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皇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某某
颜无悔眉心微动,却还是没有就此答应下来。兰真公主瞅着义子犹豫不决的神色,眼中掠过冷意。她没想到,自己与无悔十几年的母子情份,竟然还不能轻易左右他的想法。很显然,他在顾虑那丫头的心情。
坐着马车,二门很快就到了。兰真公主与颜无悔下了车,她温和可亲地与武令媺相互见了礼。武令媺也不拖沓,重新请兰真公主上车,一行人飞快前往圣手下榻的客院。
路上,兰真公主撩起车内窗帘仔细瞧着外面景色。她知道这座旧宅占地面积极大,也知道里面自成天地、别有乾坤。但是眼前所见种种还是让她惊讶,她的公主府与之相比,足以令她羞惭不已。
手不知不觉攥紧,兰真公主浑然不觉尖锐指甲刺进掌心时的疼痛。她专注地忘我地欣赏着府中景色,眼里不时闪过复杂幽光。不急,她很有耐心,她一点也不急。是她的东西,她迟早要全部拿回来!
在湖畔客院见到形销骨立、人事不醒的圣手,兰真公主刹时就湿了眼睛。她坐在床沿,握着圣手苍老枯干的手,眼里含着泪水,连声唤道:“老神仙?老神仙?我是兰真,您能听见我说话么?”
只喊了两声,兰真公主便用帕子遮住脸低泣,伤心得不能自己。圣手门的弟子们也都陪着掉眼泪,他们对师父的感情勿庸置疑地深厚。眼下师父无知无觉躺在床上,不知还能活多久,他们的心都像正在被刀割一般。
“玉松儿,你别怪皇姐说话不中听。皇姐比你痴长几岁,认识的人也多几个,圣手在皇姐府里诊治只怕比在你这里更合适。”兰真公主拉着武令媺的手,恳切地说,“咱们都希望老爷子快点好起来,是不是?”
武令媺能说不是吗?她的目光扫过眼巴巴的名医们,然后落在颜无悔脸上,在心里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七十六章 算计没商量(九月欠更之三)
名医们与兰真公主不算熟识,但是他们的小师弟却是兰真公主的义子。圣手与兰真公主也有旧交情,名医们表示信得过她。
最主要的是,颜无悔一径沉默的态度很说明问题。他与武令媺的友谊,在场众人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兰真公主冒出来要将圣手接走,他起码要表个明确的态度。但他闭口不言,只是脸上有很明显的为难神色。
好吧,小颜同学并不愿意让师父离开十九府里。他知道师父不待见义母,若老人家是清醒着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义母府中。但是义母说的话很在理,此时每一息时间都无比珍贵。如果因为距离兰真公主府太远而耽误了诊治,他怎么对得起师父的养育教导之恩?
仔细一想,撇开对兰真公主的种种成见不提,武令媺必须承认,她对如何救治圣手那是两眼一抹黑。兰真公主信誓旦旦,说郑家传承数百年,家里收藏着许多世间没有流传的古老医书,也许对圣手的情况有所裨益。
颜无悔迟迟不表态,武令媺多少猜到了几分他的想法。但她为圣手的情况考虑,还是主动答应放人。
兰真公主有备而来,大群随从一拥而上,帮着名医们收拾行囊。圣手门的首席弟子向武令媺躬身深施一礼,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满脸歉疚之色地说:“殿下,还请您原谅咱们。等师父好了,咱们再来给您磕头请罪。”
他们在玉松公主府待了这么久,玉松公主对他们如何,他们看得一清二楚。现下他们却要搬去兰真公主府里,有点不信任玉松公主的意思。名医们觉得挺对不起她。
武令媺急忙摆手说:“您老言重了,老爷子要紧。皇姐说的很对,我开府时间晚,以前都只在宫里和书院打转,根本不认识什么能人。郑家书香传世数百年,珍本善本孤本不少,也许就能找到法子救醒圣手。您老什么话也不用说。好好去皇姐府上吧。”
颜无悔跟在首席弟子身边。静静地看着武令媺,眼里全是感动。武令媺对他微微一笑,意甚安慰。
行李什么的不急着拿。武令媺安排了车辆先将圣手和名医们带着他们最重要的东西离开。她站在府邸侧门目送这一行车辆渐渐远去,心里突然弥漫开萧瑟之意。
去年此时已然落了雪,但今年的天气再正常不过。然而武令媺却觉得寒意已然浸入骨髓,竟比去年还要冷。她抬头看向天空。恰有候鸟飞过。鸟儿们被高空的罡风吹得四散了队形,却依旧奋力挥动翅膀不断前进。她不知不觉看入了迷。
“殿下。您是不是答应了老亲王去同福店?”金生水瞧着自家公主脸色不虞,硬着头皮上前禀告,“已经来了三拨人催您呢。”
我去!武令媺一拍脑门,赶紧命人备马。这就要赶赴同福店。她刚刚策马离开紫衣巷,便听见连绵不绝的刺耳尖啸声。她蓦然抬头,看见正前方的天空在绽放几朵红色花火。这是公主府独家才有的焰火示警讯号响箭!
“小金。赶紧派人去看看究竟!”武令媺立刻吩咐,“再请几位供奉陪我一起去。”
金生水吹响哨子。很快就从府中窜出几名内卫直接飞檐走壁向响箭绽放的方向疾奔。武令媺等了约摸一刻钟,今日当值的三位供奉齐齐出现。同时,正在武英殿办公的霍去疾也加派了两百名亲军。
千万不要是圣手他们出了事啊!武令媺在心里向天祈祷,可惜这回老天爷睡着了。先头跑去察看究竟的内卫回来了一个人,说是护送名医们的车队遇到箭雨袭杀。刺客隐藏在临街两排店铺的二楼,居高临下往车队一阵乱箭。
武令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护送名医们抵达的武林英豪,到现在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去了。虽说还有几位留下来,但面对突如其来的乱箭齐发,他们能起的作用实在不大。
闻听是这种情况,公主府的文武两位首脑属官都极力劝说武令媺不要亲身犯险。最起码,要等到他们将那些射箭的人清理干净后她再去。
武令媺也知道,现在她一人身系不知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她绝不能出事。属官们的话有道理,她只能先回府里等候消息。这就是身不由己哪,如果她有一身绝顶功夫,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不过她也不能要求太多,老天爷已经给她开了很多扇窗户,她不能再奢求那扇紧闭的门再打开。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又有人来禀报。陪同兰真公主出行的人里也有高手,与名医队伍中的人一起出了手。那波箭雨射死射伤了不少人,有名医,也有随从。好在圣手安置在兰真公主的鸾轿里,巫木打造的轿辇有效地阻挡了铁箭。
武令媺的心情很沉重。她也顾不得与怀睦老亲王的同福店之约了,派人去送了信,自己则在亲军和供奉们的护卫里赶到惨案现场。
当真是惨不忍睹。尤其是武令媺看见几位被射中了要害的名医死不瞑目,难受得差点落泪。圣手门这次受到的打击实在不轻,圣手老爷子能不能活下来尚且难以断定,这儿又惨死了三人,轻伤重伤的更是一大把。
武令媺看见颜无悔扶了这位师兄,又去搀那位师兄。他脸上泪痕未干,但好歹还能镇定地给师兄们包扎伤口。他陪同圣手坐上了兰真公主的鸾轿,所以毫发未伤。
京兆尹衙门和城卫戍备军都有人到场,已经封锁了事发现场。兰真公主殿下遇刺,还是如此之大规模的利箭射杀,实在不得不叫人惊惧担心。如今皇帝陛下病重,若是听说此事,岂不病上加病?
这里正忙乱着,那边又有太监特有的嗓音高声宣唱,玉松公主殿下驾到。衙门和城卫军的人更是叫苦不迭,这位小祖宗若是碰掉一根头发丝儿,他们的人头恐怕就不保了。
武令媺皱着眉,歪头去瞧被霍去疾拿在手里反复察看的五支利箭。这是内卫在案发现场捡到的凶器。以她的眼力,这些箭支做工粗糙,箭头根本不算锋利。近距离射杀才会见效,若是拉远距离,能不能伤人真的很难说。
“这种箭,好像是十几年前打造的一批箭。”霍去疾凝神想了片刻,将记忆和眼前所见两相印证,笃定地说,“没有错!这些箭造出来至少有十年了。”
武令媺诧异地问:“你的意思是这是军中打造的箭?”否则霍去疾不会认识。
霍去疾点点头,平静说道:“我爹当了很多年的军需官,那些年上峰克扣军饷是常事,发下来的军需物资也经常是粗制滥造的家伙。我记得七八年前运过来一批箭,父亲带了几支回家,气咻咻地说这些箭造得根本就不合格,只怕连狐狸的皮毛都射不穿。”
很难得的,霍去疾露出几分郝色,低声道:“这些箭不中用,自然被束之高阁。我那时候调皮,经常与小兄弟们去雪地里打猎,便偷了我爹的钥匙拿了好几捆这样的箭。”
什么好几捆,看霍去疾的表情,说不定他将这些不抵事的箭都偷偷用光了。武令媺不禁失笑,随即又若有所思地说:“去疾,也许弄清这些箭的来历,就能查明白你家那件事的真正主使之人。”
霍去疾一怔过后重重点头,仔细地将这些箭支包起来交给自己的亲兵。灭门之恨,时刻在他心里。益利城的主将只是别人手里的牵线木偶,仅仅那人伏诛还不够。不过他没想到自家殿下也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里,她此时立刻就想到那里去。扶住腰畔的斩马刀,他缓缓深呼吸。
武令媺原想着是不是把受伤的名医们重新接回府,却被兰真公主坚定拒绝。兰真公主眼泪涟涟地说,这些无辜枉死的名医是受了她的拖累,她必须将他们的后事办好,而这些受伤的名医也应该由她来照顾。
兰真公主府与郑家此时也都派了人来接应,武令媺并没有坚持,也没有多说几句安慰的话儿。面对这种凄凄惨惨的场面,什么话都会显得苍白和多余。只有给这些无辜者报仇血恨,才是告慰枉死之人英灵的最好方式。
霍去疾对于这些箭支的分析,除了与霍家有关的事儿以外,武令媺并没有对兰真公主隐瞒。既然这位嫡姐如此有本事,为什么不借她的手去查证?
说到底,武令媺对于兰真公主从自己手里将圣手门撬走还是耿耿于怀。医典和药典也一并都走了。她即便没有借此事扬名的想法,但是这样被人截了胡,她很不爽。
兰真公主能算计她,她为什么不能算计回去?武令媺率领自家亲军将兰真公主送到家,婉拒了兰真公主入府的邀请,带着自己人去了同福总店。
怀睦老亲王与肃亲王得了武令媺的消息,一直很有耐心地等着。反正店里吃喝歌舞不愁,两个人都待得住。见武令媺脸色难看,两位亲王都关切询问情况。
武令媺便从圣手回府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了方才的凶案现场。末了,她疑惑地问:“兰真皇姐哪里来的敌人?那些箭可是有一大半冲着她那辆车去的。”(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七十七章 嫁祸
颜无悔也不明白,义母怎么会惹来如此大敌。他脑中一片空白,突然很荒谬地想,该不会是皇帝下的手吧?
不不,不对。颜无悔用力摇头,迅速甩掉这个不靠谱的猜测。皇帝陛下如果要结果人的性命,哪里用得着当街刺杀。一道圣旨,就能将满门老少推往处斩台处死。
兰真公主知道此番对义子打击不轻,心疼地拉过他的手,柔声劝道:“无悔,你要振作起精神。你师兄们伤得不轻,如今圣手门只能靠你了。你还有师父要照顾呢。”
“义母大人,究竟是谁想害您?”颜无悔涨红了脸,额角青筋也暴起来,向来温和的眼里难得的浮现出凶悍神色。
颜无悔这模样倒是让兰真公主吃一惊。在她印象里,无悔孩儿就是温吞软绵性子,再和善仁慈不过。但是现在看来,他并不是没有脾气。
兰真公主拿手帕掩了掩眼角,微声道:“无悔,别管这事儿,你只安心照顾圣手就是。”
“不!”颜无悔着急地说,“义母大人,无论是您还是师父都是无悔的亲人。师父已经生死未卜,您绝不能有事!”
“好孩子,不枉义母疼你。”欣慰地连连点头,兰真公主亲手替颜无悔擦拭脸上泪痕,脸上的疼惜与宠爱显而易见。这种神情,便是面对自己的儿女,她也从来没有过。
“义母大人,请您告诉我实情。”颜无悔郑重向兰真公主行礼,“无悔虽然愚笨,但是若能为义母大人尽心,无悔必定全力以赴。”
兰真公主幽幽叹了口气。从座椅里站起身,在正厅里缓缓踱步。这里是她府里专门给颜无悔留出的院子,规模与她的儿女们一模一样。但是,此处所有陈设都是她亲自指挥人购置和摆放的,用心程度还在对待儿女们之上。
“好吧,说起来这件事与圣手也有关。”兰真公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圣手为什么对我不假辞色。但他毕竟是我弟弟孝仁太子的忘年之交。与我同样有不浅的交情。他失踪后,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他的寻找。”
“无悔多谢义母大人。”这事儿颜无悔是知道的。
兰真公主摇头说:“不用对我说谢字。就算不提旧交情,圣手是你的师父。我就不能不管他。我知道玉松也在找圣手,只是她开府时间不长,能力实在有限。虽然我的人同样没找到圣手的踪影,但总算发现点端倪。”
“是什么?”颜无悔急切地问。眼睛瞪得溜圆。
“无悔,你师父什么性情你最清楚。当时疫病横行。若有不妥便延祸无数人。能让你师父抛下疫病不管的事儿,唯有同样严重之事。”兰真公主的分析合情合理,见颜无悔点头赞成,她又道。“我本来就心存疑惑,他的死对头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怎么偏偏要等疫病发了以后才出现?”
“后来。我才慢慢调查清楚。不管是疫病,还是圣手的死对头。其实都是人为设下的局。”兰真公主幽幽叹息,感慨道,“朝堂之上锋烟不消,我的那些皇兄皇弟为了金銮殿上的龙椅使尽手段,竟是连百姓的性命都不顾了。”
颜无悔目瞪口呆,着实没想到疫病和师父失踪的事儿竟然会有如此之深的内情。皇家夺嫡事,他不是不知道惨烈异常。但是义母透露出来的这件事,还是深深震撼了他。
“您的意思是……”颜无悔的喉咙紧了紧,万般艰难地问,“有人想让皇帝陛下早点驾崩,才千方百计引走师父?”
兰真公主沉重地点点头,轻声道:“你的医术自然是好的,但比起你师父还远远不及。别的不说,你师父替父皇治病以来,父皇的伤势便眼见着好转。你要知道,夜长便梦多。父皇定下了秘密建储制,皇子们谁都不清楚他的想法。他们很心急,因为别人一直都在积蓄实力。若不能尽早将名位落定,时间拖得越长,日后夺权就越难。”
她怅然长叹道:“当年孝仁太子还在时,我的兄弟们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储位的觊觎。太子薨逝,与他们也有斩不断的关系!”说到这里,她眼里恨意如刀锋般锐利。
这些皇子还是人么!为了那把椅子,竟能对至亲之人下如此毒手!颜无悔随圣手行走江湖,不是没见过争权夺势的事情。然而皇家争储之冷酷残忍,还是远远超出他预料。
忽然,颜无悔的思绪远远跑到了玉松公主府。他默默地想,十九如此年幼,她能在这般大的凶险漩涡里独善其身,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她所面对的艰险,恐怕从来没有少过。
兰真公主着意观察颜无悔的表情,见他于愤慨之外还有很多鄙夷,不禁很是满意。从现在开始,她将逐步煽动起他对那些皇室贵胄的厌恶与恨意。如此一来,时机若是到了,她让他去办的那件大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义母大人,您有今天之祸,定是受了这件事的牵连。”颜无悔歉疚地深躬行礼,“无悔很抱歉。”
“傻孩子,你说的什么傻话?!”兰真公主一把将颜无悔拉起来,爱怜地拍着他的手背说,“你们师徒俩尽全力救治的是义母的父皇。是义母对你们师徒俩感到抱歉才对!这些无枉之灾,你们圣手门本来都不会沾染上的。”
颜无悔认真说:“皇帝陛下是师父的病人,师父说过医者救人是天经地义之事。这两码事,无悔分得很清楚。”
兰真公主心里叹气,这孩子说起医术就要犯迂气。算了,慢慢栽培吧。她抚着颜无悔半边丑陋的面孔,忽然说:“今天晚上用药水洗掉伪装,有一个人要见你。”
可是师父说,没有他的允许,禁止自己露出真正的那张脸。颜无悔下意识就要拒绝。可是与义母慈爱期盼的眼神对视,他的话便被堵在喉咙里,再也没办法说出来。他不想让义母伤心失望,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兰真公主的喜色从眼底浓浓地透出来,方才因受惊而失色苍白的面颊也终于有了红润颜色。颜无悔见义母展颜欢笑,偷偷吁了口气,在心里直对师父说对不起。
叮嘱颜无悔好生休息,兰真公主带着从人回去主院。瞧见院子外面站着的几个人,她皱了皱眉,冷声道:“驸马来了?”这样不经获准就擅自到来,她很不痛快。
守在主院门外的一名内监跪倒磕头,诚惶诚恐低声道:“启禀公主,驸马说有急事求见。”
兰真公主冷哼一声,昂首阔步入内。她的府邸屋宇连绵,修造得富丽堂皇。虽然比不上玉松公主府,但在诸公主当中也是头一份儿。这座主屋更是精致奢华之极。
不疾不缓走进堂屋,兰真公主看见昌国公负手站在墙上山水古画面前。她挥退所有下人,慢吞吞地走到昌国公身边,与他隔了三步远站定,闲闲问道:“何事?”
昌国公面容清俊,浑身上下满溢饱学之士的儒雅气息。这张山水画他看得很入迷,直到兰真公主发问,他才猛然惊醒,急忙深深躬身行礼:“公主万安,微臣有礼。”
兰真公主虚扶,客气地说:“驸马免礼。”
昌国公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直起腰,低垂眼帘道:“公主,可否安排微臣觐见皇帝陛下?”
兰真公主眉一掀,冷淡地问:“为何?”
踌躇了片刻,昌国公飞快地看了兰真公主一眼,低声说:“澜儿病了好几日,闷得慌,想去宫里陪皇帝陛下……”
“以孤来看……”兰真公主不悦地说,“是想去见武赟嗣吧。”她语带嘲讽,“驸马,郑家数百年严正家风,可没有纵容女儿跑出去见男人的道理。即便武赟嗣是孤的侄儿。”
昌国公红了脸,局促地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他犹豫道,“微臣听人说皇上册封澜儿为公主,有意要让她和亲。澜儿又伤心又担心,所以才央微臣来求见公主。”
“无稽之谈!”兰真公主冷若冰霜地说,“驸马向来只在书本上用功,偶尔关心家事国事只当是逗闷子,但是这些空穴来风实在不必听进耳中。淳和公主是孤的女儿,孤怎么可能答应父皇让她去和亲?”
昌国公立时松了口气,讷讷道:“如此,微臣就放心了。”
“孤今日疲乏,便不留驸马用膳了。孤这些天恐怕不得空,驸马无事就不必来请安。”看见昌国公这副木讷模样,兰真公主心里就烦闷,她不耐烦再待下去,转身便向屋外走。
昌国公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将话说出来,只是痴痴地凝望着她袅娜背影。半响,他落寞地垂下头,怏怏走出门。这些年里,除非初一和十五,否则他难以见到妻子的面。他有一肚皮的话想对她说,却总是无从开口。
他在府里踽踽独行,深秋的风灌进脖颈中,不禁瑟瑟。走不多远,道旁闪出一个女孩儿,满面希翼地看着他。他站住脚,难过地对女儿说:“你母亲不让你入宫,她很不喜欢你去见泰王世子殿下。”
淳和公主眼里刹时流下泪来,哽咽着扑进父亲温暖怀抱,悲声质问:“她究竟是不是我娘?她对无悔哥哥比对我们都要好!”(未完待续)
富贵皇华 第七十八章 宛若画中人(九月欠更四)
“把服侍淳和公主的奴婢全部发卖,重新换一批人。”兰真公主气咻咻地将热帕子砸进水盆,尖长指甲将帕子几乎戳出洞来。
这也是冤孽事情。不管是武赟嗣还是郑宛澜,都是早慧早熟儿童,这才小小年纪就已经互生情愫,难舍难分。兰真公主想起那日泰王的话里有话,心里这口郁气直接转化为熊熊怒火。
她怎么可能让女儿嫁给武赟嗣?!想起女儿梨花带雨的小脸,兰真公主的心肠不仅没软下去,反而更硬了起来。她心疼女儿,也知道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多么痛苦,但她不能将女儿推入火坑。
没关系!即便现在没有人理解她的做法,但是没关系!总有一天,女儿会明白她这个当母亲的良苦用心。兰真公主揉揉眉间,拿了薄荷膏贴在太阳穴上。这些天,她殚精竭虑筹谋,精气神大损,实在是太累了。
但如今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再累也得硬撑下去。兰真公主歇息了一下午,叫了颜无悔来陪自己用晚膳。席间,她不免又温言宽慰了几句,膳毕便带着他来到公主府一座守卫森严的院落。将几名心腹留在院外,只她与颜无悔进去。
“你坐下。”兰真公主将颜无悔按坐在椅子里,拿出一瓶药膏,作势要给他涂抹。
颜无悔急忙站起身道:“义母大人,还是无悔自己来吧。这药膏触手火热,仔细烫了您的手。”
“不!”兰真公主断然回绝,眼里透出热切的光芒,执拗道,“我要亲自一点一点地给你抹上。好孩子。听话!”
颜无悔生性纯善仁孝,但凡他能办得到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违逆过师父和义母。眼下这桩小事,他也实在没必要坚持,能让义母大人高兴就行了。
兰真公主见颜无悔乖乖坐回椅子里,果然高兴。她自己先净了手,再用热帕子给颜无悔仔细擦了三遍脸孔。颜无悔感觉着义母的轻柔动作。凝视着她的目光里满是孺慕。
他是个没娘的孩子。是义母给了他母亲般的感受。他有时候会想,上天待他毕竟不薄,虽然夺走了他的亲生爹娘。却有师父疼爱他,有义母像真正的母亲那样怜爱呵护他,如今还有了十九这样的红颜知己。他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了感恩之心,有时候觉得太幸福。他竟有些惶恐,生怕眨眨眼他所拥有的一切就全没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