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大王的压寨夫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湖蓝阁
那时候凌深正因为那一声“当家的”走了神,没注意到自己面前有个人举刀砍过来,还是于狁看到了,赶紧喝止,但还是没赶上,就连他自己想躲开,也没能完全避过这一刀。
这一刀落在肩胛骨上,钻心的疼,是麻沸散都无法抑制的,让凌深顿时有种回到十一岁那年,被人一棍子敲在脑袋上,那时候因为被暗算而产生的各种感觉大概和现下差不多吧。
于狁正给凌深扎绷带,见这人一声不吭地坐在石头上,拧着眉问道:“你若觉得哪里不舒服,赶紧说一声,别这样闷声不响的?”
凌深听了抬头看向于狁,戳了戳自己的心窝:“这里难受。”
于狁嘴角抽了下,但还是保持镇定道:“你受伤的是肩膀。”
但我心里难受。凌深刚想说这句,转眼就见一个人从山上走了下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其中还有个人抬着个似乎受了伤一同向他们这边走来。凌深一看到为首的那人,便觉得胸口更加难受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日前他们还说起的赵云洲。
这人大约三十岁的样子,面容刚正,眼底因近日连夜追踪这群冰原强盗而有些发黑,然这并没有掩盖住他眼中的凛然,这人光是站在那儿,便让人觉得是个正气的人。当然,凌深还知道这人是个心细的,从他手绘的那张地图,以及不留线索带人追踪至此就能看出来。
此刻,这人带着几个手下到了他们面前,就见他拱手冲于狁说道:“已经进庄子看过了,无人生还,倒是在山上发现个还有气的。”
几个手下将那人平放到地上,凌深跟着于狁探头一看,当下撇嘴冷笑:“还真是祸害遗千年呢。”这躺在地上的人可不就是之前骗他们上山的那少年,没想到当时他们十几个带刀的在一块,最后竟然让这个惯会骗人的人活了下来。
凌深这话说得不响,却也不轻,赵云洲自然是听到了,便不动声色地瞧了他一眼,转头刚想询问于狁要将这人作何处理,就听他们当家的说道:“将这人送去官府,就说是这强盗窝的残党,另外不要让这人有开口的机会。”
赵云洲一听,抱拳应下后又问道:“那还要问问么?”
被问的于狁只是一点头,赵云洲意会了,回身命人将躺在地上的少年搬去远处。
凌深觉得好奇,等那赵云洲走了,他才看向于狁:“你们方才在打什么哑谜?”
于狁瞧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只不过是让那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哦!”他懂了,是要把这人的舌头割了啊。他了然地点点头,但转念又问道:“那若是他认字还会写字呢?”
于狁指了指不远处,赵云洲正蹲在那少年面前似乎在问什么。凌深看过去的时候,赵云洲大概问完了,站起身来,冲身旁的人招了招手。不用说话,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就心领神会,其中一个上前来,捏起那少年的手利落地一个弯折,再落下时,那少年的手以一个奇怪的角落搁在石头上……
凌深看到这里,突然有些累了,回头看向于狁,却见他并没有看方才那一幕,而是将视线落在远处的山林,那里青松挺立,倒是显得生趣得多。
“那群人你准备怎么处置?”凌深问得是那群冰原强盗,他们杀人无数,无恶不作,显然比那少年更可恶。眼下那少年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等送去官府,怕等着他的也是死亡,而这群强盗,倒是活得好好的,当然,能不能活过年底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我准备让沈奇带几个人将这群强盗送去上京府,那里自然有人对这群人做出裁决。”于狁没看他,依旧看着远处的那片松林。
凌深看着他,却是接着他那听似意犹未尽的话说道:“然后还能让那个穆州府尹倒大霉是吧。”
于狁终于看向凌深,迟疑了下,回答:“穆州府尹没能惩治在自己州郡犯事的强盗,自然是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凌深没有接话,半响,他晃了下脑袋,像是忽然想通似的,点了下头低声呢喃道:“也是,不过……”
“你刚说什么?”于狁久久没等到下文,偏头瞧着他,却见他摇摇头,道:“没什么,既然这事情解决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凌深原是想问这人究竟和这朝廷有什么关系,总觉得他对朝廷上的事过分上心了,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问。
之后,于狁留了一部分人下来看守那群冰原强盗,剩下的则跟着他们回了郊外的李宅,一同回去的自然还有赵云洲。凌深对此颇有些郁闷,毕竟这人从始至终竟然没给他一个好脸色来着,而留守在宅子里的沈奇,一看到赵云洲简直跟见了自己男神一样,一脸惊喜外加扼腕地迎上来,嘴里还不停叨叨着“可惜先生不在”的话,让凌深顿时一种嗅到八卦的感觉。
当晚,于狁将事情交代给了沈奇,沈奇虽一脸不愿,过了两天,还是带着雇佣那些人南下去了。
赵云洲在休整了两日后,也再度北上去了夏国。
等这个面瘫子脸似的人走了,凌深这才问起于狁:“这人是不是见我不顺眼呢。”
于狁抵着下巴想了下:“子……”眼见身旁这人沉下脸来,他暗叹了口气,直接跳过名字道,“他本来就这样,平日里对谁都绷着张脸,你不用放在心上。”
凌深摸了摸下巴,回想这两天的接触,又问:“你确定?这两天谁见了我都喊一声‘大当家的’,唯独他,除了喊你‘当家的’,就没见他正眼瞧过我。”
于狁本想安慰他两句,但他想了又想,发现事实的确如此,最后也只能作罢了。
他们在穆州又停留了两日,一直等沈奇等人顺利离开了穆州,这才上路回溯北去。来得时候,他们只有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却成了一帮子人,赵云洲带来的人偏要跟他们一起去千和城。这虽说人不多,左右不过十来个人,凌深却对此怨念极了,觉得如此竟不能跟当家的好好培养感情了。
这一路回了千和城,沿途竟也没做任何停留。早先凌深还想沿途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来着,毕竟来这里也有小半年,却是不曾外出游历过。只是现下有这么群人跟着,他自然是没这个闲情逸致了。
一群人回到溯北的时候已是十二月,这天每隔几日总要落一场大雪,官道上竟是没什么人,一直进了千和城,方才寻着些人气。这天尚不算晚,街市上的店面都还开着,但客人却极少,大多人是不大愿意大冷天逛街的,更何况据说过会儿还有一场雪要下。也正因为这场雪,他们并没有直接出关回青峰山,而是先去了趟丁二镖局。
这时已近年关,丁二镖局里竟是比往常热闹多了,之前在外走镖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赵云洲之前带来的人也是镖局的,只不过平日里都在穆州一带干活,这次死活跟回来据说也是想在镖局过年。等进了镖局大门,这群人就跟脱缰野马似的,四处蹿人门子跟人闲谈聊天。
凌深跟着于狁进了镖局正厅,丁二镖局的总镖头宋尹就坐在上位,而在他的下首,孟春和就捧着杯茶,时不时望一眼门口,等见着他们进来,原先有些焦急的脸上赫然露出欣喜来。
“当家的,大当家的,二位可算回来了。”孟春和一笑,见两人落了座,又赶紧招呼身后的人给他们上茶水。
那人端着茶壶给于狁倒完了茶,又走到凌深面前,边倒边说起来:“大当家的这一回来,咱们寨子里的兄弟又得发愁了。”
“为何?”凌深抬了眉梢打量起这人来,只见这人面容虽粗犷得很,难得脸上没有胡渣,整张脸一览无遗。这会儿被他问了,就见他露齿送了个爽快的笑,接着解释道:“大当家的长得好看,寨子里的姑娘们都憧憬着呢,这您要往那儿一站,姑娘们哪还会瞧别人。”
凌深点点头,深以为然,一旁的于狁瞧着他如此不要脸,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那人似乎也没觉得凌深这般应承有哪里不对,正要说什么,却又见他们大当家的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他。他心下疑惑,正要问怎么了,就听凌深问道:“你之前在寨子里干什么的?”
他茫然地眨眨眼睛,等反应过来了,也还是一脸疑惑:“这才多少日子不见,大当家的竟不认识我了么,之前还专门给你送了几次炭呢。”
这么一说,凌深记起来了,是之前经常见到的那位大胡子,好几次他还认错来着。因为有了印象,他又一次歪头打量了这人一番,只觉得这人刮了胡子和没刮胡子果然还是有区别的,虽然区别并不大。
“对了,怎么突然刮胡子了?”凌深问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去,他身边是当家的,不知道这位刮了胡子是个什么样的。
山大王的压寨夫人 第二十四章 提议经商
“讨媳妇儿开心呗。”那人揉着脑袋笑得略有些羞涩。
凌深点点头,觉得这理由不错,讨媳妇儿开心嘛,大当家的觉得为了他们两个都开心,还是把那碍眼的胡子刮了比较好。况且,这事儿他早就想做了,就是一直寻不着机会,这会儿既然提到了,没理由不说一下。
如此他扭头光明正大地看向于狁,摸着光洁的下巴说道:“你要不也刮一下,那满脸的胡子看着忒碍眼的。”
当家的眼皮子一跳,瞪了他一眼:“别胡闹。”
凌深就纳闷了,这刮胡子怎么就胡闹了,还是说当家的对胡子又不得不说的眷恋,不蓄胡浑身不舒服或是其他怎么样的。他挑了挑眉,环视一圈,却见上首的宋尹很是不赞同地皱着眉,那张脸上是恨不得直接刻上“反对”两个字了,就是对面的先生也摇摇头,但转而又似乎很赞同地点点头。
对宋尹持反对意见,凌深一点也不奇怪,这个镖局里的人简直比山寨里的人还要以这位当家的马首是瞻,自然是要努力维护他们当家的权威和利益喽。至于先生那奇怪的反应,他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是要闹哪样啊。
凌深搞不懂这两人的反应,转念又觉得这刮胡子左右是他想干的,而对象又是面前这人,横竖跟其他人没关系,还是关起门来解决比较好。最后他颇为低调地凑到于狁耳边,低声说道:“回头再跟你说这事。”
于狁本来都习惯这人的无耻了,时不时贴着他耳朵来上一句什么的,只是没等他应下来,余光却恰好瞧见孟春和那极其八卦的神色,身子顿时僵了下,他立马坐直了身子,假装没听到身旁这位的说话。
但显然,这样的举动让大当家的很是不满意,但同时他也发现一直偷看着他们的先生,他素来知晓这人对他们两人的事有多上心,这会儿看到他方才的举动,怕是要浮想联翩了,于是为了遏制先生那堵不住的脑洞,凌深假装无意地说道:“这次我们去穆州,终于让我瞧见了那位传说中的人物。”
孟春和果然被这话题吸引住了,视线一转落到凌深身上:“哪位?”
“赵云洲赵总管。”凌深说这话时一直盯着孟春和瞧,眼见先生在听到这名字后,眉头一皱,显然很不满意的样子,便让他知道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至于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但从沈奇之前那口气听来,关系应该不至于太糟糕才对。他想了下,接着又道:“赵总管果然是个能人,什么都会……”
“能什么能,就知道跟我对着干。”先生大约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闷闷不乐地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转身往门外走去。凌深倒是没料到他那句话杀伤力如此强大,愣愣地眨着眼睛瞧着处于暴走边缘的先生,以为他会头也不回的走掉,不想他临到门口忽得停住脚步,回头冲他们告了一声。告完了,他就真准备走了,但最后还是憋不住问道:“那赵云洲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凌深还怔愣着,听他这一问呆呆地点了点头:“他啊……”
“他还有事,这次回来也只是帮忙,估计还有段时间才能回来。”于狁似乎习以为常了,淡定地打断了凌深的话,末了在某人郁闷地眼神中端着茶杯抿了口茶。
孟春和听了以后也没说什么,应了一声就走了。
凌深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还真搞不明白先生干嘛来着,先是坐在这里等他们,现在又这么走了?他歪着脑袋,偏头看向于狁:“先生是知道这次赵总管回来过,所以眼巴巴地过来么?”
“为什么这么问?”于狁端着杯子的手一抖,看着凌深的眼神都带着点不可思议,“还是说沈奇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
“这果然是有什么么?”凌深一脸恍然,但下一会儿就又锁起了眉,看先生那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赵云洲在穆州出现过啊。
坐在上首的宋尹见这位大当家的在纠结这种问题,嘴角狠狠抽了下,接着解释道:“先生只是听说你们今日进城,特地过来接你们的,跟赵……赵总管半点关系也没有。”
没关系就没关系。大当家本质上还是不八卦的,跳过这问题,三人就着穆州这次事情又说了会,凌深能明显感觉到宋尹的拘束,似乎并不习惯在谈论正事的时候多一个外人在场,每每谈及到一些话题,他就闭嘴不说了。
凌深并不是个不知趣的,见宋尹一脸有话要说却不得说的样子,当下就要离开,只是他才站起来,手腕就被人扯住了。
“你不用走。”于狁拉着凌深坐下后,转而看向宋尹,“没事,继续说吧。”
“可是……”宋尹抿着嘴没说下去,一直到于狁点头示意后,他才接着道,“是这样的,年关将近,夏国那边对各地商贾盘查比较严,恐怕近期想要进驻有些麻烦。”
“不急,这事等过完年再说,况且我跟子……”于狁下意识地停了下,接着面色淡然地继续,“我跟赵云洲也说过这件事了,他会在夏国观察一阵子,然后再做决定。”
宋尹表示明白了,但还是奇怪他们当家的怎么不唤“子衡”了,要知道这两人素来感情好得跟自家兄弟一样,当家的唤赵云洲也从来是喊表字的,现下怎么连名带姓地叫了。只是宋尹虽觉得奇怪,却也不会干涉这种事情,左右都是他们当家的自己的事不是。
“那当家的可有人选了?”宋尹又问了个前不久问过的问题。
“有了,就他了。”于狁面不改色地指了指凌深。
宋尹怔了下,跟着就看向这位话不多的大当家。凌深这会儿正因于狁方才那话开心着,觉得这人还是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脸上的表情自然也就明朗了不少。宋尹看他神色愉悦,也有些纳闷,心想这人刚刚脸色还不是很好,怎么突然就好转了呢?难不成因为当家的让他负责夏国的买卖,所以开心了?
觉得应该是这么一回事的宋尹,理所当然冲凌深点了点头,嘴上也属恭敬地说道:“那就有劳大当家的了。”
凌深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地望着宋尹,刚想问怎么回事,于狁却在这时候扯了扯他的袖子,又悄声与他说道:“回去跟你说。”
大当家的听了这话觉得特别耳熟,略一回想,赫然就是之前自己对他说过的,心里便又美上了,觉得这是完全视他作自己人的说法——回去再说什么的可不就是两个人关上房门再说的意思么。
当天晚上,凌深也不住宋尹给他安排的房间,顾自跑去和于狁住一间,就跟前些时日一样。于狁起先觉得不妥,但还是坳不过凌深的无耻和厚脸皮,最后只能放行了。
凌深一进于狁的房间,还没坐下就问道:“宋总镖头之前跟我说什么有劳了?”
“我想让你去夏国那边经商?”于狁这边刚说完,凌深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去夏国?”
于狁正倒茶水,一时也没发现凌深那冰霜似的脸色,索性就习惯性地继续:“夏国有意广招商贾,所以就想趁这次彻底进驻夏国,我想你平日里管账不错,想必经商也不会太差。”
“谁与你说这管账和经商是一路的?”凌深的口气不好,于狁这次总算听出来了,递出茶杯的时候瞧了他一眼,没差被他那难看的脸色惊到了。
“怎么了?”于狁将茶杯放下,探手摸上他的额头——
之前赶路的时候这人有发过一次低烧,但他硬扛着没说,一直到晚上两人睡一块了,于狁才发觉这人的不对劲。那会儿他急着去找大夫,但这人不肯,非要等天亮了再说,好在第二天这人醒来就退烧了。只那次之后,于狁就特别关注这人的身体情况,怕他又硬扛着不说。
凌深却没想那么多,一把拉下于狁的手捏在手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你:“你要赶我走?”
“乱说什么?”于狁拧着眉,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但凌深这次用了力气,一时间他那只被捏住的手竟是动不了。
“难道不是么?还是说你天真的以为经商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去了那边交代点事情就可以回来了?”凌深咬着牙反问,冰冷的视线紧盯着于狁,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非常可惜,当家的那张脸上根本没有多余的表情,未能看到他眉头拧着,似是无奈地看着他。
“我并没有要赶你走。”于狁叹了口气,“诚如你所说,我的确不懂经商这种事情,但我也知道这事不是朝夕就能搞定的。我让你去,是觉得除了你寨子里没有能肩负起这事的人,而且我信你,比起其他人,我更信你,仅此而已。”
山大王的压寨夫人 第二十五章 表明心意
凌深当然听出了他这话的意思,寨子里其他人是指哪些,他心里也再清楚不过了,这当中自然包括了孟春和,却不包括那位赵云洲。凌深不知道先生知不知晓这人的真实身份,但那位赵云洲是肯定知道的,所以才会被派到夏国当探子,正因为完全相信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于狁能如此相信自己,凌深自然是高兴的,可一想到这样的代价是远离这人去异国他乡,他可就高兴不起来了,甚至还有些愤怒。
“你明知道这一去时日不短,竟然还……”凌深没说下去,冷着眸子盯了他片刻,最后压低了嗓子狠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我喜欢你,你倒好,一句‘我信你’反倒把我踢得远远的。”
于狁眸光一闪,还来不及说什么,对面的凌深一把拽过他,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凌深怒视着眼前这张颇让他怨念的脸,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是想亲他一下还是打他一拳。最后,他愤愤地咒了声:“该死的。”转身摔门而去。门外是回廊,廊外此刻大雪纷飞,冷风吹灌过来,他一凛,原先还混乱的大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之前,他从未好好想过这些事情,一直到方才那句“喜欢”脱口而出了,他才幡然醒悟。他是喜欢这人的,虽然至今没能一睹他的真实容颜,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人是真实的,毫不作伪的。至于他刻意隐瞒身份这件事情,在凌深看来更加不是问题——他喜欢这人,跟他曾经是谁半点关系都没有。
大当家的从来都是个爽快的人,这会儿想通了,转个身便又想进去了,只是他还没跨出脚步,便又顿在那儿了。
身后的大雪还下着,鹅毛般的雪花在夜色中纷纷扬扬的似乎还泛着白色的光,凌深扭头看向外头的雪地,就见地上早已积了厚厚的雪,光洁的雪面甚至还泛出朦胧的白光。他就这么怔愣地看了片刻,随后一个激灵,抬脚往另一头走去。
于狁坐在房里,耳边听着外头脚步声远去,心跟着就恍惚起来。方才听着那一番告白,当家的差点就将同样的话脱口而出了,他还从来没有如此冲动过,却在刚刚想要放纵自己一回。
他抬头看了看禁闭的房门,怔愣了片刻之后,终是叹了口气——这回怕是真恼了他吧,毕竟明知他的喜欢,同样也知道自己的感情,他却仍旧没有改变让他去夏国的想法。他又坐了一会儿,一直到桌上的灯光晃动了下,他才勉强回过神似的,站起来而后准备去落锁。
他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栓上却久久没动,心里其实还带着点期待,希望下一刻这人就推门进来了。
这么想着,他落锁的动作果然缓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竟然响起了久违的脚步声,于狁心中一喜,跟着房门就被推了开来。
凌深倒是没料到这人会站在门边,看着他一副打算落锁的动作,他眉梢微抬,冷哼道:“刚打算把我赶去夏国,现在是连房间都不让我进了?”
于狁先是怔了下,但到底看到这人回来了,心里也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眼下这人只是正在气头上,说得话自然也难听一点。
“你手上拿得是什么?”于狁瞧着他进来后门也没关,就托着盘子走到桌子边上,心下不免有些好奇,关了门就跟了过去。
看着于狁跟过来,一副方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凌深心里就来气,再一想这人竟然还想把他锁在门外就更气了,当下点了点椅子,命令道:“坐下。”
于狁犹豫了下,到底乖乖坐下了。
“把下巴抬起来。”凌深再一次命令道,随后也不管他有没有按照他说的来,自顾自掀开盖在盘子上的布,又取了上面的刮脸刀。
当家的看到这装备,顿时醒悟这人要干什么,拧着眉刚准备开口。对面的凌深就像是窥探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道:“今天我一定要把你这胡子刮了,以前你没这胡子的时候不也没问题么,再说了实在不行黏假的不就行了,这事儿你以前也干过。”
于狁怔怔地看着凌深,只觉得他这话好有道理,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一旦于狁乖乖接受了即将被剃须的命运,凌深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不过他从没给自己以外的人刮过胡子,到底有些手生。有好几次,于狁看着他僵着手腕的动作,都忍不住想把他手中的刮脸刀抢过来,但一直到最后,他也没这么干,实在是这人的神情太过严肃、也太过认真了,他竟是不忍心搅了他的兴致。
从开始剃须两人就不曾说话,房间里一片安静,而随着一撮撮胡须缓缓落下,那张过分神秘的脸也终于曝光在昏黄的烛光之下。那并不是一张有多英俊神武的脸庞,反而跟往日给人的感觉全然相反,偏生得温文儒雅,只那深远的眉眼间自有一股硬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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