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林如渊
即便在相处过程中被发现了纰漏,自然是人越少他越好收场。
侍卫离去后,林苏青对各位议事的幕僚们道:今日先到这里,各位先回吧。梁大人和陈大人暂留。
林苏青这一吩咐梁文复和陈叔华面面相觑,都无法预料即将会面临什么,平王会不会察觉太子失忆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去往正堂的路上,林苏青特地嘱咐梁文复与陈叔华,道:东宫与平王交往如何,先不必与旁人知晓。
毕竟这些人里头,他无法确定是否真的百分之一百的忠心于太子。万一有个别戏精,将梁文复他们都蒙在鼓里,等到今后出了事情才明白,那就太晚了。
他直觉认为,现在的他,有太多的不知情,应该先将自己当成茕茕孑立,没有党羽,没有后援,先不可过分信任身边的任何人。
这就好比,不要把同事当成朋友。职场大约就是缩小版的朝野吧。
而梁文复与陈叔华不太明白太子为何突然如此作为,皆是一脸不解,不过还是捧手应下了旨意。
刚拐过廊榭,便远远地看见那平王,他正仰头干尽了一碗凉茶,继而转身踱步到正堂门口,眉头紧蹙,等得有些着急。
却在他一眼看见了过来的林苏青时,粲然一笑,挥手招呼一声:大哥!
随即大步流星的朝林苏青走来。风神高迈,颇不拘泥。
近了一看,林苏青一愣,平王的脸,犹如镌刻般生得棱角分明。眉头压眼,眉尾斜飞入鬓,一双眸子,于深邃之中透着鹰隼般锐利的目光,鼻若悬胆,唇型端正怎么有些像是中欧混血儿?
大哥!平王看起来与林苏青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性格不同,平王十分爽朗。
林苏青很是欣赏平王的皮相,潇洒俊爽。可惜是个男的,倘若是个开朗俏丽的姑娘,定然最养眼。
相比之下,林苏青吃了自己那张清秀脸的亏,很是不满意。他分明是个抠脚大汉,却因相貌失了几分男子的魄力。不过他现在是这位太子殿下的外貌,这位太子生得很好,敦厚之中甚是威严。
自他与人接触,尚且没有人怀疑他不是太子本人。既然如此,那么他所表现的姿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便也端着身为东宫太子的架子,对平王道:可是因为颍王的事?
颍王的事?平王愣住,随即道:父皇不是已经下敕令了嘛,以后不同他喝酒便是。
林苏青心中一怔,这这平王难不成是个傻白甜?真是白瞎了这张高智商的脸。
不等他反应,平王的又一番话,如同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颍王想夺嫡,父皇早就看出来了。否则他这次凯旋归来,怎么会只得了不痛不痒的那点赏赐?
平王抱着膀子看着院子里的景致,说得若无其事。
我看父皇早就明白,是以往对颍王的赏赐太急太过,导致了如今对颍王,已经升无可升。还能如何?再升就是太子了。
他瞅了一眼林苏青道:你看父皇并不升他,说明父皇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平王不仅将局势全然勘破,还能谈得如此这般的轻描淡写
大哥,你岔什么神?平王不迈台阶,直接一步跳进院子里,折了根树枝晃在手里,不以为然道,我来找你才不是为了那点破事儿。
破事儿
我来是叫你与我去打猎的。平王回来,转身坐在林苏青脚下的石阶上,揪扯着树枝上的叶片,百无聊赖道。
前些日子同颍王斗来斗去,气得我肺都要裂得稀碎。现下他不是‘卧病’了么,咱们就去巨鹿山猎一猎野鹿如何?平王对于野鹿的期待溢于言表,兴奋道,我听说这时候的鹿肉最是可口!
你倒是有这么多闲心。林苏青没好气的瞧他。
平王颖慧过人,不用细说就明白过来,仗义道:怕什么,颍王将野心摆得太难看,已然失了父皇的恩宠。他就算再如何作妖,无非是玩弄一些阴诡手段。再不然,咱们杀了他,以绝后患。
林苏青瞠目结舌,一巴掌甩在平王的脑瓜子上。
胡言乱语!这话绝不能再讲。
他看了看恭候在一侧的梁文复和陈叔华,他们二人皆是双手拢在袖口内,垂着首脑佯装什么也不曾听见。
他们居然丝毫没有大惊小怪,莫非这平王时常这般口不择言?
不知是不是出于平王对他坦诚至口无遮拦的地步,他立即对平王有了一种仿佛真是亲兄弟似的的亲切感。该责备时便出手责备了。
平王这样的性格,直白之中透着无理的亲近,分明是初次见面,竟就让人有一种多年旧相识的亲热感。
这样的性格使现在的林苏青不敢接近,因为他现在牵扯进了别人的夺嫡之争中。而他对周遭一无所知,但凡亲近谁,便增加了暴|露自己的风险。一旦为人所察觉,便会招来祸事。
正是平王这样的人,最是令人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感觉熟络了,一不小心就会在他面前说漏什么。
所以,他下意识地觉得——平王不可深交。
第三十九章 去狩猎
平王对颍王丝毫不顾忌,直言道:怕什么,他要是不高兴,也可以先来杀了我呀。
林苏青心中感叹,这平王真是个浑不吝。
他的那一巴掌打得还算重,可平王揉也不揉,似乎并不感觉痛,看来这浑不吝还挺扛揍的。
平王起身冲他道:大哥,你赶紧去准备准备,换身轻便的衣裳,咱们即刻去打猎!
这是完全不给林苏青考虑的机会。
可是林苏青现在哪有什么闲工夫去打猎,光是府内的那些卷宗他都还没有看完。
我几时答应你要去了?林苏青拂袖作势要走:
哎哎哎!平王立马拦住他,道,我马都骑来了,大哥,你去吧。
我还有要务缠身。林苏青避了他一下,继续往书房走。
平王当即喝道:大哥你变了!
林苏青当场震住了,莫不是被发现了?他一口咬定:我就是我,从未变过。
平王却道:以往我叫你去打猎,你皆是一口应下,这回却不去,莫非你在筹谋什么不让我知道的事?你变了,你有筹谋却不告诉我。
原来是这样。但,好一个洞察人心的平王!好一个会使性子的浑不吝。一句话就把他给将住了。
他的确有所筹谋,但这又不算是太子的筹谋,而是他这个假太子为了以假乱真要做的罢了。
林苏青寻思了下,借个了理由掩饰道:我只是因为颍王的事有些烦心罢了。
那才更要出去散散心呀!平王压根不管林苏青答应与否,立即过去找了他的侍从,吩咐道,速去准备,太子殿下要外出狩猎。
梁文复恭敬上前两步,低声提示道:平王是盟友。随即趁平王还未抽身注意,忙又退回了原位。
林苏青会意,冲院子里的平王道:好吧,我同你一起去。
平王欢喜,回身来冲梁文复和陈叔华道:二位也要去吗?语气不像是邀请,更像是逐客。
梁文复笑道:老臣一把老身子骨,还是不去给二位殿下添乱了。
陈叔华亦是笑脸赔着,答道:承蒙平王殿下盛情邀请,臣不善骑术,便不去献丑了。太子殿下多带些侍卫陪同,便足够尽兴了。
他在说到多带些侍卫陪同时,刻意缓了一口气,抬眸看了一眼林苏青。林苏青明白,这是在提示他注意自身安全。
那平王像是会读心术似的,一听就听出了陈叔华话里头的意思,道:有本王伴随左右,还怕没有人保护太子不成?
陈叔华连忙笑着赔不是:平王殿下百步穿杨,举世无双。臣这是私心考虑,当殿下们大获丰收,多一些人去便好多带一些猎物回来。臣等也好有个机会得些赏赐,沾一沾二位殿下的光,尝一尝巨鹿山野味的鲜头。
陈大人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平王斜睨着他,但也不同他说下去,而是对林苏青道,大哥,我先去外边等你,你快点啊。
林苏青将广袖的袍子换成了一身束口的单衣,虽然轻便,但比起偃月服来,还是有些厚重,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殿下,马匹已经备在宫门外了。侍从将披风为他披上,他一边自己系着披风的系带一边大步往宫外走去。
只见宫门口已经立了十来匹高头大马和一众随同外出的侍卫。
平王拍了拍牵在最前面的那匹汗血宝马,笑道:大哥你瞧,难得出门,踏雪多高兴。踏雪之名唤的正是那匹汗血宝马。
林苏青瞧了瞧,此马浑身枣红如血,唯有四只蹄子是为白色,难怪名曰踏雪。
此马与侍卫骑得那些粗壮的马匹不同,相比较之下,它臀部略长,肌肉发达,头窄颈高,四肢修长,皮毛亮泽且轻薄,稍微拨一拨,马儿甩一甩头踏一踏蹄,只是这简单的一活动,便能轻易透过枣骝色的细毛,看见血液在血管中流动。
相比起来,踏雪作为普通的战马可能过于娇贵了些,皮薄骨细经不起摔打,但是作为用以奔跑的坐骑的话,逃起命来一日千里定然不在话下。
呃怎么下意识地就想着要逃命了。
林苏青看着踏雪,忍不住疼爱,伸手作势要去摸上一摸,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马脸,就被踏雪别了过去。
大哥,你是不是许久不曾亲自照料它了?你瞧,哈哈哈哈它都不愿搭理你了。
平王说笑着,翻身上了他自己的那匹褐栗色的宝马,牵着缰绳回头冲他道:咱们快出发吧,天黑之前就得送你回来,越磨蹭便越是不能尽兴了。
林苏青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去踩着马镫子往上爬,他试图照着平王那样,一按马鞍便顺势翻上去,可试了几次,都翻不上去,在一众注目中,颜面大损。
他只得自顾自的辩解道:先前吃醉跌伤了腿,竟连马背都不便攀了。
随即他借着身高腿长,硬是跨上了马鞍。
可是一屁股刚坐下,踏雪就引颈长啸,不停地仰身乱跳,好似故意要将他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不得不紧紧地拽着缰绳,这是怎么回事。
平王一瞧,登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许是你太久没去看它,它不认你了吧!哈哈哈哈~
踏雪的四肢强健有力,连连上来四名侍卫都稳不住它。它站起来用力一甩,居然将林苏青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得亏侍卫们捧接及时,才没有当场让他摔落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平王笑得前俯后仰,太子居然被自己的坐骑摔下了马背,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大哥,你好歹是征战过沙场的大将,怎的连马都不会骑了。
林苏青连连掩饰:见笑了,大约是终日忙于政务,疏于练习,昨日吃醉又磕碰了一身的伤,手脚不太灵活。
他整理着仪容,走到踏雪跟前,马儿眼大眸亮,颇有灵气。他不禁疑心,莫非是看出了他不是太子本人?
他作势又去摸它,恰恰又被它别过脸去,顺势还颇不服气地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
令林苏青着实有些下不来台,怕被平王看出异样,于是佯装怒气道:本宫今日非得亲自教训教训这个畜生,居然敢忘了自己的主子!
而后扭头冲平王道:你先走,我随后就来追上你。
平王一心想赶快出发,遂应下不同他多说,畅快笑道:也好,小弟先行一步!驾!便带着他的四五名侍卫扬尘而去。
林苏青瞪着踏雪的眼睛,踏雪亦瞪着他,眼神之中甚是不服。
林苏青心中一凛,道:既然你如此通晓人性,那好。他朝牵制着踏雪的侍卫们摆摆手,你们退下去。
第四十章 驯马识人
太子方刚被踏雪从被马背上摔下来,现在太子却要侍卫全部推开。
侍卫们有些犹豫,万一踏雪再如方才那般,万一他们救驾不及可是见太子的态度十分坚决,他们不敢违抗命令,不得不抱拳退下。
殿下当心。
即使推开,他们也只是退出十步之遥,不敢退出太远,谨防踏雪误伤太子时,无法及时救驾。
林苏青从侍从手里接过缰绳,挥手让侍从也退下去。侍从因为是贴身服侍,若出个什么纰漏,都是他的罪过,他不敢退。
殿下欲说还休,怕太子动怒,只好揪着心退开五六步,站在那些侍卫们前边,好第一时间冲出去保护太子。
于是,便只剩下林苏青一个人与踏雪对峙。
他将缰绳拽短,将踏雪的马脸拽下来,几乎贴着脸瞪着它,低声道:你不服气是吧?咱们讲讲道理。
说着他就强行把踏雪拽到一边,他每多走一步,侍卫们便往后退一步,始终与他保持十步开。
林苏青把缰绳绑在了宫门前的石狮子的腿上。
侍从上前两步好奇道:殿下这是要作甚?
这畜生不是不愿意被本宫骑吗,本宫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摆摆手示意侍从退下。
随后他朝一名侍卫招招手,侍卫恭敬上前来,然而他只是从那侍卫身上取下佩刀,又挥手叫人退下去。
他将刀抽出插在石狮子腹部下面的空隙中,只取了刀鞘握在手里。
他比划着手中的刀鞘,猛然转身,冲着踏雪的头当头劈下。
踏雪被劈得七荤八素,抬起双蹄,连连嘶鸣,而后它不停地晃着脑袋,站立都有些不稳了。
不等踏雪缓过前劲,林苏青卯足力气当头又是一刀鞘劈了下去。
看得侍卫们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仿佛是劈在自己的脑门儿上似的。
这一下又是将踏雪劈得晕头转向,而后待踏雪稍微缓了缓,站立稳下时,林苏青拍拍它的脸,几乎是贴着它的脸,瞪着它的眼睛问道:服气了吗?
随即靠近它的耳边小声道:我可不会像你原来的主子那样宠着你。
踏雪是极通人性的宝马,闻听此言,心中慌乱,登即引颈长嘶,举步要踩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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