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众人照他吩咐,将冰窟窿周围的散雪铲开,孰知那冰窟窿越铲越长,竟成了一道老长的雪缝,缝中寒气森森,灰蒙蒙一片,不知深浅。众人皆围在雪缝两边屏住气息,探头看去。李进伸手说道:“点火把来。”
李进拿了火把在手,看了半响,仍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汪贤生在他身边低声说道:“方才何四不小心卡在中间了,他说底下似有东西。”一旁的何四也连忙点头,说道:“方才天还亮着,里面确有东西,只是太深了,看不真切。”
汪贤生对李进说道:“李寨主,要不,我下去再看看?”李进点了点头,嘱咐人拿绳索缠了汪贤生腰背,慢慢放他下去。暮色越发沉重了,雪地寒气上来,下到冰缝的汪贤生手中的火把只剩了丁点,在一片灰蒙蒙之中飘忽着,如幽冥鬼火般。不大会孙瑾瑜张均平等人也相继围了过来,问了缘由,一并静候。
李进手中的绳索被扯动几下,他立时招呼说道“行了,快拉上来。”大伙齐力将汪贤生拉了上来。
汪贤生手脸已是冻得青紫,哆哆嗦嗦说道:“下头有人呆过,有一匹马被吃了大半。”
李进不由得一愣,心砰砰直跳起来,这发现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深不见底的冰缝中,有人马掉下去,竟是没有摔死,能吃掉半匹马的,必是撑了一些时日。他心中自是立时就将这人与方墨联系到一处了。
他念头刚转完,孙瑾瑜已是拿绳子缠了腰身,让人放了下去。李进不禁招呼喊道:“瑾瑜,瑾瑜,你仔细些。”冰缝里的孙瑾瑜头也不抬,只应一声:“李叔放心。”李进扒在边上,看着孙瑾瑜手中火把越变越小。他等了良久,不见人上来。天色已晚,周围灰蒙蒙的,起了风,散雪四下飘散。他终归是耐不住了,点了几个体壮汉子,拿了火把,跟他一并下去。
下到底部了,却不见孙瑾瑜。李进不禁喊道:“瑾瑜,瑾瑜。”却只有顶上散雪窸窣飘下声响。李进对同下来几人说道:“两人一队,都搜仔细一些,莫要有遗漏处。”他则与汪贤生两人围在那只剩了头和内腑的马旁边,周围零落散着皮毛,附近有些许燃烧过的灰烬,也不知这人哪来的火种和取材。
汪贤生低声说道:“李寨主,这人恐怕是伤了腿,你看,这脚印深浅不一。”李进点了点头,举了火把细细看,说道:“他伤了腿,就取了马的两根腿骨当拐杖使,这两行印子就是了。”汪贤生深吸一口气,感慨说道:“这人确实了得,受了伤,还能撑下去,也不知道现下在哪里?”李进只低着头仔细看雪地上遗留下的痕迹。
两人正边看边说,突然有人喊道:“李寨主,孙将军在这里。”
李进汪贤生两人连忙过去。孙瑾瑜的毡帽上尽是冰凌,眸子灼灼放光。李进抓了他,问道:“瑾瑜,你方才去哪里了?”孙瑾瑜喘着粗气,反身指着背后冰缝说道:“李叔,这人是那边出去的。”
李进拍了拍孙瑾瑜肩膀,说道:“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孙瑾瑜在前头引路,众人皆跟在他身后慢行。这条雪缝上窄下宽,两头各不知伸到了何处,众人行走一阵,那雪缝越发窄了,好几处只能侧身挤过,周围还有利器挖雪痕迹,众人心中都惊讶到了极点,都屏住呼吸,紧跟在孙瑾瑜身后。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孙瑾瑜突然停住了脚步,李进跟在他身后往前方看去,那雪缝依旧是窄窄一条道,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之处。李进正要开口相问,孙瑾瑜举手说道:“李叔,你听到什么没有?”李进侧耳细听半响,突然恍然大悟,说道:“风声!”
孙瑾瑜突然脚步了脚步,手脚并用向前方奔去。李进回身说道:“大伙都打起精神来,前面出口必是不远了。”说完他紧跟孙瑾瑜往前方爬起,耳边风声越发清晰了,待脚重新踏在平地上了,他们已是从那雪缝之中爬了出来,寒风索索吹着,头顶星光闪烁,一轮明月映照着,远处灰黑色山岚隐隐可见。
汪贤生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道:“这里是哪里?”李进深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这处他也没有来到。这雪缝里的那人着实能耐,伤了腿,靠着一匹马在冰天雪地了撑了些时日,还能找到这里。可是这四周雪地仍是白茫茫一片,这人从这里出来之后又去了哪里?到底还活着不?而他到底又是谁?
李进虽是时时将念头转到方墨身上,却始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方墨既是还活着,又怎么会几月避而不见?
明月正升在头顶上,这夜不知不觉过了大半了,风四下盘旋着,众人手中火把忽明忽暗不定,李进不敢再多想下去,将身边人手分开了,派几人回去报信,另几个在附近看看,看能不能找个避风处,先凑合半夜,等天亮了,再四下看看。
众人各领了事,四下散开了。李进见孙瑾瑜怔怔站着,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连叫几声也不应,便举着火把过来,拍了拍孙瑾瑜肩膀,说道:“瑾瑜,咱们先找处地方,避避风吧,天亮了再四下看看。”
孙瑾瑜转过头来,说道:“李叔,方墨还活着。”
李进震惊看着孙瑾瑜,孙瑾瑜黑脸沉肃,低下头,摊开手心,里面有一方青色衣角。孙瑾瑜低声说道:“从这里出来的人是方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妆罢山河 第七十六章 车队
一轮初升的日头从东边的天空慢慢爬上来,给不远处的雪山上镀上了一层淡淡晕黄光泽,数十匹快马从那里相继奔出,奔腾的马蹄声打破四野寂静,众骑转出山道之后,领头那人突然拉住了马,举目往北看去。
李进驱马过来,与孙瑾瑜并骑站着,一夜未歇,他们的眼前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惨白了,白茫茫的尽头连绵起伏的灰黑色山岚,玉泉雪山至此而止了。李进望着山里渺渺升起的炊烟,长长松一口气,转头对孙瑾瑜说道:“瑾瑜,这山里有炊烟升起,必是有人家的,走吧,咱们过去看看。”
轰隆隆马蹄声又起,只奔山中而去,待近到那炊烟处,李进心里又凉了半截。那哪里是什么炊烟人家?不过是烧得只剩下了几堵残墙的屋舍罢,地上四下零落散着农家活计,周围静悄悄一片,人畜全无,风过来,余烟渺渺散。
李进下了马,招呼众人说道:“都四下看看。”众人纷纷下马,不多会就找到几具僵硬的死尸,汪贤生低声说道:“李寨主,这村里北狄人来过了。”李进默默点了点头,北狄人杀人多是一刀取命,要么拦腰切,要么割脖子,这几个人死相一看就知道是北狄人所为的。李进的心不由得又悬吊起来,分外难受。
突然有马从身边奔驰过去,李进连忙站起身来,大声喊道:“瑾瑜,瑾瑜,你去哪里?”马上孙瑾瑜头也不回,说道:“我去别处看看。”李进看了汪贤生一眼,说道:“赶紧让人跟上孙将军,这里既是有北狄人来到了,大伙都要小心点。”汪贤生等人上了马,紧随孙瑾瑜而去。
李进转头喊道:“张士强。”一个十七八岁的瘦个少年应声小跑过来,说道:“李寨主。”李进看着他,问道:“你是玉泉山附近长大的。来到这里没有?”
张士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但是我知道这里,我听呼延寨主说过,他说。过了这山,就是河西高原了。那里北狄人多。”
“河西高原?”李进皱了皱眉头。张士强点了点头,又说道:“是啊,方将军拿下汜水关,河西这边的北狄人就多了起来,北狄人走不了汜水关那条道,有很多就走了这条道。”
张士强说得这事。李进也是知道的。方墨拿下汜水关之后,切断了漠北与北狄通路,许多北狄人改走了其他道路返回拉贡大草原,而河西高原就是其中重要一条道。北狄人灰溜溜回拉贡大草原,沿途中不断抢掠,许多沿途村里深受其害,常十户九空,为此许多村落整村搬迁。
李进招呼众人上了马。到了山顶时,就追上了孙瑾瑜等人。他在马上往远处眺望,远处的黄土高原一望无际。苍凉古道之上,数条如蚂蚁般渺小人流正缓慢的往天的尽头蹒跚蔓延。
那里就是河西高原了,而再远一些就是北狄拉贡大草原了。
九月的河西高原黄沙弥漫,呼啸的北风带来了凛冬的寒栗,苍凉的古道上蹒跚醒过来一队约莫五六百人队伍,灰黑色苍鹰大旗迎风飘展着,队伍两边是百余身披狼皮子的北狄人,中间车马连绵,最前头数十车马光鲜,里面隐隐有笑语声传出来。这些马车过后,就是为数众多的奴仆,被驱逐着紧跟马车前行,行在队伍后面的七八辆马车皆以厚重搌布覆盖着,看不清里面装乘的内物。
漠北各州相继归于被收复之后,北狄人在漠北的光鲜日子一去不返。许多南迁而来的北狄人纷纷回返拉贡大草原,汜水关一夜之间转落于萧家军手中之后,北狄人不得另辟其他道路回去。这几月来,在这条道上这样的队伍时常能见到,小则是数十人的队伍,大则是数百人。穿过了河西高原就可以进入了北狄的拉贡大草原。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这队伍行到一处丘陵避风处时,就停了下来。管事们举着马鞭吆喝抽打奴仆们开始支起临时帐篷,安置贵人们休息吃喝,十余个大帐陆续架起了,营地里开始开始架起了篝火。马车里面的贵人们从车里下来,转到大帐里面,大帐里面陆续点起了灯火,笑语声和食物香气从里面飘散出来,高原的苍凉都蒙上了一层晕黄光泽。
一个身形高壮的北狄人手提长鞭领着两个奴仆走到后面的搌布覆盖的马车旁边,唰一声拉下马车上所覆搌布,露出车里内物,却不是什么行李,而是满满一车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乍见光亮,这些人惊慌挤成了一团,惶恐看着车外的一切。
这北狄人一鞭子抽在马车上,使得里面的人更是惊慌失措,紧紧蜷缩着挤成了一团。这被敌人一手抓这鞭子,一手举着火把,围着马车转了一圈,默数了人数,脸上露出了满意神色,而后挥了挥手。他身后两个奴仆低着头将箩筐里的黑馍馍塞了进去,这两人手还没有收回来,就见马车里一个瘦个少年一下子扑了过去,先塞一个嘴里,而后一手抓一个,动作迅速敏捷,令人膛目。他开了先,马车众人一拥而上,将里面馍馍一抢而光。僧多粥少,自是有几个手脚慢些的扑了空,眼巴巴看着马车外面的北狄人。
那北狄人见那瘦个少年一人抢了三人食,这车里扑空的竟是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他脸色便沉了下来,转到那那瘦个少年面前。
那瘦个少年压根就像未看见他似的,靠着马车坐着,一腿伸直,一腿蜷着,有滋有味干嚼着手中黑馍馍。那北狄人心里窝着一把火,用手中鞭子挑起他下巴。昏黄火光之下,那瘦个少年的小脸脏兮兮的,看年岁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垂着眼帘,长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道弯月弧线,乍一看去倒是有几分少女柔美。
这北狄人是专管这群俘虏的,自是知道这少年的底细,这少年乍一看去虽是有几分女相,但是确是男子无疑,而且还是个跛腿,真正的娘们在后车里面。果不然,那少年长翘睫毛一闪之后,就露出一双冷幽眸子来,带着几分寒栗看过来。
这北狄人周身一冷,两人无声对看半响,这北狄人心里寒意一如既往越发沉重了,手中的鞭子不由得收回头,呸一声唾沫,退开来。
那瘦个少年待他退开之后,就挪到马车角落里。那里躺着着一个三四十岁的黄面汉子,形容憔悴,似在病中。那瘦个少年扶他靠坐起来,将手中硬邦邦的黑馍馍扯了一小块下来,塞进那汉子嘴里。
那汉子干嚼几下后,却咽不下去,满脸皆是痛苦之色。瘦个少年见状,立时伸出手在车轩上抠了一把散雪下来,捧到那汉子嘴边。那汉子好容易才吞了下去,瘦个少年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再扯一小块要喂那汉子嘴里。
那汉子粗气连连,摇了摇头,嘶哑着嗓子,说道:“叔吃不了,苏墨啊,你吃罢。”
这名苏墨的瘦个少年正是方墨,玉泉山雪崩之时,她跳入了一条冰缝之中,虽是侥幸捡了一条命,却摔断了腿,靠着马的血肉在冰缝之中苦撑了数日之后,眼见救兵难觅,只得自己简单收拾了断腿,顺着冰缝前行,凭着卓越的求生技能,竟是从深渊似的冰缝之中爬了出来。
这汉子原是山中猎夫,从冰原之上捡到方墨带回家中。他家中人口简单,只有夫妻二人,原是还有一个女儿的,无奈早年夭折。捡了方墨回来之后,这夫妻两人见方墨年岁与自己女儿相当,又这般病恹恹样子,由不得有些错乱了,待方墨十分细心。
方墨这回病得重极,月余后方才苏醒过来,却仍是行动不得,几处打探之后,知道这里是北狄与漠北相交之处,尚属北狄管辖,她不敢透露太多,只说自己也是山中人,冠了母亲的姓苏,名墨,想着腿伤好后,就离开这里。
却不想变化远比计划快,她腿伤尚未全好,就被这伙北归的北狄人抓了去,关在这不知天日的马车里面,每日只许一顿吃食,许透二次风。这汉子的婆娘熬不住,早几天就去了,尸体被扔在某个不知山谷里。他受了这打击,也跟着病倒了。
方墨腿伤尚在愈中,这车队人数众多,她怕适得其反,不敢闹出大动静来,只得老实窝在这马车里,一边养伤,一边照顾这姓刘的猎夫。方墨将手中黑馍馍混了雪水塞到刘金柱嘴里,低声微笑说道:“我费了这么大劲抢到的馍馍,刘叔好歹吃些,我一个人哪里吃得这几个?大伙见我抢了不吃,还不扒了我的皮?”
刘金柱摇了摇头,说道:“叔实在吃不了了。苏墨,你,你若吃不了,就分给大伙好了。”马车里其他人一听他说这话,都不由得虎视眈眈看着方墨手中黑馍馍。方墨脸色一沉,黑幽幽眸子瞟了众人一眼。车里众人都不由得转过头去。她执拗着将手中馍馍塞到刘金柱嘴边。刘金柱叹一口气,说一声:“这孩子。”只得张嘴咬了。
方墨喂刘金柱吃了大半个馍馍,见他实在吃不下了,这才住了手,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干嚼着手中馍馍,黑幽幽眼睛四下看着。
妆罢山河 第七十七章 高原
风小了许多,白日里咆哮的黄沙沉寂了下来,夜如水,月初的弯月挂在黑色苍穹之上,四下丘陵寂静,数千年风霜雕刻的斑驳痕迹历历可见。车队停住在山凹之中,周围山丘环绕,营地里灯火通明,前后各分了两处,前面是数十座大帐,里面笑语时有传出,手拖食盘的奴仆在周围来往如织穿梭,一众手持大刀的护卫在周围团团围着。那里是北狄贵人们歇息处。
而另一边则是一众护卫聚集场所,九月的河西高原,夙夜里寒气森森,数堆篝火旁边围了一圈烘烤的人,昏黄火光下,一眼看去,一溜皆是油光发亮的头皮,刺鼻的烈酒混着粗野的说笑声,越发映衬马车这边的冷寂。
方墨不禁撇了撇嘴,她虽是说不了几句北狄话,却是能听懂大半。这些个北狄汉子的荤调子实在没有一点新意,三句不离本性,关于娘们的话题都说了烂了去。她听了这半天,有用的东西只有那么一两句罢。
实在腻烦了,方墨便转了头,往后面的几辆马车看去,覆盖在马车上的厚重搌布相继拉开了,露出里面满车的人来,如他们这样装人的马车共是三辆,全是这伙北狄人沿途抓的,准备带回北狄的大都去,其中有一车全是年华正好少女,正畏畏缩缩挤成了一团,盯着前来送吃食的北狄人。
那送吃食的北狄人一手拿着馍馍,玩逗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女。那少女年岁不过十五六岁,一边咽着口水盯着那北狄人手中的馍馍。一边捂着前胸衣襟,畏畏缩缩上前来。手刚伸出去,那北狄人就一把拉住她,扯近了。大手毫不犹豫就探近那少女衣襟里面。吓得那少女哭叫连连。
“畜生!”方墨啃着手中馍馍,听得有人低低咒骂,于是侧头看去。与她同车的几个汉子都停了手中吃食,满眼怒火瞪着作恶的北狄人,一样的神情,也不知道刚才那话是哪个出口的。
方墨也跟着看过去,那北狄汉子得了手,越发张狂起来,拉着那少女。上下其手。那少女挣脱不得,梨花带雨哀哀看着那北狄人。却无疑助了歪风,围在篝火旁边喝酒的几人也抬头看起来,指指点点哈笑不已。
正看着,方墨袖子被人猛扯几下。她转头一看。刘金柱拉着她衣袖,冲她缓缓摇了摇头。方墨明白刘金柱意思,他是怕她一时冲动,露了自己真相呢。这时节可容不得好心肠,她跛腿一条自身都难保,更别说逞能了。方墨心里明镜似的,于是挨着刘金柱坐着,一声不吭继续啃手中馍馍。
这馍馍也不知道是几日前的做的,又干又硬。实在不好下咽。方墨啃了大半个,就啃不下去了,不过他们一日只能得一份吃食,这玩意虽是难以下咽,却是能果腹的,她要活命。自是不能轻易浪费。她拿破布包了,揣了起来。
这半会后面马车的嬉闹愈加过分了,那少女身上的夹袄都被扯了下来,酥胸半露,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么多男人围着,她眸子里满满的绝望。方墨背靠栏柱坐着,一手摸着鼻子,一手往下方一伸,石子的冰凉到了手心里,正掂量着要不要试一试准头。眼角一处灯火乍亮,一处大帐里面有人走了出来,方墨又慢慢缩回了手去。
过来的那人约莫三十四五岁,身形高瘦,衣着齐整,辫子盘在脖子上。篝火旁边说话的一众人等见他靠近后,皆停了话头,有几人还站起身来,点头哈笑,笑着称呼喊道:“金总管。”方墨在这车队里也困了十来天,对这里面常露面的几人摸得清楚。而这金的却是前面大帐那边当差的,过来的少,她也就见过一两回,除了知道他有功夫在身以外,别的并不清楚。
方墨老实蜷缩坐着,看着那姓金的从自己面前过去。后车一众围着看热闹的汉子们不知道是哪个起了先,很快悄无声息都退散开了,只剩了送吃食的那家伙还拉着一少女不松手。
“啪”一鞭子猛地抽在马车上,那家伙手被殃及了,大叫一声,缩回了手。那少女得了自由之后,立时蜷缩着挤到人堆里,马车里面一众女人哭哭啼啼的。
送吃食的家伙已经回头看见了金总管,脸上带着谄笑,说道:“金,金总管……”那姓金的将手中鞭子卷起来,冷森看他,训斥说道:“格桑其,二少爷早就发了话下来,这几车的人都是要送了大都去的,让你们都看牢一些,不要坏了事。你竟敢动这车里女人,不遵二少爷的话,你活腻了是不是?”
格桑其一愣之后,立时摆手说道:“不是,不是,金总管,我实在昏了头。”又谄笑着低声嘟哝,“这半个月来都没有碰女人,实在有些忍不住了……”金总管手中鞭子指着他嘴脸,说道:“格桑其,你若不改一改你的性子,以后有的你苦头吃!玩女人也要看地方,二少爷交代的事,你也敢胡来?不想活了,是不是?还不滚到一边去?”
格桑其将手中馍馍仍箩筐里面,转身小跑开来。金总管看了马车里面女人们几眼,吩咐人将吃食塞进去,一众女人抓了吃食,背着身猛啃。事情缓解了,马车关着的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刘金柱咳嗽起来,方墨搀着他,轻轻拍他背。
刘金柱病了多日,一咳起来就难以止住。方墨正拍着他背,眼前突然暗了下来。她抬头看,那姓金的正站在她面前,用手掩着嘴巴,看着刘金柱,突而伸了手来,把在刘金柱手脉上。方墨心中一惊,北狄人可没那好心肠给这车里的人治病的。他这是看刘金柱要不要紧,能不能熬过去,值不值得带到大都去。刘金柱的婆娘就是还没有断气就被扔下山去的。
方墨一下子拿过刘金柱的手,瞪着金总管,说道:“不用你烂好心。”那金总管眉头一皱,正要发作,抬头间却是一愣,细看方墨几眼。方墨不敢对他对看良久,毕竟她脸上样子是临时匆忙糊的,瞒常人还可以,瞒一些老江湖却是不行的,于是垂着头顺了顺刘金柱前胸,粗糙嗓音说道:“叔,你好些没有?”
刘金柱点了点头。在一边的金总管突然出声道:“小子,你叔病了几日了?”方墨听他竟是说出一口流利的漠北的话来,心里更是吃惊——这人既是能说出一口漠北话来,那必是在漠北住了良久的。
满车的人都看着他们这边,她不说,自是有别人说的。方墨开口答道:“咳了两日了。”金总管看着方墨,又问道:“小子,你叫什么?”说得越多,自是越容易露破绽,可是这当会不答却是不行的。方墨念头才一转,手背上就被人轻拍几下,听得刘金柱虚弱说道:“大人,行行好,赏我们一口水喝吧。”
方墨感觉脸上的关注的视线淡了许多,那姓金的转头对身后奴仆用北狄语吩咐几句,复又转了头再看方墨。只这一会缓冲功夫,方墨就转到了刘金柱的另一边去,刘金柱坐直了身子,侧着头,挡住了金总管大半视线。
这般略远距离,混在汉子里的方墨除了瘦弱些,倒也看不出有异样的地方。那奴仆取了一瓢水来,刘金柱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方墨跟众人一样眼巴巴看着,而后一窝蜂围了过来,各种臭气一下扑了过来。金总管不由得后退一步,掩着口鼻,皱着眉头,再看一眼后,甩手就走。
方墨冷森一笑,从人群中退让出来。
睡到半夜里,刘金柱又咳嗽了起来,方墨一惊坐起来,扶着刘金柱靠坐着,拿过他手,按一阵他手上的鱼际和少商两。刘金柱停了咳嗽,转头看方墨,低声说道:“苏墨,叔要是死了,你就找个机会逃走吧。”
方墨低下头去,她原本就没打算跟着这伙去大都的,只是她腿伤未好,这里又荒凉,她要想活下去,这马车少不得还要坐几日。刘金柱不知她心中所想,又低声说道:“只是这里荒凉,少有人烟,你腿脚不便,现下却是走不得。这车队是往大都的,往北边再走上五六日,应能到乌远城,你可以在那里脱身,先待上几日,养好了腿上,找一家商队跟着回漠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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