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孙大娘看着方墨这样子,又低声说道:“方墨,我先前是有不对,可是这事换了任何一个为娘的,心里都过不了那一坎。湘绣这孩子人好心好,我只愿她跟瑾瑜两个好好过日子,我这心情等伱以后当了娘,伱就会明白的。伱要怨我怪我,也都由伱罢。”说罢,她就开了门出去。
方墨一人坐着,又倒了一杯茶,一口一口慢饮。堂屋那边传了苏瑾娘招呼孙大娘的声音:“咦,嫂子怎地不多坐一会呢?”孙大娘含糊应道:“不了,家里还有事。”白瓷杯里,青绿茶叶泡得久了,颜色晦暗下去,零散着四下里飘散开来,饮下去如白水一样索然无味。窗外暮色蔼蔼,苍灰色群山层叠连绵,皆寂静无声。凉茶与静夜相合,一点一点沉淀了方墨浮躁的心。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摇头自顾笑了笑。
瑾瑜与湘绣的亲事说到底也算是遂了她的心愿,孙大娘这点小心思与瑾瑜和湘绣的以后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她若是急躁了,反是落了嫌疑,还不如大方一些,顺着水,推个舟罢。
苏瑾娘推开屋门进来,坐在方墨对面,低声说道:“墨儿,孙大娘找伱所为何事?”
方墨放下茶盏,微笑说道:“娘,瑾瑜和湘绣的亲事近了。”
“啥?”苏瑾娘诧异说道,“瑾瑜和湘绣?!她,她怎地找伱说这事?”话冲口完后,苏瑾娘心里不由得一惊,小心翼翼看方墨脸色。方墨脸上风平浪静,与平日一般无二,实看不出有任何不妥之处。可是苏瑾娘心中却堵得慌,自打肃北城陷后,自己闺女就与孙家黑小子形影不离,两家的女人对这事心照不宣,可不过是去了一趟了燕京,回来就完全变了样儿。先是出了一个丁姑娘,现下孙家又要与周家结亲,偏还让自家闺女去问对方心思。
这孙大娘怎地能做这事?
苏瑾娘不禁伸手抚住方墨的手,柔声说道:“乖女,这夜里凉茶喝不得,娘给伱换一壶热的来。”方墨微笑说道:“娘,我不喝了,伱别去忙,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伱跟云旭早些歇了吧。”
妆罢山河 第三十九章
苏瑾娘摸不着方墨心思,心里既盼她对那孙家黑小子没那份心,也不敢将她的想头往那方面引。又怕她是瞒着自己的,做出这样一副假象来,如是这样,便又唯恐她积郁在心。诸般心思婉转,却是什么主意也定不下来。只顺着方墨点头说道:“再披件衣衫出门,夜里山上凉。伱记得要早些回来了。”
方墨微笑站起身,披了薄衫转身出了门去。苏瑾娘将她送出门去,又倚门望了良久,山间夜里渐渐起了一层薄雾,黑蒙蒙中,自家闺女身影一转眼就不见了。苏瑾娘心中忐忑,回到屋里,在方大福牌位前上了一炷香,看着那上面名字,幽幽说道:“孩子他爹,伱若是还在,那该有多好,墨儿她也就不会这般辛苦了。也都怨我,什么事也帮不上她。她如今年岁,也是该说户人家了。可是我实在拿不准,孙家的黑小子喜事近了,她看着跟萧家的二公子亲厚,可,可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毕竟是那样人家出来的孩子,与咱家终是不同。可是这话我说了她也听不进去,伱在地下多看着她一点,莫要让她吃了亏……”
苏瑾娘絮絮叨叨说了良久,心中仍是没有得一刻平静,寻到门口又看看。天黑漆漆,群山沉寂,方墨也不知道在哪里。她叹了一口气,回屋里安置聂云旭歇下。
方墨出了门去,拐到周家门口,周子欣所住厢房黑漆漆的,周湘绣房里点着灯。窗半掩着,她探头往里面看去,周湘绣在灯下做针线活,一手持绣屏,一手捏针,神情严肃认真,看着倒像是完成一艰巨活儿似的。方墨扑哧一笑。说道:“伱这是干什么?到底在绣花,还是在舞剑?”
周湘绣抬起头来看见方墨,脸上苦恼神色一扫而光。展颜一笑,将那绣屏放到一边,开了门。放方墨进来。方墨左右看看,一边进屋,一边说道:“伱哥又不在。”周湘绣撇着嘴巴,说道:“他自打回到寨子里,每晚都这样,不到深更半夜是绝对不会回屋的。”
方墨笑着说道:“他到底在忙什么?”周湘绣给方墨倒了一杯茶水,说道:“谁知道。像做贼似得,还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呢,谁稀罕了。”方墨心里一惊,端茶的手微微一顿。又说道:“他去了哪里?伱也不问一声?”
周湘绣说道:“我也问过几回,他有时是去瑾瑜哥哥家,有时是到李叔寨子里。”方墨眉眼略阴冷下来,周家兄妹父母皆亡,家中只有一病弱姨娘。叔叔周二又跟着萧大去了南方。十七**岁的少年男女最是容易走歧路的时候,她时时将这两人带在身边,也是存了几分照顾之心。周子欣性情温雅沉稳,周湘绣跳跃冲动,她留意周湘绣要比周子欣多得多了,现下看来这个做哥哥也不省心。
周湘绣见方墨脸色颜色冷了下来。心中也跟着一惊,说道:“方墨,怎么了?我哥在外面闯了祸?”
“没有,伱想哪儿去了。”方墨复而笑起,说道:“我是想着伱哥哥这般神秘,是不是看中哪家的闺女?”周湘绣哑然失笑,捂着嘴,说道:“伱还说呢,今日隔壁何家嫂子过来,悄悄向我打听,问我哥哥定了亲了没有?说她娘家有一个堂妹,年岁与我哥哥相当,想为两人做一回媒呢。”
山寨里没有那么多约束礼节,青年男女之间见面来往寻常,多得的是自己先看对眼,才让父母长辈出头做媒的。周子欣一表人才,谈吐温雅,有人看中了他,一点也不稀奇。方墨笑着说:“伱问过伱哥哥意思没有?”
“怎么没问?”周湘绣皱着眉头,说道,“他说让我少操这个心,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有分寸。”
方墨心里凉意越发深了,周家隔壁何家婆娘那堂妹她见过一面,相貌是中上之姿,说话谈吐爽利大方,是个很不错的丫头,周子欣居然没看上?这家伙年岁也不小了,不可能没有那心思,要么心中有人,要么心中有鬼。方墨心里虽然吃惊,面上仍是笑盈盈的,拿起一边周湘绣的绣屏,转了话题,说道:“伱这绣的是什么?我怎地看不懂?”
周湘绣一把抢过,一边藏起,一边笑着说道:“伱还笑话我,我这活计再怎么着,也比伱强。”方墨笑道:“那是那是,鸳鸯和水鸭子都长得差不多,周姑娘伱好歹能绣出一样来,我是连绣花针也拿不好的人,怎地能跟伱比?”
两人笑闹成一团,灯下周湘绣鬓发微乱,两颊红扑扑的。方墨使胳膊捅了捅周湘绣,低声说道:“哎,湘绣,孙大娘今日晚上来我家了。”
“大娘?她找伱有什么事?”周湘绣诧异问道。
方墨斜着眼睛看周湘绣,似笑非笑,说:“她请我帮忙呢。”周湘绣一脸狐疑,催促说道:“快说,快说,别吊人胃口了。”方墨附耳对周湘绣低声说道:“她让我问一问伱,伱愿不愿意做他们孙家的媳妇?”
周湘绣一下子羞红了脸,用手轻轻拧方墨,推拉着,说道:“好啊,伱也来笑话我了……”
方墨一边闪躲,一边笑着说:“这是真的,这事我可胡编不出来,伱莫要再动手脚了。”
周湘绣脸红透了,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方墨,问道:“真的?”方墨点了点头。周湘绣红着脸垂下头去。方墨见她半响不说话,使胳膊拐了拐她,说:“伱到底是什么想法?跟我还藏着掖着,快说,快说。”
却不料低着头的周湘绣竟是落下泪来,方墨一怔,诧异说道:“湘绣,伱怎么了?伱心里若是另有其他想法,只管跟我说。”
周湘绣抓了方墨的手,只摇头,垂头哽咽说:“方墨,我从不瞒伱,我,我心里是高兴的。瑾瑜哥哥很好,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以前我天天想着会不会有这一天,有时心里也怕的慌,孙大娘喜欢丁姑娘那样的,我,我不会说好听的话,针线活也做不好,成日疯疯癫癫的……”
方墨听着周湘绣颠三倒四的话,心里也渐渐明朗了。她原是以为她大大咧咧,无甚心眼,丁秀兰成天围在孙瑾瑜身边时,也没有见她有任何吃醋落寞神情。却不想原来她心里也装着恐慌,只是没有让人看出来吧。
方墨拍了拍周湘绣的手,沉声说:“谁说孙大娘喜欢丁秀兰那样的了?不过是她救了瑾瑜一命,孙大娘感激她罢了。我觉得伱比那丁秀兰强多了,心肠又好,人也美,待人有实诚。我至始至终都觉得大娘是喜欢伱的,否则她怎么会让我来问伱意思,她是不想委屈伱呢。”
周湘绣摇头说道:“方墨,伱不懂,我看得出来,孙大娘是中意丁姑娘的,便是瑾瑜哥哥,他,他……”周湘绣略掀了眼帘看了方墨一眼,声音略发低弱下去。
方墨明知故问,笑着说道:“瑾瑜怎么呢?”
周湘绣忸怩起来,低头说:“没什么。”方墨拍了拍周湘绣手,说:“湘绣,伱多想了,孙大娘若是不中意伱,怎会让我来问一声?伱跟瑾瑜打小就认识,我们所有人都比不过伱。伱忘记?那回伱带着云旭他们躲在虞山时,我们找不见伱,伱不知道瑾瑜有多着急。他若心里没伱,又怎会急成这样?我一直觉得伱们俩人是最般配的。”
周湘绣看着方墨,迟疑说道:“方墨,伱真这么认为?”方墨点了点头,说道:“瑾瑜这人伱又不是不明白,只要伱待他好,他自会百倍的对伱好的。”周湘绣一抹了眼睛,握着方墨的手,说道:“方墨,伱放心,我一定会对他很好的。”
方墨心里感概,点头说:“我相信伱。”两人在灯下絮絮叨叨说话,方墨有心想看看周子欣到底在忙什么,便一直拖着周湘绣。眼见夜更深了,周子欣还没有回来,方墨心里越发沉重,可是这些又不能对周湘绣说明。
月上了中天,寨子里传来了几声狗叫声。周湘绣撇了撇嘴,对方墨说道:“我哥哥回来了。”果然没过多久,周家大门就传来轻叩声,周子欣声音在门口响起,“湘绣,湘绣。”
“我去开门。”周湘绣站起身,说道。
方墨拦住她,低声说道:“我来。”
周湘绣诧异看着方墨,红扑扑脸上满是狐疑之色。方墨起身出厢房,拉开堂屋门闩。周子欣满身是汗,一头撞进来,待看见开门的是方墨时,脸上竟是现出一丝惊慌之色来,诧异说:“方,方墨,原来是伱,伱来找湘绣说话啊。”
方墨上上下下看了周子欣几眼,他身上处处可以看见在山里长途跋涉的痕迹,方墨心里虽是有充满了怀疑,可是并没有真凭实据,当下也不好露出心里想法。周湘绣也出了厢房,举着灯近,皱着眉头,说道:“哥,伱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
周子欣打着哈哈说道:“我去李叔寨子里了,被人拉去下了几盘棋,耽误了。”
周子欣既然回来了,方墨也不打算再留,微笑对周氏兄妹说道:“我也回去了。”周湘绣看了看外面天色,拉着方墨,说道:“这么晚了,伱还回去做什么?就在我屋里歇吧,柔佳那铺宋姨娘才晒过了的,还没有收起呢。”
方墨说道:“不行啊,我答应了我娘的,伱们早些歇吧,我回去了。”周湘绣挽留不住,让周子欣赶紧点了羊角灯出来。方墨笑着说道:“这么大月亮,还要什么灯笼?”不等周子欣出来,就快步出门去。
妆罢山河 第四十章
仲夏夜里,月朦朦胧胧,山风徐徐来,树影婆娑乱舞,山寨屋舍环山零散而座,皆黑漆漆无声。方墨一人走着,心思纠结在周氏兄妹身上,转弯时差点与一人迎面撞上。那人也是急匆匆的,当下惊不住都吓了一跳。
方墨后退半步,朦朦黄月光照在对面那人宽厚黑膛脸上,方墨诧异说道:“孙伯伯,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孙掌柜看见方墨,一惊之后,便微微侧了头,说道:“我,去找人。”
方墨原是想继续问下去的,可见孙掌柜神态似有闪躲意思,话到嘴边终是又咽了回去,微笑站开来,让孙掌柜过去,一边说道:“孙掌柜这么晚出门,怎地不提个灯笼?”孙掌柜抬头往了头顶月,说道:“不碍事,我看得见。大当家,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方墨微笑点头。
孙掌柜急匆匆身影转眼就消失阴影里,方墨想了想,继续往家里去。回到家里,苏瑾娘仍然等在灯下,待她进门后,立时要去厨房打热水。方墨连忙拦阻,笑着说道:“娘,我来,我来,我都多大了,你怎地还把我当小孩?”
苏瑾娘把东西一夺而过,嗔道:“行了,行了,你一边坐着去,让你来,谁知道你将厨房又折腾成啥样子?”方墨无奈笑着,只得由她去。
她在自己屋里站了会,转身去隔壁看了看聂云旭,那小子正睡得香。光着臀四仰八叉躺着床上,身上寸缕未着。方墨笑着摇着头,拉了薄被给他盖住了。
回自己屋里时,苏瑾娘已是打了水来,又低声说道:“哎呦,瞧着我这记性,忘了跟你说一件事了。”
方墨一边洗手脸。一边诧异看着苏瑾娘,问道:“什么事?”苏瑾娘仔仔细细看方墨脸色,坐在方墨旁边几上。低声说道:“墨儿,我方才去荣家找云旭时路过孙家,听得你孙伯伯两口子吵起来。”方墨心里一惊。想起刚才转弯时遇见了孙掌柜,正想问苏瑾娘到底听了些什么,但是一转头,看见灯下苏瑾娘担忧犹豫神色,她立时就改了主意,装出一副好笑神情来,望着母亲,说道:“娘,两口子过日子,哪能不争几句?这话可是你说给我听的。你怎地也操起闲心来?”
苏瑾娘一愣,笑着说道:“你这孩子,这话也不能一棒子全打死了。你孙伯伯两口子跟别家不一样,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俩红过脸?他们这回闹出这么大动静来,还是头一回呢。我这不觉得担心吗?也就多留心了些。你孙伯伯这回可真是动了怒,脸红成那样,竟是恨不得要冲上去打孙大娘呢,两口子闹成这样,瑾瑜这孩子也不在家,唉……”
方墨拐了拐母亲。笑着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人家家里的事情,娘,咱们还是少操心吧。”苏瑾娘听这方墨的话,却是一愣,闺女这话,她死去的爹也常说的。那时候小门小户的,从乡里初到陌生州县,周围人家俱都不熟悉,一家三口谨慎过日子,方墨他爹就常将这话挂在嘴边上。
苏瑾娘想起方大福心里发酸,抬头看着方墨发呆。方墨已是洗好了,白皙脸上五官端正俏丽,身形欣长。自己这闺女模样像她爹多一些,是少见的齐整,近年来又长开了一些,越发出众了,只是瘦了些,摸着尽是骨头。苏瑾娘低声说道:“墨儿,你与娘实话说,你心里是不是中意萧家的二公子?”
方墨转头看母亲,母女连心,她是知道苏瑾娘的,从前一家三口安稳过日子时,她的天地就是自家男人和闺女,现下兵荒马乱了,顶梁柱男人没了,她的天地就是两个孩子了。随着自己年岁越长,她就开始担心她的将来。漠北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女子依旧是依附男人而活,若是嫁了好人家,得了好儿女,一辈子也才算得了圆满。近日瑾瑜的事情越发刺激了她,她对她的担心牵挂到了十分迫切的地步。
为人子女者,这么大了,还让当娘的这般煎熬,方墨心里也难得生出几分愧疚来,低头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娘,我也不知道。”苏瑾娘诧异看着方墨,说道:“你心里有没有他?这个怎地会不知道?”
方墨抬头看母亲,说:“娘,我看着萧家是怎样倒下的,萧家现在只有萧帧一个人,他很难,吃了很多苦,我放不下他了。”苏瑾娘看着方墨,这回闺女黑亮眼睛里没有闪躲打趣之色。苏瑾娘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乖女,萧家的人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肖想的。听娘的话,咱们到南方去吧,换了地儿,久了,自然什么都放下了。”
方墨摇头苦笑一声,说道:“娘,南方不见得比漠北好。”苏瑾娘一怔,方墨脸色幽冷,又低声说道:“这天下,这世道,在哪一处都是一样的,要想太平安稳过日子,也只有等咱们大过所有人了,才有说话的权利,这世道才有由咱们说了算。”
苏瑾娘看着方墨,她的话她听不懂,可是她能看出她的固执。苏瑾娘苦笑说道:“你这孩子,又说什么疯话?一个姑娘家的,又怎能大过所有人去?”方墨转头看窗外,月挂于中天之上,正破云而出,流转间,黑去光来,洒了一地亮堂堂白光进来。她两世经历告诉她,要想得己所求,需得使自己站得最高处,以绝对威势令所有异样声音平息,否则便是得了一时安稳,也会转瞬消失的。
方墨转头笑看着苏瑾娘,说道:“会有那么一天。”
苏瑾娘又说:“可,这得等到什么时候?乖女,你总得嫁人啊。”
方墨歪着头看苏瑾娘,搂着她脖子说:“娘,我不嫁人,一辈子陪着你,岂不更好一些?”苏瑾娘一巴掌狠狠拍在她手上,嗔道:“又说什么鬼话?姑娘家的,怎能一辈子不嫁人?不说别的,周围人的口水都可以将你淹死的!以后你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方墨靠在苏瑾娘身上,低声说道:“好,我以后不说了。”
苏瑾娘又微怔,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墨儿,你心里可怜萧家二公子,想要帮他,娘拦不住。娘只要你无论做任何事情,一定要多想自己,多想想娘,万不可轻易涉险地。那萧家二公子,他,他终归跟咱们家隔得太远了,你心里虽是有他,也需得留个心眼,万不可做那没分寸的事,需知这世道薄凉,人心终难测……”
方墨靠着苏瑾娘身上,听她絮絮叨叨说话,心思也随着兜转来回,睡意终是上了头。
苏瑾娘听到身边人好半响都没有了动静,扭头一看,不禁笑着嗔道:“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这般没分寸,这样都能睡着?”拍醒方墨,催促她快些上床睡觉。待方墨迷迷糊糊上了床去,苏瑾娘拉了薄被替她盖上,熄了灯出去。也不知道这夜的话,方墨听进去了多少,苏瑾娘心中没底,终是放不下心来,到了后堂方大福牌位前,又上了一炷香后,絮叨说了会话,才回自己屋里睡下。
次日方墨起来,来到孙瑾瑜家里,叩了半响门方才得开,孙大娘站在门口一愣,唤道:“方墨……”
方墨见孙大娘脸色憔悴,眼圈浮肿,料是昨夜必是哭过来,她心里那点不舒服终是无几了。诚如孙大娘所说,做娘永远为儿女挑最好的路走,她想为孙瑾瑜和周湘绣的亲事再加一些牢固,这心情可以理解。方墨微笑说道:“大娘昨夜托付我的事情,我已是问过了湘绣了……”
孙大娘又一愣,连忙请方墨进来。孙家冷清清的,两男子都不在屋里。孙大娘倒了一杯茶与方墨,请方墨坐下。方墨拦阻说道:“我说完了就走了,不坐了。大娘,湘绣的意思是,她父母双亡,这亲事还需得要个长辈出面才好。”
孙大娘连忙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周二叔在南方,归期未定。我想着你李叔跟孙周两家交情都好,这事由他牵头,你看可好?”
方墨笑着说道:“这事我不懂,大娘派个稳妥人出面,两家好好商定罢。”对于孙大娘先前所为,她虽是去了心结,终是不想再牵扯过多,将周湘绣意思传到了,正欲出门去,孙掌柜回来了。
孙掌柜见到方墨在屋里,眉头微皱,冲口就对孙大娘语气不愉说道:“你又在说什么了?”
孙大娘一愣,随即将茶碗重重搁下,方墨见这两人又有吵架势头,连忙打岔说道:“孙伯伯,我想去库里看看。”孙掌柜转过脸来,眉头松开来,面上难掩歉意,对方墨说道:“好,大当家随我来罢。”孙大娘看着两人离开身影,脸上神色暗淡下去,低下头去,喃喃说道:“方墨,对不住……”
方墨跟在孙掌柜身后穿了孙家后院子,来到山壁前,孙掌柜挪开柴火堆,露出一个黑幽幽山洞来,正盛夏时,那洞口杂草浓密生长,若不细细看,根本就不易发现。孙掌柜当先进去,方墨在洞口又站了片刻后,一低头跟着进去。
妆罢山河 第四十一章
方墨从孙家回来后,就与孙掌柜一道去黑风寨。黑风寨是距离祁山主寨最近的寨子,原是一富商在山中的庄园,北狄拿下漠北十六州之后,这庄园里的人死得死,逃得逃,只剩了一个空庄子。方墨孙瑾瑜两人进到祁山里,头一个落脚据点就是这里。从这里将触角伸到祁山各处。因这庄园虽是五脏俱全,却不宜囤积大量人马,又不甚隐蔽,所以并没有将祁山十八寨主寨安在这里,只把这里交给李进在打理。
黑风寨当家的正是李进,他听了通报后,笑呵呵从后堂出来,拍了拍孙掌柜肩膀说道:“你们父子俩人倒是凑到一起了,瑾瑜昨日夜里就到了我这里,今日一大早你就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方墨一愣,转头看了看孙掌柜,她因是怕误会更深,自打到了孙家,明知孙瑾瑜不在家里,也没有多嘴问一句去处,没有想到孙瑾瑜居然也到了黑风寨了。
孙掌柜也是一愣,脸色随即黑了下来,转头侧目看方墨,两厢目光撞了对着。孙掌柜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这小兔崽子到了这里,昨日夜里,他就出了门,我找了半宿也没有找到人。”
李进看看方墨,又看看孙掌柜,直觉这孙瑾瑜来的有些奇怪,他是直肠子,也没有多想,只料到是孙氏父子间起了误会,当下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我这里又不是外地,他怎地来不得?好了好了,来了就来了,老孙,你有什么话好好跟他说便是了,进来吧。”
李进将孙掌柜方墨两人往正厅里领,方墨一路行来,左右看看,低声对李进说道:“李叔。这里说话方便吗?”李进一愣,他这正厅乃是黑风寨正堂门户,历来寨中议事俱都在这一处,但是寨中众人多是一些粗野汉子。来去都如一阵风,哪里知道要避讳什么?而听方墨话里意思,今日是要说些要紧事情,这里倒是不合适了。
李进马上正色说道:“走,到我屋里去。”领着两人出了正厅门,绕了影壁,到了后院。黑风寨这后院原是树木扶疏花草遍地的幽静之地。自打李进来后,他嫌这里忒浪费了些,索性将这后院的花草一清而空,整了个光溜溜场地来,专做练武场地,闲暇时就带着寨中几个亲厚兄弟在这里耍些刀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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