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永历十六年事后,大周皇帝赵怀宗一直未对怡园去向作任何决定,所以到现在怡园仍是归在延尉司管辖。
方墨低伏在草丛之中,等待两个提着宫灯的巡逻过去,凄凉冷月之中,幽黄灯火忽明忽暗,如鬼魅飘忽而过,两巡逻一边行走,一边说着荤调子打趣。方墨等待这两人转了弯,一闪身就进到怡园中。
久无人打理,怡园中杂草足有半人高,树木林立阴森,几处破败楼宇藏在其中,在这般清冷月色下犹是可怖。永历十六年那次叛乱,太子门下尽遭惨屠,这别院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即使隔了这么多年,正殿之中也无人敢进,也只有数十个下人看守着。
既是那太子淳宠妾在密室里避过难,想必那暗门必是离太子淳寝处不远。方墨直接摸到昔日太子淳寝处,不过三间正屋,门楣早已腐朽,一推,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在这般幽静夜中尤为惊悚。多年无人打扫,屋中处处都是老厚的灰尘,也只有顶上的雕栏画栋依旧可以看出几分昔日的尊贵繁华。
屋中摆物并不多,灰墙也异样之处,方墨摸到床边,金黄色的幔帐已经坍塌了大半,一动,破碎幔纱带着无数灰尘纷纷往下落。方墨掀开床板,正欲看个究竟,突而听见外面好像有轻浅脚步声传来,她素来机灵,连忙一滚就钻到幔帐最里侧。好在太子这床甚大,她身形又小,被一团灰蒙蒙幔帐裹着,不走近了细看,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屋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进来一个身着内侍服饰的人,那人进来后随即轻手轻脚关了门,这屋中宽大,阴影层层叠叠,一时也看不清那人面容。方墨见那人越来越近,手不由得摸向藏在靴子旁的短匕。
突然一阵风起,吹得树枝敲打在窗格上发出几声啪啪闷响,那人也吓了一跳,连忙躲都门后面。风声过,一切恢复了正常,那人这才小心翼翼从门后出来。方墨听得啪一声轻响,屋中顿时通亮起来,原来是那人点燃了火折子。
方墨睁大眼睛细看,顿时失望了,这人虽然穿着内侍装束,瞧身形也不过十六七岁,面上却罩了一个黑巾,倒也谨慎。那人继续向床边摸过来,方墨暗自戒备,只待那人一旦上了床,必是一刀要取了他的命去。却不料那人只是走向床头一个硕大的柜子,将火折子放到一边架子上,打开了柜门。
方墨见他这么熟识这地,一路走来,竟是直奔目的地,一看就知道这怡园他必是来过无数次了的。这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倒要细细看看,这人到底是谁?到底搞什么鬼?
蒙面内侍开了柜门,埋头在里面折腾半天,因是背了光,方墨也不敢惊动他,自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见他忙完了,转身取了火折子,竟是往那柜子里钻了进去。
周围安静下来了,方墨蹲坐在幔帐之中等了良久也不见动静,她跳下床,也走到那大木柜前,这木柜依墙而放,甚是巨大,许是就因为如此,才没被挪走。方墨侧耳听了一阵,里面也没动静,她打开柜门,里面空空无几,那蒙面内侍竟是不知道钻哪里去了
方墨伸手沿柜中细细摸来,依次轻敲,至柜子低下,异样的声响就传来了。她也点了火折子,仔细看了看,这木柜底下是个活门。
依次取开里头板材,果然露出一个黑幽幽大洞来。方墨冷笑一声,吹了火折子,悄无声息钻进那洞里面,不过片刻就追上了那人。
那内侍一定是来过多次了,手拿着火折子一直往前走,方墨跟在他身后,走了约莫半柱香功夫,突然就听到了水声。那内侍加快了脚步,往水声方向走去,幽深长道突然变高变宽,方墨面前出现两三间屋舍大小的空洞来。
这偌大空洞想必正处于山腹之中,被密密格成了数十间小室,那内侍举着火折子一间一间看过去。方墨也甚是心急,这里一看就知道曾经关押过许多人,也不知道萧帧是不是就在这里。
火折子光亮太小,她怕被那人察觉,打草惊蛇,就不敢靠那人太近,只躲在暗处目光随着他一间一间看过去。
突然一阵细密风声传来,那内侍手上火折子略微跳跃两下。方墨眉头一皱,转身扑向回路,将瘦小身子尽量缩躲在暗处。那内侍却丝毫未觉异样,仍是一间一间往前面看过去。
黑漆漆密室光亮突然大作,无数脚步纷迭从暗处汹涌出来,丁仲正坐于这密室中间一方桌旁边,灰白衣衫在两侧屋顶灯火映照之中越发飘逸,他面上带了缓缓轻笑,说道:“阁下倒是厉害,这里都能找得到。”
那内侍被人团团围住,举着火折子四下一看,知道对方是早有准备的,专程布了这一陷阱等他,他反应倒也是极快,一把将手中火折子扔向丁仲,转身就往回路跑去。
却尚未至门口时,丁仲的杀招就已经到了脑后,那人向后一滚,避开丁仲那一掌,一脚跪地,缓缓抽出腰中长剑。
丁仲看着那人缓缓说道:“阁下何必做无谓争斗?这密室早已是天罗地网,你今日是插翅也难飞了,还是省些力气吧。”
那人却不说话,大叫一声凶狠扑向丁仲。
躲在暗处的方墨眉头越皱越紧,这人身形和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看来这密室之中裴胥青早做好了准备,专等着瓮中捉鳖了,若不是这内侍起了先,无论是谁摸到这里来,都难逃被抓的恶运。
那内侍虽然凶悍,却到底差了丁仲许多,不过支撑一阵就被丁仲狠狠一脚踢到一边,他捂着胸口挣扎着起身,知晓自己这日必是要丧命在此,火热凶悍眸子中未见半点怯色,竟是一把扯下面上黑巾,露出一张清秀面来,拿手背一擦嘴边血渍,正要在杀过来。
两声细密风声相继响起,屋顶两边火把竟是突然熄灭,一阵哗啦啦声响突然从上头传来。
那内侍正不知道又发生了何事,身边突然一阵风来,一个黑小身影滚在他身边,一把握了他的手,低声说道:“嘘,徐五,是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妆罢山河 第七章 是他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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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上的小手带着三分凉意,这声音徐玉笙实在太熟悉,多少日子来他也曾想过或许有一日他会再看见他们,却不知道会在今日这样的境况中。徐玉笙的激动无法言语,这时候却也不容分说,密室里已是乱成一片,灯火突然熄灭,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哗啦啦水声从上往下倾落下来,不过片刻,徐玉笙足底已经一片潮湿。
徐玉笙方墨两人这位置距离门边并不远,他只觉得一股力道拽着他,直接往来路扑过去。
密室内突然暗淡无光,水从上方倾落下来,只片刻就已经淹到了脚踝,丁仲所带一众兵丁顿时都慌了神,纷纷凭着印象往高地回路摸去。丁仲却纹丝不动,耳听到风声异动,手爪猛然向那方向抓去,却在即将触及那人时,一道寒光猛然挥下,若不是他避得快,只怕这手就废了。
方墨一刀逼退丁仲,拉着徐玉笙夺门而出,一路狂奔,好在徐玉笙对这地非常熟悉,伸手不见五指尤还迅速奔到洞口,眼看丁仲就要追上来了,徐玉笙先爬出洞口,一把拽下旁边的幔帐,用火石点燃,只等方墨一上来,就将燃烧的幔帐一把扔了下去。
那幔帐才历了整整一夏,最是易燃不过,顿时将整个洞口封死。方墨一把关死柜门,两人并肩靠在柜门上面,转头对看一眼,忽而一笑,对彼此多年生死未卜的惆怅一笑泯之,彼此能活着,真好。
徐玉笙正要说话,却见方墨白皙脸上眉头又轻微皱起,他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窗格中灯火晃荡,脚步声不绝于耳。两人悄无声息凑在窗子下,那木窗历了数十年风霜,早残破不堪,两人伸头往外面看过去,数十人正密密排在门口,火把猎猎烧着,那些人穿着服饰与丁仲所带人马一般无二。
原来丁仲在外头也布下了人马。
徐玉笙拉着方墨起身,都从对方眸子中瞧出决绝来,一步步走到了今日,方墨自是不用说,徐玉笙也早就不是当年的善类,如今的燕京于他们而言是龙潭虎穴,也只有最强者才能活着出来。
趁着丁仲等人还在下头,此时还有半分生机,若是等待他上来了,插翅也难飞了。
徐玉笙一脚踹开那门,举剑往外面杀去。方墨紧随其后,一刀消断才转过头来的一名兵丁。外面这伙兵丁原本是把守在外面的,只等里面有了命令还下手,哪里会料到等来的却是敌人狠辣的杀伐?数十人的队伍猛然被冲散了。但就因为这么片刻拖延功夫,丁仲等人已经出了洞来。
方墨见屋门灯火一亮就知道丁仲必是要出来了,低声对徐玉笙说道:“咱们分开逃。”徐玉笙点了点头,一剑砍到左边那人,身子一矮往左边斜坡滚过去。
那斜坡下方就是重华宫了,宫檐连绵起伏,虽苍凉却也浩大。方墨见徐玉笙已经脱身有望,也不恋战,转身就往隆庆寺奔去。
丁仲带着人马在后面穷追不舍,今日这局他费了不少功夫,等了多日才来,自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收手,眼见那黑小人影闪身往隆庆寺厢房摸去,丁仲虽是一怔,却也连忙追过来。
方墨见丁仲这时也不放手,微微一笑,清冷月下,白皙小脸多了几分阴森森寒厉,闪身进了东侧厢房里。
这厢房不过二三十尺见方,分了里外两间,裴府二小姐睡于里间青色幔帐之中,大丫头青翠的铺位摆于隔间旁边,侧身睡着,消瘦肩膀随着清浅呼吸微微晃动。隆庆寺的夜晚最是恬静不过,初冬微寒,这厢房之中却甚是温暖,女子特有的馨香弥漫。
方墨悄无声息站在大丫头青翠身边,这姑娘今年方十六岁,是最好年华,为二小姐裴胥云身边最得力干将,在梨香院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人也最是聪明不过,虽然下头粗使丫头怨声载道,可在主子面前表现的极是温顺能干。以后跟着二小姐裴胥云进了忻王府,等到忻王登了大宝,她的日子自是会水涨船高,风光无限。许是正做着这般好梦,唇边犹带了一抹浅浅微笑。
突而起了一阵风,月下树影轻晃,紧随而来凛厉杀气使得这温馨厢房中温度速降,丁仲黑幽阴森身影已然上了门边。方墨手中短匕悄悄伸向大丫头青翠颈脖,轻轻一划,那姑娘犹在睡梦中就丢了命去。
丁仲一把推开那门,风猛然进来,里间青色幔帐随风舞动,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一道黑小人影在青色幔帐中一闪而过。
丁仲心中冷笑一声,径直上前来,冰寒冷剑轻轻挑开青色幔帐,里头一人背身睡着,纤瘦肩膀尤还微微细颤着,他将长剑轻轻搁放在那人颈上,冷笑一声,说道:“阁下何必再装?”
裴府二小姐裴胥云这些日子可是累坏了,新嫁在即,又是这般豪门贵富,许多事情都得一一算好,不能轻易有失。好容易忙得差不多了,跟着母亲上了隆庆寺,听方丈大师讲了小半日的经,于这夜睡得正是香甜不过。突然就察觉到寒冷,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一条冰冷如毒蛇样的东西悄无声息爬上她纤细脖子上,耳边一声音阴森森如鬼魅般说道:“阁下何必装装?”
裴胥云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转过身去,这屋无光,但是窗外有月,门大开着,风进来了,她床头赫然站了一黑幽幽身影,这人影衣衫随风飘展起来,如鬼魅阴森森突临,凄凉冷月照于他苍白面上,幽黑眸子带着无边森寒正直愣愣盯着她,颈上那冰寒的东西使得裴胥云颈脖微有些疼痛。裴胥云怔怔看了半响,突然一声惊叫。
“啊——”
这凄厉叫声在这浩大寂静寺院之中犹是惊悚,不过片刻后厢房中几屋灯火相继亮起,就连知客僧庐之中也相继燃起星星灯火。裴夫人胆胆战战起身,在一众丫头婆子拥簇下了出了院门,幽静寺院之中一轮冷月似水,一溜厢房檐下已经点起了数十盏灯笼,忽悠悠随了北风转动,院中许多穿了单衣的丫头婆子站了一地。
苏妈妈几步上了前来,脸上惨白,犹如见鬼了似的,裴夫人正要说教几句,这也太没体统,裴府乃燕京最顶尖侯门,名声最是要紧,这般外寺厢房之中虽无外人,但是丫头们仅穿了单衣站在院中,成何体统?以后二小姐嫁进王府,指不定会有人拿这个做说词,没得下了二小姐的脸面。
可苏妈妈已是紧紧握了她的手,低声说道:“夫人,是二小姐。”
裴夫人一惊,只觉得这会连脚步都踉跄起来,若不是苏妈妈劲大,硬生生拽住了,她只怕要跌倒在地了。裴府与忻王府联姻在即,多少人眼红盯着,眼见皇上身子骨越发不济,忻王承继大宝已是提上日程,她女儿荣华的日子只在眼前了,竟是出了这一事若是宣扬出去,那还得了?裴夫人冷冷看了一眼院中索索发抖的丫头婆子们,阴森森对苏妈妈说道:“你做得好。”
无论出了什么事,只要关了内宅大门,息了所有声音,总归还是有生机的。
裴夫人微颤颤在苏妈妈搀扶下往二小姐裴胥云厢房走去,门大开着,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冲鼻血腥气,裴胥云身边大丫头青翠那铺上满满是血,沿着地面如小溪延伸过来,直至门边。那丫头脖子上破了好大一个洞,就这样仰面躺着,昏黄灯火照在她青白面上,分明还带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裴夫人也忍不住“啊”一声尖叫,几乎要晕厥在地上,苏妈妈狠狠掐了她虎口一把,她这才手扶了门框,微颤颤站住了,往里间看过去。
隆庆寺厢房舍塌上青色幔帐混乱垂着,里头隐隐有一个人。裴夫人几步过去,一把揭开那青色幔帐。她女儿裴胥云紧紧缩在床里头,身上仅着了一件细滑单衣,小脸上一片苍白,雪白颈脖之上隐隐有一道骇人血线。裴胥云看见有人揭了幔帐,又是一声尖叫。
裴夫人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裴胥云这才看清是母亲,于是紧紧缩在裴夫人怀中,光溜溜纤白手臂直直指向前方,惊恐叫道:“娘,娘,是他他杀了青翠”
裴夫人顺着女儿手指看过去,这才发现里间厢房角落里还跪着一个人,因是在角落里,她也看不清那人面容,但是仅凭了身形就知道这人必是一个男子,她这会却是无比镇静下来,女儿还小,还需她撑着,她冷静让苏妈妈将架子上的灯往前里挪了几寸,便看见那人面容。
那人已是上了年纪,两鬓皆有些发白,着了一身灰布衣衫,平素总是默默站在大少爷裴胥青身边,等闲不会吱声,永远如他主子那样温煦尔雅了。而这时却满面苍白,双眸无光,恍是一下就老了数十岁似的,静默无声跪在角落里,他身边地上还放了一柄带血长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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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第八章 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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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夫人尖细指甲死死抠进床板里,紧紧盯着地上跪着的那人,心思纷迭如潮涌从眼前过。
她娘家威远侯府也是燕京一把手指数得着高门大户,当年自己以二八最好年华嫁进裴府做续弦,谁也不看好,就连她自己心里都难受过,可是洞房花烛夜,掀开盖头那人无双风姿只一刹那就惊了她的心,原来她的夫君是这般人杰。心惶惶颤颤的,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这那时就有了定夺。
可是接下的岁月却如一把锋利的刀,将她如水温柔情怀慢慢消薄。她心动那人面上淡雅温煦如水,里子却冰寒冷淡,她永远都触不到他的内心,他与她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就连她为他生得一双儿女也不得他欢心。他所在意所喜欢只有那一位留下的一双儿女,尤其是裴府大少爷裴胥青,人人都知道这是他的眼珠子,从来是排在所有人的前头的,即便是青竹院的一个三等奴才都被她手下的一等管事得脸。
她也争过了,也愤怒过,这一场与死人的争斗却最终在岁月的消磨中慢慢沉寂了下来。看着她的夫君大人从一个正四品太仆寺少卿爬到了内阁首辅的高位,权倾了半边山河,虽然眼下因避嫌从首辅高位退下来了,挂了太师虚职,可是谁不知道满朝文武有半数皆是他裴阁老的门人学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滔天权势依旧,风光丝毫不减。她也渐渐习惯于这一荣耀,在燕京一众贵夫人群一片阿谀奉承声中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眼下她一双儿女慢慢长大长大,眼见她的女儿就要踏上九重宫阙了,却出了这样的事若是忻王知道了这事,后果简直不可想象,她女儿的一辈子就毁了。这不是要了她母女的命,又是什么?不管面前这老奴才是因为何事进了小姐的厢房,还杀了人,这般嚣张做法,分明就是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裴胥青实在太过分了。
积压多年的怒火在这日已是压制不住了。裴夫人狠狠盯着丁仲,冷森森说道:“丁师傅,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说法?”
丁仲从裴胥云发出那一声尖叫开始已是乱了分寸,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墙角里还死了一个人,还未等抽身退出,梨香院的好几个丫头婆子已经涌进来了,他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了正行,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他此时心里已是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这局布得太恰到好处,他实在是有些昏了头,急功心切,就这样踏入了这必死局中。丁仲在裴府已是做了大半辈子的奴才,自是心知肚明现在裴夫人与裴胥青之间矛盾,没冲突时候两方尚冷冷淡淡,现在出了他这件事,裴夫人怎会轻易饶他?
想他丁仲活了大半辈子,竟是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自己名声全毁不说,还连累了小姐,裴府与忻王联姻只怕也会蒙上些阴影。真是一招行错,万死都不能赎回了。
丁仲只觉得心灰意冷,磕了一个头,说道:“老奴无话可说,烦恼夫人请大少爷过来一趟。”
裴夫人不由嗤嗤冷笑,瞧,就是这样的,出了这样事情,这狗奴才心里就只知道裴胥青这个主子,压根就不把她放在眼里裴夫人微颤颤伸手招了苏妈妈来,说道:“让刘心武多带些人手进来,尽管乱棍打死他”
苏妈妈心里一惊,有心想劝说几句,可是她这主子在气头上,哪能听得进去话?只得出了厢房,叫了几个蛮力婆子进来,扭了丁仲,送到厢房外头,低声对外管事刘心武交代几句,万不可真将人打死了,一定要留一口气,等回府了,再做定夺。
苏妈妈将这事办妥了,回厢房看见青翠那骇人死相,只觉得毛骨悚然。眼见她家主子在低声劝慰二小姐,显然尚无心思处理这事,只得壮胆低声询问道:“夫人,您看,这青翠……”
裴夫人看着青翠那死相,脸色又白了三分,到底在这豪门内宅当了多年家,很快心里就有了主意,低声对苏妈妈吩咐几句,命人几个得力婆子将青翠用席子裹了,连夜运下山去,对隆庆寺住持只说是一个丫头得了急病,等闲耽搁不得,要赶紧回府了。至于夜半尖叫一事,不过是一个丫头梦魔了,惊了寺院清净,还望多担待,云云。
苏妈妈得命下去办事。裴夫人亲自搀了裴胥云回到自己厢房里头,守着她睡熟了,方才出了厢房。
苏妈妈已经将诸事办妥,一院子的丫头婆子也都关了起来。
天已是蒙蒙亮了,山上初冬的寒气已经渐渐有了凛冽的味道,裴夫人看了看空落落的厢房,那刺鼻的血腥气似乎仍在,只一夜间,这世外清净之地就多了鬼魅阴森之气。
苏妈妈在一边低声回话:“夫人,住持那边已经说好了,车辆人手也都已经准备好了,夫人您看,什么时候走?还有厢房里关的那些丫头婆子是不是也要一并带回去?”
裴夫人半夜未曾睡好,脸色有些苍白,好似一下就老了几岁,眼角细纹都清晰可见了。略有些疲倦说道:“还是等二小姐醒了再走吧,厢房里关的那些丫头婆子先就近送到咱们在玉华山的庄子里去,等二小姐的婚事过了,再处置不晚。几个先进来与丁仲撞了面的你亲自去办,勿要干净利索些,不要出了纰漏。”
苏妈妈脸色一凛,知道这是放了狠话了。那几个先进来与丁仲撞了面恐是不能留全了,
只怕多是要灌了哑药打发到外面去了。她微曲了身子,退下去办事。
卯时时,隆庆寺出了四五辆灰白马车,俱都是围得严严实实的,往玉华山裴府的山庄而去。
四红几个关在一起,至半夜起就没有安心过,她们几个虽然没有近到厢房里看,却多多少少从别人嘴巴得了一些枝末消息,两厢一暗猜,就知道出了大事。裴夫人的手段她们自是领教过,这回想要再回梨香院只怕是不可能的,能保住一条命就已是万幸,一车丫头惶惶恐恐的,分外不安。灰白车厢蒙得严实,半点光线也不透,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丁秀兰躲在角落嘤嘤哭起来。
她这一哭未免使大家更增几分恐慌,四红犹是不耐,忍不住骂道:“你哭魂啊,弄得大伙都不安心,都还没有到那一步呢你看看人家方墨,年纪比你小,可比你稳沉多了。”如今大伙都落在这样的境地了,想必丁秀兰也当不成王府的通房姨娘了,四红口气一点都不客气。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将目光转向车厢的角落。方墨睡得正香,小小脑袋依在车厢壁上,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晃一晃的。
这人当真睡得很香啊,众人不由得都沉静下来,只余了丁秀兰的哭声分外凄楚响着。
马车停了,四红拐醒方墨,低声说道:“你可真能睡啊”方墨一边揉眼睛,一边跟着大伙下了车,四下一看,见这地甚是陌生,低声问四红:“这是哪里?”
四红左右看看,低声说道:“这是裴府在玉华山的一处庄子。我从前替苏妈妈跑腿来过这里。”
方墨跟着大家一边走一边看,远远就看见裴胥青站在大门口。初冬季节,玉华山上的萧索还没有完全来到,庄子门口几株老树依旧苍翠,裴胥青站在那老树底下,乌发如墨,白面皎洁如玉,依旧不带半分人间烟气,淡然看着一众丫头婆子过来,丁秀兰的哭声立时就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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