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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为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岁惟





半生为魅 第48章 肆捌
旅店没有阳台,窗外只有一个水泥平台,大半被空调外机占据,只能容下一个人的位置。
姒今被他一拽,由着惯性撞上去。周思诚原本坐在逼仄的台子上,长臂一捞,把人抱坐在自己身上,才不至两个人一起摔落下去。
星空寥落,三层楼的高度不高,却有着脚踏不着实地时独有的失重感。姒今往下一望,再去看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你疯了?坐在这里看星星么?”
从他的角度望,确实能看见星星。天琴座,北天银河中最灿烂的星座之一,神话中的织女星。
庄公七年《春秋》有天琴座流星雨的记事,“夜中星陨如雨”。那是世界上有载最早的流星雨。
周思诚顺水推舟地说:“这里空气好。上海城区很少有这么好的视野。”
姒今寒声道:“你出车祸之后,病历上写你‘颅内出血’,是不是撞坏了脑子的意思?”
她嫌恶的脸上尚有一分方才找不见他人时的惊怒,来不及换上一副平静无波的神情。
“是。你对病人态度好点。”周思诚笑着,刚才坐在这儿准备好的几套说辞全忘了,只觉得吹久了夜风手脚微冷,把她往身上抱了抱。
姒今紧紧贴上他的胸膛,双手都施展不开:“你干嘛?”
“取暖。”
“我又没有体温。”
凉的,像抱个冷血动物。
周思诚不嫌肉麻地说:“心是热的。”姒今牵了下嘴角刚拉开一个冷嘲热讽的架势,就听到他说:“姒今,你跟我解释解释。你刚刚从这扇窗户飞出来是要做什么?”他把她避重就轻的套路摸得透,只给她两个选项:“是不是在找我?”
是,或者不是。
姒今被这一方高不成低不就,四处都不挨着的逼仄天地给禁锢着,一时间居然被他问得一怔,忘了自己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离开这里。
趁着她思考的这一瞬,周思诚欺身压上她的唇。凉的,像她这个人。他在夜里坐得久了,嘴唇也微凉,贴合的那一瞬竟觉得淡淡的温热。他没有侵入性,不逼她张口,只是在她凉薄的唇上逡巡,末了甚至轻舔一下。滋味太好,彼此都觉得不舍。
周思诚匀着气息问:“是不是?”
姒今不说话了,比任何时候都静,看着他的表情像看一部学术著作。
良久,她目不斜视地说:“我以为你放弃了。”
“没有那么容易。”这句是对他自己说的。周思诚抵着姒今的前额,虽然不是冬天,她却能感觉到他呼出来的热气。活人的味道,里头全都是情绪:“当初如果没管你的闲事多好?那会儿觉得不是闲事。现在想想真是闲的。”
“闲着闲着也到今天了。”他的呼吸出奇地平静,“谁也别躲了,行么?”
姒今被这夜沉落木的气氛感染,讷讷地说:“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聂远生说在这个地方找到了其他的魅。如果他没有弄错的话,事情很快就要了结了。闽东,沈眠婴,转眼百年时光过去了,耄耋老人尽皆亡故,时代都变得她不认识,她追着的这个执念也走到尽头了。
这个关口,她不知道该怎么打算“以后”。这个词,想也不敢想。
他犹豫了一下,看她道:“没关系。”
姒今语塞,好像他说没关系就果真没关系,忘了这茬,又说:“……可是你会死。”
不仅会死,还会老,会变,会有病痛伤寒……太多了,人怎么能这么脆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一个“死”字。
在她衡量人的寿命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碰“以后”二字了。
可是她没有意识到,需要人来提醒:“人一生有太多变故了,所以很少把一件事放到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里计算,很多时候只看现在就已经很不容易……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你要是真觉得生死看淡,总有一死,刚才出来找我做什么?”
他说得语无伦次,但是姒今心如明镜。
她对自己说,对尘世的任何留恋,都是不应当的。然而眼睛止不住去看他下巴新生的青色胡茬。刚才刺着她了。看久了就想逃,像第一次那样不告而别。她知道周思诚看出了她的意图,可是他不阻止。
她要逃避起人来真容易,凭空就能从你眼前消失。周思诚脑海里回想起来的全是她上一次消失之前,给他唱的送别曲。东道若逢相识问,青袍今日误儒生。
他眼底那么失望,不是得不到回应的失望,而是对她这个人的失望。
姒今见不得他这么失望,手贴上他的脸颊,烫到心尖,毫无防备地落了两滴泪。
周思诚滞了片刻,才拢着眉心,帮她擦眼泪:“这是怎么了?”他也没给她下什么猛药,怎么就把人惹哭了。姒今连哭的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像被冰封住,僵硬得没有情绪,看不出眼泪从何而来。但他措手不及,料想过千种万种她的反应,也想不到能把她弄哭。
她心里也不悲恸,想不到去埋怨命运磨人,只是头一次这么遗憾地说:“活着真是一件好事。”
姒今的身影终于还是消失了。
没有残存一点点温度,风里头微微有她身上的气味,清得没有任何香气,像是自然界里生长又衰败的有机物。
一如她这个人在世间的痕迹,来来去去,生生灭灭,好像都了无踪迹。
第二日,傅简载着个人到了旅店。
孙清岷一下车就张开手臂像拥抱雅典娜女神:“还是乡下地方好啊!上海那真是走哪都一股废气味!”
周思诚下去接的人,问傅简:“他怎么过来了?”
傅简一脸“你问他”的表情。
背着个包袱坐了一晚上长途汽车的孙清岷大感伤心,说:“孙叔我还是游方四海的命,今丫头跟你小子在一块儿,我不放心!得亲自来瞅瞅!”
傅简抽一根烟说:“一清早就找上门来了。周岳派的人来,估计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现代通讯那么发达,什么事不能电话短信,非要飞秃子传书?
孙清岷不信任傅简,一脸神秘地说:“这里不方便说话,你先带我去找今丫头。咱们慢慢合计。”
周思诚的房间是个标间,孙秃子把他带来的那些经书符纸和一个钵全堆到另一张床上,一屁股坐下。
周思诚给他倒了杯水:“您先坐着,我去叫姒今。”
孙清岷对他这礼数周到的称呼叫得一阵受用,窝心地说:“去吧去吧,告诉她我这有大事要跟她说。”
姒今就住在隔壁。周思诚出门一拐就到了门口,就是不知道怎么敲门。
犹豫了几秒,才轻轻敲了两下。
里头很安静,像是没有人。周思诚静静候着,也没听见脚步声,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姒今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周思诚看着她微笑:“早。”
他把自己收拾得一干二净,只有眼圈微青,暴露出昨夜他睡得并不安稳。
姒今也一样,刚刚才起,有点起床气:“什么事?”
周思诚把她额前散着的碎发撩一下,姒今下意识地躲,他却好死不活地给了她一个早安拥抱:“孙叔从上海过来了,说有大事要跟你说。”
“他能有什么大事——”姒今顾着嘲讽孙清岷,居然第一反应没挣开。
他身上有股好闻的,温暖的味道。姒今靠上去只到他的肩,问:“抱完了吗?”
声带在他锁骨处微微震动,心尖莫名动了一下。周思诚放开她:“要不要换件衣服?”
姒今近几日行踪诡秘,夜里大多时候不见人影,出去跟着青叔查访。昨夜倒是老老实实换了睡衣,睡了一觉。
姒今微微张臂:“有问题?”
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瘦削的身子裹着条浴巾,头发还滴着水,就能耀武扬威地指挥他。
周思诚轻笑,拉着她走:“这样也行。”
反正是见孙秃子。
没走两步到房门口,他才放开握着她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姒今平静无澜,他却觉得有点像偷情。
以孙清岷的眼神儿自然看不出什么来,一见到姒今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喊着想死我了,没个正形。周思诚拿手挡了一下,说:“不是说有大事?”
孙清岷瞪了他一眼,好在确实有了不得的大事,双手拽住姒今就往床沿上拖:“坐,坐。今丫头,我跟你说,出大事了!”
周思诚淡淡瞥了一眼孙清岷的手,不动声色在另一张床上落座。
孙清岷一脸严峻:“今丫头,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你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比如干了什么不太像你会做的事啊,说了什么话又不记得了……”
姒今瞟了周思诚一眼,话仍是回的孙清岷:“你直说出了什么事。”
孙清岷一拍大掌说:“周念疯了!啊也不对,就是偶尔疯……周岳说她一到晚上就跟换了个人似得,跑到秋千架上晃荡,边晃边唱歌,都是明清时候的调子!”




半生为魅 第49章 肆玖
孙清岷来这一趟,就是来请姒今这尊大佛回去的。
周岳知道自己得罪过她,自己不敢来,电话里又说不清楚,就派孙清岷这个中间人来说道说道。孙清岷是行家,一听这情况就知道不对劲,翻遍了鹤年法师留下来的手札,一刻没耽误,风风火火就来盐城见姒今了。还是周岳亲自把他送上的长途火车,对这个神经有毛病的秃驴挺有感情,叮嘱他:“走在路上别被人骗了。见不到姒今劳资兜遍全中国也能把你揍死。”
孙清岷那可是马不停蹄就来了,依着周岳给的地址摸到了傅简家。结果傅简说姒今和周思诚跑去镇上过二人世界去了,吓得他不轻。幸好顺顺利利见到了人,把事一交代,算他不辱使命。
可是姒今却说:“我不能回去。”
孙清岷大惊失色:“这怎么成?!”他鬼鬼祟祟地拉着姒今,小声说,“师父留下的手札,我都看了,里头有说这引魂咒的副作用。沈眠婴那女人那么厉害,不也被副作用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和周念这一出,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得在一块儿合计合计,有没有什么善了的办法。”
他回想起沈眠婴,不寒而栗,哆嗦道:“今丫头,你总不至于想要以后顶着张周念的面皮活吧!”
周思诚听了个大概,想起刚来盐城那一夜,姒今躲在许晓殊房间的衣柜里,精神确实出过问题。但是姒今不以为然,只说这个副作用是她早已知晓的,他便以为不会有什么大碍,可听周念的动向,却不像是能置之不理的。
他冷静地开口:“姒今外貌上没有变化。念念也只是夜里梦游,没说有身体机能上的变化。人受过剧烈刺激之后,确实会产生精神障碍。周岳一开始跟我说过,带念念去做心理检查。查出什么没有?”
孙清岷一副“你们这些扯科学道理的都是神经病”的表情:“能查出什么来啊?周念一闻到消毒水味儿就吐,靠近医院方圆几米就不肯走了,哪能查出什么来!”
科学道路是走不通了。然而姒今还是那句话:“我不能回去。”
聂远生这天又失去了联络,只说等时机成熟了联系她,给她留了个电话号码。
这档口,天大的事情她都管不了。
孙清岷一阵为难,唉声叹气了会儿,扯住她袖子说:“不瞒你说了!今丫头,我仔细找了找记载,沈眠婴是强行对你用的咒,所以只是她被你影响。但是你是主动用的啊,周念的生魂过了你的身子才进的肉壳,难保你们两个都有影响!这事不是周念一个人的事!”
他把最严重的猜测说出来,大叹一声:“唉!说不定,你们两个的命数都要纠一起。”
周思诚本质上还是个唯物主义者。即便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依然不相信有命数这码事。孙清岷知道他不相信,搁床上一躺:“你们不信!之后吃亏去吧!”
姒今一言不发地回屋。
周思诚跟上去,问她:“你和青叔在进行的事,那么重要?”
姒今目视前方,嗯一声。他再跟一步,姒今突然顿住了脚步,回身搂住他的脖子:“你不要管这些。之前你不是说得挺好的,再也不管这些事了,养你的伤。养好了也不要回去,现在不是科技挺发达的,想去哪里去哪里?走得越远越好。”
周思诚看着她的眼睛,瞳仁在光线下呈淡淡的琥珀色,每一句都是她的算盘。姒今一向对肢体接触冷感得很,此时此刻的主动示好,恐怕也是她说服人的一种手段。周思诚把那条纤细的胳膊从肩上缓缓拉下来,说:“姒今,这事没商量。”
铃声骤然响起。
姒今买的新手机,简易傻瓜。她用的是最基础的铃音,在一片悄寂里格外刺耳。
对话被迫中断。她进房间看,缓缓切入界面,是一条短信的反复提醒,是青叔的:“今晚十二点。”
周思诚也看到了,转身出门:“我去通知孙叔。”
真到了夜里,来的还不止孙清岷。
傅简开车到楼下,车灯一晃,几个形容迥异的人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孙清岷第一个不同意,指着傅简:“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傅简当年跟周岳算计过姒今一笔。这帐姒今这里揭过了,但是给孙清岷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周思诚劝不住,便问道:“东西准备好了么?”孙清岷脑筋虽然不清不楚,但是论法术是靠得住的。他亲眼见过他用符纸唤出姒今。
他果然不吭声了,嘴里叽里咕噜地说:“谁知道里头有什么啊。我师兄走的时候跟我说了,是去别处安家养老了,没说要查这查那的。跟今丫头联络的那个,是不是他还说不准。”孙清岷躲躲藏藏几十年,把心眼熬尖了,没几个是他相信的。
姒今倒颇有种是奸是恶,择才取之的气魄,问傅简:“上次抓住那个农人,你就放回去了?”
她说这话,是料定了傅简没有那么轻易放回去。傅简也不掩饰,盯着夜里的路况,说:“后来用过催眠。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招出几个平时跟他换班的。我都一起问过,没什么进展。不过他们这些人,也有自己的猜测,说是让他们撒骨灰的那个人,想借此镇住晓殊,他们抓晓殊还有别的作用。如果是这样,晓殊很可能没有死,跟周念的情况差不多。我看不见她的鬼魂也就说得通。”
姒今颔首。跟她的猜测差不多。
孙清岷听了,为她鸣不平:“又出个周念那样的女娃娃啊?不会还要我今丫头救她命吧?”他挥舞着干瘪的拳头,看上去十分滑稽,“我今丫头是什么!山里的灵芝啊?逮个命不好的就要她救啊……”
周思诚被他呼得百感交集。就连他都是有私心的,不可能把念念的安危置之不顾。到头来,全心全意只为姒今一个人着想的,居然只有孙秃子。
傅简回头看姒今的态度。其实孙清岷说得没错。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确实走投无路,得求到姒今头上。但是姒今会不会救,他没有半分把握——如果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向她示好,他居然还天真地威胁过她,真是追悔莫及。
众人各怀鬼胎,车也在一片荒地里停下。
孙清岷晕车,下车就吐了,在草丛里头把晚饭呕了个干净。傅简熄了火也下车,甩上车门。副驾驶座上,周思诚刚解开安全带,姒今的脸就出现在车窗边,静静看着他。那目光有着平和而不容置疑的威慑力,让他停止手上的动作。他摇下车窗,问:“不想我去?”
“到这里就行了。”姒今冷声说,“你伤还没好,下去了也是拖累。”
他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原也不曾想过逞能。但被她这么一字一句地说出口,有些伤男人的颜面,故意道:“好歹是个活人,给你当个肉垫子还是趁手的。”
姒今用正常音量说:“肉垫可以找傅简。”
她说话一点也不怕得罪人。周思诚笑了声,侧目去看车头的傅简。据说通灵师的五感都会比一般人灵敏,这一下也不知他听见了没有。傅简低头点一个没油的打火机,没回头,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周思诚托着她清润的下巴亲了一下:“那你小心点?”
姒今微微点头:“嗯。”
那厢孙清岷把肠子倒干净了,抹抹嘴巴一抬头,叫嚷:“这哪有我师兄的人吶?荒郊野岭的,别招小鬼欧。”
姒今双手放在口袋里,向前两步踩过卧在地里头的一块盘石,眺望夜色里的水泥平楼:“聂远生在里面。”
孙清岷还沉浸在翻江倒海的虚弱感里,晕晕乎乎跟着走了两步。姒今突然停下来,让他回去。
他哪能答应:“放心!我走得动路,走得动!”
姒今蹙眉,命令:“小和尚,回车里。”
“今丫头……”孙清岷被她的神情唬住,不敢忤逆,跌跌撞撞往回赶了。
周思诚看见孙叔在夜色里往回走,才明悟过来。她放任自己通知孙叔,多半也是看中了他一定会跟来,派个人跟他作伴。这样一想,心里竟然有隐隐的怒气。好像无论如何,不管她对他的态度排斥与否,他都被排除在她的计划外。即使是现在也一样。
他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
姒今要和青叔联络,手机带在身上,屏蔽亮起——“接电话。”没一会儿,一个来电就进来了。
她扫一眼,按下接听键。
傅简和她并肩而行,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忽然嗤笑一声。
姒今冷冷道:“你都看见了?”
傅简摆摆手,笑道:“不是故意看的。我就是好奇,你这样的竟然也会跟人谈恋爱。”
姒今把手机放进口袋。屏幕依然亮着,一分一秒地累计着通话时间,她知道他全都听得到。
她声线凉薄:“把能做的事都做一遍,不枉来这一遭。”




半生为魅 第50章 伍拾
凉薄的声线传入他的耳朵里:“把能做的事都做一遍,不枉来这一遭。”
孙清岷拉开车门,用一个扶着墙的姿势冲他哆哆嗦嗦伸出一只手:“唉,我说,拉你叔一把……”
周思诚拉他上车。伸手不见五指的车里,孙清岷只觉得膈得慌,往屁股底下一看,嗷地叫了声:“怎么这么多蜡烛啊?”
仔细瞧了,一根根都是白烛,是有人备好的。
他吐得虚脱的脸飘乎乎的,这一下全清醒了:“你搞的?!”
“嗯。”周思诚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捡了一根点上,竖在仪表盘上。
橙黄的烛光亮起,照亮两个人的半边侧脸。
孙清岷觉得他脸上一股子鬼气:“你想做什么?炸车啊?”
周思诚从座底下抽出一个行李袋,把剩下的蜡烛全都扫进去,举起已点着的那根蜡烛下车。孙清岷随后跟上,这会儿一点都不觉得腿软了,一直跟着他走了几百米,到了一块防风的水库后头,看他把满地蜡烛摊开。
不等他问,周思诚就主动说明:“孙叔,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孙清岷心道这准没好事啊……上一回他在云坪村安居乐业过得好好的,不也被他指使着周岳那小子劫持回上海,不得不掺和到现在。这会儿又闹得哪出?
他昂昂脖子,姒今和傅简都已经走得没影了,周思诚把手机放在草地上,只听得见衣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呼啸的夜风一吹,什么也听不清。周思诚调了话筒静音,确保对面什么也听不见,才说:“上一回,姒今和杨敬两个人去尸库那次,姒今传送回来的时候,我能看见她的影像。非常清楚。那感觉就好像,是透过她的眼睛看见的一样。”
孙清岷愕然:“这……”
“你说引魂咒会影响念念和姒今。那么我那时候抱着姒今,和她一块儿受了术法,有没有可能也影响了我?”
“这,这……”孙清岷哑然,狠狠“这”了一会儿,才说,“没这个先例啊。你又不是傅简那样的通灵师,按说影响不了你的。不对啊……你要真是普通人,那术法别说影响你了,根本就作用不到你身上。引魂咒哪是一般人吃得消的啊。”
周思诚一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
周思诚打断了他:“如果我能感觉到引魂咒,可以帮她分担术法带来的痛苦,是不是说明,我也有通灵师的潜质?”
“不是潜质……唉,这事儿难说得很。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情形啊。”孙清岷拍着脑袋回忆鹤年当年的授课,“别说通灵师了,这世上除了今丫头,我就没见过第二个人能做引魂咒的导体。那可是个邪门的法术啊……挑人。”
孙清岷想了想,找出一个讲得通的说法:“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那次是为了救周念,等于是连在周念身上的。你跟周念亲,不排斥你也说不准。”
没想到周思诚一听就摇头。他脑海里全是第一回陪姒今下古墓的场面,阴森幽暗的墓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姒今中了沈眠婴的暗招,他在那时就为她分担过。
孙清岷听出了关窍,抚掌道:“你以前见不到今丫头的影像,过了周念那回就能见到了。按理说,应该就是因为连着陪今丫头受了两回,两回影响都不深,但是两回加起来就多了!说不定真有什么效果!”
答案比周思诚料想中更进一步。
他忽地想起了姒今从前与他说过的话——“当个凡人多好,犯不着千方百计证明自己不普通。以后你就会知道,追悔莫及。”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别再往下追究,就到这里。
但他还是跨过了心底的那条黑色的线,看向孙清岷:“孙叔。既然我有这个能力,你能不能帮我主动和姒今建立联系?像姒今通过张是民的蜡烛,通到他家附近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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