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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马车的后面是一匹黑色骏马,马上那人一身墨黑斗篷,身影矮小,马贴悬壁而过,马背上那黑小人影似乎融入黑寂的群山之中,若她不是手中那柄银灰色长剑,几乎要让人以为那只是一匹空骑了。她的身后是数十青衣装束的骑兵,相隔不远的却是一条漫长的黑色人海,那些人举了火把,紧紧追着前面那伙人马,细密破空声时不时传来,朝着前面的青衣人射去。那青衣人数越来越少了,不过黑色俊马上的小人,却甚是机警,时而腾挪,时而侧身,时而钻入马腹之下躲避那些羽箭。
山道越来越窄,不时有人连人带马滚落下悬崖,发出一声声惨叫。夜黑风急,山道崎岖陡峭,前头驾车那红脸汉子突然发出一声喊叫,“小心”原来正逢一急弯,山道前面突然变窄,仅能堪堪只过一人,闪躲根本来不及,眼看连马带车都要滚下山崖,红脸汉子眼疾手快,一刀砍断马绳,马嘶叫一声,滚入深不见底的悬崖,马车紧贴悬壁刹住。
萧九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突然身后传来一众女人的惊呼,他转头看,却是后面孙瑾瑜驾的那车刹车不及往山下冲去,他又惊出一身冷汗,女人们的尖叫声却突然停了下来,再看时,马已是滚入悬崖,车厢却一半在山道上,一半悬空于崖壁之上,车厢一侧正有一人死死拉住车厢,不让其滚落下去。
这少年好一身神力萧九暗赞一声,连忙跳下马车,孙瑾瑜紧紧拉住了车厢柱子,已是一脸撑得通红,他连忙与其一同使力。方墨跳下马背,车厢里的五人已经是惊得面无血色。方墨拉了夏至的手,大叫道:“跳”
夏至抱了聂云旭跳下马车,马车失衡,险险往下又挪了几寸。萧九大吼一声,紧紧抱住车柱子,叫道:“快下车要撑不住了”
秋临猛推孙大娘一把,孙大娘一把扑向后厢门,被夏至稳稳扶住,车中只剩了苏瑾娘与秋临,苏瑾娘腿脚不便,秋临刚扶她站起身来,车厢猛一晃荡,两人一阵尖叫,又重新滚落到车厢里头。
方墨小心翼翼上了车厢,一把抓了苏瑾娘的手,正要接她过来,突然耳边传来清脆的木质断裂声,却是孙瑾瑜拉的那柱子终是承不了这重力,断成了两截,伴随着秋临的叫声,车厢终于滚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方墨眼疾手快,拉了苏瑾娘猛然扑倒在地上,两人险险逃开滚落的车厢。
只这转眼的功夫,黑衣人已经与萧三带的人马混杀成一片,因是山道,堪堪只能容下几人,萧三带的人马虽少,却个个都是好手,守在山道之上,以一敌十,战况一时胶着。方墨将苏瑾娘放于孙瑾瑜背上,大声说:“你们先往山顶走。”越往山顶,路越是狭窄,黑衣人虽多,却总得一个个来,这地形正适合一夫当道,万夫末开。
孙瑾瑜点了点头,背了苏瑾娘,带了一众女人孩子,往山顶跑去。
方墨转过身去,昏黄火把将天地照亮,萧三带来的人已经是越来越少了,而且边战边后退,方墨与萧九对看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如狼一样凶狠的幽光来,萧九大吼一声,冲进战斗群。
黑衣人络绎不绝,时不时又有暗箭射来,萧三带的人马且战且退,渐渐往山顶逼近。方墨的墨黑斗篷已成血色,整张脸早已看不出原来的俏丽。她功夫虽然了得,到底输在了体力身量上,只觉得手中长剑越来越沉重。
突然她听到头顶有人叫道:“方墨小心”顺了声音往上面看去,孙瑾瑜周子欣等人站在山顶一块大石头旁正冲她挥手。她一把拉了萧三往前面冲去,一边大喊:“快跑”带了仅剩的数名青衣人往前扑去。
那伙黑衣人正准备逼过去,头顶突然发出一阵轰隆隆声响,一块数百斤巨石当头滚下来,迎头朝他们砸下来,山上又陆续滚落下无数石块,将那些来不及后撤的黑衣人砸死数十人。
山道堵死,一时间再无追兵逼近,狭小山道顿时寂静下来,方墨喘了几口粗气,沉声说:“走”萧九扶了萧三,带了剩下了人往山顶爬去。
是 由】.





妆罢山河 第二十八章
??墨爬上山顶,北风呼啸,迎面吹来,将她身上的墨黑斗篷飞扬开来,遥遥看去,好似悬崖之上振翅欲飞雄鹰。苏瑾娘叫了一声:“墨儿。”方墨转过身来,苏瑾娘握住她的手,方墨脸色青白,眼神幽黑冰冷,带了股让人胆寒的杀气,她这样子让苏瑾娘心中不由得有些害怕,不由得问道:“乖女,你还好吧?”
方墨点了点头,说:“我没事。”看了一眼周围,萧三带的人只剩了四个,而且都受伤不轻,正靠在石头休息,萧九带了孙瑾瑜周子欣在生火,天黑漆漆的,寒风刺骨,周氏正在急促咳嗽,周湘绣正缓缓抚着她的背脊,荣进宇一家紧紧聚在一起,惊魂未定。
方墨往下看去,除却山道上渐渐聚成一团的黑衣人,整个脚底的世界都是一片黑漆,深不见底,而头顶的苍穹仿佛触手可及,她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迷茫。苏瑾娘手心的温暖让她这感觉减轻了不少,她说:“娘,这边风大,我扶你到那边去。”。
萧九生了火,众人都围了过来,孙瑾瑜化了雪水,递给方墨,方墨喝了一口,冰凉沁进骨子里,她心中慢慢清净下来。风雪越发大了,耳朵尽是北风呼啸的声音,即使是生了火,山顶上仍是冷得让人无法忍住,众人却都没有出声,这一趟险路过来,有多少人丢了性命,他们还是幸运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孙瑾瑜突然说道:“方墨,你快过来看看。”方墨站在山壁上看过去,寒风凛冽,这处山崖最是高耸,脚下群山寂寂,那一片如墨泼过的黑幕里渐渐现出一条漫长的火龙来,火龙密密麻麻仿佛与天衔接,而且渐渐延伸开来,有铺天盖地的势头。
萧九问道:“这是……”萧三倒吸一口冷气,沉声说:“北狄的西路大军。”萧九一下愣住,不由得说:“那惠州……”话却再说不下去了,北狄的西路大军都已经到了虞山脚下,那惠州还能安好吗?
萧三挣扎着站起身来,对方墨说道:“方小姐,对不住了,小的不能送你到逆水了。”提了刀,往山道走去。方墨叫住他:“站住你以为你能活着走下虞山?跑到肃北去通风报信?”
萧三咬牙说道:“即使不能去,我也不能不去。”萧九过去搀了他,低声说道:“我与你一道下山。”他们是肃北萧家的黑卫,肃北危在旦夕,自是不能不顾的。
方墨冷然说道:“好一对蠢人”萧九怒目以视,说道:“姑娘,萧九虽然不如你本事了得,但是你也不能这样轻贱。”方墨冷笑一声,说:“我有说错?你们就这样下山,连虞山都走不出去,还谈什么通风报信?只不过白白送了性命”
萧九红脸一肃,正要说话,萧三一把拉住他,对方墨说道:“方小姐有办法下这山顶?”
方墨沉默片刻,说:“暂时还没有,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大家一起合计,总归能想出办法的。”这山顶寒冷非常,她也不可能带着这群女人孩子这里等上一夜,少了萧三等人帮忙,只怕他们寸步难行,这种时候可不能将人分散了去。
萧三想了想,带了萧九等人复又回到山顶上。这山顶正是虞山的最高处,不过三四十来方,奇石林立,又有六七株老树,因是寒冬,树上只剩了几根枝桠,岩壁陡峭,好像利剑削成,那几株老树都颇有些年头,枝桠虽不茂盛,根须却繁多粗壮,依着崖壁垂下来,不知道蔓延到了哪里了。
方墨拉了拉那几根树须,那上面早已冰泞,滑不留手,她细想片刻,说道:“我下去看看。”孙瑾瑜就站在她身旁,一听这话,连忙说:“还是我来。”方墨笑着说:“你太重,这树根只怕是承不你。”
萧三说道:“方小姐,这树根冰泞成这样,只怕是也承不了你的重量。”
方墨笑了笑,说道:“萧总管有所不知,这老树的树根韧性最是惊人的,虽看着细细的一根,吊起一个寻常壮汉都不成问题。只是眼下冰泞起来,这韧性难免有些变弱。我个头小,身子轻,应是可以应承的。”
苏瑾娘却紧张的不行,嗔道:“你这孩子,萧总管都说不行了,你非逞这个能做什么?”方墨握了她的手,低声说:“娘,这山顶太冷了,咱们哪里能久待?况且,那伙贼人就守在山道上面,他们人数众多,现在是夜里,又有巨石挡道,他们有所顾忌,一旦天亮了,他们总能找出办法清道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哪还有命?”苏瑾娘还在犹豫,方墨笑嘻嘻又说:“娘,你不用担心,我将自己这小命看得重着呢,绝不会轻易涉险的。”
苏瑾娘犹犹豫豫说:“那你一定要小心”方墨点了点头,撕了死人身上衣料缠了掌心,又将老树的根须拉了许多上来,结成长绳,一根往腰上一缠,一根拉在手中,取了火折子,踏了崖壁慢慢往下溜。
孙瑾瑜紧拽了树根,说:“你一定小心。”方墨笑着点了点头,抬头说:“放心。”她曾专门拿出两年的时间跟名师练习攀岩,下这小峰不过是小菜,唯一有些棘手的是这天气实在不作美。
众人都聚在岩壁上看着她慢慢往下,苏瑾娘时不时叮嘱一声“要小心”。方墨却下的很快,初时还能瞧见她黑黑的脑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只能瞧见她那身墨黑的斗篷变成朦朦胧胧的一团黑云,到了最后,干脆是一团漆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瑾娘心中害怕,叫了一声:“墨儿?”方墨轻慢的声音传上来,“娘,我在的。”苏瑾娘松了一口气。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苏瑾娘见下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由得又叫道:“墨儿?”这次却没有声音传来。
连孙瑾瑜都变了脸色,扒在崖壁上,叫道:“方墨?”空山寂寂,只有他的余声一波*回过来,萧九一把扯过树须,掂了掂轻重,红脸立时变色,飞快往上回拉树须,拉上来一看,树须的尽头哪里还有方墨的身影?
苏瑾娘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众人一时都愣住了,过了一会,孙瑾瑜突然扯过树根往自己身上一缠,他娘孙大娘吓得不轻,连忙拉住他,说道:“瑾瑜,你要干什么?”孙瑾瑜头也不回,只专心往自己身上如方墨那般打树结,边说:“我下去看看。”
孙大娘死死拉住他的手,说:“儿子,方墨都摔死了,你还要下去?”
是 由】.




妆罢山河 第二十九章
“谁说我摔死了?”突然一声轻慢悠闲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众人低头一看,崖壁下那团漆黑中慢慢爬上一个漆黑的脑瓜子,那小脑袋抬起头,众人都看见一张清丽绝美的小脸,正满脸不乐意望着他们。
不是方墨,还能是谁?
孙瑾瑜一下子笑了起来,扒在岩壁上,高兴说道:“我拉你上来。”方墨冷冷说:“不用,我自己有脚”只不过眨眼功夫,方墨就如一只猴子爬上来,她一上来,就说道:“是谁将树根拉回去的?害得我找了半天幸亏这些树年岁大了,根须又多,否则,我哪里能上来?”
萧九嘿嘿笑着说:“怪我,怪我,都乖我。树根是我拉上来,我还以为姑娘……,嘿,嘿。”方墨狠狠瞪了他一眼,问道:“我娘呢?”苏瑾娘正幽幽醒转过来,听了方墨的声音,微声叫道:“墨儿。”
方墨握了她的手,说:“娘,我还好好的呢。”苏瑾娘却紧紧拉她的手,一下子痛哭起来。她这女儿得来颇不容易,想当年她因容貌上的这点缺憾,只得招外乡人做夫婿,几年才得了这一个女儿,却不想生下竟是傻儿,都三四岁了还不会说话,她当时觉得自个这一生只怕都要难过。不料闺女五岁那年却突然好转,不仅开口说话,人也变得聪慧无比,尤其胆识过人。就连老父亲苏洵也是欢喜无比,直道这孩子一定是大有来头的。她的日子这才慢慢好转。然而如今却遇了这乱世,若不是女儿,她哪能安然活下来。
苏瑾娘越想越是伤心,若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她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方墨轻声安慰半天,又一连许诺,再不行险招,苏瑾娘这才慢慢住了哭声,边抽泣边说:“你可不能再行那险事了,娘经不住的。”
萧三见这对母女情绪总算稳定下来,这才敢低声问道:“方小姐,下头到底能不能走?”方墨说道:“这崖壁下头是一山谷,因是夜里,我也看得不真切,但是瞧着像是个不小的山谷。我四下走了几步,那底下还有一条小溪,不过溪水都结了冰泞。”萧三忍住心里的激动,说道:“小姐认为这山谷能不能走通?”
方墨点了点头,说:“应是无碍的,我待得时候虽是不久,但是山中有风吹过,又有溪水,想来必不是个密闭的死谷,咱们总能找到通到外面的路。再怎么说,总比呆在山顶等人收拾的好,萧总管,你说是不是?”
萧三一连点头,压住心头的激动,“方小姐说的是,咱们还是早些离了这地的好。”连忙招呼萧九等人过来,将方墨的话告诉他们,众人都是精神大振。方墨又将山谷的事情告诉荣进宇孙瑾瑜等人,让大家准备下去,一起从岩壁下去。
萧三让人将树根多扯了几根过来,相互缠了结成粗绳,幸亏这山顶上老树多,又多是倚着岩壁生长,竟是让他们一连结了三四根粗绳。萧九试了试那绳子的韧性,头一次下到谷底,不多会,那绳子传来晃动,萧三说道:“成了,老九下去了,还是让夫人少爷们先下吧。”
轮到女人们时,这事就不那么顺畅了,大伙相互看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这几个北地妇人虽然都不是金贵出生,但是凭了几根树须下这黑漆漆的悬崖还是头一次,自是骇得不行。
萧三眉头一皱,说道:“夫人们还是快些的好,若是耗到天亮了,大伙也就都走不成了。”孙瑾瑜也对他娘低声说道:“娘,这树须结的绳子虽是看着不结实,但是实情却不是如此的,我方才试过了的,确实不容易扯断。方墨这方法也不错,腰上缠了绳子,人是不容易掉下去的。”
孙大娘咬了牙说道:“好,我先来。”腰上缠了绳子,学了方墨样子,一步一步往下跳了。众人等了良久,绳子方才传来晃动。孙瑾瑜笑着说:“周伯母,你看,是不是没有事?”周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周湘绣,说:“湘绣,你下吧。”
有了孙大娘开头,接下来几人都下得顺利。待到山顶上只剩了方墨、孙瑾瑜、萧三这三人时,孙瑾瑜正准备将山顶上的火折子灭了收起,方墨阻止说:“慢着。”她将那些火折子重新点燃,插在山顶之上,又将地上火堆中添了诸多干柴,解了自己的斗篷,披在树杈上,笑嘻嘻说:“咱们既是使了一招金蝉脱壳,何不再加一个声东击西?好事要成双嘛。”
萧三看着山顶上熊熊燃烧的火把,北风呼啸,将方墨那墨黑斗篷高高扬起,远远看着就如同一人正站在山顶之上。他笑着说:“方小姐一人在山顶,到底孤单了一些。”说完,捡了根树杈插在雪地上,解了自己的长裘披挂在上面。孙瑾瑜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挂在方墨的旁边。
正值一夜中最暗时候,虞山山顶火光冲天,北风呼啸,将那火把吹得咧咧作响,山顶之上已是空无一人,只有三人衣衫随风飘扬,然而远远看去,就如同有数人站在山顶之上。而下方的山道中,黑衣人首领抬头望着山顶,下令就地扎营,凌晨清道上山。
方墨等人悄无声息下了山顶,一众人等简单收拾一番,方墨孙瑾瑜举了火把在前头开道,其余女人孩子都在中间,萧三萧九断后,在山谷之中慢慢摸索着前行。这山谷少有人迹,奇石怪木林立,积雪多日没化,人一踏上,积雪只没进进大腿处,他们这一行人多是女人孩子,仅有的几个汉子也大多有伤在身,行进颇是缓慢。
天渐渐亮了,山谷之中慢慢升起一阵薄雾,气温极低。方墨走在前面,突然听到周湘绣大叫一声,“娘……”
方墨回头看,原来是周氏倒在雪地上,众人都围了过来。方墨摸了摸周氏的手,触手冷硬寒冰,颜面也是一片青紫。她扒开周氏眼皮看了看瞳孔,已经有放大的迹象了。周子欣原是与荣进宇一同抬着苏瑾娘,这时也围了过来,着急说道:“我娘怎么了?”
方墨沉声说:“得赶紧找个地方让她的身子暖和起来,晚了,怕是过不来了。”周子欣说:“这鬼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哪里有让人落脚的点?”萧九等人攀爬与老树之上,四下张望,想找一处落脚点。孙瑾瑜突然叫道:“方墨,快看看这边”方墨连忙跑过去,顺了孙瑾瑜所指的地方,依稀瞧出前方有一茅草屋。
周子欣一把背了周氏,众人连忙相互搀着向那茅草屋走去。走近了,方墨心里又凉了半截,这茅草屋破败凌乱,屋顶只剩了半间,已是久无人人烟了。但是总胜于没有。周子欣将母亲放到一张破烂的长桌上,解下自己身上斗篷,披盖在她身上。萧三连忙分派人生火取暖,众人都已是疲惫之极,围着火堆默不作声。
周湘绣喂母亲喝了几口热水,周氏的手脚渐渐有了些许温度,但是人仍是迷糊的。方墨过去看了看苏瑾娘,她的情况比周氏好不了多少,方墨唤了几声,苏瑾娘这才迷糊睁开眼睛,叫了一声“乖女”复又睡去。方墨紧紧握了她的手,心里已是如这天气一般冰寒了。
这路到了眼下是不能再走下去了。
萧三走过来,低声说道:“小姐,这路只怕是不能再走下去了。”方墨点了点头,说:“萧总管说的是,烦劳你将人都召集过来,咱们得分头行事。”萧三带了人马只剩了四人,除了萧九,这几人身上都带了伤,听了召唤都聚集过来。
方墨站于火堆前面,长久的冰冷已是让她的小脸变得青白,嘴唇一丝血色都不见,独一双眼睛黑幽幽的,闪着倔强的冷光。她一扫众人,孙瑾瑜扶着孙大娘靠墙站着,周子欣与周湘绣守着周氏塌前,荣进宇一家紧紧挤在火堆前面取暖,萧三等人看着她,聂云旭牵了她的衣角,紧紧依着她。
她缓缓说道:“方墨对不住各位,原是想着离开肃北是最好的,却不料将大家拖到今日这险境里。是方墨思虑不周。方才我与周总管商量过了,咱们现在的境况是不能再走下去了,需得分出几人来,往肃北求援,余下的人就留下来,等在这里,这草屋虽破旧,尚还能挡些风雪。”
萧九上前一步,说道:“我跟姑娘一道往肃北,老三和其他兄弟有伤在身,就都留下来,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众人都默默看着他们,聂云旭扯了扯方墨衣角,昂着头,说:“姐姐,我跟你一起去。”方墨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你跟我去了,谁留下来照顾婶娘?”聂云旭皱了皱鼻子,看了看身后板架上的苏瑾娘,嘟哝道:“那我就留下照顾婶娘,姐姐,你要快点过来接我们。”
方墨点了点头,说:“旭儿最乖了,旭儿放心,姐姐一定会快快回来接你们的。”
孙瑾瑜突然站出来说道:“方墨,我也跟你一道去。”孙大娘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她这儿子倔起来从来是不听劝的。
方墨歪着头看他,笑着说:“好。”
方墨整理了行装,走到苏瑾娘身边,握了她的手,唤了一声,“娘。”苏瑾娘睁开眼睛,喝了几口热水,她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方墨低声说道:“娘,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苏瑾娘一笑,捋了捋女儿鬓角的碎发,柔声说:“你无论做什么,娘总是信你的,你不要担心娘,自己路上一定要当心。”
是 由】.




妆罢山河 第三十章
大周永历二十四年,这年漠北的冬天特别寒冷,大雪从十月初开始落下,到了十一月中旬却还没有消停的迹象,整个漠北好似冰雪铸成,滴水可成冰。肃北这年冬天尤其难过,北狄人至晋州而来,在离肃北北门不到十里处安营扎寨,围困肃北。肃北虽还有西门可以出入,可那边山脉连绵起伏,山道崎岖难行,车辆人马行进艰难,肃北城内一应事物逐渐短缺,物价飞涨。
这日守将张常秀站在西门城墙之上往下看去,排队进出城门的人已是老长,前后均不见尾。出城的多是一些富贵人家马车,由着数目不等的护卫护送,往城外自家庄园而去,躲避时下短缺的物质和纷难的局势,而进城的却多是一些附近州县的流民,拖儿带女,蹒跚而来,队伍连绵于虞山山脚,尚不见尽头。这场大雪缠绵一月有余,北风凄寒,张常秀站了片刻就觉得手脚已经冰寒刺骨。
副将于天海陪着笑说道:“大人,这风雪太大,还是在那边营帐避避风雪吧。这边有下官几个照看应是无事的。”张常秀瞪了他一眼,欲待说教几句,想到他终究是一份好意,便只是扬了扬手,淡淡说:“不用。”
眼下局势艰难,北狄围了北门已有数日,带军大将正是素有玉面狐狸之称的北狄十八部首领宇文贺然的四子宇文曜,此人年纪虽轻,却深得宇文贺然的器重,年尚二十出头就已经数次带领大军出征,而且少闻败绩。这次围了肃北,宇文曜并没有着急攻城,只牢牢围住北门,在周边不停造事,进出肃北的粮草大队屡次被劫,许多富商田庄被抢被烧,一副要活活困死肃北的样子。只不过这二日却一反常态,开始大肆攻城,仅昨日就有数次冲锋,要不是肃北城墙坚耸,萧世子能力卓越,只怕是肃北早就城破了。
张常秀望着那些人流,眉头紧皱,如今他被遣派督守西门,这边虽无战火,他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肃北如今只剩了西门可以进出,人流繁多,最怕北狄敌军也跟着混进城内,再里外一勾结,那肃北也就危矣。
城门盘查尤其严格,大半日过去了,进城队伍只缓缓前行了几十人。张常秀远远就看见虞山山脚那边过来三匹快马,风雪迷眼,他原以为那马背上只有两人,待到稍近一些时,才发现最前头的马背原来也坐了一人,只是身形矮小,加上风急马快看不清楚罢了。那三匹马速度极快,马蹄掀起的雪花形成长长一条雪尘,不过片刻间就已经到了城下。
城门守兵早举了旗帜冲那三人挥手,示意下马备查。然而那三人马速不减,只冲守兵而去。张常秀眉头一皱,赶紧下了城墙——只怕是哪家府邸的人,不晓得眼下的形势,一味如从前嚣张做法。他正准备设拦挡马,那三人已是到了跟前,其中一人高举了一黑色铁牌,张常秀一见脸色大变,原本的阻拦变成对周围守军的大喝:“赶紧清道,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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