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墙外行人gt
普海道:“藏经阁中,常年有四个沙弥打扫看管经书。藏经阁共有四层,他们每晚都在三层的房中歇息。今早晨钟撞过,三个沙弥从榻上醒来,却见少了一人,他们上下一查,原来其中一个沙弥宗清被人一刀刺在背上,死在四层的阁中。寺里出了命案,本该向地方官府报告,但凶手即是本寺中人,方丈及诸位师兄弟便想先自行找出罪魁,再来定夺。”
娄之英疑道:“何以笃定凶手必是贵寺中人”
众僧中有人咳嗽了一声,接口道:“阿弥陀佛,老衲住在藏经阁久矣,若有外人闯入,必会被我知晓,但昨夜阁楼前后毫无动静,凶手自是三个沙弥中的一个无疑。”娄之英侧头一看,原来说话的是一位双眉雪白的老僧,瞧他年纪已近七十,倒比方丈普绝还要苍老一些。
普海道:“这是本寺藏经阁首座普真师兄,本寺武功向来般若堂最高,但到老衲一代,却是公推普真师兄武功第一。他常年住在藏经阁一层,若有人从外偷入,普真师兄不会不察,是以我们思来想去,必是寺中出了反叛,三个沙弥中有人心怀不轨,害死同门。后来我们细细查看,原来有一册经书不见了踪影,那是师叔洪廷大师手创的《万行经》,是本寺的瑰宝。可我们搜遍藏经阁,连三个沙弥的身子也都搜了,却遍寻不着。俗语云捉贼见赃,可现下一无经书,二无查凶的头绪,因此大家伙在此犯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娄之英暗想:“大师们整日诵佛读经,个个都是慈悲心怀,要他们以己度人的查找坏人,那也真是勉为其难了。”心念一动,微笑道:“大师,真可谓事有凑巧,若论查凶断案,晚辈自也没这个本事,但晚辈恰好有一位同行的伴当,专擅此道。”于是将虞可娉在葛家如何找出下毒的真凶、在破庙如何破了穿墙法术的真相等事,细细说了一遍,众僧听了,都惊叹不已。
普绝道:“如此说来,这位虞女侠确有过人之处,她即是虞丞相之后,那自是家学渊源,本寺虽不便让女子擅入,但事出有因,且又紧急,小节便可不拘,便请她来殿里一叙罢。”娄之英依言,到山下自接虞可娉上来。
不大一会,二人回到宝殿,娄之英向虞可娉一一引见诸位高僧,各自叙礼过后,普绝又将昨夜的事故讲述了一遍,最后言道:“虞女侠,适才听娄居士说,令祖父是先丞相虞允文,你在临安和归德的事迹,娄少侠也介绍了一二,果然是将门虎女,的有名门风范。不知本寺此次的凶案,虞女侠闻后可有甚么头绪”
虞可娉向娄之英眨了眨眼,道:“那是娄师兄抬爱,小女也是误打误撞,碰巧发觉了这些奇案的关窍。其实这断案之法,无非两条,诸位前辈高僧可否知道”
普绝普海等面面相觑,却都答不上来。娄之英道:“那日在临安葛家我曾听虞姑娘提过,若要断案,须知害人之心和害人之法各是什么。”
虞可娉拍手笑道:“娄师兄好记性!便是这么两条。此案中经书遗失,那么害人之心,自是因这而起,至于害人之法,得需再知些内情,才好继续推演。”
普绝道:“老衲便将昨夜之事原原本本再讲一遍。”
虞可娉摇摇头道:“这个不必,适才方丈大师已讲说的足够明白啦,现下小女有几问,要请诸位前辈高僧回答。”
普真道:“便请虞姑娘发问,本寺虽也欲惩凶,但主要是要找回丢失的经书,只因这是恩师洪廷大师手创的经文,若失在我的手里,老衲可要抱憾终生了。”
虞可娉道:“经书的着落,我心里有些猜测,只是真凶是谁,还要再推演揣摩。普真大师,听闻你是贵寺武功第一,你常年守在藏经阁,定能确保无外人闯入其中了。”
普真笑道:“不是老衲自夸,老衲今年虽已六十有七,但数十年来勤修武功,寒暑不断,到现在仍耳聪目明,别说是人,便是有只猫狗经过,老衲也能从梦中醒觉。”
虞可娉道:“如此说来,疑凶必在这三位沙弥师父之中了”普绝等都点了点头。
虞可娉问道:“贵寺如何分派这些沙弥司职职务这四位沙弥,到藏经阁有多久了”
普海道:“本寺日常事务,自有都寺、监寺管理,又有殿主、阁主、化主、浴主,塔头、饭头、茶头、菜头等各分派司职。藏经阁今年由新任阁主广融师侄担任,这四个沙弥,却是几个月前广融亲点看
第六十七章 盗经
宗治听了这话宛如头顶响了个晴天霹雳,顿时吓得瘫软在地,嘴里喃喃地连话也说不清楚,过了好一会众人才都听见,原来是他语带哽咽地连呼冤枉。
虞可娉道:“好啦,宗治师父,我随口唬你一唬。众位大师,请莫见怪,便请下一位小师父上来罢。”宗治一呆,隔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来,抹了把眼泪离去。
第二位进殿的是宗圆,他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一身精瘦,脸上却是一副木讷之情。虞可娉道:“宗圆师父,请问在经阁中司职何务”
宗圆低声道:“管理香火。”
虞可娉道:“如何管法”
宗圆道:“火石捻引等易燃之物,锁在三层库房,那里钥匙一向由我保管。我每日只需晨曦将各处香炉点上、暮时将香火熄灭便可。”
虞可娉道:“其他三位沙弥师父,可知火石等的所在”
宗圆道:“自然是知道的。”
虞可娉看他不善言辞,似乎再也问不出什么,便停了一会。宗圆见她忽然停住不问,也抬起头来看她,四目相对之际,虞可娉突然大叫:“宗圆,你为何恁地残忍,杀害同门!”
宗圆吓得双肩一耸,忙低下头去,道:“没有。我没有杀他。”
虞可娉哈哈大笑:“好啦好啦,算我冤枉了你。请你唤最后一位沙弥师父上来。”宗圆抹身走下殿去。
不一会宗林走入殿来,他年纪稍大一些,却也不过二十出头。虞可娉道:“宗林师父,你好啊,你在经阁之中,司职打扫清洁事务,是么”
宗林性子颇为机灵,眨了眨眼,道:“是啊,小僧平日负责经阁四层的打扫。”
虞可娉道:“看来四人之中,小师父的司职最为辛苦。”
宗林摆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宗清每日都要费神查点经书,宗治要将经书的陈列一一背住,宗圆整天提心吊胆担心香火无情,只有小僧上下打扫,虽是个苦差,却乐得心里自在。”
虞可娉道:“昨夜宗清师父被杀,那是在什么时候”
宗林道:“师祖们今早也来问我,这个小僧确是不知。我们四人向来子时睡下,却不知宗清师弟何时跑到四层经阁,更不知是何人又跑去将他杀害。”
虞可娉笑道:“只怕你想错了。想是有人先去四层偷书,不知宗清如何发觉,偷偷跟了上来,却被其撞见杀了。”
宗林道:“这个小僧不知,小僧入睡后犹如蠢猪,便是天雷地响,也未必能够醒觉。”
虞可娉笑道:“小师父恁地油嘴滑舌。我来问你,是不是你为了偷经,杀害了同门宗清”
宗林也笑道:“女菩萨真是说笑了,我和宗清师弟向来交厚,怎会谋害于他何况万行经虽是洪廷大师手绘,的确弥足珍贵,但我要来又有何用”
虞可娉点头道:“如此说来,也未尝不是道理,你要来经书无用,其余三位沙弥师父,想来去偷经书,也是用处不大。”
宗林道:“是啊,我们四个常年待在经阁,若真要查看经书,自有大把时间去看,又何必去偷师祖们今晨将经阁找了一番,又遍搜了我们三人的身上,却没有经书的影子,依小僧来看,这经书的遗失,也未必和宗清之死有关。”
人丛中一个老僧喝道:“宗林,问你甚么便答甚么,莫要信口胡说!”
宗林一嘬舌头,不敢再言。虞可娉道:“好啦,宗林师父,我问完了,你请回罢。”宗林依言下殿。
虞可娉在椅中挺了挺身,却没说话,一时间大殿里寂静无声。普绝开口问道:“虞女侠,现下可有了些眉目”
虞可娉道:“方丈大师,今晨有了凶案,何时发觉不见了经书”
普绝道:“宗林等见宗清丧命,都急着到一层向普真师兄汇报,普真师兄便命院中扫地的沙弥来报我等。老衲得信来后,普真师兄已察觉丢了经书。”
虞可娉道:“命案就在眼前,普真大师如何想起要查经书”
普真道:“阿弥陀佛,自从恩师洪廷大师圆寂,老衲便奉命守在藏经阁,这一住便是十七年。阁里出了大事,老衲自是要先查经书,便命宗林等三人带老衲一齐赶往四层,果然见手绘阁中恩师的《万行经》不见了。及后方丈带人又将藏经阁搜了一遍,连宗林等三人的身上也没放过,却都没找到。宗林等自晨至后始终没离开过藏经阁一步,若是他们偷了经书,自也无处藏匿。是以老衲等一众思来想去,总是猜想不出经书的所在。”
虞可娉道:“这个不难。方丈大师,请你派几名心腹师父,悄悄到藏经阁去,将大藏经、大宝积经、华严经找出,捡那最厚的几本逐一翻看,且瞧瞧有无线索,切莫过于声张。”普绝依言,让弟子广泽带人去办。
约过了半个时辰,广泽面带喜色来到殿中,道:“师父,弟子和几位师弟依虞
第六十八章 受迫
宗圆道:“是……是……,昨夜……昨夜丑时过后,我见三位师兄睡得正香,便悄悄走到四楼,将万行经找出藏入怀中。哪知我刚一转身,就见宗清师兄笑眯眯地站在身前,低声问我在此作甚。我知刚才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便摇了摇头不语。宗清低声道:‘我见到你拿了一本经书藏起,那是甚么,却是哪一本’事已至此,我只有给他来个矢口抵赖,死不认账。岂料宗清脸色一变,突然摸出一把刀来,冲我言道:‘我亲见你把它藏在怀里,你不给我,我自己来拿。’说着伸手入我怀中,将万行经掏了出来,拿到窗口月光下一瞧,喜道:‘原来是它!’我趁他分神看书之际,奋力一拳打在他腰眼上,夺过那把匕首,顺手一刀,刺入他的背中,想是他当时腰腹吃痛,竟然哼也没哼一声,便摔倒在地,登时便毙命了。
我当时心慌意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明日必要将经书取出,这回再放入阁中,只怕再没机会偷了,于是便想出个蠢招,找到一册华严经,将内里撕去,把万行经放入其中,只待今日趁机再拿。我又将撕去的纸张放入香炉悄悄烧了,这才重又回去睡觉,可却哪里能够睡着,便这么挨着直到天明,眼见宗林、宗治醒来,假装和他们一起寻找宗清的下落。方丈,我是被宗清所逼,也算一时失手,并非有意谋害于他,请方丈开恩,给我一条生路。”
普绝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宗圆,你年纪幼小,自没偷取经书的缘由,必是受人指使,你说出幕后之人,许能减轻你的罪孽。”
宗圆却低下了头,不再回话。
人丛中有个老僧普禾是他师祖,厉声喝道:“宗圆,你究竟受何人指使,是你师父广汇吗”
宗圆仍是一语不发,好似一桩木头一般。
虞可娉道:“宗圆师父,其实你要偷经,杀了宗清师父后,仍把经书放回原地,寺里上下谁也不会疑心有经书被盗,那时你再行去偷,岂不更加妥当”
宗圆脸色愈发青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地面。
虞可娉又道:“现下拿不成经书,又东窗事发,你爹爹知道了,不会责罚与你吗”
宗圆闻听此话大骇,颤巍巍地说道:“你……你说什么”
虞可娉道:“你爹爹广融,适才已经招供,方丈提点你,给你赎罪之机,你却不说话,你要自己作死,我又何必管你”
宗圆嚎啕大哭,道:“是。是。是爹爹十个月前叫我入寺,在寺中却不得与他相认,及后又排我去藏经阁司职,前日叫我务必在初五之前将洪廷高僧手绘的万行经偷出。我……我……,哪知我撞上宗清,竟犯下了杀人的命案!当时我手足无措,只记得爹爹嘱托要我务必偷经,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当时若将经书放回,只怕也不会招惹怀疑,爹爹……爹爹也不会受到牵连了。”他越哭越响,倒似心中的积郁全都发泄出了一般。
众僧都是震惊无比,先前听虞可娉说广融是其生父,只道又在诈他,岂料宗圆毫不抵赖,一口便认了下来。要知少林寺中,成年之后入寺投佛的所在多有,有些人已有子嗣,那也是人之常情,但广融进寺已二十多年,宗圆若是其亲子,那必是他出家之后所生,这可犯了佛门大戒。何况少林寺素有规矩,寺中僧人的直系子侄若也要出家,须投到其他名庙大刹中去,不得父子、叔侄同寺,广融连犯两项大戒不报,足见其有异心。至于指使偷经杀人,那更是罪无可恕了。
普绝吩咐传广融进殿,向身旁一名僧人道:“普佑师弟,广融是你门下,你来亲自问他罢。”
广融进入殿时,已隐约猜到事情不妙,见了方丈等众师长看待自己的神情,心中更加绝望。耳听一声霹雳般的声音响起,正是恩师普佑呼喝:“广融,你指使亲子宗圆偷经一事,现已败露,你还有何话说!”
广融扑通一声跪倒,道:“弟子……弟子知罪。弟子确令宗圆偷书,但实没想到,进而竟闹出了人命……”
普佑道:“你要来这经书何用”
广融道:“弟子也是受人胁迫,却不知这经书偷来会有何用”
普佑道:“是何人迫你你从实招来!”
广融道:“这个……这个……”
虞可娉道:“广融师父,人命关天,现下宗清已死,别人迫你之事,再大也大不过生死。何况现下你已事发,就算别人许你了荣华富贵,如今也都付诸东流了,你又何必为他死撑,不肯带功赎罪”
广融头顶汗水直淌,道:“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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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密函
虞可娉道:“还有一事,也十分蹊跷,若宗圆所说属实,昨夜宗清为何跟踪于他,也要抢偷这本经书”
普海道:“此乃宗圆一家之辞,说不定是他意欲脱罪,想出的栽赃之法。”
普绝亦道:“宗清死无对证,实情如何,却也很难知晓了。现下迫在眉睫的,是要处理善后。”
虞可娉不置可否,见众僧忙于商议寺中事务,对宗清死因并不关心,便不再多言,拉了拉娄之英的衣袖。
娄之英心领神会,施礼道:“方丈大师、普海大师,眼下悬案已破,贵寺处理要务,我们外人不便在场,这便先下山回客房休憩了。今日之事,我和虞姑娘二人绝不会再提及半字,请方丈大师放心。”
普绝还礼,又向虞可娉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虞女侠才思缜密,断案神速,真乃女中狄公也!今日与敝寺有恩,老衲没齿难忘。二位便请回店房歇息,来日咱们再叙。”二人回礼下山,众僧自商议开坛戒律之事。
娄之英和虞可娉回到店中,心中有一事不解,脱口问道:“虞姑娘,你如何猜得广融是宗圆的生父”
虞可娉道:“广融师父并非天恶之人,他本来只欲偷书,岂料发生了命案,自也慌张害怕。我见他进殿后神色做作,强做镇定,便知其心里有鬼,这起凶案八成和他有关。但他不住在阁中,若要偷书,必定要假手于人,这人若不是他至亲,如何肯替他办这件舍命大事所以我便猜测四个沙弥中,其中有人是他的子侄。
广融因为紧张,是以回答我的问话时,数次耸肩,那必是他情急之下的习惯。我听一位教师说过,人在不经意下的自然动作,往往会遗传到子侄身上。是以宗治等人上殿时,我先后诈唬他们,就是要看何人有这动作,果然宗圆听到自己被指为凶手时,双肩抖了数次,那姿态真和广融一模一样,大伙都没察觉,我却心中有了计较,再与他司职香火之事一印证,这案子推破起来,便不难了。”
娄之英一挑大拇指,道:“果如普绝方丈所说,虞姑娘真乃女中狄公也!如此说来,我细想了一下,三师兄洪扇是恩师的外甥,恩师讲话时喜欢挑眉,三师兄也的确偶有此态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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