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吉德想:独木桥上智者胜,柳暗花明又一村。俺要挫败山田补齐税款的阴谋,化为齑粉,必须拿下杉木这支眼棍。俺来个老鹞子盘山绕圈子,摇晃自个儿,晃花小鸡的眼,然后再让小鸡扑拉毛,乖乖就范。他来到杉木面前,吟吟地说:
“杉木君,你是个商人呢还是个政客?这么傻的主意你也能想得出?贷款,谁担保?是你吗?那敢情好。俺想长生不老,就有人送来唐僧肉,人家好心好意,送到嘴的肥肉岂有不吃的道理?俺贷个千百万,扑啦扑啦屁股,卷铺盖走人,这恐怕不行,你不能干?那就得用铺子抵押,你没睁眼好好看看,有多少绸缎庄,是用一层布面,包着木头板子摆在柜架上。冷眼儿看上去,玲琅满目,货物充足。其实是老角瓜掏空了瓤儿,就剩下一个空壳的破房子,能值几个子儿?朝鲜银行是你们日本人的,有实力,人家也是无利不起早啊,谁愿把钱打水漂呀?弄个空破房子,守着哭啊?就算你们朝鲜银行考虑大日本的利益,服从大东亚共荣圈的梦魇,愿意打水漂,那人家不愿贷款,背这债务包袱,你还能硬往人家兜里塞呀?那可是儿子孝尽老子,天大的好事儿!杉木君,你没调查调查,全镇有多少人家能买起货?苦工、小艺技每月只挣八毛钱,人力车夫、妓女、酒店侍女和店小二每月挣的多些,也只有七元钱;地租一垧地,从原来的一石[一百二十市斤] 增加到两石;从打关东军占领黑龙镇后,交的税就有三十多种,国税、地方税、所得税、营业税、盐税、烟酒税、交易税等等等。国币[满币] 兑换吉林‘官贴’、大小洋票[奉币]、日元等,就贬值四分之一。有多少商户不堪重赋,准备歇业,关门大吉!你们再逼着补齐本不应该属于满洲国的税款而已交了民国的税了,正中下怀。商铺都关了门,你还收啥屁税了?那会影响你们日本在国际上的形象。本来你们侵占东北就遭到国际社会的谴责和全中国人民的唾骂,这样一来,不更证实你们的侵略不得人心,连个商铺都不让开,野蛮霸道到何等程度?杉木你是好心,为标榜皇军侵占东北后,经济繁荣,向世人掩盖侵略的实质,瓜分中国,把东北变成你们附属国,从东北老百姓身上刮民脂民膏,好做你们天皇陛下的袈裟。可你这恰恰相反,这正好是往你们天皇陛下脸上抹黑,给世人留下攻击的口噬,你噬脐莫及呀?再说,由松木株式会社进货,那他就进呗,与各家商铺有啥关系,谁进谁卖,人家各商铺不买你的货,你不晒干了?你还能天天让你们的皇军逼着各家商铺买松木的货呀?你呀,杉木君,聪明反被聪明误,多悬没把自个儿和松木塞进死冰窟窿里去?日本人如果想繁荣经济,就不能乱设关卡,实行双重收费标准。这种不平等的待遇,谁心都有数,成者王侯,孙子都跟借光。谁让俺们的东北保安军张学良总司令听从他拜把子大哥的话,进军关内,后方空虚,九一八又误判形势,拱手把东北这噶达让给你们了。你才扬棒上了,啥事儿都兔子扒皮,逗儿个实惠。俺们咋整?忍气吞生呗!经商这玩意儿吧,愿者上钩,老百姓吧,就愿吃猪肉炖粉条子,你整再好的日本料理,它当猪食,你不干嗷啊?杉木君,你被山田少佐给逗了?俺是出于咱们都是商人,才说这话的。你想为政客和军人抬轿子,早晚得成为政客军人刀下鬼盘中餐。军则为官,匪则为财,商则为利,民则为食,你不务正业,为哪般?你就不怕磕不动核桃嘣了牙?你九头鸟啊,脖子上长几个脑袋够砍的呀?这不大伯子背兄弟媳妇,两头不够人儿吗?杉木君,品品吧?大刀下的商人,命运是一样的。中国有句很哲理的话,‘路遥之马力,日久见人心’,看俺说的话对不对?这税咋补?砸锅卖铁,一锤子买卖?”
山田哑言地瞅着杉木,询问这税咋整?杉木被吉德说得理屈词穷,心里又怕惹火烧身,对山田的盘诘,有些踟蹰不前,最后干脆不理不睬。税务所长瞅瞅杉木的窘态,又看看山田的无助,忙和稀泥地说:
“我看吉大东家说的在情在理。这税源,不能一锤子买卖,杀鸡取卵。要扶植培养,养鸡下蛋嘛!皇军来黑龙镇前,各家的税都交给民国了,咱满洲国再收一次,是有点儿强人所难,说不过去?谁嘴大一张,那还有章法没?皇军多收点儿税也是好心,国富才能民强嘛!谁都抗税不交,修不修铁路不说,咱这帮吃官俸的人喝西北风去呀?依小的看,不如这样,该交的税一视同仁。满洲国了嘛,同在皇军掌控下,还分啥侨商满商?本来日本商人就借了不少皇军的光,再在税上斤斤计较,那该交的税额,就得满商各家分担了。是不是皇军有办事儿不公之嫌,给我们这些收税的增加了难度。另外,对遭灾遭难的商铺是不是减免些税赋?你像这回遭皇军为抗击马胡子,误炸的十几家商铺。我这是瞎说,还得山田太君定砣!”
邓猴子抢话说:
“你这个管税务的,咋向着纳税的说话?我割下你的舌头,当下酒菜!山田太君说了算,你休妄加狂言?给你两碗小米饭撑的,胳膊肘儿知道往哪拐了,你端的谁的饭碗?”
税务所长嗤之以鼻的反讥说:
“你狗碗里挑食吃,端的谁的饭碗?我这是强调啥事儿都物极必反,欲速则不达?税收是集腋成裘的事儿,我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念的书,啥事儿还用你狗嘴喷粪呐?要不是看在龟河太君是我同校的前辈,我还在国高教我的书,扯这狗皮膏药呢?你个猴崽子精,五谷不分,六禽不认的庸才,就知道溜老娘们的裤裆缝,还出口不逊呢?哪个牲口都屙屎,我看都比你屙的稀流?皇军眼前你屙硬屎,孙二娘面前你咋稀汤了呢?狗仗人势,还想诽谤我呢?长完胡子,再来吧!”
财务所长帮腔:
“老弟,别生气,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毛驴儿尥蹶子蹬磨盘,找母驴膣(zi)沟呢。邓副会长吹毛求疵,不也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吗?”
山田找着了话茬,褫(chi)夺地说:
“满洲国建立之前,吉林省熙洽弃暗投明,这噶达就属于皇军的地盘了,交给民国的税不算数。不过,瞅在吉德君的面子上,可以先记在账上,等缓过气儿来,再交。日本商人税的优惠,是满洲国签发的法令,不能更改。本地商人不满意,可以和日本商人联营,挂株式会社日人的牌匾,照样享受一定的优惠。受灾户减税不可。可由商会赈济。崔镇长,你的说说?”
崔武见山田抢先表态,虽然心里不悦,但看日本人小有让步,也就想见好就收。他看看吉德和殷明喜。吉德点点头。崔武刚要说大雨过后,赈灾的事情。突然,屋门被撞开,水蛇腰落汤鸡似的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没人声地大喊:
“崔镇长,崔镇长!你家房塌啦!”
全屋人惊愕地瞅着水蛇腰,崔武跳起来问:
“啥,慢点儿说?”
水蛇腰倒口气说:
“你家、你家土坯房的大山墙让大雨淋塌啦!邻居跑来报信儿说,崔太太被砸在里头了,邻居们正往外扒呢,你快回去看看吧!嗬嗬,这可咋整好啊?”
崔武镇静而羞涩地说:
“年久失修,老坯房。没啥?各位议议百姓赈灾的事儿,我回去看看。”
众人说这还议啥议呀,先赈你的灾吧!
乌拉草 第449章
这年的大雨来的邪唬,前前后后下了二十多天。日头爷惧怕龙王爷的淫威,偷偷的眯在厚厚的黑云婆子怀中没敢露面。日头爷眯得疡了食,胀得火冒三丈,左拳右脚,终于撕开云婆子鬼魅坚固的大衣襟,露出鱼鳞肚腹的云海雾涛,朵朵大棉花似的肥腴云朵,牵手连肩,勾胸搭背,弥漫在整个空宇。偶尔,从斑斓的云彩裂缝中,衬托瓦蓝天空射出五光十色的璀璨耀眼光芒。火焰般炽热的射线,有极强的威胁力量,逼得支离破碎的云婆子不敢逞强,放了几赶儿嗤溜屁,躲到天涯海角的雷云洞穴里和雷公撕扯鬼混,生儿育女,积蓄力量,等待它外公龙王爷的差使。
狂风暴雨的肆意泛滥,摧毁了农田庄稼,摧毁了房舍,摧毁了村屯,摧毁了堤坝,也摧毁了人生存的希望和寄托,接踵而来的猛烈冷风寒气,把人冷却的心房凝固,收紧,挤成豆饼。寒风吹着柳絮的雪花,撒落在刚刚绷上冻皮儿的泥土上。
漫堤过坝儿的松花江水,随着星嘣的雪花小姐的起舞,带着破东滥西,慢慢消肿,泼妇般的狂噪肆虐不见了踪影,恢复到二八佳人的婀娜窈窕,乖巧得让人心疼。
过水的沙滩弥漫着黑土的颗粒,窝着的汪汪水洼,在寒风中稍出闪闪的冰刀利刃,茬茬囫囵。不知生死的小鱼苗儿,在水洼的冰茬儿里自由自在的游荡。碰巧有个小鱼苗儿,鲁莽地撞在冰尖尖上,扯掉几片小鱼鳞,疼得摇头摆尾,留下点点疤痕。
成群的叼鱼狼,舒展着雪白的翅膀,翱翔在寒风瑟瑟微波鳞鳞的江面上。江面不时泛起小水花,叼鱼狼不失时机的像织布梭子一样,扎进滔滔的江水中,很快又穿出水面,凌空吞食着活蹦乱跳挣扎的小鱼儿。
江面上,十几条舢舨子游游荡荡,渔夫们撒着封江前的几场鱼网,留下一溜溜的鱼漂,在夕阳彩云的映照下,忽悠忽悠的闪烁着银光。渔夫把舢舨子划回江岸边,操起旋网,像大雨伞一样撒向江里,不紧不慢的收网,捞起沉甸甸的一网小鱼崽子。网放在船舱里,随着渔夫抖落网的节奏,一滩生龙活虎的鱼崽子,在舱板里东蹦西跳。几条只有一豁豁长的鳇姑子,一下蹿出船舱,掉入江中,眨眼不见了。
天寒已快进岁暮,冰凌一仓人腹空,老天有冤可哭诉,洒向人间冤难吐。
岸边陡崖上的地窨子,半拉已塌架,几根棚檩子桁桁地栽楞地悬悬在砬子崖上。
曲老三瞅着被江水冲塌的江堤,又看看松花江,惋惜地对吉德说:
“安乐窝没了。天意呀!”
吉德看着从舢舨里往鱼篓捡小鱼崽儿的大丫儿,勾起往事儿,噗嗤一声,乐了。
曲老三问:
“你乐啥?还有心乐呢,我都愁死了?”
吉德捡起一小块土拉嘎,甩向大丫儿。没撩逗上大丫儿,反倒正好打在抖落旋网的老鱼鹰水旁,“窟咚”溅了老鱼鹰一脸的水。老鱼鹰拿眼扫了下岸上的吉德,抬头瞅瞅大丫儿,笑着骂:
“这死小子,犯臊!撩嘘我个糟老头子干啥?大丫儿你还犯浑呐,过门得了?我和你奶奶瞅着你俩就闹心,多好的一对,愣是非得东一个西一个的,揪心!”
大丫儿边听老鱼鹰唠叨,边拿柔媚的眼光瞟下吉德,吉德的眼睛没离开大丫儿,问曲老三:
“曲大队长,邱大哥这一走,你闪一下子啊!这地窨子又冲个底朝天,香香没处喊救命了,你心里又不是滋味了吧?国难情愁,两不随愿呐?俺那小丈母娘,就那么牵你的心?等吧!俺那老丈人可禁活。把你靠成了油脂燎,他也不会上西天?别一棵树吊死,这些年,就没有一个中意的。”
曲老三瞅着滚滚的松花江,苦涩地说:
“有能咋的。这年头,谁能保谁一辈子呀?香香我挺中意的,可我那时拿不出赎金呐,眼瞅着梨花压海棠。当时,我真想杀了那个老色鬼。可又一想起我那死鬼,还说跟我白头到老呢,不也半路撒手而去了?‘包婆’爱俏的,姐儿们爱有权有钱的,香香对我可是百依百顺,那才是春花吻得爷儿笑,犁杖趟过花儿娇呢,浪的都没边了?可香香从没有向我提过要这要那,我给她点儿零花钱儿,都替我攒了起来,啥也不图稀。你说你老丈人那老啃槽帮子的,几房姨太太都祸祸死了,那不糟蹋天物吗?黄半仙说我,这辈子就是水中沙,居无定所,漂泊一生。这不,人到中年,闹鬼闹灾的,连个破地窨子都保不住,整个看家老婆,还不得像那死鬼似的?嗨,你那几船货也该到了。从大莱岗绕过江卡子,就是东兴镇的卡子,最厌恶!都是小鬼子。搁那柳树岛江岔子绕过去,等小鬼子马嘟噜发现了,也晚三春了。******,你搜的是枪支弹药、大烟土、黄金,商家的货也雁过拔毛?你这回要不这么整,得多花多少冤枉钱呐?从哈尔滨到大莱岗,你那认识的老哥还挺管用的,没撂‘盘子’。田路村那个卡子没啥大事儿,都是治安军,好说话,须微给点儿喝酒钱,就行了。苏苏屯那噶达,你说日本人不设卡子了吧,自个**害自个人,金鸡脖儿这个二鬼子,歪门斜道的,比日本人还黑?自打他设了卡子,除日本人,不管你谁谁,三叔二大爷,通通放进油锅里炸一遍,连打鱼的下完网,放流回家,都得留下买路钱儿,比胡子都胡子?哼,待哪天的,我非砸了他的‘窑’?”
吉德反背着手,心焦魔乱地问:
“鲁大虎不会出啥事儿吧,唬个焯的。”
曲老三说:
“不会。不是还有彪九跟着呢吗?偷鸡摸狗啥的,可是老手。那年镇上夜里闹鬼,蒙面人杀了几个日本黑龙会假装的浪人,就是他干的。我那四个隐身人,可是看得真真儿的。”
吉德飕飕地蹿到高土岗上,手搭凉篷朝西眺望,不相信地说:
“你别瞎诌了?彪九在黑瞎子沟是有名的山猫子不假,有九条命。彪是小老虎,和山猫子差不多,要不咋叫彪九呢?他跟山里大牲口斗智斗勇还行,跟日本人啥的那不扯呢吗,他可没那两下子?”
曲老三说: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知一个娘们发情都侠肝义胆的人,竟是个情种。仨俩的往自个儿怀里划拉,这还不够口,又扯上偷情啦!东北娘们就是野,啥情都敢拿,啥种都敢偷,还木头桩子,认准一个兽了?”
吉德走下土岗说:
“你呢?认准人家的破葫芦瓢,还当未下架的鲜葫芦呢。咱俩谁也别说谁,一丘之貉!”
曲老三眉头抒展,眼睛放亮,嘴上两撇小黑胡儿也跟着撅达,一板一眼儿的说:
“鱼找鱼,虾找虾,屎壳郎找苍蝇促子,臭味相投。不过,我是臭名昭著的胡子头,日本人眼里的马胡子。你是赫赫有名的年轻商人,日本人眼里的嘎咕货。咱俩,志不同,道不谋呀?可又勾搭连环的,这不唬弄鬼呢吗?小鬼在阎王那儿,还不知咋诎诎呢呀?啊,我干爹的干孙子,我的‘大侄子’!”
吉德说:
“从哪论,咱俩辈份不同,俺干吃哑巴亏?俺说叔哥,这么叫,总算行了吧?”
曲老三嘿嘿地指点着吉德,有点儿拿汤瓜儿的意思:
“亏你想得出来,真是个江湖混混?你入道得了,准是个响当当的大舵把子!”
大丫儿吭吭嗤嗤地攀登着江陡隘,脚陷进深深的湿泥土里,吃力地爬到崖边儿,刚露出个头,一只手够够的够向吉德。吉德搭了把手,没等用力,大丫儿脚下一跐溜,连叫都没叫一声,顺势两个人滚下陡隘,一身一脸泥巴的摔在松软潮湿的沙滩上。吉德仰脸朝上,大丫儿脸朝下,两只手死死地扣在一起,互相瞅了一眼,花脸猴似的,两人哈哈大笑。大丫儿爬到吉德身上,小棉桃锤儿一顿捶戏。吉德也不示弱,两只泥手格唧大丫儿夹肢窝,一顿格唧,整得大丫儿笑瘫在吉德身上,两人嘻嘻打打,厮混在一起。
曲老三乐得眼泪都出来了,说是见景生情,一点儿假都没掺?那泪是从心里挤出的血,滴滴都是血,血泪的情思,情思的血泪,是为了别人而发,倒不如说为同感而发。情思家恨,孤独的心,变得对自个儿冷酷而残忍,视物而无柔,视人而无情,一切的发泄在他身上都是那么的渺茫和无助。情结太深,情窦的闸门自我封闭,苦的心,比黄连泡过还苦千百万倍,整个心腔儿就是苦海的天堂。曲老三追求的没有远大,对他来说,只有共患难的乡亲,保一方净土的安宁,是他最大的追求。他连想正儿八经地娶个老婆,让老婆受点儿委曲的勇气都没有的爷们,还能谈得上为民族大业而舍身的人吗?人,是复杂的动物,超出常人的想象力,而达到一个超俗的境地,这有可能就叫人生。碌碌无为一生,叫洒脱;忙忙碌碌一生,叫傻灯。人,不是躯壳,是有精神的。精神是啥?是由灵魂而提炼出的魂灵,超自然而升腾在内心的精灵,隐密而悄然,诱发并左右人的一生。人,表面的东西太浮浅,太任象性的人格化了。火山埋的有多深,奥妙无穷!人,要比火山,要比深渊,要比宇宙深奥得多?一本甲骨文不好一般读懂,那终究是有形的而前人揣摸过的东西,一时不懂,两时不懂,终有懂的那一刻。人呢?你读懂晨曦温和灿烂的它,你读懂晌午暴烈狂躁的它,你读懂夕阳璀璨浪漫的它,你读懂皓月当天的它,你读懂了洞堕沟壑的它了吗?我曲老三,读懂别人只有九牛一毛的千分之一,别人又读懂我多少呢?读懂好理解,读不懂那就误会多多?让人都读懂了,那这个人只能是白痴的傻子,二百六。人,都是在读不懂谁的状态下,相互依赖,相互生存的。古语说的好,谁扒谁心里看了?扒心,心扒了,人死了,要那心干啥?当下酒菜,只有魔鬼,才心安理得的享用。人,谁又能残忍的把别人的心扒开,一睹为快呢?我曲老三,对吉德,这个自个儿的影子,可以说倾注了全部寄托的心血,我难道要扒开吉德的心来验证自个儿的存在吗?理想的东西,在没成现实之前,就是个个儿唬弄个个儿的精神寄托,麻痹自个儿的神经。追求的幻影,使人明知而又盲目,而又不得不为此付出代价,傻透腔的弃而不舍,这就是活生生的人。奸也好,懒也好,馋也好,滑也好,坏也好,这人,就是老天爷捉弄人而赐给人的傻劲儿。曲老三听见看见大丫儿开心的嬉笑,一个纯情的女人,又如此钟情地眷恋一个能把一颗心同时分给几个女人的超然爷们,他的心撺儿了。眼前这滔滔的松花江水,他被荡漾得心猿意马……
一条新椽的而又散发着桐油和白石灰味道的舢舨船,自由自在地漂荡在人迹罕见的江通里。两岸郁郁葱葱的柳丛,懒懒地而又散漫的尽情抒展着腰枝,把谧静的江通挤得狭狭窄窄的。红肚囊的哈什蚂,成群成对地拥在柳丛下青青的杂草中,悠闲地蹦来跳去,不时的哇叫窃语。当空的日头显得那么温顺柔和,晒得人暖洋洋的舒服。微风轻轻地抚弄着船舱里的一对新婚燕尔的新人,男才女貌,那么甜美,那么惬意。男的脸上挂着梦境的笑,趄着光光的身子。女的脸上嵌满了甜蜜,深深的酒窝,时隐时现地散发着青春****的火花,不时的拿嘻嘻的羞色,漂过一两个眼波,撩嘘地投向男的眼神里,撞击得男的蠢蠢欲动。男的冲动有些鲁莽,****袒露的女人,还没有做好招架的准备,一闪身,船儿失去了平衡,翻个底朝天,把两条咬洵的放荡鱼儿扣在船里。男的堪称浪里白条阮小二,水性是狗撵鸭子呱呱叫。男的在水里,拿出浑身解术,寻觅爱妻。一口气,足足在水里憋了有十多分钟,也没有找到爱妻。换口气这当儿,耳边响起铃铛般的戏笑。男的抹把脸上的水渍,先看见女的两个欲飞的白鸽,颤颤的发笑,一身炙体已仰卧在窄窄的船底上,闪闪地发着银光。男的这回倒稳当多了,潜到船底尾,嬲地挑着灯笼卦,爬上到女的叉开大腿间,两眼直勾勾地欣赏着美妙的安乐窝。女的喃喃挑逗的嗯唧着,肉麻得男的筋骨酥酥的叫响。男的缓缓地爬上柔软的炙体,卧在高悬的胸上,犁尖儿缓缓的,柔柔的,轻车熟路地犁开了他已开发过的熟地。女的拿甜甜的舌尖,轻轻地犁着男的脸颊,一下,一下……船帮扣在水面上,起伏地发着闷响,溅出节节激浪,**涟涟地荡激着松软的堤岸。连续不断的叭叭击打水的声音,在空旷的阔野上空回荡,久久的才消逝在哗哗的水浪声中。
曲老三深深地陷入美妙的回忆之中,回味那无穷的情丝意切,缠绵于宠幸的奔放冲动中。新婚伊始的小媳妇,随波助流的引诱,使初试男女房事的曲老三,额头挂钥匙,大开眼界!突如其的劫难,曲老三是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凉透了心儿。早知尿炕,就不睡觉了。曲老三拿苦涩的汪汪泪水,细细地洗着那“青青”的肠子,一节一节的肠子,勾起件件的甜蜜往事儿……
乌拉草 第450章
一片吵杂声,把曲老三的思绪拽到现实中,十余艘舢舨子,抛锚靠岸。
吉星领着脚行的力巴们,正卸船装车。
鲁大虎背着两杆三八大盖,扒扒跐跐的爬上岸,曲老三劈头就问:
“咋整到这暂呢?多远的路,还是顺流?”
鲁大虎喘着大气说:
“你还说呢你?要不也不能耽误,都是那点儿破玩意儿闹的。我们顶水划了三天,到那噶达,又等吉老三一天,货才装上船,热儿个晌午,就上路了。绕卡子倒没咋耽误事儿,就是苏苏屯这卡子才厌恶呢,躲又躲不过去,没有江岔子可过,明晃晃的。那几个二鬼子才他奶奶的壳恶呢,大老远就摆旗,叫你停船。你不停,又怕招来小鬼子的舰艇。咋整,硬头皮,撞大运吧,还真撞个大包?吉老三又是递烟,又是给钱的,不好使?不知咋的,走时还没鬼子呢,回来就有两个小鬼子站在那旮了。吓人唬道的,还贼眉竖眼的,我一瞅,气就不打一处来?狗仗人势,那几损玩意儿还逞晒,咋说就是不开面,非得要上船查查?查他妈个腿呀,货不是好路来的,全是从关里鼓倒过来的。这还不说,还有给‘虎头蔓’淘换的电台,那玩意儿一旦翻腾出来,还有好啊,比邱大哥给咱弄那两箱水压机枪子弹可邪唬?我一看,妈妈的,也别跟他磨嘴皮,浪费唾沫星子了?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脑袋又没长在别人脖子上,也不缺心眼儿,踅摸踅摸,就让几个船老大把船靠了岸,揍他狗哨子的。秃子狠,瞎子愣,一只眼儿拔豪横,我鲁大虎天王老子都不怕,别说这几个鱼鳖虾蟹了,还在我眼里装个球儿?哈哈,吉老三那尿唧胆儿吧,能把你气个倒仰,说啥也不让你动手?我和彪九交换一下眼神,还没等那几个熊货跨步上船呢,我俩跳上岸,先把两个小鬼子抿了脖,死都不知咋死的,奶奶个孙子的。几个船老大来的更麻利,一桨一个,脑浆都削出来了,恶心巴拉的。这不行啊,我们又把这帮玩意儿身上的零碎拾掇拾掇,就******扔到乱草棵子里了。彪九更******古董,更能整,两一对,两一对,脸对脸的摞上了。嘿嘿,妈的,公对公,都死他妈八百国去了,还解刺挠呢?我们一共缴了六杆三八大盖,一百二十发子弹,二十四枚手雷。还有,还有点儿大洋和满币。我军无一伤亡,货物安全抵达。大当家的,啊大队长,抗日自卫旅水上独立大队参谋长,报告完毕,请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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