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姝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清夏兮兮
“湘修容请讲。”
“想必娘娘亦听说了乔家长子强抢民女一事,”见她点头,湘修容才继续说道,“娘娘可知,乔家长子如今正被关押在大理寺大牢。”
苏静翕挑了挑眉,这件事她虽然有所耳闻,但是所知晓的皆是人云亦云之后的传闻,几分真假,并不能当得了准,可是她本以为不过是桩再普通不过的案子,凭着乔太师与舒贵妃的能力,万不可闹到如此地步。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那到底不过是句空话,自古官宦世族子弟,若是不小心摊上了人命,至多不过赔上些银钱,多多打点便是,当然前提是人命乃是普通百姓。
民不与官斗便是如此。
而犯了罪,先是会被关押于刑部大牢,待提审确认罪责之后,再根据判决送往大理寺,换句话说,入了大理寺的罪犯,皆是已经作出初步判决的,甚至已经宣布了死亡。
按理说,乔家长子乃是乔太师嫡子,当今舒贵妃的亲哥哥,其他官员予以审判之时,定会顾念这二者的面子,断然不会在如此短时间之内将其送往大理寺,毕竟前后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
“可是已经作出了判决?”
湘修容摇了摇头,“这个倒没有听说,不过入了大理寺,想必命不久矣。”
这句话并不是在落井下石,而是实话实说。
“那不知湘修容与本宫说此事却是为何?”
“娘娘……”湘修容走至殿中间,跪了下来,赫连灵雨与杜宛兮随后。
苏静翕只冷冷的看着她们,并没有说话。
“娘娘入宫已是三年,再过不久便会再行选秀,臣妾听说近日朝堂之上,已有官员就此事上谏,”湘修容率先磕了一个头,“中宫不能无主,若是注定需有人登上凤位,臣妾宁愿这个人是娘娘。”
苏静翕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皇后离世已有两个年头,且乃废后,按照规矩,皇上并不需要为其令中宫虚设,即便是立即封后,朝臣亦是不能多说什么的。
而三年一选秀,早就成了定律,宗政瑾即位之后,仅仅进行过一次,早便是不合规矩了,于祖宗礼法不合,况且宗政瑾的子嗣并不丰厚。
若不出意外,选秀势在必行。
“臣妾|婢妾愿意誓死追随娘娘。”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于湘修容等人而言,既然早已注定登上凤位的人不会是自己,那么起码不能够是个与自己看不惯之人,即使如今的她们并没有见过新面孔到底是何模样,但若是真的论起来,未必会好过面前这位。
苏静翕入宫之后,不过三年,已是妃位,且育有四皇子,重要的是,苏静翕的恩宠从未有衰退的迹象,旁人不知,她们却是再清楚不过,苏静翕于皇上而言,早就超过了舒贵妃,后者看似光鲜亮丽,实则不过是与她们相同而已。
虽说与她们并非没有任何矛盾,但是宫里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利益相关,便是多忍上两分未尝不可,且据她们所知,苏静翕从未谋害过她们,起码未害她们性命。
几番比较之下,苏静翕登上凤位的可能性极大,且于她们而言是有利的。
“你们追不追随本宫,本宫全然不在意,至于你们说的选秀与册立皇后之事,自有皇上定夺,本宫实在无法左右。”
苏静翕知晓她们的目的,且明白她们的心思,只是想法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无比,她们算计了一切,却唯独忘了她的家世。
楚周国的皇后,如何可以是四五品官员出身的女儿呢。
家世是她最大的阻碍,且如她所言,选秀与册立皇后,本就应当是宗政瑾操心决定的事情,她不能够左右他的决定,更不会想要去左右。
他身边有多少女人,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不过是他心里有多少女人。
不是她心大,而是她无能为力,若是他当真想要举办选秀与册立皇后,那么她只能支持,前朝后宫自古便是密不可分,平衡之术乃是帝王终生需要细究的,若是因为她的一己之私,破坏了这样的平衡,她必是心有所不安。
他喜欢她,但是他亦爱江山,于他而言,楚周国历代的江山,定然不能够毁在他的手里,只求其兴盛强大,如何会想要因为儿女情长令其毁在旦夕呢。
他不无情,不冷酷,他只是在承担他应该承担的一切,因为这就好比苏家对于她的意义一样,苏家便是她心里的“江山”,如何护住苏家,强大苏家,是她一辈子需要践行的事情。
“娘娘,皇上宠爱你,若是你与皇上说上一说,皇上定然会……”赫连灵雨犹不死心,继续劝道。
“万事皆有皇上在,你我身为后宫妃嫔,更该看清自己的身份,说话行事应三思而行,以免失了性命犹不可知,”苏静翕淡淡道,视线放在殿外的天空之上,灰蒙蒙的一片,又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外面看着快要下雨了,本宫便不留你们了。”
湘修容早就知晓此事定然不会在这里寻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于她对苏静翕的理解,即使没有七分,三分总是有的,心智之深不容小觑,目光更是长远,又怎会为了这虚无缥缈之事触犯皇上的逆鳞呢。
“是,有劳娘娘提醒,臣妾这便回宫,”湘修容站起来福了福身子,只是臣妾今日在这所说之话,皆是发自内心,还望娘娘能够考虑一番。”
即便苏静翕日后不能够登上凤位,她亦决定这辈子选择追随苏静翕,即使苏静翕的年纪更小,比她后入宫,但是她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个三年远远不够,且继续看着吧。
苏静翕勾了勾嘴角,“几位妹妹慢走。”
“臣妾|婢妾告退。”
听瑶等她们的背影消失,这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自家娘娘,细细观察她的表情,见其并没有自已想象之中的样子,不免有些奇怪。
“可看够了?”苏静翕白了她一眼,起身往内室而去。
听瑶缩了缩身子,“娘娘,你可有心里不舒坦?”
早该想到如今三年已过,选秀之事也应提上日程,年轻貌美的秀女入宫,瓜分恩宠,甚至还会有新皇后予以为难与难堪,娘娘若是心里不舒坦亦是情有可原。
苏静翕脚步未停,淡淡的摇了摇头,“本宫没有不舒坦。”
这是实话。
按照湘修容所言,此事早就在朝堂之上议论开了,而湘修容等人都收到了消息,想必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宗政瑾没有让她知晓此事,定然不会只是怕她知道了难过,应当还会有其他的目的。
因为让她不知道不难,但是让关雎宫上下所有宫人皆不知晓,却需要费上些气力。
他有心而为,她理应支持与配合。
因为她相信他。
……
“朕不知你们竟然对朕的后宫如此感兴趣,三天两头的提起,你们到底意欲何为?”宗政瑾面露不悦,将奏折狠狠的摔在案桌之上,沉声问道。
底下站着几位官员,大气不敢出,其中一人准备出声,却听见上首传来声音,“刘大人如此急着此事,可是想要把你的二女儿送入宫中?”
刘大人收回正准备迈开的步子,讷讷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担心皇上子嗣……”
“不敢?朕看你们是安逸日子过久了,总想找找不痛快,”宗政瑾的视线在下首扫过一圈,“你们几个总是催的,不就是因为你们家有适龄的女儿想要送入宫么?你们怎么不问问,朕愿不愿意收呢?”
被点名的几名官员慌忙跪下,“微臣不敢。”
固然有私心没错,但是被如此拿到台面上来讲,总归是不敬皇上,藐视皇威。
“朕的子嗣再丰厚,但是日后能够登上皇位的也只有一人,便是生养的再多……”宗政瑾话还没有说完,苏顺闲便略带慌张的从外面走进来,跪下,“皇上,太后娘娘薨了。”
宫姝 第二百零一章 有孕
“娘娘,太后娘娘薨了,”代曼急匆匆的走进来,低声说道。
苏静翕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站起身,“快点让人将关雎宫内的所有鲜艳颜色的东西都撤下来,派人去殿中省领素绫。”
“是,奴婢这便去。”
“伺候本宫换身衣裳吧,”苏静翕往内室走去,淡然道。
殿外传来声声沉闷,响彻如雷的钟声,苏静翕有些怅然,往日里的一幕幕在眼前掠过,入宫三年,与太后的交集其实并不多,即便传闻太后有多不近人情,但是她到底没有真的伤害于她。
人死为大,如今人已经不在了,想必宗政瑾即便与太后有再大的血海深仇,在袁氏覆灭之后,他也应当平复了心中的不忿。
这个葬礼,若是不出意外,总是要办的。
苏静翕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想到什么,“可知皇上在哪里?”
“娘娘,此刻皇上想必应当正在与礼部商量凶礼规制吧,”听瑶扶着她站在殿门口,长廊之外是淅淅沥沥的雨水拍打,冷风吹散了雨帘。
“娘娘,还是不要站在这里,以免受了寒。”
苏静翕点点头,转身往殿内走去,“今日的天气真是差呢,”深吸了一口气,“本宫先歇歇,等雨停了与本宫说一声。”
“是。”
很快,紫宸殿便传出皇上的旨意,太后仙逝,以太后之尊礼入葬,规制礼法从旧,不日之后葬于妃陵。
苏静翕早便猜测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对于宗政瑾她虽不是十分了解,却也知他并非真正的冷酷无情之人,于心底总是藏有他本心的良善。
既然是按照太后之尊礼,那么太后死后所享有的排场便是与她活着之时一般,至高无上的豪华与骄奢,单是从梓宫之中所选用出来的金丝楠木棺材,便需要人工刷上七七四十九道漆,所耗费的银钱绝不在少数。
入殓之后,妃嫔与文武百官需吊唁与跪灵,而在这几日,会有专门训练出来的人于宫中一隅演杠,争取做到在其之上搁置一碗水,一滴未洒为最佳,另外还会有人日夜抢修至皇陵的御道,确保顺畅平稳。
出殡随礼的人数约千人,此乃太后之规制,诸多细微小事,无一不从最根本上体现出皇家的威严与尊贵。
“尚宫局定是在连夜赶制丧服,等人送过来了,便给四皇子穿上吧,”苏静翕听见窗外的雨声渐小,却依旧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如此吩咐了一句。
“是,”听瑶将目光收回,低声劝道,“娘娘,虽然如今情况特殊,但是您的身子亦是十分重要的呀,不若让皇上知晓过后,再行商量对策才是。”
苏静翕半躺在榻上,缓缓勾了勾嘴角,“罢了,先不必说了,此时他心里定然是不顺畅的,本宫又何必拿这等事情去让他为难呢。”
“娘娘,您……”
“听瑶,”苏静翕冷了声音,“本宫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说到一半,却是噤了声。
“罢了,你说的本宫都明白,只是本宫却不希望那么做,你可懂?”
听瑶点点头,“奴婢明白,只是奴婢担心娘娘的身子……”
“不是还有你和清梦么?”
听瑶无奈,知道自己定是规劝无用,可是却又是忍不住会说,只得嘴上应声道,“奴婢定会全力护娘娘周全。”
这晚,宗政瑾自是宿在了乾清宫。
后宫妃嫔得脸的寥寥无几,苏静翕与顺妃等人向来不问后宫诸事,而能够独当一面的人自然只有舒贵妃一人,即便按照皇族规矩,太后葬礼需中宫皇后着手予以操办。
可是在这样特殊的时刻,当宗政瑾的旨意下达之后,却不会有一人对此提出任何质疑,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
……
“你可有什么事?”宗政瑾坐在上首,揉了揉眉心,问道。
乔静姝站起身,面上不可见的露出几分倦容,从得知太后仙逝,她收到旨意之后便一直在操办太后之葬仪,各种细则虽有旧例可循,但是到底年代久远,距今总有地方需要重新审视定夺。
“臣妾前来,是想问问皇上,预备让太后灵柩停灵几日为宜?”
按照宫中规矩,太后的仙身是可停放七日,文武百官与后宫妃嫔亦需跪灵七日,但是太后到底又不是太后,若是与皇帝尊位一般,难免有些不合适。
宗政瑾想了想,道,“年节方过,氛围犹浓,七日的时间有些长,不若改为三日吧。”
“是,想必太后娘娘在天之灵亦是能够理解的,”乔静姝淡淡的应了一句,于她而言,太后如何并不相关,她亦是丝毫不在意。
此时有此一问,不过是因为在家得知了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她打从心底开始怨恨太后,怨恨爹爹,怨恨所有伤害那位女子的人,但幸好只是怨恨而已,因为她毕竟不会动手做出什么不合时宜之事。
“还有一事,祺小媛听闻太后娘娘仙逝,很是痛心,方才前来重华宫求臣妾,想要于灵前祭拜,以全了与太后娘娘之间的情份。”
按照祖制,嫔位以下,未入皇家宗碟者,是全然没有资格于太后灵前予以祭拜的。
宗政瑾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目光清冷,淡淡道,“既然她念着与太后之间的情份,等太后的遗体出殡之时,让她跟着一块吧。”
即使乔静姝话说的委婉含蓄,但是宗政瑾与她都清楚,上官湄必定不是因为顾及与太后之间的血脉亲情而前去重华宫,心中的真实目的不言而喻,此时不说出来亦不过是顾全皇家颜面。
而宗政瑾的言下之意,便是让上官湄前去皇陵相伴了,太后不是入帝陵,仅为妃陵,那么上官湄死后亦不会同葬于宗政氏族的正经陵墓,而是随着太后以婢女的身份同葬。
“皇上如此决定,若是太后娘娘在天有灵,定会十分欢喜的。”
这可谓是睁眼说瞎话了,只是乔静姝的语气肯定,面色正常,仿若本该如此一般。
宗政瑾点点头,“太后葬礼,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这段时间劳你多多辛苦了。”
乔静姝有些怔怔,随即福了福身子,“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份,实在担不上辛苦二字。”
宗政瑾虽是客气了一句,但是本心到底不会对其有多少感激之意,瞥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淡淡转开,“你出宫省亲,可是省出了什么来?”
乔静姝内心紧张,面上却不显,缓缓跪下,正预备说话,余光却见苏顺闲从另一侧快步进入,遂止了话头。
苏顺闲无声的行了一礼,走到近旁站着,并没有立即说话。
乔静姝不傻,自是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本来这个情况之下,谈论乔家之事就不够妥当,起码应该寻求他心情不错之时再行开口。
于是亦不再犹豫,“若是皇上没有其他的吩咐,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宗政瑾点点头,“你先回去吧,诸多小事亦需你亲自定夺,万不可懈怠不工。”
太后虽然不葬于帝陵,但是生前她依旧是他即位之后亲封的太后,且因为发生了母妃之事,他更需利用此事昭告天下他为人为帝的好名声,亦是让母妃之事为更多人所信服。
母妃的冤屈虽是他亲手洗刷,亦予以了诸多追封,但是他知道母妃并不在意那些虚无之物,唯一让他遗憾与可惜的是,做这些事情的人不是父皇。
若是父皇没有那么软弱,没有那么自负,或许便能够在生前亲自还母妃一个清白,那样必能让更多的百姓信服,让天下人还母妃一个公道。
可惜这些终究不会实现。
“是,臣妾必当尽心尽力办好此事,还请皇上放心,”乔静姝站起来行了一礼,认真的一字一句道。
她知道他的目的何在,自然清楚自己的用处有多大。
他所要求之事,只要是他希望的,她自然会拼尽全力为他办到。
宗政瑾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见她的背影慢慢消失,这才转过头来,“说吧,可是又有什么事?”
苏顺闲毫不意外他会有此一问,自己伺候了皇上如此之久,对于彼此之间的脾性与习惯亦是了解几分的,或者说默契总是有的。
走近两步,低声道,“皇上,方才小福子过来了。”
小福子是谁,二人皆是心知肚明。
宗政瑾心里一惊,冷声道,“发生了何事?”
自上次二人和好之后,他便吩咐过了,无事不必再如以前一般前来紫宸殿汇报,只需尽心伺候好她便足矣。
苏顺闲面色怪异,讷讷不知从何说起,宗政瑾却没了心思与他多言,只道,“有什么话便说,如此吞吞吐吐作甚?”
“皇上,珍妃娘娘似乎有了身孕……”
宗政瑾一愣,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有多大把握?他怎么知道的?”
按照目前的情况,若是小女人有了身孕,必定会兴高采烈的前来与他说的,而且应当是亲口所言,万不会到让一个太监得知,而他还不知道的地步。
宫姝 第二百零二章 背主
“小福子说他的把握并不大,只不过是听见听瑶姑娘与代曼姑娘二人闲聊之时,多嘴说了句娘娘最近有些嗜睡罢了,”苏顺闲几乎是原话复述,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想了想,继续道,“嗜睡本就是孕妇的特征之一,若是娘娘当真有了身孕,那也是极为正常的。”
宗政瑾点点头,如今宗政珺已是一岁多了,她入宫也有三年,二人欢好之时并未刻意的避免此事,若是当真有了身孕,并不足为奇。
至于她没有前来亲口与他叙说此事,必然是因为太后薨逝,她不想与他为难罢了。
她的心思不难猜。
“皇上,明日太后入殓之后,便需要后宫妃嫔前去跪灵,如今虽已经过了年节,但是天气依旧十分寒冷,若是珍妃娘娘当真有了身孕,一连三日,只怕身子会吃不消啊。”
苏顺闲细细观察皇上的表情,便知他应当是信了的,而小福子冒险前来禀告此事,背后的目的不过是如他一般,害怕那位在皇上不知情的情况之下伤了身子。
这两年来,皇上对珍妃娘娘的心意,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看得真真切切,二人之间的情份愈浓,爱意愈深,便越是不能够发生类似的事情,否则那后果必然不是他们所愿意承担的。
宗政瑾忽然有些生气,若不是他安排在关雎宫的眼线前来禀告,按照她的性子,定是打算将此事隐瞒下去,而没有他的庇护,她便只能孤身前去跪灵。
实在是没有将自己的身子当作一回事,若是发生任何意外,只怕他都来不及后悔。
“摆驾关雎宫。”
“是。”
关雎宫
宗政瑾踏进去的时候,已是过了亥时,是以夜深人静,宫内只有当值的宫人在守夜,但是他却一眼看见站立在殿门口的人。
宗政瑾没有任何表情的从她身边走过,入了内室,见心心念念的人正在床上好梦酣睡之时,才露出两分清淡的笑意。
抬手为她掖了掖被子,静静的看着她甜美的睡颜,一日劳心的疲惫仿若在这个时候一扫而空。
片刻之后,他才走出了内室。
坐在上首,瞥了一眼跪在下首的人,声音冷淡至极,“此事可是当真?”
即使屋内置了火盆,听瑶跪在地上,仍觉得心内冰凉刺骨,强忍着内心的紧张与害怕,“奴婢可以性命担保,娘娘确实已经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不过只是今日上午才诊断出来,是以还没来得及……”
还没来得及与皇上说。
确实是如此,在湘修容等人离去之后,她才与娘娘把脉,只因时日尚浅,是以前几日太医前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出来。
按照娘娘的意思是暂时不与皇上知晓,只是恰逢这个特殊的时刻,若是明日毫无准备的前去跪灵,即便有她随侍左右,没有皇上的暗地安排,只怕依旧会动了胎气。
是以她才不顾娘娘意愿,暗自与代曼商量过后,利用小福子与皇上通风报信,但是此刻她却不能这么说。
“为什么是小福子?”宗政瑾还没等她说完,便强声打断了她。
听瑶心里一惊,早就想过他会有此一问,亦在脑中细细想过措辞,只是到了这一刻,她依旧是心有惶惶,帝王威严从来不容小觑,更不是她这等卑贱之人可以与之抗衡的。
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内心的害怕,“回皇上,奴婢并不知道是小福子,奴婢擅作主张,让关雎宫得脸的奴才都听见了那话,只是一般人并不会多想……”
她所言乃是实话,即使与娘娘二人早便知晓了小福子背后的主子,只是她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私自暴露出来,伤了娘娘与皇上之间的情份不说,更是会让皇上难免在心中多加忧思与怀疑以前的种种。
那不是她的目的。
宗政瑾冷哼一声,她说的虽是真话,但是他却知道那并不是全部,只是现在他并不想与她多加计较。
“功过相抵,不奖不罚,你可服?”
听瑶头伏地,磕了三个头,“多谢皇上,奴婢愿意。”
私自揣测主子心思,背着主子行事,乃是大不敬之罪,以皇上对娘娘的爱护程度,若不是顾着与娘娘之间的情份,只怕她的结局逃脱不过一个死字。
不论是现在的结局还是最坏的结果,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是拼了自己的这条性命,她依旧会选择如此作为。
宗政瑾起身,从她身边走过,直接入了内室。
…………
苏静翕起身的时候,依旧是与平日里的时辰相差无异,揉了揉太阳穴,“本宫不是说了早点叫醒本宫么?”
听瑶站在一旁,低声道,“皇上早间临走之时已经吩咐过了,娘娘不必前去慈宁宫与太后娘娘跪灵,只需在关雎宫内好生养着身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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