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皇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某某
预备役少年用力地并拢脚行军礼。大声道:“卑下为取得胜利竭尽全力!”
“很好!大家不要看结果,要看过程。做事不可能百分之百预料到结果,尤其是比赛,你们应该享受竞争本身的乐趣。胜利者是英雄。而每一位认真付出过的失败者也应该被当成英雄尊敬。”武令媺正色道,“事实上,比起你们取得的赛绩。孤更看重你们因为这次比赛而获得的成长体验。”
“这个天下很大,能人辈出。在此次比赛里能拿到状元金牌。但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是天下第一。凡事都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孤更希望你们能更好,希望你们每日都有进步,而不是在‘最好’停滞不前。”武令媺鼓励众人,“何况你们只是受了半年的训练而已,据孤所知,诸属国和各州省为了在比赛中不丢份,派出的人里不仅仅是海选出来的真正百姓,而是多有军中健卒。你们会输,很正常。”
方才那名少年胆子很大,用亮闪闪的黑眼睛看了武令媺一眼,又迅速垂下头去,低声问:“殿下真的不失望吗?”
“如果你们就此失去信心,孤才会真的失望。孤不想要一支只能胜利不能失败的队伍,你们应该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武令媺背着手走过每一个人,让他们都看到自己的神色,让他们都相信她确实不曾失望,这是让孩儿们振奋起来的最好办法。
显然她的态度最重要,预备役孩儿们黯淡的脸色终于逐渐又有了光彩。武令媺见好就收,喝了一杯酒便离开,留下几位擅长做思想工作的属官继续安抚人心。
所谓破而后立,她很期待预备役们未来的变化。做人,傲骨可以有,但傲气不能有。武令媺的骄兵悍将,骨头必须坚硬,腰杆必须挺拔,内心更要强大得不畏惧任何艰险阻挠,但是表面的傲骄却不可取。
去闭幕式现场的路上,预备役们享受了一把由亲军前呼后拥护送的待遇。武令媺没有与大队伍同行,今日所有的欢呼都应该属于这些在大半个月里抛洒汗水与泪水的运动员。
话说,她前世看那些国际性的大型比赛,最不待见的场面就是所有记者都围着金牌获得者打转,将银牌和铜牌们视若无睹。那也是荣誉好不好!?
银牌和铜牌都不受追捧,更别说那些没有拿牌的运动员了。可他们付出的努力难道就比拿牌的人少吗?在武令媺看来,这种现象源于人们对胜利的本能追逐。人们却忘记了失败者也必有可贵之处,也应该拥有荣誉和人们热情的欢呼。
这次选拔出来参与比赛的各属国运动员和大周州省郡运动员代表,肩上担负着为国为本地争光的重大任务。他们的压力很大,所以多有人在失利后当场洒泪。
尤其对于大海选出来的百姓运动员来说,也许这场赛事就能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他们将获得贵人的赏识、丰厚的奖励,他们的未来可能就不再是平头百姓。希望有多大,失败之后的失望就会有多大,巨大的心理落差甚至会让那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崩溃。
武令媺不愿意运动会蒙上阴影,再加上她对胜利与失败的现念,她早早就将信乐团的《海阔天空》歌词与曲谱刊登于《太宁日报》上。她还匿名发表了专门给赛事失利者说话的文章,呼吁大家要同样尊重失败者的努力。
普世追逐胜利者,甚至有些身份高贵之人会认为失败者损了他们的颜面。她的这种想法不会被太多人认同,但她必须尝试。她想看看媒体的力量、大众的舆论能否改变某些固有思维和普世观念。
进入城卫戍备军驻地之前,武令媺将高竹猗召到近前,取出一个容貌狰狞的丑陋面具递给他。她说:“皮相不能决定人的前途,你若太过在意旁人的目光,你将注定困在这具皮囊里,永远也无法释放属于你内在的强大力量。”
高竹猗接过青面怒目、獠牙突出的面具,对武令媺的话不是没有触动。他的母亲也无数次地对他说过,容貌是上天的赐予,应怀着感恩的心全盘接受,庸人才自扰之。但武令媺此时所言,相比起母亲的话更多了煽动力。
她清楚地看见了潜伏于他内心深处的野望。她其实是在告诉他,让他挣脱外在的束缚,将他心里那头不时蠢蠢欲动的猛兽放出来!
高竹猗默然无言,跟随安排他上场演唱的人离开。走了几步,他蓦然转头看向武令媺。她仍然站在原处,看着自己的安静眼神里满满的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与怀念。
玉松公主……究竟是怎样的女子?高竹猗发现自己不可遏止地产生了要更多了解她的想法。他很好奇,就像幼时初次接触星象学时那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好奇。
那首歌唱道:“海阔天空,在勇敢以后。要拿执着,将命运的锁打破。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让我不低头,更精彩地活。”
据说这首歌与娃娃军的军歌都出自玉松公主之手,因其歌词浅白和曲调粗犷还饱受某些名门淑女的暗中嘲笑。高竹猗觉得,能写出这样的歌词,玉松公主必定经受过与他幼时差不多的磨难。他打听到的情况也证明了这一点。他与她,其实是同样的人吧?!
事实证明了武令媺的努力没有白费。由大周礼部与兵部官员们参与的颁奖仪式引起了观众的热烈掌声与欢呼,得奖的运动员列队绕场狂奔。从观众看台上不时扔下花束与新鲜瓜果,人们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热情。
紧接着颁奖仪式,高竹猗大胆地使用内力让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那首《海阔天空》。初始场中只有他嘶哑的声音,但是一个小节过后便渐渐有和声响起。
当唱到*部份,高竹猗在面具后头因有感而发而真情流露、泪如雨下之时,也有无数人同样泣不成声。声浪便如山呼海啸,不知有多少人边哭边唱,回味着自己人生路上的艰辛与心酸。
这个世上也许存在天才到了从来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滋味的人,但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谁没有经历过失败?谁不曾被人轻视过?谁没有笑得灿烂,心里却在流泪的时候?!
但人生就是这样,有起有伏、有笑有哭。我们相信,“日落是沉潜,日出是成熟,只要是光一定会灿烂的”!(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七十四章 伤重的圣手(九月欠更二)
热闹了整个夏天的太宁城终于安静下来。秋风起,落叶黄,眨眼便到了金秋时节。武令媺的及笄大礼紧锣密鼓准备当中,皇帝陛下重病却还时常过问具体安排,叮嘱过好几次礼部和宗正局,让他们务必将此次大礼办得隆重庄严。
倒是武令媺这个当事人无所事事。泛大周运动会和武林小会的准备以及举行耗尽了她的精力,她现在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诸事已毕,一旦松懈下来便觉得无比疲倦。
从“两、会”结束直到现在,武令媺一直处于休整当中。除了宗业寺和公主府的事务以外,她对其余事情真正做到了毫不关心。就是自己手里的事儿,她也只是掌总把握方向,余事放权给底下人去做。
每日上朝,她高坐于龙座内,冷漠地旁观金銮殿里的明争暗斗。在她眼里,朝堂就是一座戏台。人们粉墨登场,唱念作打俱全,精彩演绎着什么叫丑态百出和机关算尽。
武令媺沉默,太平党便集体沉默,就连依附于太平党外围的官员们也都沉默。但他们的沉默却不代表怯弱,若有人胆敢将手伸向他们,必将遭受强烈反击。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雷霆万钧。这是怀睦老亲王和肃亲王定下的应对方针,武令媺深表赞同。他们坐拥四位辅臣,即便重权在手的中坚力量不多,但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这一日下了早朝,武令媺被怀睦老亲王揪住,说是不能再让她躲懒了,皇家大商行连锁店的筹建计划已经一改再改,让她最后定夺。她赶紧应下。与几位长辈约了中午在同福店用午膳,这才得已脱身去看望父皇陛下。
如今皇帝陛下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在昏沉沉地睡着。但神奇的是,每次到了下早朝的时间,他都会短暂清醒,仿佛就为了和心爱的小女儿说几句话。
休整期间,武令媺每天除了恢复鸿博书院的课业以外,就是雷打不动地用半天时间来陪皇帝陛下。她眼睁睁地看着气运柱发生变化。一点一点。没有任何逆转趋势地改变着高度、厚度与亮度。换句伤心的话来说,她亲眼目睹着她的老父亲一步步走向死亡。
武令媺也是个有自虐倾向的货,明明知道看见那一幕她就会分外绝望就会倍感无助就会无比痛恨老天爷玩弄她让她拥有星界可以杀人却无法救人。却还是每天都要察看气运柱的变化,而后狂虐自己的小心脏。
每每皇帝陛下清醒,都能看见武令媺的红眼睛。开始时他还会取笑小女儿是爱哭鬼小哭包,后来便不再说这些话。只是用慈爱又难舍的眼神长久地深深地凝视着她。
到了这最后的时刻,才真正看得出人心。比起那些侍疾时必定要哭丧着脸仿佛皇帝老子已经宾天的糟心儿女。皇帝陛下觉得小女儿背着他伤心、对着他展颜才更真实和珍贵。
孩子这么做,是怕他更难过呢。皇帝陛下便要想:“你们做出那样的事情,就怪不得朕要将大周国运交到媺儿手里。即便这孩子是女儿家,也必定比你们做的更好!”让他遗憾的是。小女儿只能在暗中掌控大局,却无法正大光明坐在金銮殿的龙椅里君临天下。
今日,生物钟大神又掐着时间让皇帝陛下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他缓慢地眨巴眼睛。现在转头对他而言都是大动作。他只能斜着眼去瞧坐在床边的武令媺。他慢吞吞地动了动嘴角,这表示在微笑。他费力地语声极其微弱地说:“来了。”
武令媺俯下身体,给了皇帝陛下一个轻柔温暖的拥抱。“父皇不说话,儿臣喂您喝参汤。”她端过汤碗,舀了很少的参汤小心翼翼地挨近皇帝陛下唇边,“这是儿臣新近买到的老山参,说是至少八百年参龄。儿臣盯着人熬的汤。”
皇帝陛下嘴唇微动,很艰难地喝下这口参汤。现在他完全是用参在吊着命,别的什么都没办法吃下去。皇子宗室重臣们都进献了好参,武令媺与武宗厚拿来的参虽说并不总是品质最好的,但无疑能让皇帝陛下和徐皇后都充分放心。
“上回儿臣与您说过,儿臣府里一名供奉有门路可以买到梁国最好的战马。”武令媺拿帕子仔细给皇帝拭嘴角,见父皇陛下眼里微光随着她这句话而明亮了几分,不禁微笑。她继续说,“虽然有些周折,但那些马总算进了大周国境。您的意思是就近养在镇北军大都督府,还是送到京里?”
皇帝陛下慢慢地眨了一下左眼,这就表示他赞成前者。武令媺又舀起参汤喂他喝,点头说:“儿臣晓得了,这就派人即刻送信出去,那以后买来的马就都放在镇北军。”
唐锦堂几个月前说可以帮武令媺从梁国买马,武令媺转天就让他着手去办这件事。昨天晚上,鹰卫来送信,说是唐锦堂一共买到了两百匹梁国战马,将分成五次送进大周。
上好战马是军用物资,不能私下胡乱采购。武令媺当时虽然先斩后奏,但很快就将此事禀报给了皇帝陛下。那时皇帝陛下不仅还能说话,而且能提笔勉强写几个字。他就给了武令媺一封准予她购买战马的手谕。
提高大周军事实力,这是皇帝陛下长久治国方针之一。区区两百匹战马在短期来看并不能增强大周骑兵的整体战斗力,但是架不住这些战马都是正在生育年龄的强壮种马。
梁国对于战马的控制力度相当之大,就算有出口,那也必定是阉割之后的马匹。这回能买到多达两百匹正当妙龄的种马,不知唐锦堂费了多大的劲儿。武令媺因此很感激他,这份人情当真是欠大了。
也许战马的好消息带来了动力,皇帝陛下这次清醒了将近半个时辰。他不仅喝完了参汤,还静静地听了不少武令媺的琐碎闲话。
武令媺知道事已不可逆,于是格外珍惜还能与清醒的父皇陛下相处的机会。就算皇帝陛下不知不觉再度沉睡,她有时候也能当他其实是闭着眼睛听自己说话而依旧自言自语。
这次又不例外。瞅着皇帝陛下缓缓眼皮下搭,鼻息沉重,武令媺还是又唠叨了足一刻钟才起身。季良全一直侍候在旁,这时才禀道:“皇上昨日比前日多睡了一刻钟。”
就是这样不知不觉间慢慢增加着沉睡的时间,等到几天几夜再也醒不过来,她的老父亲就将永远离她而去。武令媺看向季良全,凄然道:“良全公公,劳您继续盯着。”
季良全举袖拭拭眼角,点头说:“请殿下放心。”
迈着沉重步伐离开长青殿,武令媺一出门,金生水就急急过来说,圣手老爷子回了京,身受重伤!
武令媺大吃一惊,连忙问:“老人家现在在哪里?伤得有多重?会不会危及性命?”一边说,她一边快步走。
金生水紧跟在武令媺身后,低声道:“老圣手在咱们府里,将他送来的人自称是唐供奉的未婚妻,风供奉已经证实了她的身份。老人家昏迷不醒,圣手门的弟子看过,说是中了某种奇毒,人还没死,但很难唤醒。就好像……”他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您上回在同福店晕倒时一样。”
尼玛,那不是成了植物人?!武令媺本来就低落的心情因为这个坏消息糟糕到了顶点。老圣手与她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很久,但一老一小分外投契,是不折不扣的忘年之交。老人家出事,她既担心又难过。
圣手失踪以后,武令媺一直都有撒出去人手寻找,却没有半点他的消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短时间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是唐锦堂与风铮入府告知老人家的近况,她才知道这老头居然已经跑出了大周国境。
风铮说,老人家只是让他们二人来带话,他自己仍然去追死对头。他那个擅长用毒的死对手,一下毒就要死一大片。武令媺能充分理解圣手的想法,以他老人家悲天悯人的心怀,他绝对不会放着这种超级害人精不管。现在来看,那个用毒高手死没死还不知道,老圣手却先折进去了。
快马加鞭回到公主府,武令媺直接打马冲向月牙湾的客院。还在门外,就能听见阵阵哭泣声音。闯进院里,她看见圣手门的名医们一个个愁眉不展、眼睛发红。
圣手静静地躺在床上,原本如雪一般白的头发很诡异地变成了半黑半白。黑的那一半头发并不是乌黑油亮健康的黑色,而是泛着黯淡灰色的死黑;而白的那一半头发已经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干涩脆弱。
不祥的灰色还浮现在老人家脸上。他原先是鹤发童颜,面孔就像婴儿一样红润光滑。但是现在他老态毕露,才真正像是近百岁高龄的老人家,皱纹数都数不清。
武令媺呆呆地看了圣手许久,她几乎不能马上认出床上这名看上去就像干尸一般枯瘦矮小的老者是谁。身旁颜无悔的恸哭声听起来分外凄惨,她拍拍他的肩,暗叹一声,这个秋天,注定了是多事之秋啊。
ps:昨天多更的那章才是补欠更,标个记号,免得错了数。(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七十五章 羊入虎口
秋意深浓,明明是正午时分,院内却笼罩着愁云惨雾,人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分外凄凉。圣手老爷子是圣手门的精神支柱与绝对掌控者,他一倒下,猝不及防的圣手门弟子们都有几分张皇无措。
药典与医典必须老爷子仔细校检过才能正式发行。本来已经编纂出了第一册,正等着印刷,但眼下顾不得这件事了。武令媺便对名医们说,手头所有事情都先放下,必须群策群力将老爷子救回来。
她允诺,不管需要什么药材,都由公主府一力承担。名医们不禁感激涕零,他们医术是不缺的,但是有些稀缺药材恐怕他们没办法弄得到。
圣手老爷子中的这种毒,名医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当中学医的人更多,随同圣手精研毒术的只有寥寥几个,此时都压力山大。为今之计,他们打算想方设法先唤醒老人家,哪怕他只清醒一时半刻,也许就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这种事儿,武令媺帮不了忙。她见颜无悔红肿着眼睛巴巴瞧着师兄们忙活,示意他跟自己出去,而后请来了将圣手护送至公主府的唐锦堂的未婚妻。
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唐锦堂的未婚妻许绍烟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说话言简意赅。这位气质清冷出尘的黄衫女子不卑不亢向武令媺行过礼,略为低哑的声线透出疲乏,淡淡然道:“我们并不知道圣手中毒的原因。他老人家与我们天一盟有交情,受伤后向盟里分坛求助。我陪师兄去梁国买马,师兄得到消息便让我带了人紧赶着送他回来。”
武令媺有点失望,如果能知道是谁给圣手下的毒,也许可以找到另一条解毒的路。她沉吟片刻后问:“那你们可清楚圣手这个用毒的死对头是什么人?”
“不知。”许绍烟摇头。也遗憾地叹了口气,“否则我们天一盟已经出手了。”
“无悔,你也不清楚圣手的死对头都有什么人?”武令媺又问颜无悔,“圣手失踪那天晚上,有人听见了鬼笑声,清凉山里也有磷火闪烁。你想想。”
颜无悔满脸茫然之色,费劲地思索了好久。最终还是苦涩地说:“师父带我游历天下。我只知道师父知交遍地,却从来不知他老人家还有死对头。”
圣手将这孩子保护得太好了。武令媺不好说什么,客气地让人将许绍烟送去休息。又找圣手门的其余弟子打听。他们当中倒是有人知道圣手也与人结仇,却并不清楚那些人究竟都是谁。老爷子根本就没有让徒弟替他解决仇人的习惯。
好吧,老爷子将圣手们的弟子们都保护得很好。武令媺捏着眉心,很是头疼。除了对毒术有研究的名医。其余圣手门弟子此时都是束手无策。这解毒和治病虽然不完全是一回事,但是误诊都会让人死得更快。
正觉得闹心呢。外院总管凡米来亲自来禀报,说是东昌兰真公主的鸾驾很快就要抵达公主府,提前让人来递帖子。武令媺皱起眉,这位嫡姐来凑什么热闹?
颜无悔却不惊讶。对武令媺解释说:“义母与我师父毕竟有很多年的交情,肯定会来看望老人家的。”
即管心里对兰真公主颇有怨怼,表面工作还是要做好。而且不看僧面看佛面。武令媺还是顾及颜无悔的心情。府门的正门,只有迎接皇帝陛下时才能大开。她便吩咐打开三道高墙的朱门。她在二门迎接兰真公主。
下了鸾轿,兰真公主仰面望向这座她曾经听母后谈论过无数次的故宅。她出生的那日,她的父皇被立为太子,随后一家人就搬进了东宫。
她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但她对它很清楚。阳明岭上种着的果树,是母后吩咐人栽下的。月牙湖的楼船,母后也曾经乘坐着观赏过荷花。
当年母后曾经向父皇试探着求告过,是不是在她下嫁时将这座旧居赐予她为公主府。父皇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这里不适合当作公主府。
兰真公主想到这里,忽然很想笑。只是冰凉笑意在她嘴角一闪即逝,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忧心忡忡。
赶到府门迎接的颜无悔上前两步行礼,低声道:“义母大人,无悔有礼。”
“这种时候就不必拘泥规矩了,圣手还好吧?”兰真公主慈爱地看着颜无悔,携了他的手一齐往府里走。
颜无悔难过地低下头,闷声道:“怎么唤都唤不醒。”
兰真公主轻叹,柔声道:“进去看看再说。”她只顾着与颜无悔说话,竟然一眼也没有看向玉松公主府的这些人。
樊梓臻和方德旺心里都有些惊讶,传言当中兰真公主对下人相当宽和,很有敦庄皇后的御下风范。但是她今日的作派着实矜持高傲,与传闻不大相符。
二人也没有多想,带着其余宫人,依足了规矩向兰真公主恭恭敬敬地叩首行礼。兰真公主这时才看向等在侧门的这些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发话让他们免礼,速速带路。
玉松公主府的宫人们不敢怠慢,急忙在前面引路。为了节省时间,公主府派了一辆马车供兰真公主乘坐。她也没有推拒,带了颜无悔坐上马车疾驶。她的随从和公主府的随从则小跑跟随。
兰真公主看得出来,这辆马车是经年的旧物,铺着的地毯花色是好多年前的式样。但制造马车的木料着实名贵,甚至用香叶黄檀打了木榻和案几,内里所有装点都透着雍容清雅之意。
端端正正坐好,并没有倚靠着柔软华贵的织金线软枕,兰真公主慢条斯理地将裙边抚平,看向颜无悔说:“将圣手接到义母府里去吧。你的师兄们也一并都跟着去。”
颜无悔微愣,而后沉默不语,半响才低眉敛目地说:“玉松公主殿下说,让师父就在这儿治。”
“糊涂!”兰真公主秀眉紧蹙,轻斥道,“你与她是什么关系,与义母又是什么关系?!圣手是老小孩性情无常,你也跟着他犯糊涂不成?你把你师父扔在玉松这里,叫人怎么议论她?她的清誉还要不要?”
见义子脸色发白,兰真公主缓和了口吻说:“圣手与玉松有交情,以前他老人家要住在她府里,旁人不会说什么。但是现在他老人家出了事儿,你就不能再将你师父扔给她这么一个还未及笄未出阁的小姑娘!”
“你这个当徒弟的,本来应该把自己师父接回家去医治。但是你那个小院子显然安置不了这么多人,所以到义母府里是最合适的选择。”兰真公主略微前倾身体,语重心长地说,“无悔啊,义母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玉松好。”
颜无悔抬起眼感激地看向兰真公主,轻声道:“可是给义母添麻烦,无悔心里也过意不去。要不然,还是把师父接回我自己家里吧。师兄们不会在意住处简陋的。”
“你师父如今这样儿,应该好生养着。”兰真公主缓缓坐直身子,安慰道,“你不用太焦心,义母一定会寻找最好的药材救你师父。玉松年纪还小,不可能比义母和郑家人脉广,寻医问药方面只怕会逊色一些。你也必须要考虑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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