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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皇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肖某某
三名凳奴用力磕头,大声应道:“奴婢谨遵公主懿旨。”
武令媺从他们的声音里听出几分喜悦之意,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对于身份低贱到连人都不算只能算凳子的他们来说,能为公主殿下效劳其实是很大的荣耀吧?更别说还有重谢。
大周朝从来没有内监被背着爬云阶登上乾宁宫的先例,公主这么做会不会引人诟病,甚至令皇帝不喜?李潮生觉得不妥,刚要开口拒绝,武令媺小手一挥,不容反驳地说:“留下,或者被背上去,潮生公公自己选。”
须臾,李潮生深吸一口气,近乎咆哮般扯着喉咙声嘶力竭地喊:“奴婢谢太平玉松公主隆恩!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刻,他心里充满自豪与骄傲。这就是他拼了老命护下的公主——不因微贱穷困而怨怼不公,不因乍尊乍贵而心志大改。在她眼里,他仍旧是与她相依为命的潮生公公,而不是卑贱低微如草芥的奴婢。
一甲子、宫中岁月,李潮生见过太多地位一夕大变转眼就忘记前尘往事的事例,他很担忧皇帝别有用心的偏宠会让还年幼的小公主性情改变。而无论皇帝的女人还是皇帝的儿子女儿,没有人能荣宠不绝。所以,无论身处任何境地都保持一颗平静淡泊的心,这对能否无灾无祸地活下去很重要。
和李潮生的担忧不同,季良全对武令媺则是另一种看法。赐名、重赏以及对有恩于自己的奴婢的特殊恩待,宫中不是没有人以此手段来收买人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幼的缘故,他觉得玉松公主这些明明也是招揽人心的举动就是显得比别人真诚,一点做作的痕迹也没有。
小公主居然如此驭下有道,是天赋还是来自于李潮生的教导?季良全宁愿相信是后者。皇帝喜欢聪明孩子,但更喜欢被掌握在手心的乖孩子。光是聪明还不够,玉松公主能否永远乖巧听话,这才是皇帝圣宠是否长存的决定性因素。
解决了爬台阶的大事,武令媺放下一颗心。她下了凤辇,坐进宽敞暖轿。掀开轿帘,直到她看见已经有一名凳奴把李潮生背在背上,这才发话前进。
轿夫们受过训练,把轿子抬得四平八稳,就连上台阶都没能让武令媺感觉异样。大约过了一刻钟,轿子才被放下。轿帘掀开,武令媺见外面站着的李潮生精神很好的样子,于是愉快地笑起来,扶着他伸来的手臂出了轿。
“哇……好大……”武令媺张大嘴感叹。她已经站在了乾宁殿的殿前平台上,身后三四米是向下的云阶,而隔了至少二十米远的地方才是乾宁殿紫黑色庄重厚沉的大门。
“殿下,您请往这边看。”季良全示意方向。
武令媺转身下视,却见正前方有数座海拔远低于乾宁宫的宫殿。而更远的地方,一大片屋舍连绵不绝铺陈向天边,极目也不见尽头。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装作疑惑不解询问:“那里是娘娘们住的地方吗?”
“殿下,后妃宫苑不在这个方向。您面前的是乾安殿,是皇上举行大朝会的地方。”季良全微笑着说,“往前经过武宁殿、武安殿、文宁殿、文安殿,再出了紫微皇门、天权皇门、青龙皇门,外面就是咱们大周的京城太宁城,全天下人口最多、城郭占地最宽广、百姓最安乐富足的旷世雄城!”
切,不带这么夸自己的。武令媺在心里暗笑,嗯嗯用力点头。光是站在这里看不足以说服她,她要走出宫门,真正踏足宫外那片土地之后,才能做出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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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皇华 第二十章 孝女与慈父
至德帝放下手中毛笔,眉目间一片冷肃。御林大将军陈赦和禄王昨天晚上就试图进宫见驾,却被他拒绝。今日天还微微亮,这对舅甥又同时递上奏章给陈妃求情。
皇帝忙完朝政才走马观花瞧了一瞧陈赦的奏章,纸上言词倒是诚惶诚恐,但是再谦卑的语气都无法消减一分陈氏兄弟日益骄狂放肆的行径。至于禄王……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皇帝不用看就知道内容。
“好一对舅甥!好一位上柱国大将军,好一位大将军王!武宗常可还记得朕是他的君父?!陈赦可还记得朕是他的君主?!”皇帝心中暗怒,只觉得瞧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这两本明目张胆同时递进来的求情废纸。
离开御座,皇帝负手于身后在房中徘徊。朝中局势原本在他一手掌控之中,就算是蹦哒得再欢实的皇子,也仍然行走于他划好的棋盘内。
然而泰王妃生下的这个皇孙,上应天象、下合奇兆。此事来得突然之极,肯定会在前朝与后、宫掀起波澜。各方角力之下,朝中平衡均势被打破不是不可能。
“朕还年轻,身子骨强健得很,他们就都坐不住了!”皇帝想到这里,愈发恼怒。自从孝仁太子薨逝,立储之议就甚嚣尘上。不但大臣接连进言,嫔妃们也小心翼翼多次试探,令皇帝烦不胜烦。
国本确实要早立,但是为大周千秋万代计,皇帝必须慎之又慎地选择继位人选。近年大周风调雨顺,西疆蛮族也已服膺,就是与大周鼎立的楚国都保持了表面的友好。国中一直无大事,皇子们办差虽然用心,可皇帝就是觉得他们还差点火候,还需磨练。
也许,此次紫微金鳞皇孙诞生,猝不及防搅动局势。即使凶险,却也难说会不会是个机会。在国家利益和个人私益之间,皇帝想看看皇子们的表现。再说还有个乍尊乍贵的太平玉松公主……
墨黑长眉缓缓放松,皇帝一直紧绷的身体也舒缓下来。他回到御座,将禄王的奏章扔到旁边不理,只在陈赦的奏章上批红回复:“你眼里还有没有君上?行刺泰王妃之案,御林军排除了嫌疑?朕瞧你这上柱国大将军是做腻了罢?!”
“季良全?季良全?”皇帝把奏章放回木匣,扬声叫人。
御书房的锦毯门帘被人掀开,弯腰躬身小跑着进来一名内监,跪在门边地上说:“皇上,季公公奉旨去接太平玉松公主。不久之前有人来回报,公主殿下的凤辇就快到了。”
皇帝微微一愣,随即想起是自己吩咐季良全去接人的。瞧着面前这内监是宣旨大太监冯良兴,他将木匣扔到地上,沉声道:“冯良兴,把这份奏章送去武安殿,亲手交给陈赦。”
“奴婢遵旨。”冯良兴膝行上前从地上捡起木匣,给皇帝磕了头,起身倒退至门边,这才转身掀帘离开。
皇帝觉得口渴,喊人沏茶。不多时,门帘被人掀开。歪在御书房龙榻上的皇帝觉着奇怪,怎么来的人大半天都不言语?他扭头瞥一眼过去,微怔之后笑道:“怎么是你端茶上来?”
原来地上有个粉嫩嫩的小人,正圆润地向他这个方向缓慢滚动前进。她被厚厚的棉袄和风毛大氅包得严严实实,小脑袋都差点被皮毛围脖给淹没。
毛茸茸的貂尾环着眉眼精致的小脸儿,桃花大眼扑闪又扑闪。因为力气小,端着大大的银盘挺费劲,所以鼓着腮帮子不停运气。武令媺前世看多了小屁孩的卖萌照,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萌相绝对可爱到爆。
皇帝见武令媺的小脸在隐隐泛红,瞪向跟在她身后的季良全骂道:“季良全,你办得好差事!竟然敢使唤朕的公主!”季良全咚一声就跪到地上,却不辩解。
武令媺急忙替季良全分辩:“父皇,不怪良全公公,是媺儿自己要逞强的……”她被包得太饱实,手里又端着东西,实在看不见脚下情形。原本就提心吊胆在滚动,这下说话分了心,她一脚踩着了裙摆。
身体晃悠两下,武令媺干脆利落在地上滚成一团。微烫茶水尽数泼洒于地,还往她脸上溅了两点,疼得她大声响亮地吸了口凉气。季良全唉哟叫出声,慌不迭膝行过去把她扶起来。
皇帝也起身下了榻,快步走到武令媺跟前。只见坐在地上的小孩儿扁着嘴,大眼里泪珠儿转啊转,却就是不肯掉下来,一副可怜兮兮模样。
呵呵笑了两声,皇帝弯下腰轻轻摩挲武令媺嫩滑小脸,对季良全说:“把魏国进贡的玉脂香蜜取一瓶来,公主的脸烫红了。”又柔声问武令媺,“媺儿,你疼得厉害吗?忍一忍。”
季良全领命离开。武令媺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她张开手臂往前扑,一把抱住皇帝的大腿,仰起小脸拉着哭腔沮丧地问:“父皇,媺儿是不是很笨?一杯茶都端不好呢。”
皇帝叉着武令媺的腋下把她抱起来,走回榻边放她在榻上。满脸慈爱地拉了拉武令媺微皱的大氅,他淡淡笑着说:“朕的媺儿是聪明孩子,谁要是说你笨,朕就重重罚谁。你怎么自己端了茶进来?谁跟在你身边服侍的?”
武令媺心道,咱不是想拍拍您的马屁么!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嗫嚅着说:“良全公公和潮生公公都劝来着,可是媺儿想……媺儿想……”抬起眼帘飞快地看了看皇帝,小手捏弄着衣角,她用更轻的声音说,“媺儿想自己孝敬父皇。”
孩子此时忸怩又腼腆,昨天在殿中朗朗陈辞的勇气都不知跑哪里去了。皇帝瞧着武令媺的脸色还有些黯黄,想到她这几年吃过的苦,眼神不由又柔和了几分。这位从前隔离于纷争之外、尚未成年的小公主,毫无疑问能让他放心。
乾宁宫结构特殊,地底下埋了供暖管道,皇帝起居之处不用烧炭盆就能温暖如春。见武令媺鬃角微微冒汗,皇帝亲手给她解下外氅放在榻边,点头说:“好孩子,父皇没有白疼你。你知道孝敬父皇,是李潮生教你的?”
武令媺心里咯噔数下,皇帝老子的疑心病真重。五岁小毛孩子说的话,他都不能完全相信,还以为是有人教唆。眼里微微泛上迷糊,她歪着小脑袋天真地说:“当然是潮生公公教的啊,媺儿以前就只认识他一个人呢。”
皇帝的慈和表情没有半点改变,武令媺拿不准他在想什么,但她必须要让皇帝相信,女儿孝敬父亲是件很自然的事情。她眨巴着眼睛像在回忆,然后神情大振拍拍小手说:“媺儿想起来了!潮生公公教给媺儿,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父皇对媺儿这么好,媺儿当然要孝敬父皇!”
孩子纯稚小脸上全然的理所应当,说完话还用力地点点小脑袋。皇帝失笑又问:“那要是父皇对你不好呢?你还要不要孝敬父皇?”
武令媺扁扁嘴,小小声委屈地问:“父皇为什么对媺儿不好?父皇不喜欢媺儿吗?可是父皇明明对媺儿很好很好很好的,给大房子住、给好吃的、给漂亮衣裙、给大马车。媺儿不相信父皇会对媺儿不好,媺儿会好好孝敬父皇。”
避重就轻、避实就虚、把简单话说得加倍复杂直到绕晕谈判对手,这种伎俩武令媺前世玩得不要太多。为防皇帝还要追问,她扯着皇帝的袖角咧开嘴就像要哭起来:“父皇不要不喜欢媺儿,媺儿会很乖的,媺儿会乖乖听父皇的话,媺儿会好好孝敬父皇。父皇不要……父皇这就不要媺儿了吗……媺儿刚刚找到父皇……哇啊啊……”
武令媺惊天动地大声嚎哭,一时间鼻涕眼泪横流。因为哭得太用力,她的小脸涨得通红,满面惊惶,宛若天塌地陷了一般。
皇帝第一次和五岁大的小屁孩进行如此长时间的谈话,对小孩子的逻辑思维他真是不大了解。眼见武令媺刚才被烫了都能倔强忍住的眼泪此时却哗啦啦狂涌出来,言语也全无伶俐,颠三倒四、不知所云。他在啼笑皆非的同时,心里倒慢慢漾开几分暖意。比起那些成年以后还不让他省心的儿女,小屁孩的感情无疑真实直接得多。
季良全回来时,武令媺已经止了哭声,却在不停打嗝,皇帝端着一杯茶试图喂给她喝。李潮生也被召进了御书房,手里捏着刚擦了眼泪的热帕子,眼巴巴地瞧着小公主。
“皇上,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吃什么东西噎着了不成?”季良全陪着笑小心翼翼地问,把一个长颈壶式玉瓶轻轻放在龙榻上的矮脚方桌上面。
季良全服侍皇帝三十多年,从来忠心周到。没有外人时,主仆二人说话并不拘谨。皇帝嗐了一声,苦笑说:“朕不过玩笑似的问了她一句话,她就哭得声哽气咽,打嗝不止。”
“皇上,小孩子家家的实心眼,您说什么话她都会当真。”季良全虽不知道皇帝说了什么玩笑话,但能把公主吓成这样,肯定不是好听话。
“也对。”皇帝轻拍武令媺的后背,用手指拭去她颊边泪珠,低叹道,“现如今,只怕唯有这孩子会把朕的话字字当真。稚儿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有比较,才有差距。皇帝瞧瞧满目依恋的小女儿,再想想那些表面孝顺、心中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的儿女,不由自主把武令媺抱进了怀里,亲手给她涂抹香蜜。




富贵皇华 第二十一章 告黑状上眼药
武令媺与皇帝老子的第一次正面pk,貌似是她仗着年纪小、容易取信于人的优势胜出。但经此一役,她越发感觉皇帝是个异常难缠的工作对象——他拥有世上最大的权力和与权力成正比的疑心。
身为业内优秀猎头,前世的小武已经修炼出了几*宝——堪比牛皮的厚脸皮,必要时还能果断不要脸;可以等到水滴石穿的耐心,她曾经有过连续三个月在目标楼下无视围观群众坐等到半夜的壮举;足够拍摄电视电影,很好掩饰内心真实感受,让目标能体会出她一片挚诚之心的强悍演技。
每一位真正的职场精英,都是百炼千炼才打造出的好钢。前世小武事业有成之后,在给菜鸟猎头们培训时,回顾过往都觉得有如大梦一场。当年她是怎么干出那些不要脸的疯狂行径的?可见,高压使人成长。不想在激烈竞争中被淘汰,想比别人过得更好,就要尽早适应环境,并且快速蜕变。
武令媺不想被这个残酷无情的皇权社会淘汰出局,为了更快更多地消除皇帝的戒备与疑心,她只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天真无害。这是攻克当下目标——皇帝,有针对性的工作方法之一。滚在榻上,抱着皇帝的御枕乱蹭,她貌似玩得不亦乐乎。现在是小孩子的身体,她完全可以比前世更不要脸。
皇帝见武令媺颊边刚抹了玉脂香蜜的地方又被蹭得发红,不禁摇头笑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刚才还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现在又啥事也没有玩得如此开心。媺儿,来来来,父皇再给你抹些香蜜。”
季良全陪笑道:“可不是吗。一个人也能玩得这么乐呵,可见公主心胸宽广、开朗豁达。”
武令媺正好把头都埋进了软绵绵的锦缎枕头里,听到这儿实在忍不住飞快地翻了个白眼。六月天,娃娃脸。小孩子的心情本来就是多变的,怎么就和“心胸宽广、开朗豁达”给扯一起了?这个季良全拍马屁的功夫杠杠的。
皇帝倒是很赞同季良全的话,连连点头,但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他扭脸看向李潮生,温和地问:“公主昨晚睡得可还安稳?早膳进得香不香?服侍的宫人妥不妥当?”
李潮生急忙跪倒磕头,恭敬回答:“启禀皇上,公主昨日受惊不小,翻来覆去好久才勉强阖眼,睡得也不大安稳,仿佛有梦魇。早起公主刚要用膳,恰逢几位娘娘前来看望。公主不愿让娘娘们等她,便只用了些点心,不曾正式进膳。服侍的宫人是贵妃娘娘送来的,很听贵妃娘娘的命令,服侍起来并无大不妥。”
“你起来回话。”皇帝微微皱眉,品咂李潮生的话中意思,不由对这个老太监又高看了一眼。这些话听起来中规中矩,似乎只是就事论事。然而认真想想,不难发现其中隐藏着的诸多不满。
对谁不满?自然是林贵妃。为什么不满?当然是因为林贵妃怠慢了公主。皇帝深知李潮生对玉松公主的维护呵疼,这个老太监敢当着自己的面将这些不满情绪流露出来,事情肯定不一般。
根本不用细想,皇帝一转念就知道原委。林贵妃有两个成年儿子,如今都已经离宫开府,于朝政上也都建过功。要说林贵妃没有盼望儿子继承大位的心思,说破大天去都没人相信。昨晚,紫微金鳞皇孙出世,想必大大扰乱了林贵妃的心思,她才无暇顾及公主是否睡得安稳。
此时武令媺已经乖乖滚到皇帝身前,仰起小脸准备抹香蜜。皇帝收回心思,将蜜色香液仔细涂在她颊上发红的地方,柔声问:“媺儿现在可饿了?要不要再吃些点心?”
武令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皇帝,大大的墨玉黑瞳里清晰映着皇帝的影子。她轻声细气地说:“媺儿想吃饭。”又充满期盼地问,“父皇,午宴有白米饭吃吗?香香的白米饭。”
面对孩子纯真渴望目光,以皇帝的城府都有不忍对视之感。他的眼神有点飘,叹了一口气才说:“季良全,让人去御膳房传旨,午宴时用晋国进贡的皇米单独给玉松公主蒸一碗饭,要蒸得松软一些。”
啧,不管怎样,皇帝老子对她还是有愧疚的。武令媺捕捉到了皇帝眼中的怜惜情绪,于是见好就收,不再装可怜拉同情。她喜笑颜开,等香蜜抹完之后,一头扎进皇帝怀里,抱着他的胳膊像只猫咪一样拱啊拱蹭啊蹭,这股脸都不要了的亲热劲儿连她自己都觉得嗝应。
见此情景,李潮生很欣慰。不管公主对皇帝表现得这么亲近是源自于血脉天伦,还是因为他昨夜的那番话,总之公主能够得到皇帝的宠爱就够了。
他想了想,并没有起身,而是又磕头禀道:“皇上,奴婢年老体弱,虽然有万般服侍公主的忠心,却总有力不从心之感。奴婢请求皇上给公主配几位德才兼备的教养嬷嬷,尽快教给公主宫中规矩。且公主身边最缺一位掌事宫女,今日来看望公主的娘娘们送来许多礼物,都要妥善保管起来。奴婢从前职司低微,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如今不敢胡乱置喙。”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瞧着这个趴伏于地的老太监,沉声道:“朕的本意是媺儿暂住林贵妃宫中时由她代为教养照顾,她素来细心妥贴,朕很放心。但是现在看来,朕还是另外指派人去服侍媺儿的好。”
李潮生重重磕了个头,大声道:“皇上圣明。”他颤微微从地上爬起身,深深地弯着腰继续说,“皇上,公主殿下迟早要搬出延贵宫,早些指了周全的服侍人手,奴婢们也能早些熟悉公主的性情和饮食起居习惯。请皇上恕奴婢死罪,奴婢斗胆恳请皇上指派有品级的宫人去侍奉公主。”
皇帝抚摸着武令媺的小脸,淡淡地说:“你一个内监,有些时候确实不方便进言。服侍公主的人,朕会好好考虑。”
林贵妃,对不住了哈,不是咱要故意给你上眼药。实在是你宫里和龙潭虎穴差不多,咱必须离开。武令媺在心里嘀咕,怯生生地拉拉皇帝衣袖说:“父皇不生气,媺儿……媺儿……不吃饭了,媺儿吃点心就好。贵妃娘娘对媺儿很好很好的,还打算把她宫里得力的人送给媺儿使唤呢。”
“把得力的人送给你使唤?哼!”皇帝脸色不虞,忽然正色道,“媺儿,你须得牢牢记住,如今你是朕的心头至宝,是朕最宠爱的正一品双封号郡公主,你不必对任何人委曲求全。你生母虽然已经过逝,但你还有朕这个父皇!服侍你的人,父皇自有安排。以后任何人要送你奴婢,你若是不喜欢,大可直接拒绝,不必看她们的脸色。”
违心了吧违心了吧!?您老人家的心头至宝应该是那位头顶主角光环的极品皇孙才对,可不是我这个小毛丫头。武令媺暗自腹诽皇帝的虚伪,脸上却是泫然欲泣极其感动的神色,“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皇帝,她软软糯糯地叫一声:“父皇……”这小声音的甜蜜度绝对有五颗星。
“朕知道你是聪明孩子,一定能明白朕的意思。今天未进早膳的事情,下次切切不可再有了。不管是谁来见,你都要先顾着自己才好。”皇帝这几句话倒是情真意切。面前这个粉嘟嘟的小女儿,他确实有数分真心疼爱。
武令媺扭着身体撒娇:“父皇说得不对!如果是父皇来看媺儿,媺儿宁肯饿肚皮也要早点见到父皇。”
“你这小人精!就学会了说好听话来哄朕高兴。”皇帝微愣,随即展颜笑起来。同样的话,从小屁孩子嘴里说出来,就是比成年人的要让人舒服得多。
刚才出去喊人传旨御膳房的季良全正好掀帘进来,见皇帝眉花眼笑,也笑着说:“皇上,您瞧瞧公主殿下,她笑起来的样子和您笑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呢。”
“是吗?”皇帝兴致大起,抱着武令媺,仔细端详她笑眉笑眼的样子,顿时更高兴了,不住点头说,“不笑时,媺儿的眉目肖似辉婉仪。听你这么一说,朕还当真发现她的笑模样倒是和朕更像一些。”
武令媺赶紧应景地咧嘴大笑了两声,连连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又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说,“媺儿当然像父皇了!怪不得媺儿昨天看见父皇就觉得好亲切,仿佛早就见过很多次一样,原来是因为媺儿笑起来像父皇吖。”
季良全和李潮生同声笑,皇帝抚须微笑道:“你个小东西,朕若不是一直看着你,还真会以为你把整瓶的香蜜都抹嘴上去了。季良全,午宴过后你把内库一等珍品的名录给朕取来,朕要选些好东西给媺儿压仓库。”
“哇……”武令媺欢呼雀跃,在皇帝怀里扭来扭去,欢喜不已地念叨,“有钱了有钱了,媺儿就要有很多钱了!”话说,她最希望的就是小荷包能鼓鼓胀胀的。在宫中讨生活,有个丰盈的钱袋子实在很重要咩。




富贵皇华 第二十二章 冲突
冯良兴领着两个小太监一溜烟地往乾宁宫小步跑,忽然远远看见一行车轿迤逦行来。他认出是几位获准宫中乘车的贵人的坐驾,便躬身等在路边。
车马次第过去,冯良兴心急如焚,却又不敢乱了尊卑规矩。眼看着就能开步走,不想一辆马车停在他面前。车窗内的挡风毡被掀开,有人笑呵呵地打招呼:“良兴公公,瞧你这急三火四的,这是赶着去哪儿呀?”
冯良兴原本低眉敛目,不敢直视这些贵人。不过听见这个熟悉声音,他立即抬头,毕恭毕敬地说:“回禀和王殿下,奴婢刚从武安殿回来,正要去见皇上回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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