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马六子说到裉劲儿不说啦,拿眼瞟着山田。山田津津有味的听得来劲呢,忙说:
“嗯,说的有?没关系,我的感兴趣。”
马六子怯怯地说:
“那我可说了?猴子蹲过笆篱子你是知道的,还是你给捞出来的呢。他老记千里嗅一个疙瘩,老以为是千里嗅坏的他?他老想在千里嗅肋巴扇上捅一刀,自个儿又没那本事,就想借皇军的手,除掉吉老大,杀鸡给猴看,要千里嗅好瞧,让他记恨皇军?一反潮,皇军就得拿下千里嗅,会长稳稳当当是他的了。所以,他买通那个胡子,给皇军扒瞎下舌,栽赃吉老大。要不那个胡子哪来那些钱呀?说是讨欠账,瞎扯!胡子规矩可多了,‘秧子房掌柜’的是不可随便下山的,山外的事儿都由‘花舌子’干,这不明摆糊弄鬼呢吗?拿皇军不识数吗?当汤瓜儿使嘛!后来,他看皇军上槽了,把吉老大请到了司令部,又和皇军讨伐马胡子去了。这场仗,皇军是赢是输,他都是赢家。输了赢了都拿吉老大顶缸。赢了他和那胡子都有功。他没承想,那胡子私自下山,给皇军惹来了麻烦,后院起火,马胡子来兜皇军的后屁股。他怕事情败露,先下手为强,让他的两个儿子扮成胡子,杀了那个胡子,然后自个儿灌醉自个儿,钻进菜窖,互相绑喽,造成假相。反正葫芦药也卖给皇军,对吉老大下的药,皇军还能拥护那个胡子被杀就不信了,醋酸不酸,反正皇军已倒了牙,还不拿吉老大出气?你没看他今儿个美滋滋的,对两个儿子皇军大不了以渎职论处,还有你这面子罩着能咋的?”
山田听后,频频点头,而后抓住马六子脖领子,一顿‘三宾’的给,大骂:
“你的良心狗的吃了?挑拨离间,替吉老大说话,他的反日分子!”
马六子挨几嘴巴子倒没咋的,一听说吉德是反日分子,老虎打呼噜,他身子一激灵,这可是死罪呀?紧接着山田松开马六子脖领子,仰天哈哈大笑地说:
“你的,大大的友西!狗咬狗,我的喜欢。你们的掐架,皇军的高兴。你们相互抵防,皇军的安全。你看,殷会长的麻木不仁,喝花酒,逛瓦子,大大的友西!崔镇长这头倔驴,上套的好。磨豆腐,老百姓的听。皇军的话,老百姓的不听。商家掌柜的,殷会长的摆楞,听!猴子的不行,不行!吉老大是皇军的稻草,捏在手里,千里嗅鼻子大大的牵着,拉磨!不拉,吉老大死拉死拉的干活。宪兵队的窝头,拉嗓子,吉老大的吃。苦头的吃,皇军下的苦药,忠言逆耳,他的得听。要不,酸菜汤的干活,窝头的没有?你的下舌,我的听。猴子不坏,精的很,脑子大大的灵活,对我对皇军大大的忠诚。你才说的话,哪说哪了。你知我知,天地也不要知道,你的明白?”
马六子哈哈地说:
“明白!明白!我再不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把嘴巴封个密不透风,只孝忠你山田太君一个人。”
邓猴子瞅完从屋里出来后,见山田脸色阴转晴,满面春风,心里有了底,以为马六子替他说了好话,感激地瞅瞅马六子,对山田说:
“瞎子抓癞蛤蟆当青蛙,穷欢乐!哎太君,崔镇长咋个个儿跑出来啦?还逛瓦子泡姐儿喝花酒?你瞅那损色,醉得死人似的。那殷会长是从来不上这种地场的。嘿,奇了?他也醉得死狗似的不省人事儿,还搂着我那甩了的大白梨睡呢。山田太君,这两个伪君子,从不涉足这种地方,吃错药了?昨晚黑,马胡子折腾一宿,他们在这儿寻花问柳,不闻世事,成何体统?这不无视皇军,有伤官场风化吗?往皇军脸上抹黑吗?皇军浴血奋战,为的谁呀?他们可倒好,稀里马哈,上坟烧绣花鞋,找上女野鬼了?”
山田不加理会地说:
“开瓦子干啥,不就是让爷们玩乐的吗?你的,不是常客嘛!消磨支那人的斗志,征服支那人的心,还得用支那人先祖的招法,吃、喝、嫖、赌、抽。你看崔这个倔驴,殷个老筋头,不也在石榴裙下找乐子吗?友西!邓桑,好好的干。皇军不会亏待你的,商会会长、镇长的不行,将来维持会长的干活。各家商铺的看看,皇军急需筹措军饷。通通的开路!”
乌拉草 第447章
为救吉德,崔武‘出山’。吉德另辟溪径,与道上的三夫人联手,冲破日本人专卖垄断,保证买卖运行,即济民又支持了抗日。
龙王懒了一春一夏,到上秋伸腰发威了。
悄悄铺展遮天蔽日的身躯,张开气吞山河的大嘴,捂得天空像黑锅底儿似的漆黑,阴渗渗的像翻腾的泥浆压在暴土扬场的黑龙镇上空。
一场旷日持久骄奢淫逸的倾盆大雨将要降临,天灾将要发生,**也在阴谋中酝酿。
崔武确确实实坐在挂有一角是北洋政府五色旗黄色铺满地的满洲国国旗和日本太阳国旗的镇府里,‘忠肝义胆’的咨诹(zau)政务。
衙役水蛇腰,屋里外头忙活沏茶倒水。那个女护士惠子,摇身一变成了崔武女秘书兼翻译,刹有介事的侍奉在崔武身旁。山田作为副镇长,一身戎装,吊着只受伤胳膊,礼貌地站在崔武办公桌前。商会和税务等衙门口的官员,木然地分列两厢。崔武扫了两眼女秘书摊在他桌子上的日本人办的满洲报的报纸,对众人说:
“这民国一十八年(三零年)佳木斯屯与东兴镇合并成立了佳木斯镇,归黑龙县管辖。这啊国耻日后,县府就一点儿一点儿的从黑龙镇折腾到了佳木斯镇,撇下这个老虎死了架子不倒的老县城。这说话满洲国年号从大同已到康德,这满洲报和设在佳木斯镇的三江省的三江报上说,日本皇军已把盘踞在马虎力的马胡子王福队基本消灭。这个消息可不可靠,只有山田君心里最清楚,我不加妄论。山田君私下里跟我说,满洲国实行新的税制,还要修建图们到佳木斯镇铁路,每家商户没派徭役,要增加纳税捐款,按新税制补齐满洲国执政开国到皇帝登基以来的税款。种地交粮,开户纳税,天经地义。可自打关东军占领东三省后,黑龙镇,战事不断,民不聊生,百业凋零,这是有目共睹的不争事实。山田君,你也知道,开春以来,天气大旱,秧苗无雨,十里九旱,绝产已成定局。香火鼎盛的龙王庙、土地庙,如今已是冷清得无人问津了。百姓对祭天求雨已厌倦了,对上天的不满,已在潜移默化之中。你们往窗外看,龙王爷没收到香火供品震怒了。无风、无雷、又无闪电,闷头雨刚来,就瓢泼一般,冰雹似的砸下来,来势不小啊!农谚上说,春大旱,秋大涝,松花江洪水涟涟。到秋啊,发洪水,已成定局。这将更加重了民众的疾苦,赈灾是历朝历代维持其统治必不可缺的手段,满洲国能除外吗?皇军也不能眼瞅民众饿死冻死吧?这日满亲善,要共存共荣的呀?这个节骨眼上,增加赋税,合乎时宜吗?这印有清代统治者头像的国币啊,就满洲国中央银行在日本印发的银本位纸钞票,咱这儿的老百姓眼生,不认啊!这货币,流通就成了大问题?再加日元这一掺和,两种货币等价并行,标价、换兑,这咱使惯官帖、奉票、大洋的脑袋,别扭不啊?这商家手头掐的都是官帖(吊)、各种大洋(元),这一块大洋就按这市场价换绵羊票零点八三元,大洋不贬值了吗?你再叫商家店铺交的是绵羊票,这币值商家不又多拿了一大块吗?这关东军进了黑龙镇以来,时局动荡,市面不稳,物价飞涨,各家商铺,进货渠道又不畅通,钱庄又要并又要撒的,债务缠身,逼债又紧,哪还周转得了呀?货物短缺,十个铺九个空,税赋又不减反增,商家举步维艰啊!这吃冻梨还得缓呢,急了能吃了热豆腐吗?就连姜家圩子那大户姜板牙,都减免了部分地租,怕庄稼人不堪重负,引起民变。再说这物价,这猪肉原先一毛钱一斤,现在涨到了一毛二;这一袋五十斤的面,原先一元四一袋,现在涨到了一块六,三分二一斤了。山田副镇长,如果我们不审时度势,火上浇油,你满洲国也不能吃带毛的猪吧?”崔武说到这儿,有意停了停,切入心中挂念的大事儿,“咱镇上纳税大户,德增盛商号大东家吉德两口子,不知啥原因,还关在宪兵队的囚牢里。关东军再这样乱抓无辜,让商家胆寒,还有谁有心思做生意呀?殷会长,你说呢?”
殷明喜横愣横愣小眼睛,赌气地说:
“抓呗!把掌柜都抓起来,俺倒省心了?纳税,喝西北风吧!日本人要修铁路,俺们扎脖儿呗!横不能拿命顶税吧?如那样,俺愿意奉陪!”
山田锁锁眉头,拿仁丹胡向惠子拱了拱,惠子似笑非笑,诱人的眼神飘忽几下,很拿情地朝山田点点头,会意地走出崔武办公室。
马六子愁眉苦脸的说:
“崔镇长,你可上任了。我警署,上百号人,自打闹胡子那会儿开始,弟兄们一个豆儿都没进兜呢啊?这么下去,不是我撂挑子,弟兄们也不干了。当和尚还能化点缘呢,千夫指的警察狗子,现在还得加上汉奸狗子,要饭都得让人拿狗臭出来。太君呢,用时朝前,不用朝后,净来横的。使唤驴马啥的,还得喂点草料呢?你瞅财务、税务所长肚子鼓的,赶年都够杀了?我们这些排骨,讨债催款找上了,要补先给我们补齐喽!”
财务所长气哼哼地说:
“马署长,你那是舌头呀,咋有点儿狗獠子味呢?有事儿说事儿,别吹气包子,干啥非得踩一个压一个的呀?有屁找日本人放去,你跟我说不得着吗?我还一肚子冤气呢,我跟谁说去?就龟河太君一个人我都答兑不了,成天价得多少花销,我瞪眼不给呀?借个胆儿,我也不敢呐!还有唐县长,也老来嘎巴。我又不是会生孩子的娘们,税务所不交钱,我篙啥拿给你们,这不是管寡妇要孩子呢吗?真是的。”
税务所长也不满地说:
“我不交钱?我倒想交,搁啥交呀?警察把着人家商户的门,要吃要喝不说,搅得老百姓都不敢上门买东西,还交税呢,交个屁都没有?德增盛商号和磨坊、烧锅、油坊联营,整的挺好,那面比洋面便宜,对老百姓口味。顶了松木二郎的东洋面,就从中插一腿,顾一些日本浪人瞎搅和,看谁买了火磨的面,跟人家去,把面倒进猪圈,垫圈了。销量不好,咋交税呀?再加上吉大少让皇军这么一抓,更是闹得人心惶惶,谁还敢再买火磨的面了?松木二郎等日本商户,仗着皇军的势力,压根就不想交税。我们的人,去一趟打一趟,谁还敢去了?这事儿,你们要不信,杉木一郎商务官在这儿,他交了没有?”
杉木一郎尴尬地说:
“没交。我认为,我们日本商人应该享受优惠待遇。不能和本地商人一样,交同等的税。我经营的木材生意,是为了圣战,为了拯救这块贫困的人群。我们大和民族是优等民族,我作为日本侨民,是来投资,是来帮助这里繁荣经济,共存共荣,谁要想沾我们日本人的光,可以呀,我举双手欢迎。商号挂上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牌子,也可享受优惠待遇。我作为商务官的职责,就是要改造这噶达商界的陋习,陈腐守旧,不求进取。我要把大日本帝国竞争机制引进来,启动僵化的脑袋,让大日本帝国的商界,占领这块未开化的处女地。这噶达商业前途无量,对这噶达的商号,我要扶植一些商号,改造一些商号,使它成为大日本帝国竞争的盟友、朋友。到那时,大东亚共荣圈的实现,大大的黑龙镇,小小的哈尔滨。我杉木一郎,也算为黑龙镇三老四少尽到了微薄之力,也为天皇陛下脸上争了光。如果我和黑龙镇商界同仁有个约定,我愿和你们交同等的税款。由东兴镇的朝鲜银行一家给你们贷款,并替你们还清中国钱庄的欠款,各家商铺不就可以补清税款了吗?再由松木二郎的株式会社组织货源,统一进货,这不就有货可卖了吗?有大日本这棵大树,何愁黑龙镇商业不崛起呢?殷会长,你看这有多好?”
马六子羼(can)入地说:
“那黑龙镇各家商号,不成了你杉木君怀里的娃娃了吗?想给吃就给吃,不给吃就断奶。吃多少屙多少,两头掐,这孩子还能活吗?”
山田训斥地说:
“马署长,经商的不懂,不要乱掺和,屁股的夹紧,别崩了自个儿?你的薪俸的不要,我的批准。”
马六子略感侘傺(cha chi),哈哈地掩饰说:
“可别的山田副镇长?我一家老小还等米下锅呢,你可开大恩吧!我不懂。我放屁行了吧?”
邓猴子向前拐拉一步说:
“我倒赞成杉木商务官的建议。人家日本的满铁,一九二零一个满人火车司机,一个月挣日元七十五元,合大洋九十元。满洲国后,一个月多挣多了。日元和绵羊票币值没变,都是合零点八三三大洋。一个月能开九十五块绵羊票,合大洋一百一十四块。就满铁一个正式满人工人,最少也挣四十元绵羊票,能买三百三十三斤猪肉。那满铁地界吃个包子馄饨早饭五分钱,吃油饼三分钱。挣的多,花的少,几年咱满人不都成了富翁了?这福哪来的,不都人家日本人给的吗?这咱这商家都株式会社了,从日本银行和满洲国央行贷款,再叫松木二郎组织货源,商家不都盘活了吗?这点儿捐税,算个啥呀?这一来日本商家由杉木商务官带头,谁还能不交税呢?二来呢,又解决了咱们坐地户的燃眉之急,没钱没货,搁啥玩意儿卖钱?商人嘛,就靠转手余利。倒腾个个,税钱不就出来了吗。这延宕(dang)顶着,是商家所为吗?这不是看皇军的笑话吗?晒台吗?皇军和日本人来咱这噶达干啥?除了帮助咱们,还不得逗点儿嘎麻的吗?要不谁撇家舍业,大老远上咱这憋死牛噶达来呀?咱不能老顾咱自个儿家那一亩三分地,也得替皇军虑量虑量。人家修铁路为它自个儿呀?那玩意儿又搬不走,还不是为了咱们呀?铁路南北一通,除了水路,运个货啥的多方便?省得弄点儿货啥的,死冷号天的,封江上冻才能拉。弄不好,还遭绺子的胡子和蟊贼的劫窑?这火车有皇军的保护,谁敢把火车捞回家里去卸货呀?再说了,杉木商务官往外边儿运木材,也不用春天放木排,夏天船运,入秋道路干松了,人拉马驮的,那个费劲?这火车一响,黄金万两,多好的事儿?我说殷会长,掏点儿腰包别像割你心头肉似的,马蹄踩的那点儿钱,少到翠花楼喝两顿花酒不就有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一大把年纪,孩爪子一大帮,掏坏身子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你身为商会会长,你的一举一动,直接影响皇军的雄心伟业。你那么趁钱,这回一定要向杉木商务官学哟?”
杉木和邓猴子狐埋狐搰,鸡鸣狗盗,一唱一合,把殷明喜推向身膏虎吻的境地,气得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俺对杉木一郎的真智灼见很不赞赏,难以苟同?俺对邓副会长阿谀奉承的侈(chi)谈和恶意中伤的歪曲之词,表示厌恶。你拿满铁作例子,说得通吗?满铁发的家靠啥呢,那是靠掠夺中国的财富?关东军没来咱这噶达之前,是啥样?商业繁华,物价稳定,老百姓安居乐业,吃穿不愁,寝食无忧。如今这种局面由谁来负,还用俺说吗?关东军烧杀掠掳,横征暴敛,怨声载道,衣食父母,叫苦不迭。生存这噶达的人,最知道狼的本性。狼外婆的花言巧语,哄骗得了小孩子吗?修铁路是修在咱这噶达不假,为啥呀?日本弹丸之地,缺的是资源。为了更快捷的掠夺俺们的煤炭,木材,粮食,黄金等物产,让咱们拿钱疏通他们的血脉,谁得到了实惠,这不是强盗逻辑吗?杉木商务官的话差矣,钱货由你们提供,好嘛,吃现成的,当洋娃娃,这是垄断。这是要扼杀俺们的民族商业,倒至民族工业的瘫痪。一切都依赖你们,一切都听命于你们的摆布,让你们任意宰割,那俺们还有啥民族的自尊而言?那不成你们股肱之中的玩偶了吗?别以自个儿多么聪明,别人都是阿斗?你设的圈套,俺们不会钻?邓副会长愿意钻,你让他钻好啦?钻出****,他倒省饭了?”
在场的人,碍于山田手中的权柄,掩面窃笑。只有马六子哑然失笑,更增添了几分讽刺气味。杉木咧嘴瞅瞅邓猴子,邓猴子也是一脸的尴尬像,哭笑不得,向杉木摊摊手。这时,房门哐当哐当被刚刚起的大风拽开,惠子恰好湿漉漉钻进来,身后跟着也淋得半身肢体的人。崔武抬头一瞅,大惊望外。吉德一身便装,刮得七零八落,蓬头垢面,脏兮兮的。那对魅力的小眼睛,还是那么刚毅闪烁,炯炯有神。殷明喜见了,快走两步,伸手绷住吉德的双肩,噙着泪花,动情地说:
“孩子,德儿,你受苦啦!嗨,小鱼儿呢,啊?”
吉德双目的泪水,徐徐淌满脸颊,流进嘴角,渗入嘴里,苦涩中带有咸味。他抖着双唇,拿手擦去殷明喜挂在脸上的泪珠,哽噎着说:
“大舅,叫您老惦记啦!小鱼儿她没事儿,大丫儿把她送回家了。”
崔武对山田狠狠地瞅了两眼,走过来,拉过吉德的手说:
“吉大兄弟,他们没把你咋样吧?”
吉德也拉着崔武的手,惊异地说:
“崔镇长!你的枪伤好了?俺瞅瞅,啊?”
崔武拍拍胸脯,一语双关地说:
“好啦!有日本人那么关照,能不好吗?给一枪没咋的,又给一个甜枣吃,照顾的无微不至。每天有漂亮的日本护士小姐陪伴,还有侦缉队看家狗把门护院,你说是不是比你强多了?我听说,又有人背后捅咕你,你咋老太太尿盆,挨嗤没够呢?任可得罪人,也别惹狗,狗翻脸就不吃人屎了?说说,当回炮灰啥滋味?瞅你那点儿出息,够讲究的,当炮灰还带上美貌娘子?那炮火连天的,还有那闲情逸致?你够牛的,那撸杆炮,没揍上一对金童玉女啥的?”
乌拉草 第448章
吉德碓了崔武一下,不啻(chi)兄弟地说:
“乐观派,豁达!老样子,你这个镇长够格!在审讯室,川岛跟俺学说你出山了,眉飞色舞的。俺气的,拿起炉子上坐的一盆开水泼在川岛头上,秃噜鸡啦!嗯,看来,日本人对你很赏识啊?你记住,金杯银杯不如口碑,金碗银碗不如饭碗,金窝银窝不如被窝,金婆银婆不如老婆。俺告诉你,坐得金銮殿,不一定都是真正的皇帝。作把笤帚,扶去的是别人身上的灰,别忘喽自个儿正在灰堆里?”
马六子凑到山田跟前,瞅着邓猴子说:
“山田太君,这不是放虎归山吗?川岛烫的半拉疤瘌头,脸上水泡还没定嘎子,这就没事儿了?替罪羊没了,猴子顶罪呀?”
山田说:
“用人之际,和为贵。我不放行吗?崔武这个倔驴已和龟河大佐摊了牌,这神刚上来,还没跳呢,要啥不得给呀?秃和尚进道观,能念一个经呀?嗨,皇军初来乍到,庙里啥神不供啊,哪个不是如来说了算?川岛吃点儿亏,就吃点儿亏吧!他不也把吉大少打成气卵子(****与腹连接的隔膜打穿裂开。医学名叫,肾子壳膜积液。这落下的病根,折磨吉德直至到死),吉大少也不会拿开水泼他,也是他自找的。龟河大佐一顿劝慰安抚,也就算啦!”
马六子扭歪两步,把跑到前裆的盒子枪,往后挪了挪,含沙射影地说:
“吉大少,这回皇军剿匪你可立了头功!连风情万种,哗然示艳的鱼儿少奶奶都豁上了,真了不起,汉奸中,你是头子。山田副镇长都被你这种日满亲善精神所感动,勇猛杀敌,为天皇陛下的王道乐土挂了彩,光荣的大大的。不过,对待有功之臣,皇军做的太过分了?不能拿对待囚徒的严刑拷打窝头芥菜疙瘩招待你吧,这未免让我们这些效忠天皇陛下的奴仆寒心?山田太君,你们太不尽人情了?吉大少,好嚼裹吃多了,挂了油,也不用你拿刀刮皮窝头拉嗓子呀?这样做,崔镇长可是心疼啦!这么个财神爷,可是镇长这把交椅腿上的垫金石呀?没有吉大少,你们打了半天口水仗,咋样啦?我们的薪俸还是没着落?依我之拙见,还是听听吉大少咋说?”
山田走到吉德跟前,深深的一个躬,笑着说:
“大少爷,得罪了!谗言蒙蔽了我的眼睛,使您蒙冤,险些丧命?战场吃紧时,我推你两口子,为龟河大佐在前面挡枪子,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马胡子见到你两口子,枪打得更邪唬,这足以证明你是清白的,对皇军是忠诚的。我和你一直存在龃龉,这是两个民族的误会。我们为啥不能心平气和的相处呢?为啥老用敌视的眼神看着我,我弄不懂?满洲国是你们自个儿的国家,皇帝是你们原来的清朝末代皇上,这不比四分五裂的民国好吗?我们大日本帝国,有天下最棒的军队,为你们平定了东北,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嘛!对于反抗皇军的马胡子,反日分子,皇军绝不辜惜,通通的格杀无论!对于忠于皇帝的子民,皇军大大的保护。你是黑龙镇商界的领头羊,皇军大大的尊敬宠爱。你带头产销联营,皇军大大的赞赏。浪人的捣乱,我的制裁。杉木商务官的由朝鲜银行贷款,由松木株式会社进货,先补齐欠税,我的赞成。吉德君,你的高见,我的愿意听。”
窗外雨点儿比铜钱儿还大的暴雨打得窗玻璃哗哗叫响,雨水从七裂巴半的窗棱窗框缝儿中稍进屋内。嘎嘎响起的炸雷,震下几块房檐的破瓦,摔在地上,又被成流的雨水冲走。室内黑龙镇的各路大员,瑟瑟的心惊肉跳,瞅着举足轻重的吉德。吉德面色铁青,抖洇透的衣服,狠狠的骂了几句:
“娘的,老天也瞎了眼,有雨春夏不下,快到老秋了,下雨冲地皮呀?松花江里的王八可乐了,不用爬,就上岸了。”
山田急等吉德的痛快话呢,随口附合说:
“那是那是。王八上岸,王八上岸了!”
马六子心说:你这吉老大,够阴损的。骂人都骂得人心服口服。山田是真傻子还是装傻,没听那话里有话,还傻咧咧的捡骂呢?邓猴子替山田叫傻,这弦外之音,是要翻你王八盖,让你山田四脚朝天,瞎蹬巍!杉木的提议,要跩歪?
崔武看吉德平平安安出狱,心里很安慰。对山田的紧逼不以为然,他深知吉德会站在自个儿这一边的。百姓叫苦连天,休养生息才是正路。日本人乱刮地皮,他深恶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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