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华风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离儿
饭后,叶启楠带着三人上楼来到书房,翻翻写字台一角的一摞文件,果然如老梁所说,最底层压着一本小册子——《共,产党宣言》。是刘姐打扫房间时从叶珉枕下发现的,刘姐不识字,以为是珉儿上学用的课本,幸而出门时碰上了梁管家,梁管家当然知道严重性,立马送去书房,搁在文件底下压着,请示叶启楠做主。
“叶珉!”叶启楠将小册子拍在桌上:“怎么解释?”
叶珣目瞪口呆,两年来,赤匪的宣传和言论在青城屡禁不止,如今竟这种赤色书籍竟然出现在青城省主席的家里,而堂堂叶主席的儿子竟然成了□嫌疑人。
叶珉被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瘫跪在地上,哆嗦着不敢答话。叶珣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谬,如果真有叶珉这样的□嫌疑人,南京那位委员长倒是省心了。
“混账东西!”叶启楠一脚将叶珉踹翻在地,叶珉不吃痛,疼的哭喊哀嚎。
雨萌把倒在地上的叶珉扶起来:“爹,是我给珉儿的,不关他的事!”
“就知道这里面少不了你!生出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叶启楠真是三生有幸。”叶启楠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痛心疾首的样子指了雨萌:“还敢瞪我?你也给我跪好了!”
敲门声响起,叶启楠捞起桌上的小册子扔进抽屉里,才吩咐叶珣:“去开门!”
敲门的是瞿副官,他拎着个藤编的小筐进来,小藤筐很精致,叶珣的屋里也有一只,他通常搁在沙发边,用来盛放报纸或者海报。
藤筐里的确堆放了花花绿绿的画册和书籍,也有散乱的各种颜色的纸张。
雨萌突然暴跳起来盯着小筐里的东西质问父亲:“你凭什么翻我们的东西!”
叶启楠根本不理会暴躁的雨萌,随手翻看着藤筐里的书报,除了散在外面的传单,画报中还夹着不少赤色刊物,有的装订成册,有的零散着夹在不同的书页里,无一例外都是些赤匪的宣传物。
叶珣不禁唏嘘,从老梁进餐厅禀报不过一个小时,家里上下也没有发现过异样,这样的速度和保密性一定是父亲手底下那些特务的手笔,省党部的狗腿子们还真不是吃白饭的,抄家搜户的本事日日渐长。
“爹,”叶珣赔了笑脸为他们求情,“他们还小,哪里看的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顶多看着颜色好看,叠个飞机玩什么的。”
叶启楠瞪他一眼,拉开抽屉将那本《共,产党宣言》重新拿出来,扔给叶珣。
叶珣接过来翻看,瞠目结舌,竟然每一页都有铅笔圈点和标注的痕迹。他们这是……认真研究过?
“萌萌,这可不是你们该看的东西,私藏这些宣传册子有通匪的嫌疑,这可是重罪!”想必他们根本不知道其中的严重性,叶珣一边警告,一边使眼色叫他们给父亲认错。
“通匪?同是中国人,谁是匪?”雨萌梗着脖子反驳:“你们焚书,烧不尽真理;你们杀人,杀不尽民心!”
“你……”叶启楠扬手欲打,终究还是没落下。
“雨萌!”叶珣也急了眼,拉住父亲扬起的巴掌:“跟谁学的这些混账话,你懂得什么是真理?”
雨萌扬着脑袋似还有话说,门外却响起粱管家的敲门声:“老爷,席先生过来了。”
叶启楠用眼神示意叶珣去开门。席先生进来,看到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叶珉和红着眼睛一脸不忿雨萌很是诧异。
叶启楠呵斥他们:“都给我滚回房里,一个月不许出门,好好思过!”
“还有半个月开学了!”雨萌翻了父亲一记白眼。
“开学?把功夫都用到这上面去了,还读什么书上什么学!”
看着两个小小的背影离开,叶珣无奈的摇头,和父亲争论这些有的没的,毁了自己余下的美好暑假,这么亏本的买卖雨萌竟然也去做。
叶珣正为雨萌担忧,席先生后面的话却让他险些站不稳脚。
“今早南京的电文,说青城军疑似存在□奸细,军统查出有大批量的硫磺和药品被送达赣南苏区,而这批物资,正是从青城出去的。”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纵是叶启楠宰相城府,也掩饰不住的惊讶。就听席先生接了说:“我去了陈济那,将近来往来各地的公函一封封核对,果然发现了端倪,两封半个月前的担保函,盖的是叶琨的公章,签的是叶珣的大名!”
“啊?!”叶珣听闻大惊。
席先生瞟到写字台上散乱的传单和宣传册,指着它们,对叶珣几乎脱口而出:“你的?”
叶珣简直想找个地方撞死,几分钟前他才大言不惭的指责雨萌受赤匪蛊惑,几分钟后,他竟然成了证据确凿的□奸细。
“啊,是叶珉的。”叶启楠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替叶珣辩解。
“……”席先生有点思维混乱,这算什么,赤匪邪乎到在千里之外也能收买人心?
“我,我好像想起来了,”叶珣支支吾吾的解释,“半个月前,有个朋友托我帮他运一批货,我以为,我以为是走私的枪支或者鸦片,就……替他盖了戳,行了个方便,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叶琨走后,他的第三旅一直交由旅副打理,叶启楠有心将这支部队过渡给叶珣,总是恰到时机的安排叶珣去插手第三旅军务,陈济也经常过去手把手的带他。叶珣办公,使用的是叶琨留下的公章,才有机会利用职务之便替朋友派出担保函,将这些军火药品一路运达南昌。
“是什么朋友?住在哪里?”叶启楠问。
柴三哥!叶珣心中愤懑的念着这三字,开口却遮掩道:“他昨天刚刚离开青城,去了香港。”
父亲盯着他,抿着唇没有说话。席先生将手里翻看的宣传册狠狠甩到写字台上,失望的表情不言自明。
叶启楠对席先生说:“有劳先生,通知司令部全体,十点钟开会。”
席先生点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转身离开。
“爹。”叶珣屈膝跪下来,房间里就剩他们父子,父亲似怒非怒的表情让他惴惴,他开口不迭的认错:“珣儿知道错了,怎么罚都认,爹别生气。”
叶启楠静静的看着他,半晌才开口,声音有些无奈,又有些疲惫:“珣儿,你……去军法处,领四十军棍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卡拍了~~
正反思是不是在上一章说错了话,或者文章质量下降,搞得亲们集体潜水,相比点击积分这样的浮云,离儿更在意的是大家的意见,文章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大家多拍砖,别沉默啊,怪渗人的!t_t
烟华风云 第52章 军法无情
叶启楠静静的看着他,半晌才开口,声音有些无奈,又有些疲惫:“珣儿,去军法处领四十军棍。”
叶珣浑身一颤,半张着嘴,想哭哭不出来,想求饶又不敢,一双大眼睛蓄了泪,原本水亮的眸子更加楚楚动人。
叶启楠知道,叶珣怕挨打,怕疼,尤其抵触军棍。有什么办法,闹出这么大的乱子,非但要给青城军一个交代,重要的还有南京中央,四十军棍已经是最轻的处分了。
“爹,”叶珣哽咽着,无话可说,只是摇着头苍白的喊着,“爹……爹爹!”
叶启楠看着,心里拧的疼,无奈蹲下来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不害怕,爹陪着你。”
叶启楠说到做到,亲自陪着叶珣驱车来到军法处。
总司令驾到,震动了军法处上上下下,李处长带着手下亲自出门迎接,整整军帽敬了军礼,就差在大门口挂个“欢迎叶司令莅临指导”的横幅标语。说话间不停地扶着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仿佛以为自己两眼昏花到出现幻觉。诚惶诚恐的将他们让进屋里,抢先为叶启楠拉了椅子,茶水招待。
叶珣慌乱的心稍稍平息了些,多讽刺啊,进个军法处也这么排场。
“指教谈不上,给李处长添麻烦来的。”叶启楠啜了口茶水,指了叶珣轻松的说:“假公济私,玩忽职守,重责四十军棍,立即执行。”
李处长拿手中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两个月前,二少因为办事不利、贻误军机被送来这里重打了五十棍子,如今叶司令又亲自押送三少过来,早闻叶帅御子极严,可他是这军法处,又不是叶家的刑堂?司令大人喊打喊杀气势汹汹,可真要是一不留神伤了这些小祖宗们,倒霉的还是自己。
李处长又一次扶了扶眼睛,故作为难的问:“司令,叶参谋还年轻,四十军棍是不是太重了?不然……”同是文弱清瘦的年轻人,叶琨到军法处领责不止一两次,叶珣却不一样,真要是打出个好歹,他这小命也就到头了。作势劝两句,总能给自己留个后话。
叶启楠摆手打住他的话,拉了身后的儿子一把:“打吧,我在这看着。”
叶珣纵是心里发慌,也不能轻易表露出来,这不是在家里,他不能给自己丢人,更不能给父亲丢人。
长凳被搬到接待室,能在这里挨打,算是他唯一一点福利了。执法官提了军棍进来,给叶启楠敬礼,李处长打发底下人全部回避,自己也退出去,关紧了接待室的门。
天气闷热,叶珣的手指却冰凉,他缓缓的解武装带,忽然觉得这样忸怩反倒自取其辱,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痛快些,早完早了。
军装脱去一边,裤子褪到膝盖,伏在冰凉的刑凳上,叶珣生生打了个寒噤,他极力遏制心中的恐惧,抬眼看到一块洁白的帕子被递到眼前。
用帕子塞住口,怕他喊出声丢人?叶珣看了眼父亲,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侧头不去理会他,军法处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自己还是要面子的,又怎么会鬼哭狼嚎。
下巴被父亲轻轻扳回来,手帕被塞到嘴里,叶珣想要吐出来,对上父亲凌厉的目光,始终没敢。
执法官将叶珣的衬衣往上撂了撩,裤子又拉下一截,迟迟没有动手,叶珣怀疑这执法官跟自己有仇,故意拖延着让他难堪。
侧头看到父亲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父亲并没有看他,在专心摆弄茶几上一株茂盛的君子兰,叶珣心里酸涩,想要落泪。说得多好听,“不害怕,爹陪着你。”鬼知道这是来陪他还是来看他笑话的。
正腹诽着,棍子在身后抡起,破空落下,发出“呼呼”的响声。棍子没前兆的砸到身上,如果嘴里没有帕子,他怕是真的能叫出声来,不是痛呼,而是惊叫,头一棍是感觉不到厉害的,只觉得沉,觉得钝痛,但是不出三记便能感受到这军棍的厉害,这疼痛并不凌厉,却一下下好似打在骨头里,让人痛不欲生。
叶琨咬紧嘴里的手帕忍疼,双手紧抠着凳沿,心里默数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四十军棍大致过半,豆大的汗珠已经顺着叶珣俊俏的脸颊流下,被弯长的睫绒接住,眨眼间流进眼里,蒙住了视线,也顾不得眼睛被渍的难受,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执法官突然停了手。这一停不要紧,原本意识已经模糊的叶珣渐渐转醒,身后被什么蛰咬般痛成一片,他紧咬着手帕粗喘连连。
视线模糊不清,耳边也嗡嗡乱想,断断续续听到执法官用浓重的陕北口音向父亲求情:“司令,好歹也让三少喊两声,这么憋着伤身子啊。”
叶珣也听到父亲的回答,父亲不带感情的声音让他浑身透凉:“打吧,别停下。”
接下来的棍子似乎更加难熬,天昏地暗一般,大脑全部空白,所有神经都用在对付疼痛,不夸张的说,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
棍子停了,叶珣知道是够了数目,粗喘两口气,一口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又狠狠吐了两口,想把那纯棉的手帕残留在嘴里的棉絮吐出来,絮絮绕绕的让他难受,身后的伤痛突然猛兽般袭来,倒比刚才更加难熬,体力殆尽的叶珣趴伏在刑凳上彻底动弹不得,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父亲走进他模糊的视线,弯下腰查看他的情形,他赌气般的把头侧向另一边,想用鼻息发出一声嗤笑,结果失败了,这声音微不可闻。
听到执法官赞叹的声音:“司令,三少真算是少年英雄,小的掌刑这么多年,膀大腰圆的汉子挨上这军棍也要哭爹喊娘呢,真难为三少这十五六的孩子。”
叶启楠没说话,反而叶珣忍痛支起脑袋,虚弱的声音反驳:“你才十五六呢,你全家都十五六!”
叶启楠忍着笑,板了脸训他:“还有力气贫?自己站起来。”
叶珣用尽全力冲父亲瞪眼,牵动了伤口疼的倒吸冷气,身后,几处重叠的伤口绽裂,正往外渗着血水。却见父亲真的不来搭手,赌气般撑起身子下地,提上裤子整理武装带,这一系列动作让他汗流浃背,两眼直冒金星,然后一黑,扶住身边的花盆架才没有摔倒,倒把架子上一株枸杞盆景撞了下来,紫砂花盆连带泥土摔了个粉碎。
执法官急忙扔了棍子搀住他,又拉他躲开,别让花土脏了鞋。这盆景植株健壮,形态清雅,想必价格不菲,如今初秋,已经有红果子缀在枝头,很是美观。叶珣腹诽,谁让它长在军法处这杀气腾腾的地方,活该!
“能走吗?”叶启楠看着呆滞的叶珣,开口问。
废话!叶珣委屈的看向父亲,眼里带了一丝怨毒,今天的父亲怎么这么狠心。
“走吧。”叶启楠将叶珣的沉默当做默认,抬脚迈出接待室。
叶珣被父亲带回司令部,他勉强迈动双腿,被瞿子明搀扶着走进会议室。
还未到十点钟,会议室的几名军官正在争吵,似乎关于左清矿区和铁路,还提到混编旅和特编师的军饷高低,左清矿区那是叶琨的驻地,也是叶琨遇难的地方,如今竟然被这么几位盯上了,叶珣恍然大悟,他的错误毁了自己的前途,也打乱了父亲的安排。煤矿和铁路不但是他们眼中的肥肉,更是经济建设的根本,父亲为自己铺好了路,只要按部就班的进行,他就能一点点的接手第三旅,接手叶琨的驻地,这样一来青城的根基就依然掌握在叶家手中。这一局好棋,竟然被自己一时大意满盘皆输。
叶启楠进来,众人闭了嘴围上来,老将们开始围了叶珣嘘寒问暖,埋怨叶启楠下手太狠,催叶珣赶紧回家养伤。
叶珣浑身散了架般虚弱,强忍着疼痛矗在父亲身边,一站两个小时,直到会议结束。处分必然是少不了的,军衔连降,停职反省以观后效。
初秋的闷热还未过去,叶珣却一阵阵发冷,衣服被冷汗浸透,裤子上的血迹却已经干透,清楚地感觉到粘连在肉上,稍一动,牵扯到伤口便疼得钻心。
会议结束,众人退出会议室,屋里只剩下叶珣和父亲,另外有两名副官。叶珣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歪倒在地上。
叶珣再睁开眼时已经趴在自己的卧房中,护士在给他的吊瓶换药,小可见他醒过来很是激动。
身后的伤又开始一*的折磨他,胃也开始痉挛的疼。他歪头看看桌上的空药瓶——阿奇霉素,难怪这样刺胃。
嗓子干痒得厉害,叶珣摆手比划半天才说出话来:“拔了吧,拔了吧,胃疼。”
大夫被叫进来,在药瓶中注射了适量的维生素b6,说是可以减轻对胃的伤害程度。
小可为叶珣端一杯温水,用勺子一点点的喂他喝:“小爷,瞿副官把你背回来的,浑身是血,可把人吓死了。”
“老爷呢?”叶珣看似无意,心里却难受的厉害,纵使这次的错犯得大了,父亲也不用这么狠心,扔下他看都不看一眼。
小可却没心没肺的说:“没回来过,还在司令部忙呢吧。”
作者有话要说:卡糖?
悲了个催,昨天陪麻麻去修首饰,焊接的时候好奇,凑上去看,结果吸进了煤气,中毒晕过去了,现在还晕晕的难受,好奇害死猫啊>_<
还有祝大家节日快乐!感谢朋友们的建议,特别感谢viola亲和a亲,让我找到了症结所在,一躬到地,谢谢大家支持与包容^_^
烟华风云 第53章 冷暖温情
从那日起父亲再也没有露过面,叶珣赌气不问父亲的去向,心里却越发委屈。一年来,父亲一向秉持恩威并济的原则来对付他,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算挨了打也会被父亲抱去床上上药,好言哄慰。最严厉的是从昌州回来那天,打过还要面壁罚跪,但父亲前脚离开,他后脚着床大睡,父亲回来也没怪罪什么,怎么这次就晾了他在这不管不问了。
倒是席先生常来看他,讲过道理后也看不出多么生气,这让叶珣心里好过一些。
已是初秋,却突然下起了雷雨。
原本还是晴空万里,到中午却变得阴云密布,闷雷滚过,空气湿闷,混杂着泥土的气息,几只蜻蜓紧贴着地面飞过,打扫的下人们急匆匆奔进屋,地上已经被星星点点的雨水打湿,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不过片刻,瓢泼般从天边倾泻而下。
众人感叹着这大雨之怪之猛,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南楼门口,急转弯划一个大圈,撩起地上的泥水,在门口的大理石台阶前停稳。车前插着的青天白日旗被雨水打湿,*的耷拉在旗杆上,丝毫没了往日的威风。
瞿子明下车打开后门,叶启楠从车内走出来,一身灰黑色中山装,庄重整肃。雨势倾盆,车上没有带雨伞,叶启楠的肩膀前胸被打湿,地上的积水也浸湿了裤腿。
三太太迎出来,为叶启楠除去外衣,白色衬衣也已经湿透。五太太拿毛巾去擦他湿漉漉的头发,原本用发胶规整的整齐的头发被雨水湿的毫无章法。
叶启楠一面接过大太太手中的糖盐水,一面吩咐瞿子明去地质处叮嘱几番,防涝防灾工作一定要做得扎实。
“珣儿呢?”叶启楠问五太太,仿佛除了公务儿子最大。
三太太白了叶启楠一眼,环在胸前的胳膊甩开,手绢挑在鼻翼作势沾了沾,卷曲的乌发一甩,扬着头走去小客厅,故意放重了脚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五太太叹息着:“三天不吃东西了,好在昨天退了烧,勉强灌了几口米汤。”
叶启楠往楼上看一眼,手里的糖盐水递还给大太太,大步上楼,只留下大太太在原地喊他先换了湿衣服。
叶珣的卧房像医院的病房,床边摆了吊瓶架,床头柜上摆满药瓶,屋里充斥了消毒水的味道。床上的人睡得正熟,雷声和雨声都没有打扰到他。
小可在床边伺候,趴在床头睡着了。叶启楠过去拍拍他的肩头,小可猛的坐起来,刚要说话却被示意噤声,叶启楠挥挥手叫他出去。
叶珣像个婴儿一样,侧躺着缩在薄绒被里酣睡,弯翘的睫绒垂在下眼睑上,面色蜡黄,原本略带婴儿肥的双颊瘦的凹陷下去,紧抿着嘴,不时蹙眉,想必是身后的伤痛作怪。怕凌乱的头发扎眼,叶启楠忍不住帮他整了整额前的流海。
大概是冰凉的手触到脸上将他吵醒,叶珣不满的紧蹙了眉睁开眼来。迷迷糊糊看到父亲站在眼前,叶珣触电般将被单蒙在头上,费力的挪动身子,转向另一边背对着父亲。
叶启楠捅捅叶珣的被子,哑然失笑,早就想到他会赌气使性子,倒没想过会这样孩子气。
叶启楠推推床上的人,笑着坐到床边,声音有意严肃低沉:“犯了这么大的错你还委屈了,不该罚?”
被子里有了些动静,清瘦的身子不住颤抖,发出阵阵抽咽。
叶启楠一惊,忙去揭他的被单,叶珣挣扎着不肯,用薄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叶启楠便从脚下入手,掀开被子一角,轻轻褪下叶珣松滑的睡裤,叶珣反而不再挣扎,兀自缩在被子里啜泣。
触目惊心的棍伤刺痛了叶启楠的双眼,绽开的皮肉已经结痂,没有破皮的地方也是一片黑紫於痕,斑驳骇人,恐怕要留下伤疤难以消去了。
整理好了衣服,叶启楠伸手去扯被他蒙在头上的被子,叶珣却拼尽力气挣扎,只怨他浑身乏力,不过多久便被父亲制服。
“好了,儿子,”叶启楠玩笑着束缚住他,生怕他动作太大弄疼身后的伤处:“爹闹你玩呢,不闹了不闹了,该扯坏伤口了。”
叶珣被父亲制服,他看到父亲半湿的衬衣,突然意识到窗外下起了大雨,红肿一双眼睛呜咽着,含糊不清的说了些什么,眼泪成串的般往下掉。
“羞不羞,多大人还得哄着!” 叶启楠促狭他:“可怜我这二十四孝爹,连夜飞去南京给你小爷收拾烂摊子,回来还看你这幅脸色。”
“爹……”叶珣彻底决堤,抱过父亲的胳膊哭的可怜:“娘已经不要我了,我以为爹也不要我了……”
叶启楠身子一僵,儿子的话让他感到震惊,他用粗糙的手为叶珣拭泪:“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莫说你是受人利用,就算真是□,哪怕是狼豺虎豹,就不是爹的儿子了?”
叶珣哭花了的脸在父亲潮湿的衣袖上乱蹭,啜泣着不说话。
“这么委屈啊?”叶启楠抚上他的额头,冰凉的温度让他放下心来:“这次打的狠了,自己长个记性,否则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你那群朋友拖累死。你办事比你二哥活络,懂得变通、懂得规避,这恰恰也是弱点所在。无规矩不成方圆,修身、齐家、治国事事都需要遵守规则条框,别怪爹心狠,平民百姓尚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你是爹的儿子,是青城少主,是站在山尖的人,你注定比别人站的高望的远,也注定要如临深渊,稍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爹在一日,可以庇护你一日,哪天爹闭了眼,青城和叶家都要靠你撑起来。你说说,爹能不狠心,敢不狠心吗?”
叶珣狠狠的摇头,他不想接管家业,不想接替叶琨的位子成为青城少主。叶珣的确说过,叶琨能做的事他也可以做,但那只是二哥逝去的日子为安慰父亲说的话,他本性桀骜,喜欢自由不受拘束,他努力想要收敛,想要摆脱这身江湖气,如今看来真是应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