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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墨儿。”苏瑾娘一把抓住方墨的手,眼巴巴看着她,低声说道·“你能不能依娘一回,别去了。”
方墨回头看苏瑾娘,微微一愣之后,就拉着苏瑾娘的手,央求说道:“娘,我去去就回了,不要紧的。”
苏瑾娘只固执摇头说道:“你别去。”
两人正说着话,突而又有马蹄声起,只片刻就到了自己院门口,王伯一边小跑着过去开门·一边招呼道:“就来了。
大门打开来,门口那人说话声音传了进来,正在询问方墨的去向。方墨看了苏瑾娘一眼·轻轻抽了手去,冲她微微一笑,不等她再说话,就转身往门口走去。苏瑾娘眼睁睁看她离去身影,只觉得心都被抽空了去。
不大会,大门口那人惊喜一声叫:“方将军——”方墨压低了说话声音转眼就消失了。马蹄声远去,夜寂静无声,偌大院子·只剩了苏瑾娘一个人孤零零站着·风突然大了起来,从四面八方来·满院尘土横飞,扑打在她的脸上·进了她眼里,那泪水便止不住的流出来。
方墨来到萧府大门口,一青衣小厮正拉着一匹白色骏马与她擦肩而过,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呼延柔佳的坐骑。只不过原本通体雪白的骏马此刻马身上尽是斑斑点点血渍,那马经了长途跋涉,马腹以下全成了灰黑色,看不到一点晶莹耀目的雪白了。
方墨眼眉越发冷沉,快步进去。院子已是聚集了不少人了,人人脸上皆是惊惧和愤怒之色,看见方墨过来皆称呼一声,就让开道来。荣天琪候在正堂大门外面,看见方墨过来,隔老远就招呼道:“方将军。”
方墨一脚才踏进正堂里面,就有人一头冲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哭喊说道:“方墨,我二哥死了,清风寨没了。”
方墨一把拥住呼延柔佳,沉声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裴胥青血债血偿的。”
呼延柔佳一边哭泣,一边点头。方墨见她满身狼藉,头发乱蓬蓬的,白皙脸上被风吹裂了好几道口子,眼圈深陷,料到必是累极了。便拍着她肩膀说道:“好了,柔佳,我跟帧少爷已是知道了清风寨的事,你跟六姑娘到后院歇歇罢。”
呼延柔佳擦了一把眼泪水,摇头说道:“我不去。方墨,你得快些去玉泉山,再晚就来不及了。”方墨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柔佳,我们会尽快出发,你得先下去睡一觉,否则又怎能跟我们一道回玉泉山去。”
萧六也过来,柔声说道:“四小姐,我们出去罢。”呼延柔佳点了点头跟着萧六出了门去。
萧帧正静默站在一边,俊脸沉肃,黑深眸子阴沉沉的。方墨看着他,问道:“裴胥青的大军走了玉泉山那条道?”萧帧一声不吭点了点头,突而一手狠狠捶在案桌上。
方墨的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裴胥青带着大军从燕京附近浩浩荡荡出发,他们这里一直有线报过来,却到了漯河再也没有得到只言片语了,派出去打探的十几路人马都有去无回。他们在这里纠结裴胥青去处,是不是快到了潼关?却不料裴胥青那厮竟是悄悄转了去玉泉山那条道上,以绝对优势将那里的十几个山寨踏平,幸得方墨将这些山寨拧成一团,才不至于被杀得精光。不过那里情况不容乐观,毕竟是些山寨土匪,小打小闹还可以,却顶不住大规模军队绝对武力攻打。呼延柔佳传来消息,那里伤亡十分惨重有的寨子竟是无一活口,而清风寨大寨主呼延龙战死,二寨主张均平带着残余人马躲进了山里。
裴胥青这招实在高明,明里是奔潼关而去的,而到了漯河之后,却切断了漠北所有消息渠道,转途就去了玉泉雪山那里,妄想从那里进入漠北腹地,与潼关的严仕海大军两面夹击惠州。若不是呼延柔佳杀出通风报信,说不定惠州城的人一夜醒来,裴胥青大军就到了惠州的城墙下了。到那时候,百废待兴,兵力匮乏的惠州就成了第二个肃北了,覆灭只在朝夕间。
还真让宇文贺然说准了,这裴家的人真是做惯了趁火打劫,背后捅刀子的事,以前漠北在北狄蹄下时,没见他们派过一兵一卒过来,现下北狄势微,他们就堂而皇之无视逆水盟约,跨玉泉雪山,企图进入漠北腹地,准备坐收渔人之利。
方墨忍住心头怒火,转头问萧帧:“刘海平回来了没有?”萧帧摇了摇头,说道:“已是遣了人去宁州送信,想来不过几日就能赶回来的。”
既然裴胥青进入了玉泉雪山,想来在潼关的严仕海也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萧家军第二军还在襄州附近,萧家军第一军部分人马跟着刘海平转战漠北西南一带,若是严仕海发作起来,惠州城内兵力就会十分紧张,兵力回缩迫在眉睫。
呼延柔佳走后,在院子里候着的萧家军各大军中将领都进到正堂里面,分了两边坐下,共商军事。裴胥青这一招来得突然,惠州形势一下子严峻了起来,比起北狄铁蹄来说,大周军队无疑更加棘手。北狄在漠北腹地毕竟单薄了一些,漠北人仇视北狄久矣,大火一旦点燃便容易形容燎原之势。可是大周的军队就不一样了,虽是大周将漠北拱手让人三四年,但是几百年来毕竟都说着同一个语言,吃穿用度几乎一模一样,其中盘根错节又怎是三四年就能完全断绝的。他们可以鼓动漠北民众抵抗北狄铁蹄,却不一定能说服大家帮忙杀伐大周军队。
这一议事到了天快亮时才结束,诸事安排终于定了下来,诸将纷纷告辞离去,各自准备备战事宜。人相继离开后,偌大正堂里面就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只有萧帧和方墨还坐着。天将亮未亮,正是一夜最黑的时候,外面黑漆漆仲手不见五指,阴风一阵阵吹进来,四角灯火飘忽不定,不胜阴寒似越发微弱了。
方墨看了一眼萧帧,站起身来,说道:“我也回去了,天亮前要打点的事太多了。”
萧帧也站起身来,不发一言跟在方墨身后。两人默默出门去,方墨站在檐下看了头顶黑漆漆天色,说道:“要下雨了。”萧帧也抬头看了看黑天,那样深重的黑映照他脸上,好似那黑暗一下子就吞噬他脸上的光亮。
方墨低下头来,正要下台阶,手猛地被人扯住了,一下子拉进了一个冰凉怀里。方墨一愣,从萧帧臂弯看出去,荣天琪正站在不远处,正瞪着圆溜溜张大嘴巴看着他们。方墨脸上觉得脸上一下子热了起来,使劲要挣开来。可萧帧的力道超乎她的想象,那么紧,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丝毫都不放松,胸口激烈起伏,呼吸微粗,却是已不顾一切了。
萧家的黑卫在他身边从来不会少于十人,现下虽是看不见,可一定在某个暗处藏着看着。那么多人。方墨不由得低声说道:“萧帧,萧帧……”
而头顶萧帧微颤声音打断她说道:“方墨,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还做不到……”
方墨眼圈微热,低头说道:“萧帧,无论留在惠州还是前往玉泉山,都一样危险。而我从不是站在别人身后的人。”





妆罢山河 第六十七章 雪峰
大周天顺二年五月,北狄可汗宇文贺然暴毙,北狄陷入的争夺汗位的混乱中,对漠北统治日渐薄弱。漠北萧帧趁机收复漠北宁州,襄州等,自此漠北十六州大半州县皆回归的萧家手中。大周永历三十一年,肃北城破,北狄势不可挡,大有挥军南下,踏破大周万里锦绣山河的势头。大周于这年与北狄定下逆水盟约,割让漠北十六州于北狄,每年金银绸缎若干。漠北自此在异族铁蹄下艰难求存。时隔四年之后,漠北各大州县相继回归让世人再一次看到漠北萧家的强悍,新一代的漠北王崛起了。
这年六月,燕京集结二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赴潼关而来,而在漯河时却突然改道漠北玉泉雪山,企图从那里踏入漠北腹地,与潼关两面夹击漠北萧帧。漠北硝烟再起。
同年六月初九,漠北萧家军第二军统帅方墨率大军赴玉泉雪山,欲截拦裴胥青大军。正夏时,天象骤变,瓢泼大雨连落数日不息,漠北各大河流水位猛升,波涛翻滚,许多低洼州县没于滔滔洪水之下,成了泽国。
方墨披着蓑衣出门,阴冷水气扑面而来,雨幕朦朦中,对面树下系着马都看不清楚了,而远处虞山更是成了灰蒙蒙一团,她正要低头出檐,突然听见苏瑾娘慌乱脚步声。自打得知她要去玉泉山的事之后,苏瑾娘一直都没有与她开口说过话。她知道她心里担心什么,可这时候她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对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的。
方墨转过身去,苏瑾娘已经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崭新斗笠,只低头上前来低解开她下颌处系带,一边换上,一边低声说道:“这斗笠新刷过漆了,不漏雨。”方墨见她这时开口说话了,心中酸楚。低头任她系好了,而后沉声说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苏瑾娘突而泪如泉涌,说不出话来,手微颤颤,费了好大劲才忙好。
方墨冲母亲盈盈一笑,转身出了屋檐。苏瑾娘站在门口看她走。雨太大了,她只能看到她模模糊糊的背影,上了马,而后消失在雨幕朦朦之中。院门大开着,有马长长一声嘶叫,风起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响了,马上的人轮序从那一方天地中过去,皆是一色蓑衣斗笠,黑漆漆的。她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自己闺女。心口如刀割一样疼痛,于是不顾一切奔出去。王伯在檐下叫:“夫人。夫人,伞!”她置若罔闻,可到了院门口,队伍已是过完了,如一条黑漆漆带子往城外蔓延去了。
大周天顺二年六月十二,方墨带惠州援军在祁山骆驼峰与从襄州奔赴而来漠北萧家军第二军汇合,往玉泉山奔去。
漠北地域辽阔。大半是群山峻岭,山脉连绵不断,尤以祁山为尊。祁山最高山峰便是位于漠北最西端的玉泉雪山,全山共有十余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座座山峰上积雪终年不化,似一排玉柱直插云霄,周围地形复杂险恶,山脉层叠,山下罕有人烟的密林浩浩无边,沼地深潭暗中密布,是寻常商队的禁区,却是盗贼土匪的乐土。
方墨在萧帧起事之初,为保后路无忧,将这里大小土匪山寨拧成一团,不再拦路打劫抢杀,而是向进出这里的商贾贩子抽取一定钱物,保其平安过山,一改这里的混乱,使这里成了南北商货进出的要道。
大雨初歇,山道滑腻难行,大军于这月十三日晚间才到了玉泉山山脚下。方墨令大军停止前进,准备整休一晚后,再过雪山。山谷之中开始喧闹起来,人声马声响成一片,营房陆续搭起,数口大锅也相继架好。
正六月天,漠北各州县虽是正在过夏,可这玉泉雪山下却冷得惊人,天黑下来之后,更是犹如身处漠北最酷寒天一样。虽然出发前方墨让各营中备下了御寒物质,但是陡然从炎热转到酷寒,许多士兵仍是不适应,冻得索索发抖。三三两两凑到火堆前取暖御寒。
吴大鹏将手中缰绳交给侍从,凑到就近的火堆前烤了烤手,火堆围坐得几人相互看了几眼,都将目光转向素来大胆的第七营营长刘四平。
刘四平瞪了他们一眼,转头笑着问吴大鹏:“哎,大鹏,方将军怎地让咱们在这里过夜?大伙都快冻死了,为何不能连夜过雪山将那些王八蛋杀个措手不及?”
吴大鹏的手脸也冻得青紫,呵气成霜,瞟了他们几个一眼,哧笑一声说道:“你们以为这是哪里?想过就能过的?我听海平说过,他说这里大白天想要无恙过去,那都难得很,更别说晚上了,乌漆抹黑的,你们想过雪山,除非是不要命了。现下咱们还在山脚下就冻得受不了,那到了山腰上岂不更是有得你们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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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四平笑呵呵说道:“大鹏,咱们漠北哪一年不是大风大雪的?大伙不都活得好好的,你瞧你说的,就像咱们没经过雪天似的?”吴大鹏又哧一声笑,说道:“这玉泉雪山可跟别处不一样,你看着好好雪地,一脚踏过去,指不定就是深不见底的雪窟窿!进了雪山之后,看哪里都是一样,以前这里若是没有熟人带路,几乎是过不去的。也就这几月这才好走一些罢。”
刘四平笑着说道:“有这么难吗?不就是几座雪山吗?咱们有呼延小姐带路,还怕进去了出不来吗?”
吴大鹏抬头望了望远处黑蒙蒙天地中若隐若现雪峰,叹了口气,说道:“我不跟你扯别的,只告诉你一句,若非这大雪山实在难行,那裴胥青也早就过来了。”刘四平等人听他说得这么艰难,也都抬起头来,往不远处看去。黑蒙蒙天地之中,若隐若现的雪峰好似浮在半空之中,连绵起伏,有风过来,森冷寒气扑面,火堆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众人皆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突然有数十举着斥候旗帜的骑兵从山道上奔了下来,很快就到了营地。刘四平远远看见了,不由得说道:“哎呦,这好像才出去没过久吧?这怎地这么快就转回来了?会不会是出了啥事?”吴大鹏望着那几人匆忙身影,摇了摇头,不说话。
大帐里面方墨眉头微皱,看着下方站着的斥候队长。她旁边站着的呼延柔佳却大吃一惊,出声道:“这不可能!我前几日从那条道上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地会突然被大雪封住了呢?”
方墨哧一声笑,转头对呼延柔佳说道:“怎地不可能?这几天雨大,本来就容易发生滑坡雪崩。”又摆了摆手,对斥候队长说道:“你下去吧。”
呼延柔佳待到斥候出去后,皱着眉头看着方墨,说道:“我不相信,我要去看看。”方墨抚了抚额头,说道:“也罢,我让萧东带几个人跟你一起去看看。只是你去看一眼,就得马上回来,万不可在这夜里胡乱瞎转。我知道你对这里熟悉,可是裴胥青大军说不定跟咱们离得不远,要是撞上了他的人马,那就麻烦了。”
呼延柔佳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方墨点了点头,叫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黑衣男子。呼延柔佳见这人步伐沉稳却悄然无声,料到定是萧家黑卫中好手。这次方墨赴玉泉山增援,萧帧将他麾下的萧家黑卫派了大半出来护卫方墨安全,其中首领就有五人,三男两女皆为方墨近卫。
方墨对那人说道:“萧东,你挑十人出来,跟四小姐过去看看,切记,要速去速回,万不可逗留太久。”萧东恭敬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没多会,大帐外面就响起了马嘶声,方墨看了呼延柔佳一眼,说道:“萧东准备妥当了,你去看看。”
呼延柔佳走后,方墨在案桌上摊开地图,细细看。她虽是来过玉泉山这里多次,却每次身边都有带路的人,所知道也只有那一条山道而已,现在那山道附近发生了雪崩,将路完全堵住了。若不能尽快找出第二条道来,裴胥青既是能顺利清光好几个寨子,想来军中必是有向导在,等他将那边清理干净了,说不定就会与他们迎面撞上。到那时候,就有些难办了。
那地图是方墨根据呼延柔佳形容所绘制,方墨看了半响,仍是找不到一点头绪来,只得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走到外面去。夜正深了,营地中喧闹安静了下来,只有数队巡逻来回穿插其中。灯火晃荡之中,隐约可见那一座座雪峰连绵起伏。有微风吹过来,带来的雪峰上刺骨的寒气。她虽是披了大裘,仍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远远就看见山道上面迅速奔过来的骑兵,灯火照在他们脸上,她一眼就看见被拥簇在中间正是呼延柔佳,隔这么远都能看见她脸上的沮丧之色。
方墨低下了头去,转身进到大帐里面。




妆罢山河 第六十八章 胜败
次晨天刚亮,大军就整装开拔了,因是前路被大雪掩埋,没奈何他们只得另寻他道,从原路返回一小截路,再从密林绕过去,行程一下子拉长了许多。雪山脚下密林之中罕有人烟,根本无路可寻,一眼看去只觉得那里都是一样。若非他们有呼延柔佳带路,便是要怀疑是不是迷了路。
到了天黑之后,他们仍是没有出林子,而暮色降临下来,他们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夜深了,营地里安静了下来,疲倦的士兵们都已经入睡了。方墨跟呼延柔佳站在大帐门口,遥望不远处的雪峰。他们辛苦奔波了一整日,可面前的寂静的雪峰依旧是矗立在不远处,那距离跟昨夜相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两人寂静无声看着,夜深了,树林里寒气降下来,两人的脸色都是雪一样苍白。
呼延柔佳转头看方墨,低声说道:“你放心,我们没有迷路。出了这片林子,再往上走,就绕过了雪封处,可以回到原路上去。”方墨转过头来,呼延柔佳望着她,目光坚定,嘴唇紧紧抿着。方墨扑哧一声笑出来,拍了拍呼延柔佳紧握的拳头,说道:“我相信你。”
呼延柔佳看着方墨,又低声说道:“那你又在担心什么?”方墨抬头看向黑蒙蒙天地中那若隐若现的起伏不定的灰白雪线,淡淡说道:“出了这片林子,谁知道等待我们又会是什么?”依她对裴胥青的了解,凭着张均平手下零散人马就算是占了有利地形也不可能拦住裴胥青很久了。裴胥青之所以还没有过到这边来。许是跟他们一样被拦了去路,正在那边徘徊,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呼延柔佳也转过头去,默默无语。她虽是知道这条路,却也没办法预知路那边的事情。不知道张均平等人是不是还活着?那姓裴的是不是就在山那边等着他们?一山之隔,前路生死难测。两人一时都不说话,深夜的密林之中有鸟惊悚一声怪叫飞天。饶是在山上住惯了的呼延柔佳也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方墨说道:“早些歇了罢,明早还要赶路呢。”
呼延柔佳点了点头,转身进到帐营里。只迷了一会眼。就被外面喧哗声惊醒了,大帐里面仍是黑漆漆的,不见一丝光亮。只听得人喊马嘶声嘈杂。呼延柔佳一僦起来掀了帐帘出去,天黑蒙蒙的,东边将将有些发白,方墨站着大帐外面,一袭墨黑长裘拥着,面白如雪,将十几路斥候轮序发了出去。晨雾迷茫,只片刻就淹没了那些斥候身影。
呼延柔佳走到方墨身边,方墨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到大帐里面。在案桌上摊开了地图,仔细看。大军行至约莫午时时,各路斥候陆续返营,已有几路斥候探出了林子,报前途没有发现大周军队行踪。道路畅通无阻。军中士气大振,行军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只是越上行,便越觉得寒冷,枝头残雪已是处处可见了。凛厉寒气扑面而来,能瞬间冻僵人的手脸。又行进一阵,众人眼前就豁然开朗了。前方白苍苍大地上十几座雪峰静默无声竖立,尤显得苍穹高广神圣。
黑线一样的斥候在雪地上飞奔,雪花纷飞,迷迷茫茫中只能看见他们手中高高扬起的萧家军狼旗。进到跟前,直奔主帅而去,前路依旧通顺,方圆几里内没有军队行迹。稍作停留之后,灰黑色人流继续往两座雪峰之间蔓延过去,风越发大了起来,裸露在外的手脸几乎不是自己了,散雪纷飞,迷迷茫茫的,触目皆是一片苍茫茫白色。
众人虽是都历过漠北的酷寒,但是陡然进到了这里,仍是觉得吃惊。雪峰层叠,好似没有边际似的。众人手脚皆冻得麻木。也不知道行进到了哪里,大军突然停止了前进。众人皆茫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一个尖锐声音大声叫喊道:“不好,有埋伏!后撤!”
人喊马嘶顿时响成一片,传令官举着旗帜一边飞奔,大声嘶喊:“撤退!撤退!”后路变成了前路,慌忙往后退。就这时候风雪突然止住了,两边雪山上一下子涌出了无数人来,如一条细密的黑线一样将山道上众人死死围困住了。细密箭雨从上倾泻下来,惨叫声顿时不绝于耳响起。
呼延柔佳脸色惨变,还真让方墨料到了。裴胥青这厮真的在这里守株待兔。她不由得转头看方墨。方墨骑在马上,虽是脸白如雪,却黑眸幽深冷寂,不见半点慌张。呼延柔佳一下子镇定下来。方墨为防范中伏,已是将人马分了两队过山,吴大鹏带了部分人马现下仍是等在山林之中,若是这边一旦中伏,必会出其不意扑杀过来。他们只需要撑到那时候就可以了。
“嘭”一声脆响,炫灿烟火在半空中绽放开了。呼延柔佳手中长枪一挥,挑开一支飞驰而来的羽箭后,大声喝道:“列阵!列阵!”原本后撤的队伍纷纷拥簇过来,铁盾相碰声络绎不绝,山道上立时集结是数十盾阵,拦截从上头倾泻下来的箭雨,往后翻滚着退去。呼延柔佳紧紧跟在方墨身边,箭雨钉射在铁盾之上,叮叮咚咚的声音几乎要敲破耳膜了,可是总算是站稳了脚跟,不再是活生生的箭靶子了,只要他们坚持退到了入口处,这战局就会扭转。
呼延柔佳才松了一口气,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抓住了她。她不禁回头看,方墨眉眼冷森,竟是比先前看起来要严肃多了。
“方墨……”呼延柔佳从未见过方墨如此肃重神色,不禁开口呼道。
方墨竟是轻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扯了回去。呼延柔佳方才站稳了脚步,突然马蹄声滚滚而来。她抬头一看后面的山道变成了黄灿灿一片,大周龙旗潮水一样蔓延过来。那是他们应该退去的方向。呼延柔佳震惊望着那处,耳边突而一阵破空上,五六银白小箭划她面颊过去,已是近到咫尺的骑兵轰然倒下几匹。
“走!往上走!”方墨拉着呼延柔佳大声喊道。
呼延柔佳醒过神来,一枪挑下马上的人,而后跃上马背。一众萧家黑卫紧紧拥簇在两人周围不顾一切往山上冲去。
两边雪山上箭雨这时已收,但是弓箭手的弓弦仍是拉得满满的,一刻不放松瞄准着下方。只得放箭号令。而那数十青衣卫队拥簇的少年却仿佛忘了他们的存在,只目不转睛盯着下方厮杀。这上头的风远比下方猛烈,一众弓箭手脸上皆是青紫。再这样吹下去,手脚僵硬了,那箭的准头就要大打折扣了。
丁仲不由得转头看了看裴胥青,后者脸上温煦笑容微微有些凉,目光紧紧随着那下头的黑漆身影。丁仲正要开口说话,突然有一骑飞奔过来,满身狼藉,到了跟前,就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跪伏在地上说道:“禀大人。姚将军已是拦下了树林里那伙人。”
裴胥青脸上神情不见半点欣喜,淡淡说道:“诸将辛苦了。”那将军拱手后退下去。丁仲脸上就不由得浮现出笑容来。这方墨着实厉害,身手了得,心思缜密,将燕京搅成一滩浑水之后。带着萧帧神不知鬼不觉逃回漠北,一两年就伙同萧帧将漠北的天地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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