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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镜
“孩儿谨记。”
“十年不晚……”
张英忽然又呢喃了两句,终于这样缓缓地闭上了眼。
一代名臣,便这样睡去了。
溘然长逝。
整个张家的悲怆,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张廷玉肩膀抖动了一下,他仰着脸,额上颈上青筋都要爆出来,竭力地抠住了床沿,声音沉沉地,喉咙里都溢着血腥气,“父亲……”
张英躺着,再也不会有回应了。
他的身体也渐渐地冷了下来,再也不会温暖。
人有生老病死,张英这一辈子,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出身进士,官至东阁大学士,四子有两子皆中进士,如今同样是朝中重臣。
家学渊源,就这样埋藏在一代一代的血脉里,永不消逝。
张廷玉撑了好几下,才起了身,退了两步,面朝着张英,跪了下来。
后面张廷璐张廷瑑跟着跪了下来,还有前不久才出生的张廷璐幼子张若需和张廷瑑女儿张怡雪,顾怀袖拉着张若霭,后头青黛抱着除夕和正月,都跪了下来。
父母生养之恩,如何能报?
最憾世间,子欲养,而亲不待。
头磕下去的时候,顾怀袖就见着眼泪了,所有人都一样。
张家子孙齐齐朝着张英磕了头,这才叫人备着收敛的事情。
第二日,前些天还没拆去的白,便又重了一重。
上至巡抚,下至县令,都来拜谒,张府门口白天来吊唁的宾客几乎如流水,有近处的文士举人,也有同省与张英共事或者同科过的人,还有与张家有旧交的,远亲同族,都来了……
后事是早就备下了,有条不紊,就这样停灵几日,眼见着便要出殡。
张英一家后半年连出两丧,吴氏去了不久张英也跟着去了。
身前身后名,于张英又有什么了不起?
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廷玉跪在灵堂上,穿着孝服,只看着堂中排位。
张英说得没错,他这一辈子也活够了,起起落落沉沉浮浮,多少酸甜苦辣艰辛荣辱,如今人死了,不过化作黄土一抔。
张府门外凄惶的一片,就像是已经近东的天气,湿冷无比。
一驾马车远远从桐城外头来,旁边有个骑着胭脂马的艾子青长袍男人,这会儿满面都是尘霜,眉头紧锁。
而马车当中的女人,却直接指路往张家大宅而去,一停下来,她便夺下马车,踉踉跄跄地朝着府门跑,身形摇摇欲坠,差点摔在地上。
张望仙怎么也没想到刚刚从陕西守孝回来,竟然在江宁道中听闻此噩耗,一时之间悲痛欲绝,一路奔来,只望见满门重白,心神俱裂之下几乎扑倒在地。
兴许是见着她太过悲怆,也兴许是认出她来,竟没人拦着,任由着她跑进灵堂。
“爹,娘……女儿回来了……爹——”
她满身素白,姣好面容上全是遮不住的伤悲,望见满堂悲戚便想要朝着灵位扑过去。
张廷玉回头便瞧见她,眼见着张望仙要往灵堂上供着的牌位去,抬手便落下一巴掌,微微湿润的眸子里带着清透,只低声道:“来人,给姑娘换上孝服,再出来见。”
张望仙终于清醒了,她怔怔看着张廷玉。
过了半晌,她才跪下来,先给牌位磕了头,再被一旁腰上悬素的丫鬟带走换了孝服出来。
她是出嫁的女儿,可也该守孝。
张望仙在屋里哭了一回,出来擦干了泪,披麻戴孝了,才重新过来跪下,整个人也恍恍惚惚了。
多年未归的张望仙回来,竟然是奔丧。
三年多之前才扶了丈夫的灵回陕西,如今又要奔着张家的丧。
对张望仙来说,命运兴许很弄人。
多年不见的四弟张廷瑑已经不怎么记得她的容貌,姐弟之间生疏了好一阵才渐渐熟络起来。倒是张廷玉,四十四年时候就在江宁见过她,虽不说话,却也不至于太陌生。
倒是张家的丫鬟仆妇,大多都不认识她。
顾怀袖见过张望仙,那时候她说是沈恙养的外室,到底张望仙是怎么回事,顾怀袖也不好问。
她对张望仙心存着芥蒂,自来媳妇跟小姑子关系都很奇妙,张廷玉那边有打算,她不问,只给张望仙安排好了住处。
次日出殡,张家乃是桐城望族,沿路撒道纸钱都铺了一地,也有曾经受过张英恩惠的人,沿路跟着哭号。
前面出殡的队伍一走,后面的人便跟上了。
张英与吴氏都要归葬到张家在龙眠山的祖坟,山上还有祖宅,这两个月家眷大多都要住在那里,早早预备叫人打扫过,顾怀袖也跟着去了。
挑过吉时下葬,张英也入了土,旁边就是吴氏。
以前跟张廷玉住在桐城的时候,清明祭祖也来龙眠山,这一片坟地,顾怀袖也不陌生。
山林之中一片冬日的萧肃,众人站在新坟前面,躬身下拜。
以后顾怀袖与张廷玉也会葬在这里,躺在土里。
眼看着就到了四十七年的年尾,今科乡试早已经结束,四十八年会试主考官之争又要开始,丁忧了一个张廷玉,自然有无数人高兴。
康熙着礼部为张英拟了谥号,为文端,李光地顾贞观等人也从京城发来凭吊词……
实则,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旁人再怀念,亦是无益。
张廷玉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只一个人住在祖宅最靠东头的屋子里,没人敢去打扰他。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想,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康熙四十七年的九月底,皇帝下旨召集群臣议储,将各人心目之中的储位人选写于纸上,大学士马齐写一“八”字于掌心,暗示诸臣,朝野之中支持胤禩之人无数,康熙大为震怒,直斥胤禩心怀不轨,辛者库贱奴之子,岂可为皇储?马齐革职查办,连带着八爷党诸多臣工尽皆遭难。
四皇子胤禛一力保太子复位,又有三皇子胤祉揭发大阿哥行巫蛊暗害太子发狂疾,查实之后大千岁被禁足,议储之事陷入僵局。
张廷玉门生戴名世三月修书一封寄往桐城,张廷玉接信之日,正听着张若霭背书,拆了信一看,便知康熙终究还是念着父子情,也不愿看朝野纷乱。
三月辛巳,康熙言二皇子虽被镇魇,已渐痊可,昭告祖宗社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妃石氏复为皇太子妃。
去年掀起的一场风云,暂时就这么平定了下来。
而张廷玉,还要在桐城待上三年。
谁知道,五十年的年尾,又是什么样呢?
顾怀袖远远见着他捏着信纸,便是一声低叹。
张望仙在后面给她女儿做刺绣,只道:“二哥素来能忍,会藏,过不一阵就会好的。”
“他已然好了,只是还不大想动罢了。”
顾怀袖很了解张廷玉,也没怎么担心。
张英是年岁大了,去时,除了张廷瓒,也没什么遗憾了。
她过来坐下,看着正月醒了,便将她抱过来,这孩子如今也叫步香。“说起来,你回来这么久,也只见到你女儿……”
张望仙停下手里的针,咬断了线,只慢慢笑了一下,道:“不敢带来。”
顾怀袖这才想起,张望仙,仙姨娘,取哥儿怎么敢带来?到底连沈恙都是不敢来的。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第二零九章 龙眠山隐居
京城里来的这一封信,似乎一下就让张廷玉恢复了过来。
他把张廷玉抱起来,便进了院子,老三老四都在屋里读书,为父母守孝期间,不能参加科举,只能再等出孝。
张廷璐与张廷瑑本来已经考完了县试,去年下半年开始准备着乡试,正要往江宁去的时候,吴氏便已经病重,七月里没了的,所以兄弟两个连乡试都没参加。其实细细想来,张家兄弟仕途都挺坎坷。
顾怀袖就在屋里看着他,这会儿张望仙也自己那边去了,屋里就只有张廷玉与顾怀袖两个。
她微微抿了抿唇,拉出些微的笑意:“好些了?”
张廷玉走进来,只道:“还好。”
他深黑双眸望着她,然后拉了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坐在了竹窗前面,正在龙眠山的春季里,四周的景致都很好。
“快到采茶的时节了,父亲跟母亲喜欢这个时候出去采茶。”
顾怀袖听了,也一望那铺满了绿的山野,道:“那我们也去。”
近几个月来,也有一些人上山来拜访张廷玉,偶尔还会献上自己的文章给张廷玉看,高兴的时候,张廷玉就批两笔,不高兴的时候就把那些文章都压在了案头上。时间一往四十八年走,似乎就更快了。
采茶云雾天和雨天都不适合,最好的便是清晨露气刚走太阳出来不久的时候。
张廷玉与顾怀袖当晚叫人准备了,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饭的时候,张廷玉便说要去采茶,结果张若霭也说要跟着去,张廷玉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次日里,顾怀袖换了一身细布的素白色裙衫,看上去跟个村姑差不多,不过她天生丽质,即便穿着这样简单的衣裳也遮不住光华。张廷玉也换上了一身灰白长袍,从院落边的抓了两只小背篓,一只递给了顾怀袖,一只自己背着,便要朝着外面走。
张若霭今日也不去读书,专跟着自己爹娘一起出去采茶,换了一身衣裳跑出来,却嚷道:“我怎么没有小背篓?”
“自个儿从墙角里拿,一直都有的,找个小的……别逞能。”
张廷玉一面口气淡淡地说着,一面已经拉着顾怀袖的手朝着远处走。
茶园就在山林环绕之中,他们家也有茶园,尤其是张英归家之后很多年,一直都在种茶,有时候来采茶的还有自家小厮,张英也跟吴氏出去采茶。去年出来采茶的还是张英,如今便换了张廷玉与顾怀袖。
夫妻两个出来的时候,山间的云雾刚刚散去,顺着山道已经能看见很多采茶的姑娘背着小背篓上山了,彼此谈笑之时透着一种活泼机灵劲儿。
张廷玉见了,微微笑着,却道:“人家都是妙龄的小姑娘,咱们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婆子,也来跟年轻人争争。”
“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还不知采出来的茶是个什么模样呢。”
顾怀袖一手拽着背篓的绳子,一面被张廷玉扶着走过山坳里一座小桥。
前面山坡阳面上,已经有不少人等着露气散完干活儿,这会儿见着忽然出来个张廷玉跟顾怀袖都不怎么辨认得出来。
毕竟,张廷玉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
他自己倒是没在意旁人的眼神,给顾怀袖指,从山这一片,到那一片,挨着哪一片的茶园是他们的。
这时候也有一些茶商派下来收茶的小商,跟着老茶农在山上转悠。
顾怀袖只望了一眼,低头去看那些新鲜的嫩芽,“我素来连品茶都不会,一贯以茶解渴,牛嚼牡丹,却还是头一回上来采茶,这东西怎么采。”
“咱们家也不想着以茶谋生,你爱怎么采怎么采,好歹能喝就成。”
张廷玉说着,已经掐了一芽下来,叶片嫩极了,上头只有两片叶子,连着摘下来的几芽都是二三叶。
顾怀袖倒是看明白了,这边采茶跟六安的瓜片差不多,多采一芽二三叶,她也摘了一芽下来,放在掌心里看着着实嫩绿可爱。
回头瞧她一眼,张廷玉眼底带了几分暖色,再一看张若霭,自入学后难得调皮地摘了一芽茶叶来含着,见着他看过去,便立刻伸手在嘴唇上一抹,把茶叶拿了下来。
臭小子还以为人没看见呢。
张廷玉只这样慢慢地采茶,显然是一面采茶一面想着事情,顾怀袖倒是有些得趣,专挑着嫩尖细蕊来掐,后头才随口问了一句:“戴名世今科也去考了?”
张廷玉背篓里已经铺了一层嫩芽,方掐了一芽拿在手里,换了一行朝着上头走,回道:“会试时糊名,以戴名世之才,会元不在话下。至于状元……却还要看运气的。”
不过戴名世的字很好,若夺了会元,说不得也是状元了。
四十五年的时候考了一场都能被张廷玉拔在施云锦的头上,今年若是三场都考,还能有哪个考官敢反驳?
更何况,戴名世摆明了就是张廷玉的门生,他虽然丁忧,可余威尚在。
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踩低捧高,可寻常人做得最多的也就是踩低捧高。
却不知,戴名世运气如何了。
因为此地离京城甚远,所以消息并不怎么畅通,往往要迟上一两个月才清楚。
不过也正因为消息迟滞,倒让他们难得清闲,身处偏远之地,对于京城的事情更是鞭长莫及。有时候朝堂上的事情瞬息万变,等消息传到的时候指不定就已经是另外一个局面了,担心不了的索性不去担心。
顾怀袖笑道:“回头他若是中了状元,便是先生学生两个状元了。”
张若霭推了他娘一把:“娘你懒病犯了,你跟爹背篓里的茶还没我多。”
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忽然瞧见一旁那个弓着身子看茶的老伯,一直盯着一芽茶眼睛都不眨一下。张若霭也好了奇,因着茶都在山坡上种着,他从高处梯道上站在了老伯的背后,伸出了个脑袋来看。
那老伯中了很多年的茶了,正在想着今年的茶价,忽然就感觉自己颈子旁边伸出来个脑袋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顿时吓了一跳:“哎哟!”
“老伯您没事儿吧?”
张若霭一见,那还了得?连忙上去扶,倒把一旁他爹娘吓了个不轻。
顾怀袖忙教训他:“干什么去吓人呢?!”
张若霭颇为尴尬:“孩儿……孩儿只是想看看老伯在看什么而已……”
那老伯好不容易在山道上站稳,看这小子虎头虎脑,顿时消了气,只将掌心摊开:“这是一芽四叶,四片叶子对着长的,今年我家这一小块茶产的都是这样的茶叶,也不知是遇上什么怪事了。”
张廷玉也感了兴趣,上去瞅了一眼,只道:“兴许是个好兆头。”
“哈哈哈……若是好兆头那也是好事,今年收茶的都开始下来了,只恐卖不出去啊。”
都是一芽二叶三叶的好,虽采茶的时候就要先将芽给掰成一叶一叶的,可出了这样的事情,山上的茶农都是知道的,按着往年那些个黑心茶商的秉性,一旦上山来看着这一芽四叶,定然要大找借口压价。偏偏老伯家的茶很多,一家子都以这个为生,这时候为着这一芽四叶的茶发愁呢。
张廷玉颇知道其中的关窍,却微微一笑:“您把这一片茶树铲了不就是了吗?今年刚采茶不久,我看您这一片茶都在半背阴的地方,今年怕还米开始采茶吧?”
老伯一拍自己的脑门,“哎哟瞧我这脑子,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这样简单的法子都忘记了,回头我铲了这茶,压价我也有地方说理儿去啊!”
说着,老伯立刻大笑了起来,连说张廷玉脑子好使。
顾怀袖莞尔,这算是什么脑子好使?
老伯也是老茶农了,迟早会知道的。
不过他这时候仿佛才回过神来,一看张廷玉他们背后那一片茶,又一看张廷玉衣裳,立刻吓了一跳:“您、您、您是……您是张、张大人……草民给……”
“老伯不必多礼,廷玉不过遵父亲遗愿,上山采茶罢了,也不是什么官。方才家中小子无礼,差点吓着您了。”
张廷玉忙将人给扶着,这时候张若霭也上来道歉,老伯哪里还有怪罪的心思,忙说不必不必。
这边的动静都引来了人看,显然是没想到张英出身于龙眠山之中,喜欢采茶,却没想到张廷玉这时候也带着夫人出来,倒是一门父子家风甚好,连个十来岁的小子都背着小背篓在干活儿,一时之间谁不说张家家风好?
山下也来了人,一大群大大小小的茶商簇拥着两个人,一个穿艾子青色的丝绸刺绣苍青竹叶纹长袍,另一个则是月白素色长袍,这会儿正朝着前面走。
沈取在前头,身边有几个茶农在介绍茶园的情况,说今年风水还不错,茶叶都很漂亮。
后头两步远的地方跟着沈恙,他也不说话,只听着人跟沈取说,如今取哥儿身子又好了,现在他带着沈取趁着身子骨好的时候四处走,看过了各处的布庄、米庄和茶庄,前次送张望仙来桐城的时候,取哥儿又开始病,现在才好了一些,于是接到桐城来看这边的茶。
不过桐城茶一直不多,在沈恙茶行的生意上只是九牛一毛。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带人来看什么。
不过沈取倒是专心听着茶农们说话,不时地问上两句,间或一笑,倒是颇让人觉得亲近。
茶农王柏一直负责跟茶行的洽谈,没想到今天忽然来了个大老板,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沈取开玩笑道:“老伯您慢慢说,现在咱们不谈钱。”
不谈钱?
嗨!怎的不早说?
王老伯大松了一口气,瞧着沈取那带笑的眼眸,顿时明白这年轻的公子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呢。
沈恙一巴掌拍沈取:“老伯年纪大,禁不起你这样玩……你以为山上茶农跟园子里那些个肠肥脑满的茶商一样吗?”
这些人都是靠着种茶采茶炒茶过日子的,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受不起。
都说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可到底有时候做生意还是要凭良心,不是他沈恙的良心,而是天地的良心。
他自己是没什么良心的,可旁人也要过活。
不过沈恙并没有跟沈取说一句,慢慢沈取看着这些人过的日子,就知道做生意到底应该怎么做。商人是不能只站在最顶层的,沈恙自己也是从下面一层一层爬起来的,他早年帮人当账房先生的时候,多跟茶农丝农接触,对下面缫丝炒茶的每个步骤都很清楚,茶应该出什么价,能让两边人都高兴,并且让自己有利钱……这些都是本事,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上来的,还要沈取慢慢地看。
沈取自然知道沈恙的苦心,一路看着,也已经爬上了半山腰,苍白的手掌心里拢着些茶叶,轻轻搓揉了一下,闻了闻香,便对老伯道:“回头可也看看你们怎么炒茶,单单这样闻着却是没什么香,终究还是手艺活。”
“可不是手艺活儿吗?老一辈炒茶的可厉害了,回头您往咱们家里去看。”
小兰花茶的炒茶工艺,不像是西湖龙井、安溪铁观音这些名茶一样,桐城茶的炒茶手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看谁更熟练罢了。
沈取笑着点点头,指尖上掐着一芽茶便放眼朝着四周望去,一排排整齐的茶树只到人的胸腰位置,或是年纪大,或是年纪小,都有人在忙着采茶。
不过很快,沈取的眼光就顿住了,张廷玉与顾怀袖也顿住了。
一个朝廷命官,一个诰命夫人,只身穿素服,背着背篓在山上采茶,只与寻常人家无异,旁边还有个一直在偷偷含着茶叶吃的臭小子。
沈恙见了也是面色一变,他不由得无声朝着前面走了两步,站到了沈取的身边,还要比沈取高个头,举袖拱手朝着张廷玉一礼:“张大人,许久不见了。”
张廷玉站着没动,只拉了拉唇角,也不知是不是在笑。
后头的茶商们都停下了,早听说沈恙交游广阔,什么人都认识,没想到竟然还认识张英老大人的儿子。
张廷玉现在可也厉害得很,沈恙的生意都在逐渐地铺出去,却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了。
早些时候,沈取是拜了张廷玉为先生的,这会儿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学生拜见先生,给张老先生问安了。”
“起身吧。”
张廷玉将手里的一把芽朝着自己背篓里一扔,回看顾怀袖一眼,已见着她紧皱眉头。
张望仙回来,自然是有人送着的,不然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从江宁一路奔过来畅通无阻?
只是没想到,今天竟然恰好遇见了。
顾怀袖本没想要搭理,不过沈取身子一折,又给顾怀袖见礼:“学生给师母问安。”
一见着沈取这瘦弱的身子,便已经心疼了,顾怀袖哪里还舍得他行礼?便道:“快些起来吧,年纪小小却不知哪里学来的繁文缛节。”
沈恙顿时一哂:反正不是他教的。
他轻轻踹了自己儿子一脚,笑说道:“你师母嫌你烦,还不赶紧看茶去,回头再跟你先生讨教学问。”
说着,沈恙又这么定定看了张廷玉一眼,扇子“啪”地一声一展,轻轻摇了两摇,便道:“张二爷,二夫人,回头见。”
回头见个鬼。
顾怀袖心底嗤笑,难不成还要带沈恙拜祖坟?
细算起沈恙跟张望仙这一遭的话,沈恙还算是顾怀袖与张廷玉的妹夫呢,也是好笑。
她一时懒得看,索性埋头采茶去,张若霭倒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取哥儿,家里两个小子太小,他还记得取哥儿当年钓鱼的好手艺,龙眠山后面就是湖,湖里鱼可多着。昔年小胖子,今年张若霭,脑子里种种念头顿时转了起来。
他悄悄扒着他娘的袖子,钻出来跟取哥儿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沈取只觉得眼熟,可是张若霭面貌变化难免太大,一时有些不认得,细细思索的时候已经走得有些远。
“那是谁呀?”他问。
沈恙跟在他后头,只道:“就是当年在葵夏园骗了一大桶鱼走的小胖子,鬼精着呢。”
沈取想了想,倒是记起来了,不过很快就有茶商跟他说话,他便过去说茶事了。
倒是沈恙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站在梯埂上,远远看着与张廷玉一起采茶的顾怀袖,两个人前后走动,动作倒都是不紧不慢,旁边还有个胖子不停捣乱,那才是一家人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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