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皇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某某
高竹猗不明白,怎么唱首歌还扯到威风上去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跟着司乐官往曲苑去。他的这位上官板着脸讲完工作的事情。忽然微笑说:“竹猗,你的那件事儿咱们都知道了。谢谢你能扑出去救人。”
“大人言重了。下官虽然是楚国人,但人命关天,下官绝不会见死不救。”高竹猗又恭维道,“如果大人有幸去楚国游历,见了楚国百姓遇难,也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是自然!”这名司乐官一挑眉说,“两国纷争是一回事,无辜百姓又是另外一回事。本官分得很清楚。”
高竹猗便连连点头称是。他看得出来,今日来往遇见的同僚对他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他们虽然还是对他视若无睹,但起码不会再恶意地议论他打压他。
而他的这位司乐上官,更是肯和颜悦色地与他说话,不像过去这些天,哪怕对他交待差事也是沉着一张脸。高竹猗不禁有些得意,他的计谋显然一石二鸟,既取悦了玉松公主,也让同僚们对他有所改观。
进了公主府歌舞班子居住和训练的曲苑,高竹猗便听见一个粗犷的男声扯着喉咙在嚷嚷什么。初初一听,他还以为里头在吵架。仔细分辨,他才发现那人竟是在高声唱歌。
司乐官臭着一张脸,既像在问高竹猗,又像是自言自语:“这样的唱法儿怎么能让公主殿下满意?!唉!”
二人绕过苑中花木,沿着青石路往歌声起处快步走去。刚刚到了唱曲班子训练的屋子外头,二人便听见有人在发脾气。他们脚步便是一滞,只因正雷霆震怒的人是玉松公主。屋外也站着数名身穿内宅统一服饰的宫人。
看来她相当重视这件事,否则不会亲自到场聆听。高竹猗听出她很是恼火,提着嗓子斥责:“悲怆是要的,但不屈不挠的奋斗意志才最重要,你这一味扯着嗓子干嚎算怎么回事?把司乐官给孤叫来!再挑几个人备选,这些都不行。”
还在屋外的司乐官赶紧对屋外这几名宫人拱拱手,不卑不亢地说:“微臣礼宾局司乐坊司乐官丁希然、掌乐官高竹猗前来拜见公主殿下,还请哪位内官代为通禀。”
最靠近门站着的内监转身进了屋,很快就再度露面,对司乐官丁希然面无表情地说:“殿下有旨,宣丁司乐和高掌乐觐见。”
从随侍宫人的表情和态度,就能揣测出几分主上的心情。并且刚才所听见的那些话也充分说明了玉松公主的不满。丁希然惴惴不安地迈过门槛,高竹猗落后一步跟随。
进了屋,高竹猗看见在场之人除了侍候玉松公主的随从和曲苑的歌舞教习以外,便是寥寥可数的几名男伶。也不知挨骂的是哪个,反正所有男伶都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顶着主上的盛怒瑟瑟发抖。
这是一间专门给歌伶使用的训练室。乐器沿着墙根一一摆放,数量多,品种也齐全,但此时只有弹奏古筝的乐师在场。而且好端端的古筝不是放在案几上,而是被乐师费劲巴拉地竖直抱在怀里。
高竹猗暗自腹诽,玉松公主再怎么人小鬼大,总还是有孩子气的时候,她这又在玩什么玄虚?!
娃娃军的军歌《我想要怒放的生命》虽然歌词浅显不怎么押韵,曲调也偏向粗野不精致,但确实易学易传唱。而从方才歌伶的演唱,高竹猗听得出,这首陌生的歌儿也与此世流传的歌曲大不相同,与亲军军歌风格类似。
这种歌曲就得找些如亲军那般孔武有力的大汉击缶高唱,此时在场的这些男伶一个个比他还清瘦,看着就不像能唱这种歌的人。想到这里,打算趁热打铁加深玉松公主对自己印象的高竹猗十分大胆地上前一步,向高踞主位而坐的武令媺深施一礼,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想法说明。
武令媺摸着下巴,认真且安静地聆听高竹猗的意见。她的神色如此专注,一时间竟让高竹猗产生了某种错觉,似乎她眼里只有自己。他飞快地将话说完,行礼而后退下。
“将歌词和曲谱给高掌乐看看。”武令媺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高竹猗的嗓音颇有磁性,她觉着也许可以让他来试试这首信乐团的《海阔天空》。此念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而且她回想歌词,那简直就是给苦命的公子斐小高同学打造的嘛。
高竹猗没想到自己的一席话竟然惹祸上身,他莫名其妙地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这叠纸张,低头细看。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开始发抖,心中有如惊涛骇浪一般。
“你留下来试试这首歌。”武令媺长声而起,根本不容许高竹猗表示反对,“若是唱得好了,孤便将你这几次立的功算在一起重重奖赏。高掌乐,此事关乎孤的颜面,你必须全力以赴,明白吗?”
“公主殿下容禀,世子殿下不会答应微臣献歌于大庭广众之下的!”高竹猗赶紧躬身行礼,急切道,“而且微臣并不擅长曲乐之道,只怕会误了殿下的大事!”
“演出时,你只要戴上一幅面具,便无人知你是谁。”武令媺皱起眉,不悦地说,“高掌乐,你既然不擅长曲乐之道,当日为何还要入府为掌乐官?你怎么不尽早请辞,孤也好选拔能者充任职位。”
屋子里所有人,包括乐师和歌伶在内,都立刻目光灼灼盯着高竹猗。他不禁叫苦不迭,若是就此承认自己当真不擅长曲乐之道,恐怕玉松公主马上就要怀疑他的所有作为。
小样儿,老实干活儿才有糖吃!武令媺脸色忽改,笑吟吟地说:“你就不要推脱了,孤相信你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你的音色颇为清亮悦耳,不妨试试吧。”
高竹猗恨得牙根痒痒,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垂首再度看向纸上写着的歌词,他的心口渐渐发疼。不说别的,这首名为《海阔天空》的歌曲,当真是狠狠击中了他的心。这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在诉说他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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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皇华 第六十九章 迷死人不偿命
学会一首歌很快,但要唱得好却难。高竹猗把嗓子都喊哑了,才勉强得到武令媺的认同。此时已经到了午膳时分,倒是托了唱歌的福,他得已留下来被赐宴。
当然,指望公主殿下单独赐宴给他这是不可能的。虽然说这次赐宴不像上回所有属官都到了场,但也是浅蓝浅绯毕集。高竹猗这个浅绿官袍又令人瞩目了一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武令媺给大家敬了一回酒便先行离席。高竹猗填饱了肚皮也没再多留,这些穿浅蓝和浅绯的高品级属官一个个对他不屑一顾,他也懒得看他们脸色。
公主府给属官们安排了歇午晌的地方,高竹猗刚走到那附近,就有一个人闪身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心中警兆顿生,他下意识便飞快后退数步与这人拉开了距离。
但立即高竹猗便后悔。面对天榜排行第八的大高手,如果他是毫无武学根基在身的普通人,不应该表现得如此警觉,反应也不能这么快。
唐锦堂沉冷如寒潭的眼里没有半分异样情绪,他靠在路边怪石盆景上,静静地看着高竹猗。高竹猗一动不敢动,他清楚无比地感到了一股尖锐得刺骨的恐怖气机紧紧锁住了他。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有一星半点异动,这股气机就会化为无坚不摧的漫天剑雨结束他的性命。
“实力不差,地榜四十名左右。”好半天,唐锦堂才开口说,“殿下要见你,跟我来。”
千掩万藏,却还是躲不过去。高竹猗心里直打鼓。咬咬牙,他低声道:“并非下官有意隐瞒,只因下官是世子暗卫一事甚为隐密。”那股气机随着对方开口而消失,但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你不必对我解释,有什么话对殿下说。”唐锦堂负手徐行,将后背就这样大喇喇地亮给高竹猗。他浑不在意,缓缓道。“但是你记住。不管你到楚国来干什么,你若是做了伤害殿下的事情,我便是走遍天涯海角都会要你性命!”
“下官就任公主府属官之时。必定竭尽全力为殿下办差。但是唐先生,下官毕竟是大楚人氏。若是今后大楚与周国交恶,下官自然是要为国尽忠的。当然,那时下官也必定不再是公主府的属官。”高竹猗挺直腰杆。夷然不惧轮回剑的赫赫威名。
唐锦堂头也不回地说:“你是什么身份与我何干?我既然是公主府的供奉,自然要杀尽胆敢犯上的任何人!”
高竹猗被噎回。心知没办法和这个江湖有名的死人脸讲道理,便闭口不言。七拐八弯,足足在正午的大太阳底下走了小半个时辰,他才被带到外院靠近阳明岭的某座僻静小楼中。楼下站着内卫统领金生水。
唐锦堂示意高竹猗上去。他却和金生水一样守门。高竹猗沿着楼外阶梯爬上二楼,走过长廊,在面对波光粼粼的月牙湾遮荫凉台上看见了坐在竹椅里凭栏吹风的玉松公主。
只有她一个人!这一刻。高竹猗恶向胆边生,还真想挟制玉松公主为所欲为。但也就是想想便罢了。他相信。哪怕他将刀子架在了玉松公主的脖子上,楼下唐锦堂的无形剑气也绝对能抢在他动手之前射穿他的眉心。
有形的利器与无形的利器,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天榜高手之所以能名列天榜,都有一个最明显的特征。他们当中,练剑的修炼出了剑气,使刀的有刀芒,耍拳的有拳罡。
高竹猗身手已然不弱,却还处于地榜层次。唱歌耗嗓子,他中午喝了不少酒润喉。这一路上,唐锦堂专往没有树荫的地方走,他又被晒了个结实。此时站在这临水的小楼上,吹着清凉的风,他的脑袋不仅没清醒,反而越来越迷糊。
武令媺扭头便看见高竹猗小脸微红、醉眼迷离,好一幅等待宠爱的小受模样,不禁笑道:“你来了。”
高竹猗用力摇晃脑袋,方才好似繁花在眼前绽放。他纳闷地问自己,你这是怎么了?玉松公主这样的小魔女,你怎么会觉得她笑靥明媚,让人心动?
可怜的小高同学并不知道,他喝的那壶酒被下了料。其实他很小心,在公主府用膳都会偷偷摸摸用手指上戴着的测毒银戒试过才敢入口。但是那壶酒里加进去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毒药,只是一点点让人放松心防的迷神药粉而已。
这玩意儿不仅没有毒,用得好了还是救人的良药。圣手门的名医们在圣手老爷子未失踪之前,被老人家拿着武令媺说过的“先古医术”很凄惨地荼毒了一番,被逼着硬是研制出了在给人开膛破肚之前使用的麻醉剂。武令媺建议取名为“圣手麻沸散”,这名儿很得圣手老爷子喜欢。
高竹猗不幸地成为了“圣手麻沸散”的第一个非手术试验者,而效果显然不错。武令媺瞧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药粉正在发挥作用。她便趁热打铁,神色越发和蔼,指指自己身边的竹椅说:“坐下吧。”
高竹猗的腿便不由他控制地慢慢走过去,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里,还不由自主歪着头对武令媺展颜而笑。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蛇蝎美人,在他收起毒牙利爪时,他的美貌还是能让人心神动摇的。
武令媺叹了口气,很想说,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不过她的眼神依旧清明,仅仅只有美丽皮囊无法打动她。“你喝了不少酒,我这儿有好茶,你自己倒了喝。”她微笑说。
“多谢殿下赐茶。”高竹猗忽然觉得玉松公主也没有那么可恶,起码她还知道让自己喝口茶。他唱了一上午的歌,酒只能暂时解渴,他早就想喝茶了,这声谢倒是真心实意。
啧啧啧,人长得漂亮,这把小声音也诱人得很。武令媺在心里不住品评,看着高竹猗喝下了一杯会催发药性的花茶,她才扭脸望向月牙湾,低声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从我的本心来说,我并不愿意为难你。只是普通人尚且都有种种身不由己,何况是我。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这是在做梦吗?高竹猗喝完茶却忘了放下杯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武令媺的侧脸。
他注意到玉松公主此时的眼神满含忧郁,仿佛有无尽的哀愁。她双臂环抱着放在小楼阳台的围栏上,臻首枕于臂弯,就像他小时候坐在家中庭院里石桌旁那样半埋着头。
高竹猗记得,那年他又受了族人的欺负,他不敢告诉病中的母亲,就这样环抱着肩膀在石桌边坐了好久好久。他偷偷地流眼泪,但在进屋之前又仔细地将泪痕擦得干干净净。
第一次,高竹猗坐得离武令媺如此之近,近到可以看见她的眼睛如巫山瀑布汇成的那泓清泉一般灵净明澈。他的呼吸情不自禁放缓放慢,唯恐惊扰了这汪泉水的静谧。
武令媺知道高竹猗在看自己,无所谓,人生来不就是让人看的?反正她自认为还没有高竹猗长得好看,他要看便让他看吧。她还是抓紧时间,揪准机会问出自己对于星象学的疑惑才行。
“好吧,我知道那天赐给你红霞锦的衣裳实在太过份了。你不愿意理解,不愿意原谅都没关系。高竹猗,我想向你请教几个星象学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武令媺转过脸,盯着高竹猗,肃容说,“我也不威胁你,星象学只是我的爱好,你就算撒谎瞎掰也只不过让我走些弯路而已。”
这泓清泉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就像家乡那汪泉水一样让人心怡。高竹猗痴痴地看着武令媺的眼睛,喃喃说:“你问就是,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星象与人的气运有没有关系?”
“自然有。人的气运若尽了,离世之后,便再也观测不到属于此人的这颗星。但是天上星辰千千万万,便是星象士也很难肯定哪颗星是谁的。只有那些大星才易于观测。”
武令媺知道,星辰亮度不同将导致观测难易不同。但此位面的星象士很是神神叨叨,她觉得恐怕不能拿前世的知识来度量。她又问:“星辰有颜色吗?星象士能不能看见?”
高竹猗的目光胶着在武令媺的眼睛上,其实他隐约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不对,但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她的眼睛就是巫山那汪清澈却容易让人心神迷醉的清泉,他始终徘徊在走与不走之前,最后还是留下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听得这个问题,高竹猗下意识回答:“气运有颜色,星辰自然也有颜色。譬如紫微帝星,主至尊至贵,那么自然是正紫色。若鸿运当头,此人的星辰命宫便会呈现正红色。”
好唯心哪,完全就是想象主义嘛。武令媺暗暗腹诽,除了她有星界可以看见气运柱,能分辨气运的颜色,还有谁能知道得这么清楚?(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七十章 紫微运程之王不见王
凉风习习,吹得人熏熏然。武令媺连连设圈套终于把高竹猗诳住。若他不是自愿,即便下了药,也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最真最重要的星象学秘术。
药效是有时间的,虽说高竹猗清醒时大约也不敢撒谎,但肯定说一半留一半,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吐出许多东西来。武令媺赶紧问:“有没有通过星辰改变气运的办法?”
此言一出,高竹猗迷乱的眼里瞬间掠过痛苦之色,他猛地闭上眼睛。武令媺一惊,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必定问到了极其要紧的星象学秘术,才令他骤然清醒。
高竹猗抱住头摇晃个不停,还在与涌上头的酒意和残存的药性做斗争。但他显然意志坚定,数息间便彻底稳住了心神,再度看向武令媺的目光出其清亮。
“殿下,您想要改变谁的命运?”高竹猗摇头,斩钉截铁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人的命,天注定!”
武令媺很想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她只是反驳:“既然天注定,还要星象士做什么?星象士最大的神奇之处,不就是发现天象的奥秘而后或者顺应或者逆转?顺应就不说了,逆转岂非就是改变了气运?”
高竹猗垂下眼帘,不敢再看武令媺仿佛有魔力的眼睛。他盯着手中碧玉雕成的精巧茶杯,低声道:“您错了。下官说的是人的命天注定。而气运并非长久不变,它会随着人的际遇不断发生变化。人的命运便是由不同的气运汇成的。”
“譬如一名商人,抓住了机会很有可能就迎来了财运,一朝暴富。但若是做出错误的决断,财运便会消失。衰运降临,甚至有可能招来破财杀身的噩运。星象士由星象而窥测天机,可能改变的只是某个时间段的人的气运,但是掌控命运……这是上天的权利。”高竹猗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眼中自信光芒灼灼夺目。
他的表情很虔诚,看起来字字句句发自内心。武令媺认真思考,觉得他的话里关于气运会变化的这些不无道理。气运是虚无飘渺的存在。人们常说的财运官运狗屎运都是气运。它并非一成不变。转个念头说不定财运就转化成了破财倒霉运。
“你的意思是说,气运可以改变,但是命运无法更改。即便改变了人的命运当中某个重要的气运。还是必须面对上天早就注定的命运?”武令媺说到这里,不禁冷笑,“也对。譬如说人总是要死的,长生药和不死丹是传说当中的神药。凡人再花力气去改变寿运,到了要死的时候还是得死。”
“殿下聪慧过人。”高竹猗欠了欠身。微笑道,“所以殿下,有些事天注定,您付出再大的努力都无法改变结果。人们常说。认命吧,这话虽然不无颓废之意,其实是明智之举。因为上天之意不可违逆。更无法逆转。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接受现实。”
武令媺神情有些惘然。当真如高竹猗所说,无论她付出多么巨大的努力都无法改变人的命运?不!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就会死得透透的,怎么可能重生?
命运啊命运,不到人离世的那一刻,谁又会知道一个人最终的命运是什么?!这世上没有天书,甚至有没有神也说不清,上天的意志、神的晓谕,谁能一锤定音?谁又有这个资格一锤定音?!
那些打着神的旗号的神棍们,他们难道真能上达天听?呀呀个呸!星象士和神棍没两样,他们打着上天的旗号,干的是扬自己之名、图自己之利的私活,满足的是自己的*!
还是那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未来要走哪条路,只有自己的腿才知道。武令媺转过头,久久凝视高竹猗。他神情诚恳坦然,但她不信他。
“不走到终点,怎么可能知道路途尽头有什么样的风景?每个人看到的景致都是不一样的,都是无法复制的。”武令媺悠然道,“譬如你高竹猗,在来到大周之前,你想过会成为公主府的属官吗?也许,这里就是你人生路的尽头。如果这就是你的命,你甘不甘心接受?”
高竹猗脸色微微变化,犹豫好一会儿,语声艰涩地说:“您的话不无道理。”
避重就轻哪,武令媺也不计较。不过她知道高竹猗既然已经清醒,就不大可能从他这里得到最重要的星象学秘术。她抄起那本星象图解,老实不客气地请教起来,将不耻下问精神发挥到淋漓尽致。
武令媺有不少积压已久的问题,根本不让高竹猗有思考的时间,一个紧接一个连珠炮般的问出来。高竹猗起始还会思考一二,但星象学为他所钟爱,许多东西烂熟于心。即便他醒着神,也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吐露出不少书铺里星象学教科书上不会记载的东西。
这也难免,以巫族六姓世家的星象术传承,族中子弟根本不可能按照大路货教科书去学习。高竹猗在安京的时候倒也翻看了几本星象学书籍,但当即被他弃如鄙履。眼下这本星象学图册,还是到了周国以后他特意让人从楚国送来的。
武令媺由此知道,紫微运程在星象学里是门高深学问。尤其是在当下诸国林立之时,有紫微气运的人不要太多,破解紫微运程更加艰难。
解析紫微运程有一个基本准则,谓之“王不见王”。高竹猗解释说,在同一国度,不可能存在两个以上身具紫微运程的人。若是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么其中只有一个人是真紫微。余者即便当真应了星象成为九五之尊也必不能将此运程走到底,最终还是会由真紫微主宰紫微命宫。
浅显点的话来说,伪紫微星象者当不了一辈子的皇帝,而且大有可能要给真紫微当垫脚石。不过真紫微想成事也难说总是一帆风顺,还得左辅右弼齐全,南斗北斗各星官相助。
高竹猗说到这里,不禁想起那颗越来越明亮的大紫微帝星。此星原本还有血光之相,显示此星象对应之人近期内应该会面对导致其万劫不复的杀身之祸。但他前两天观星却又发现,大紫微帝星血光尽去,而且光泽比以前更加温润中正。
这就说明,那人不仅平安度过灾厄,还获得了更多助力。即便只是南斗有星辰点亮,重要的右弼之星还不见踪影,高竹猗的恐慌仍然倍增。
大紫微星运势之强,勿庸置疑。面对灾厄,它若是没有就此沉沦甚至泯灭,那么必定遇强更强。灾厄于它,既是阻难也是助力。安然度过越凶险的灾厄,获得的助力也将更强。
高竹猗之所以迫不及待要取得武令媺的信任,除了想解救母亲以外,也有这个原因。此前,他已经听说有位皇子的儿子天生祥瑞“手握乾坤”,但他清楚大紫微运程指向的不是这名婴儿。
这些年里,有谣言渐渐在诸国流传,说是周国诞生了一名紫微星正照中天的皇室成员。而且此人出生时除了紫微星吉兆之外,还有别的祥瑞奇景发生。
对高竹猗来说,无论什么祥瑞都比不了紫微星吉兆来得重要。紫微正照中天还罢了,了不起是一国之主,最多是周楚二国这样的大国皇帝。
但如果是紫微星独霸中天就吓人了,这意味着仅此一颗大紫微星占据中天帝星命宫。其余命带紫微星象之人将会尽数臣服于大紫微星之下,从紫微运程转变为其余星象运程,比如说辅星什么的。
如今高竹猗已经能肯定,那什么紫微星正照中天绝对是周国故意放出去的消息,用来掩盖独霸中天的真正星象,以保护那名星象应兆之人。
可遗憾的是,周国将此事捂得极紧。楚国君昏臣废,对此事又不怎么上心,以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探听出究竟是哪位皇室成员应吉兆而生。而这数年来,周国皇子诞育了许多皇孙,根本不能精准确定大紫微星指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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