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守门将军也听到了声音,舞着旗子,大吼:“让道让道”斥候飞奔进城,瞬间就没有了踪影。流民之中人声鼎沸,开始议论纷纷,每个人脸上都添了不安,越发不要命的往城门方向挤去。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又有一列斥候飞奔进城,马蹄翻滚,激起的雪花尚未融化,城中突然传出一阵呜呜的号角声,低沉悲壮声音在苍茫的漠北大地上回旋,每个流民的脸上都带上恐慌。
守门的将军也站了起来,苍茫茫的群山之中还有一队马匹在飞奔,速度较之先前两队更是神速,不过片刻就来到了流民的大队伍之中。斥候的马匹飞快从面前而过,雪白的大地上立时多了几道血渍,眼尖的流民看见最后那名斥候的马腹上赫然插着一支狼牙箭。
流民之中立时有人喊叫起来,恐慌撕开了沉闷的面纱,无限制的蔓延开来。
斥候进城之后,流民尚在恐慌迷茫之中,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传来,黑漆沉重的肃北城门突然关上了。最靠近城门的流民哭声喊声顿成一片,流民纷纷问道:“他们为什么关城门?”“城门怎么关了?”“开门啊”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
方墨跳下马去,低声对李进说:“李叔,情况不妙,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李进脸色苍白,也处在恐慌迷茫之中,眼前的女孩小脸苍白沉静,黑眸幽深如潭,他本能点头应承。突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荣进宇的眼睛瞪得老大,“李大哥,我儿子,我儿子丢了。”
方墨回头一看,余氏披头散发抱着女儿,正恐慌得大叫:“天琪,天琪,儿子,你在哪里?”方墨回身跳上马背,居高临下一扫便看见那七八岁的男孩被挤在人群之中,他个子小,被疯狂的人流拥挤着,正哇哇大哭。方墨直接从马背上扑了过去,一把揪住那孩子,借着惯性,扔到了马背上面,自己如泥鳅般窜了回来。
李进见人已到齐,大声说:“走”
才行没几步,后面的流民潮水般涌过来,还有无数人哭喊着:“北狄人打过来了北狄人打过来”
北风咧咧而吹,鹅毛大雪弥漫了整个天地,那苍茫茫天际之中一道细小的黑线逐渐蔓延,扩大,渐渐成了一道漫无边际的黑色巨河。
黑色的人河渐渐成海,铺天盖地袭来,灰黑的旗帜铺满了半边天空,旗帜上巨鹰张翅飞扬,居高临下凝视肃北城下那些惊慌失措的流民们,整齐划一的马蹄踩踏于地,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漠北大地颤抖不已。流民的恐慌到了极点,人群相互拥挤着朝肃北城门奔去,践踏至死的不知几多。
马也受惊不轻,嘶叫着,欲挣脱开来,李进紧紧抓了缰绳僵持着,黑脸急得通红。荣进宇赶紧抱了两个孩子下马,马一挣脱缰绳,甩开蹄子朝旷野奔去,天空一阵细密破空声传来,箭雨铺天盖地而下,那马立时成了刺猬。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突然停下,空气之中流窜着让人无法忍受的寂静,一阵哭喊声从北狄人大队伍中传来,只见百余流民从那边被驱赶出来,后面紧随却是数百持枪拿刀的北狄军士。人人惊惧而又茫然,不知北狄人为何会这般安排。
方墨眉头一皱,一阵细密的破空声传来,她朝上一看,肃北城上竟是放下无数箭雨,拥挤成一团乱麻的流民立时倒下多人,原本萎缩在城墙底下的流民更是哭声喊声乱成一片,城楼之上有人大喊:“尔等百姓,战事即开,莫再围城,速速散开”
前有敌兵,后无退路,流民茫然恐慌,有无数人绝望的拍打城门,大声哭喊:“开门啊开门”,然而黑漆巨大城门却纹丝不动。
转眼工夫,那伙北狄军士驱赶的流民群与先前滞留的汇成了一团,北狄士兵凶残,混在流民之中,但凡有后退张望者,均是一刀取命,流民群拥挤着,踩踏着,朝肃北城门蜂拥而去。城墙之上又是一阵箭雨淋下,中箭倒下之人不知几多。
李进等人被混挤流民之中,一阵箭雨落下,苏瑾娘闪躲不及,正中大腿,方墨险些扶她不住,苏瑾娘抓了方墨,说:“乖女,你快走带着云旭快走,莫要管娘了。”
方墨小脸苍白,眼圈一片通红,抬头看那高高的城墙,那上面人头攒动,箭如雨下,转过头去,一北狄士兵正一枪刺进一名抱了孩子的妇人胸膛,妇人猛然向前扑倒,那孩子不过周岁,猛然落地,顿时哇哇大哭,那北狄士兵一枪贯穿孩子,高高挑起,孩子尚未气绝,如水般清澈的黑眸诉说着他无尽的痛楚。。
她手紧握成了拳头,愤怒在胸中澎湃成长,一咬牙,说:“李叔,烦劳你看好我娘与旭儿。”自己一把抽出袖子中的金簪子,站起身来,身边流民如潮水般往前涌,她转过身来,如灵蛇般滑至正远远甩了枪上孩子的北狄兵士旁边,手中金光一闪,那人颈动脉便被挑断,鲜血如泉水般涌出。她顺手接了那士兵手中的长枪,一个横挑,枪出,枪收,锋利的枪头已然带了血,离他们最近的另一个士兵被刺穿了胸,轰然倒下。
紧密如网的包围圈立时被撕破了一个小小口子。
站于方墨身后的李进见这小丫头一出手就取了两人性命,立时觉得热血沸腾,将背上的妇人与手中的孩子交到荣进宇身边,也举着刀迎上去,他原本有些身手,加之那兵士断没有料到这群衣衫褴褛饥饿多时流民会有还手的人,匆忙招架几下,一时不查,被取了命去。
李进一时得手,心中豪气大胜,振臂呼道:“左右都是死,大伙不如跟我一起杀了这些北狄狗”他嗓门大,又带着几分豪气,声音立时传的老远。这话在这群绝望的流民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是了,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拼上一把。
流民之中有不少热血青壮汉子跳了出去,转身与北狄士兵混战成一团,虽然多是丧命的,但三五个围战一人,只要撂倒一名北狄人,周围流民俱都是热血沸腾,加入者成倍增长,到了后来,连不少凶悍妇人都拿着扁担疯砍起来。这混战成几何式增长,很快蔓延至整个肃北城下。
北风呼啸,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就在漠北最雄壮巍峨的肃北城下,北狄人从无败绩的攻城首势遭遇了第一次挑战。这是一场他们从没有遇见的混战,这群在他们的铁骑下从来都是哭泣呻吟无助的流民拿起手中木棍扁担,竟将他们精锐的前锋部队打的百般狼狈。最荒唐是,在最先迎战他们竟是一个的小丫头,年尚不过十岁,一身青布衣衫,淹没在浩浩荡荡灰黑色的流民群众丝毫不起眼,可就是这不起眼的小丫头,手持一把长枪,满身满脸的血红,如一头凶狠的恶狼守在巍峨雄伟的肃北城下。
是 由】.
妆罢山河 第十二章
低沉悲壮号角声呜呜吹响,漠北的第一次反击战打响了,漠北第一重城肃北黑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众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城门口立了一匹白色的骏马,马上少年约莫十八九岁,面如冠玉,一双眼睛半眯着,闪着清冷的寒光,一身紫金华服,身披雪白长裘,在苍茫的雪光之中,越发显得雍容华贵,器宇不凡。
少年双腿一夹,白色骏马嘶叫一声冲出城门,他的身后,千余黑甲士兵随即呼啸而至,冲杀进混战的人群。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混战在流民的北狄军士人人心神俱散。那些黑甲士兵才是真正的战士,是漠北声名远扬的萧家军,他们比起那些手执木棍扁担的流民的战斗力不知道要强大几多,战马所到之处,北狄士兵纷纷后退,来不及的要么被一刀砍了,要么被一枪取了命去。
方墨一把抽出长枪,对面的身披狼皮的北狄士兵失去支撑,猛然倒地,她正欲转身,耳边疾风突至,一匹白马从肩上呼啸而过,她身形往右一闪,背后偷袭那人扑倒在地上,背心早被一枪贯穿,鲜血如泉水汹涌。白马上的少年转过身,银色眸子灼灼闪光,银灰色盔甲里面的俊脸在雪光的映照之下,竟是美如神诋。
方墨眯着眼睛看着,眼随着少年的手看向他手中的长枪,闪着荧荧寒光的枪头依旧冒着热气,鲜血正一滴滴溅落在雪地之上,想来从背后偷袭她的北狄士兵正是命丧于这长枪之下。白马一声长嘶,那银色身影瞬间就淹没在灰黑的人流之中。
李进正杀的兴起,突然一个小人滚在他身边,他转头一看,从那张血糊糊的小脸上依稀辨别出来几分清丽来。“李叔,咱们赶紧进城。”方墨说道。
李进回头一看,城门大开之后,流民纷纷涌进,外面滞留的流民已不多矣。他一收刀,说:“走吧。”又对苏瑾娘低声说一声,“嫂子,得罪了。”背了苏瑾娘,领着众人进了城去。
流民慌乱涌进城去,虽然知道黑漆沉重的肃北城门已经将凶残的北狄人挡在了身后,但是心中的恐惧太过沉重,即使入了城,仍然是一窝蜂似的往城里的最深处逃窜。李进也跟着人流一阵疯跑,突然听见一人声在耳边沉声说道:“李叔,停下吧。”他猛地收了脚步,血依旧凶猛地冲击着耳膜发出猛烈的砰砰声响,他大口喘气,面前房屋比邻,整齐而又干净,人声车马声渐渐入耳,喧闹而又温实。
他突地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已经来到肃北城中了,面前的福运来酒楼的招牌在北风之中发出轻微的晃荡声响,年过久远,那招牌上的福字只剩了半边,他识得这招牌,这家的酱牛肉最是下酒,是他每次来肃北必到的地方。
这里是肃北城了,他还活着。
方墨又低声说道:“李叔,放下我娘吧。”
李进又想自个背上还背了一人,连忙拐到酒楼边上的巷子里,将苏瑾娘放下来,颠簸久矣,妇人脸色灰白,嘴唇青紫,只一双手劲却依旧极大,一只挽了他的颈脖,另一只紧紧抓住女儿。待发觉脚落了地,苏瑾娘看了看一边的大小两个孩子,俱都在,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放了手。
那只狼牙箭正插于苏瑾娘的大腿之上,血将棉裤浸透了,天冷,苏瑾娘整条腿寒冷而又潮湿。李进说道:“这箭拔不得,上头有倒刺,冒然拔出,必会扯出一大块肉,这天寒地冻的,只怕是难得好了。咱们行李都丢了,还是仔细找个郎中了,方才稳妥一些。”
方墨点了点头,从袖子中抽出只金簪子,递给李进说道:“李叔,你对这肃北城比我知道的多,烦劳你找家当铺,拿这簪子换些银子,咱们也好找个郎中。”
李进接过簪子,正是前不久他还回去那只,簪子锋利的尖头已是弯卷,上面的血凝结成了干涸的黑红,他将上面的黑红色用雪抹了抹,在自个衣衫的下摆蹭了蹭,说:“那我去去就来。”
李进走后,方墨看了看苏瑾娘的腿,棉裤湿透了,触手冰冷冰冷的。大雪已经停下来了,天还是很冷,她将苏瑾娘身上的棉裤撕开,在大腿上处拿布条扎住了,将那箭支扳断了,把自己的斗篷扯下一截,严严实实包在她腿上,苏瑾娘低声说道:“乖女,你莫折腾了,娘不打紧的。”
方墨柔声说道:“娘,你渴不渴?我去讨碗热水给你喝。”苏瑾娘连忙摆头,她们这般模样,人家城里人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会赏水喝?“莫去,你李叔马上就到了。”又摸了摸方墨的脸,将聂云旭拉到自己身边,两个孩子一左一右都在,她心中踏实,只觉得累极了,便又合上眼睛。
方墨见苏瑾娘呼吸细浅,面色苍白,对聂云旭附耳低声说道:“云旭,你看着大娘,姐姐去找点水喝。”聂云旭对方墨早就崇拜之极,自然言听计从,“好,我保护大娘,姐,你快去吧。”
方墨绕到福运来酒楼后面,围墙中一扇小门洞开,旁边停了一辆牛车,车上拉着些许蔬菜与干柴,赶车的那人约莫二十来岁,高瘦身材,正与看门的两个青衣伙计说着话。
方墨略一思量,钻到那车轱辘底下,如一只壁虎般紧扣在车板底下,她身量小,牛车外面看不出来,不知不觉被牛车拉进了院里。赶车的伙计跳下车,不远处有脚步迎过来,说:“黑柱,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晚?”
赶车那伙计说道:“于管事不知吗?北门那边全是北狄人,我这是绕道西门进的,西门那边盘查的极严,寻常车马连进都不让进了,若不是报了掌柜的名号,我这车也是进不来的。”
那管事又说:“哦,你可是看清楚了?听说北门的流民与北狄人们打起来了,是不是真的?”赶车的黑柱笑着说:“那我哪敢看?我是听李庄头说的,听说北狄人是打从舟州来的,人多着呢,那黑鹰大旗满山都是,全往北门去了,我就走了西门。不过,我这一路进城,也听了不少,这事应是真的。这伙子流民倒是硬气,竟是与北狄狗们硬干上了,听说还杀了不少的北狄狗呢。”
于管事听的很是兴奋,拉了黑柱说:“黑柱,你这一路上还听了哪些新鲜事?快些说与咱们听。”一边冲屋里喊道,“小四,王吉,赶紧将这些菜搬进去。”他话音刚落,屋里就出来两个青壮,按了于管事吩咐卸货。
于管事拉了黑柱说话,那黑柱说的热闹,搬菜的人也心神不宁,边听边干活,凑空的还问上几句。方墨瞅了空隙,从车底出来,面前的院子是典型的四方院,左右两边屋里都有炊烟冒出,左边尚有人声,方墨往右边摸去。往窗里一看,这边屋里已经没人,只炉子上罐子咕噜咕噜叫着。她从窗子里跳了进去,屋里收拾的干净精细,靠墙的柜中摆着杯具碗碟,中间的桌子上搁着切好的几片酱牛肉,罐子里不知炖的什么,热气冒出来,屋里香气四溅。
她揭了瓦罐盖子闻了闻,一股子薏米伴着鸡肉的香气袭鼻,她寻了敞口的茶壶倒了半罐,正忙着,突然听见外面热闹起来,伸头朝木格子窗外一看,一青衣小厮牵了一匹马进来,那小厮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模样齐整俊秀,虽然也是一身青衣短装,却与院中看护大不一样,衣衫整齐清爽,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边走边大声唤:“老于,于管事。”
于管事一见那小厮,连忙丢下黑柱,迎上去,陪着笑脸说话:“哟,五爷怎地来后头了?前院可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怠慢了?”
那小厮笑着说:“没那事。”又压低了声,“老于,找个人过来,帮忙将这马收拾收拾。”
于管事看了一看那马,说:“咦,这不是帧少爷的赤墨吗?那帧少爷是不是又……”随即一脸恍然大悟,笑着说:“明白,明白,五爷尽管到前面吃酒去,马就交给我了,保准一会五爷走时,这马一定是干干净净的,连一星半点儿泥巴灰都看不到。”
那小厮笑眯眯扔了缰绳,回到了前院。于管事叫道:“丁锤,快将这马整干净了。仔细点,这可是帧少爷的眼珠子。”看后门的伙计过来一个,将那马牵到一边忙活起来。于管事赶紧跑到前院里去。
方墨不慌不忙倒了半壶鸡粥,又往罐里加了半罐水,顺了桌子上的切好的酱牛肉,出了门去。洗马的丁锤正躬着身忙活着,那马通身黝黑,毛皮光滑,腿长膘肥,确是匹良马。马鞍上的东西俱都卸了下来,搭在一边的架子上,那箭袋甚是华丽,装了十来支白羽箭,箭袋的旁边还搁了个锦袋,面上绣着花草。走过时,方墨顺势捏了捏那袋子,倒是有些分量,于是顺手摘下来拢自己袖子里去。
是 由】.
妆罢山河 第十三章
看门的伙计只有一人,拢着手靠在门框上与黑柱说话。方墨捡起地上小石子,瞄准牛的眼皮子砸去,那牛的眼皮子受了痛,顿时跳了起来,将两个卸货的伙计吓了一跳,黑柱赶紧过去帮忙。方墨趁看门那伙计翘首观看时,一个闪身,悄无声息的出了后门。
赶回去的时候,苏瑾娘仍然眯着眼睛,呼吸粗重,一张脸纸一样的苍白。方墨将那酱牛肉递给聂云旭,“云旭,接着。”聂云旭接过,连忙狼吞虎咽嚼起来。方墨扶起苏瑾娘,低声唤道:“娘,娘。”
苏瑾娘一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香气,方墨扶着她喝了几口,几口热粥下肚,苏瑾娘方才觉得精神一些,问道:“墨儿,你这是哪里来的汤粥?”方墨说:“隔壁酒楼的掌柜赏的。娘,你快喝,凉了就不好了。”
苏瑾娘又灌了几口,将那壶推给聂云旭,聂云旭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添了添嘴巴,说:“姐,这粥真好喝。你也喝啊。”方墨笑着说:“我喝过了。”接过来,又喂苏瑾娘喝了几口,将底下的薏米合着鸡肉全拔给苏瑾娘吃了。三人分了食,苏瑾娘催嘱女儿赶紧还了碗壶,方墨笑mimi去了,不一会就返回来。
肚里有了热食,苏瑾娘也不觉得冷了,倒是腿上的疼清楚了起来。没过多时,李进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荣进宇与两个壮汉。李进骂骂咧咧说:“当铺的那伙计真他娘的不识货,明明是足金的簪子,他非说是包金的,竟是只许一两银子,还说我那簪子来路不正当,可是气死我了。”
恐怕不是伙计不识货,是欺生,又见李进一身穷汉装扮,才小觑的。方墨也不沮丧,接过银子,笑着说:“一两就一两吧,李叔也莫要生气了。”
李进叹了一口气说:“真真是一文钱急死英雄汉,从前到了肃北城里,也没见这般肮脏人的。”荣进宇也笑着说:“李大哥,你也别叹气,到底今时不同往日,这眼下咱们是落难的人,比不得从前做大爷了,忍忍吧,还是赶紧将嫂子挪过去,找个郎中仔细瞧瞧。”
“荣兄弟说的是。”李进连忙对方墨说,“墨儿,这位是周大叔,旁边这位是周二叔,这两位从前在舟州是做镖局趟子手的,刚才在肃北城外也是出了大力的。”方墨连忙行礼,这两人模样有几分相似,都是方正脸肤色黝黑,满脸的大胡子,那周大叔稍瘦些,眼神深邃,二叔却是体型魁梧,壮得如一面墙似的,肃北城混战时,这两人俱都是首先跳将出来的。
方才李进与方墨说话时,周大周二两个俱都在仔细打量方墨,见这丫头实在年幼怯弱,心中暗暗称奇,方墨拉着聂云旭行完礼,周大连忙还了一礼,“不敢,不敢。”周二则是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
李进对苏瑾娘等人分说了由来。原来荣进宇一家进城时与李进等人走散了,正慌不择路,周大周二识得荣进宇,知道他是李进一伙的,于是上前接了话,又相约着一同寻了过来。
周大笑着说:“咱在这城里有一家亲戚,虽是小门小院的,也装的下你们几位。你们若是不嫌弃,就一同去吧。”
荣进宇巴巴看着李进,他心眼活络,晓得眼下这世道险恶,若不是依着强者,想要活命,那是千难万难的,这李进一行人那是轻易离不得的。这周氏二兄弟是混江湖的,最是重义气,敬英雄,人家那是看重李进,方才邀了他到朋友家借住,而他荣进宇就是那搭顺风车的。于是荣进宇跟着劝说:“是啊,就一同去吧。李大哥,方嫂子也好找个地好好养伤。”
李进与苏瑾娘俱都转脸看看方墨,方墨微微点了点头,李进连忙笑着说:“那就叨唠了。”
周二连忙寻了一块木板过来,几人合力抬了苏瑾娘出巷子。
街上正热闹着,两边都涌出无数人来,众声议论纷纷,方墨等人路过,听了个大概,却原来是打了个不小的胜仗,城中民众热闹欢迎回城的军士。
一队队黑甲士兵骑着马从人群中间奔过,人群中突然爆出一阵喧闹,有无数妇女拥簇着向大街涌过去。方墨回头看,街中央过来一匹白马,马上的少年正是方墨在肃北城外见过的那人,银色头盔下是一张俊美如神诋的脸,白马银枪,华衣锦袍,端的是风华无双。
李进低声对方墨说:“这位少将军就是肃北王府的世子爷了。”方墨转过头看,白马正行到福运来酒楼门口,有一青色身影从人群中出来,冲到那白马前,大声叫唤:“哥,哥。”鸭公嗓子尤为响亮。方墨等人正行至拐弯处,远远地只瞧见一个黑脑瓜子,身形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头发倒是油亮清爽。
方墨等人跟着左拐右拐,行到一个小巷子里面,两边房子的屋檐渐渐矮了下去,街道也慢慢拥挤起来,来往人群也多是着粗布衣裤,知道这里必然是肃北城的平民区了。周大带着人停到灰黑院墙的一扇小门前面,上前叩了叩。
不大会,门开了,门口站了一十七八岁的黑脸少年,那少年肤色虽黑,但是五官却是俊秀清爽,一身短装装扮。看了门口的人,那少年一愣,说道:“周叔叔,你们怎么来了?我爹去西城找你们了。”
周大一边说,一边进门:“你母亲不在吗不跳字。
正说着,影壁那边探出一个妇人头来,那妇人约莫三十来岁,肤白貌美,身形高挑,看见周大,连忙迎上来,说道:“原来是周大哥,快进来,快进来。瑾瑜他爹去西城找你们了,可有遇到?”周大摇了摇头,让李进等人抬了苏瑾娘进来。
那妇人看了苏瑾娘几眼,连忙说:“,快,快,到抬到后院来。”一边又对那黑脸少年说道:“瑾瑜,快去将巷子口的李郎中请过来。”
绕过影壁,是一座两进的院子,院子的两边分立着刀枪棍棒,显然是个练武场,前院一字排开是五间平房,房前种了几株梧桐树,因是寒冬,那些树便只剩了零落的几支树丫,淋淋沥沥滴着雪水,庭院之中寒雪尽扫成一堆,依着墙角而放,庭院倒也显得宽敞。穿了前院过去,后院里扯着几根绳子,一式的平房也是五间。那妇人领着众人进到东边的第二间,搀着苏瑾娘躺倒榻上,看了一眼苏瑾娘的腿,惊讶道:“这就是在城门口伤的?”
李进点了点头,说:“叨唠嫂子了。”
那妇人连忙说:“快别这么客气,既是周大哥带来的,那也是咱们的贵客,只要不嫌弃我这小门小户,尽管在这住下吧。”
正说着,那黑脸少年领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进来,男子面容清瘦,下颌留着几根胡须,随身带着诊箱。周大连忙招呼李进等男子离开,妇人吩咐黑脸少年去往西城找人,自己守在一边帮忙。
李郎中坐下来,剪开了苏瑾娘腿上的布匹,边忙边与苏瑾娘说话:“夫人这伤是在城门口落下的吧?”苏瑾娘疼的直冒汗,连忙点了点头。李郎中又说:“夫人这伤可是方才出去的那几位收拾的?倒也妥当。”苏瑾娘看了一眼方墨,女儿正紧紧盯着她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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