来,这个男人,可怜,亦可恨。
叶远若是忽然没了,花遥岂不是伤心欲绝,可这个男人却连让花遥同他告别的机会都不给,他想假装还活着,留下她对他永恒的牵挂,而非痛心,而非绝望,此人心机颇深,颇深!
尉迟焘走上了屋脊,看见对侧房顶上,那个穿着自己衣服的男人,顿时发觉他虽可恨,亦有些可爱。
他正让花遥坐在他的腿上,一直小心的护着花遥的伤腿,他确是一个好哥哥。
“花遥的腿还伤着,你也不怕冻坏她。”
尉迟焘操完了奶娘的心,既然人已经确定平安,他可就没有观赏落日的闲心了,他转过身子,就要返回地面去。
花遥虽然感激尉迟焘相救,却不摇尾乞怜,古有以身相许什么的套路,但在花遥看来纯属扯电线,寻死。
由于花遥坐在叶远的腿上,便难以回头看尉迟焘一眼,只得以声音传话,善意地替叶远解释道:“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是我让哥哥带我上房来的,我不怕冷,也倒喜欢看落日,不都说夕阳无限好吗……”
花遥刚才和叶远说话时,还说是哥哥偏要上来吹风,现在却说是自己要上房顶来的,这般明显的袒护与开脱,真叫尉迟焘又恼又妒又心暖。
如果有一个肯时时维护自己的妹妹,真美。
尉迟焘若有所感,死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要失去这些美丽的东西,他接道:“只是近黄昏,也比一下子就进入永夜要好吧。”
死亡,正是生命的永夜。
叶远爽朗大笑,却是掩饰自己的着急,他怕尉迟焘再说漏了什么,便招手让尉迟焘过来,尉迟焘竟然没有拒绝,他沿着屋顶的斜面便滑向了两人。
叶远望着那轮沉沉的落日,神秘地说:“公子知道‘佛跳墙’是什么吗?”
问罢,叶远就抱着花遥纵身向下一跳。
尉迟焘想也没想,竟然伸手朝两人抓去,可是哪里来得及,眼前两人已经掉下了屋顶。
危急之中,总是来不及考虑后果,尉迟焘也紧跟着两人跳了下去。
冷风徐起,日光也坚挺不起。
高高厚厚的雪堆上,三个人像孩子般躺了片刻。
尉迟焘率先坐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雪,碾碎了岑寂的时光,惊魂甫定道:“原来你们早有预计,今儿个,我可真是长了见识,佛跳墙?原来就是在佛莲居跳,墙……”
花遥“噗”地一声笑出来,声如开春破冰的山泉水般灵动,她第一次转头看清了尉迟焘的脸,尉迟焘正着一身素衣,像极了白沚的行头。
花遥讶异声似清波:
“是你?”




娇贵 第13章 人在囧途
“是我!”尉迟焘潇洒地答。
此一声,滋生着做了好事不留名,却被人事后认出时油然而生的英雄主义情怀。
尉迟焘能明白花遥的惊讶,这是他既想要又不想要的结果,因为他想让花遥记得他,但也怕花遥追问起太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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